薛 毅

(國家法官學院 西安司法警察分院，陜西 西安 710054)

目前,掃黑除惡專項斗爭進入攻堅階段,一大批涉黑涉惡案件相繼偵結，提起公訴進入法院審判環(huán)節(jié),據《最高人民法院工作報告》顯示:“2018年全國法院審結黑惡勢力犯罪案件5489件2.9萬人;2019年全國法院審結涉黑涉惡犯罪案件12639件83912人?！鄙婧谏鎼悍缸锇讣盗亢蜕姘溉藛T逐年增多,對法官的審判能力、司法警察警務保障能力提出了嚴峻考驗。為有效提升司法警察隊伍履職能力，確保審判安全,要對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面臨的風險進行分析,對警務保障風險的防控進行探索。

一、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風險解析

司法警察作為人民法院唯一的一支準軍事化武裝力量,其職能具有鮮明的“保障性”特征,即為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工作提供警務安全保障?！度嗣穹ㄔ核痉ň煨淌聦徟芯瘎毡Ｕ瞎ぷ饕?guī)則》第二條規(guī)定:“刑事審判警務保障工作是司法警察在刑事審判中,依法實施的押解、看管、值庭等職務行為。”押解、看管、值庭構成了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中三個主要的、緊密銜扣的履職環(huán)節(jié)。風險(risk)指影響目標實現可能發(fā)生的不利事件,或不利事件發(fā)生的可能性。[1]我們不妨將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風險定義為:司法警察在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中履行職責未達法定要求或預期,而發(fā)生不利事件的可能性。

(一)未能將被告人安全、及時押解至法院

涉黑涉惡案件是由黑社會性質的組織案件和惡勢力、惡勢力犯罪集團案件構成。兩類案件雖有諸多不同,但在犯罪主體構成數量上具有一致性,均為“人數較多”,只有較多的人才能形成所謂“組織、勢力、集團”。涉黑涉惡案件審判中被告人人數眾多會產生關押地分散、押解路程遠等問題。司法警察押解職責之一是將被告人從看守所或其他監(jiān)管機構安全、及時地押送到庭。被告人關押地路程遠、在途時間長,會極大地增加押解風險,押解途中如遭遇一些不確定因素,都可能發(fā)生押解遲延或其他安全事件,影響審判順利進行。

(二)未能對羈押待審被告人及時實施有效的看守、管理

涉黑涉惡案件因被告人人數較多,當管轄法院不具備審判條件或為了進行法制宣傳,越來越多的案件選擇在院外其他地點開庭,如圖書館、體育館、禮堂等場所。院內審判中羈押被告人候審的場所安全硬件齊全,一般都建有符合最高人民法院技術要求的羈押室,有連接羈押室與刑事審判法庭的被告人專用通道、獨立的軟包羈押囚室、安全座椅、手銬腳鐐固定環(huán)、高清攝像頭、視頻監(jiān)控室、被告人專用衛(wèi)生間等。而院外審判則沒有專業(yè)的羈押室,是臨時選擇的一些場所,存在安全硬件缺乏,環(huán)境開放、復雜、難管控等特點,被告人容易發(fā)生自殺、自殘、串供、脫逃等不安全事件。

(三)未能對法庭正常的審判秩序和人員安全實施有效的保障

刑事審判是國家、被告人和被害人之間的三方博弈,被告人和被害人的親友依附于被告人和被害人,他們參加旁聽都期待己方利益最大化。隨著庭審推進,利益天平發(fā)生傾斜,旁聽席的被告人和被害人親友極易出現情緒不穩(wěn),甚至實施沖鬧法庭、毆打被告人或行兇等違反法庭規(guī)則、妨礙庭審活動的行為。涉黑涉惡案件院外審判,臨時審判場所安全硬件不足,無符合法庭內人員疏散、安檢和警戒要求的出入口和門廳,無法官、檢察官、律師、被告人、旁聽人員專用通道,無安檢、監(jiān)控等設備,且旁聽人數眾多,除被告人和被害人親友外,還有新聞媒體、社會各界代表及一般社會公眾。物防和技防設施缺失,加之旁聽人數眾多、成分復雜,無形中增大了院外庭審警務保障的難度和風險系數。

(四)未能規(guī)范執(zhí)行警務

涉黑涉惡案件案情復雜,因涉及的罪名多、犯罪事實多、卷宗材料多、言辭證據多,庭審耗時冗長,開庭往往持續(xù)十幾個小時、數日甚至幾周都有可能,漫長的審判對司法警察的身體、心理素質都是極大挑戰(zhàn),如果警力絕對數達不到一定比例,身體再強壯、精力再旺盛的司法警察也會被“連軸轉”的工作模式透支,出現筋疲力竭和注意力不集中的情況。加之部分法院物質保障不給力,對司法警察缺少足夠的人文關懷,福利待遇偏低,付出與回報不成比例,極大地挫傷了司法警察的工作熱情。警力不足和司法警察權益保障機制不到位,使規(guī)范嚴謹的工作狀態(tài)難以持續(xù)維系。

涉黑涉惡案件往往社會關注度高,案件庭審經常網絡直播,司法警察在“眾目睽睽”之下任何不規(guī)范不文明的行為都可能被媒體曝光引發(fā)輿情危機。然而,一些司法警察部門領導對“閃光燈下執(zhí)法”的重要性認識仍顯不足,一是對司法警察規(guī)范化執(zhí)法缺乏有效監(jiān)督,管理仍停留在“人到位”“不出事故”的低層次水平;二是很少組織針對性訓練,正所謂“平時練,急時用;平時松,急時空”,在公眾面前尤其是突發(fā)事件發(fā)生時往往張惶失措,不能規(guī)范化、條件反射式應對。

二、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風險防控

(一)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風險的防控理念

1.預防為主的理念?！懊髡叻赖溣谖疵?智者圖患于將來”,預防是降低風險的最佳途徑。司法警察應培養(yǎng)和強化風險意識,對風險要“早發(fā)現、早預警、早化解”,力爭將風險消滅在萌芽狀態(tài)。

2.藝術決策的理念。防范風險這種可能性的代價之所以要引入“決策”范疇,是因為“風險以決策為先決條件”。[2]司法警察務必高度重視決策的藝術。孫武云:“兵無常勢,水無常形,能因敵變化而取勝者謂之神”,這種“神”的境界是創(chuàng)造的結果,即藝術決策,藝術決策實質上就是在實踐中表現出來的原則性與靈活性相協(xié)調的創(chuàng)造性才能,對待風險不墨守成規(guī),變通靈活處理。

3.多舉并進的理念。受制于客觀環(huán)境條件,警務安全有時在物防、技防方面存在先天不足,決定了風險防范必須加強人防和觀念防范,“兩防突進補短板”。人防的核心是依托現有警力,進行科學設崗、合理分責、階段監(jiān)督,形成一個三維交互式人防機制。觀念預防要求司法警察在思想上要時刻緊繃“防范之弦”,注意發(fā)現并堵塞人防、物防、技防方面的安全漏洞,從根上消除不安全事件產生的誘因。

4.以警為本的理念。司法警察不僅是風險防控的責任主體,也是權利主體,以警為本就是從主體的雙重性出發(fā),著眼于司法警察執(zhí)法水平的不斷提升,專業(yè)技能的不斷提高,工作負荷的不斷減輕,主觀能動性的不斷發(fā)掘,通過“素質強警”“從優(yōu)待警”,激發(fā)司法警察的智慧和活力,增強主體的風險防控能力。

(二)涉黑涉惡案件審判警務保障風險的防控措施

1.遠程押解風險防控。(1)建立風險溝通、評估機制。與有關各方就風險及其影響因子進行信息交流,有助于司法警察更好地了解、化解風險。押解前司法警察應與案件承辦人溝通案情、社會影響、被告人的基本情況;與看守所干警溝通被告人的在押表現、情緒、思想動態(tài)、身體健康狀況。據此對風險作出估判,并采取規(guī)避措施。如:遇有對羈押有強烈抗拒的被告人,押解全程應嚴密監(jiān)控并進行心理疏導,使其認清形勢，打消脫逃心理,服從審判。(2)制定突發(fā)事件處置預案。司法警察受領警務保障任務后應結合押解途中一些常見的突發(fā)情況,包括被告人親友要求會見或遞送食品、衣物，車輛或人員跟隨、阻擋、逼停、圍堵，被告人如廁或突發(fā)疾病，遇到交通堵塞或車輛拋錨，發(fā)生惡劣天氣或自然災害等提前制定應急處置方案,以有備之己,對付有備之彼,反應迅速、措施有效。(3)移押。為避免長途押解風險,在確保安全的前提下,司法警察可于庭審前與移出地看守所和接受地看守所協(xié)調,將異地遠途被告人提前轉移至審判地的就近看守所統(tǒng)一羈押,庭審當日執(zhí)行短途押解即可。

2.院外審判看管風險防控。(1)合理選擇臨時羈押場所。所有的犯罪都是在空間中進行的,因此應當清除那些使犯罪有可趁之機的環(huán)境空間漏洞。[3]院外審判臨時羈押場所沒有固定羈押室那么完備的物防、技防體系,這些現象往往成為不安全事件發(fā)生的誘因?？垂芫瘎肇撠熑嗽谟^念上應加強環(huán)境空間優(yōu)化意識,從建筑防范的角度預防不安全事件,選擇安全性能相對最佳的羈押場所成為看管警務的關鍵。在選擇臨時羈押場所時,應當樹立“四宜四不宜”原則:一是距離宜近不宜遠,盡量靠近庭審區(qū)和廁所,縮短被告人至庭審區(qū)、廁所的距離,降低庭審徒步押解風險;二是樓層宜低不宜高,被告人一旦企圖脫逃,高樓層相比低樓層更容易造成傷亡;三是窗戶宜無不宜有,封閉無窗房間是首選,退而求其次是少窗或安裝有安全防護網窗戶的房間;四是環(huán)境宜靜不宜動,盡量避免窗戶朝院外，尤其臨街的房間,避開群眾出入通道,遠離危險物品,保證專場專用。(2)劃分崗位、厘清責任。為強化安全管控,實現“崗位明、責任清”,防止院外看管執(zhí)法混亂,有必要對每個看管司法警察進行定崗定責。在看管中設立登記崗,清點被告人人數、核對被告人身份、填寫被告人出入登記和看管記錄;安檢崗,對臨時羈押場所和進入場所的被告人實施安全檢查;看管崗,對被告人進行貼身看守、管理;警戒崗,在警衛(wèi)門窗位置,防范無關人員擅自闖入;監(jiān)管崗,對被告人和臨時羈押場所進行現場巡查、監(jiān)視管理。(3)靈活變通防止被告人自殺、自殘、脫逃、串供。院外審判看管警務任務較重,司法警察看管全程都應始終保持高度戒備,通常不得為被告人解除戒具;為實現無縫貼身看管,可以省去押解和看管的交接環(huán)節(jié),由押解司法警察繼續(xù)承擔看管任務;由于被告人人數較多、臨時羈押場所有限,多人一室看管成為常態(tài),被告人容易趁亂、趁看管司法警察懈怠之機進行串供?？垂芩痉ň炜刹扇∵m當措施防止串供,如:調換被告人位置,拉開彼此距離;讓被告人口銜撲克牌,使其不能無故張嘴;給被告人套上頭套屏蔽視線、限制聲量等。

3.院外審判值庭風險防控。(1)多措并舉確保臨時審判場所安全。開庭前,對臨時審判場所進行地毯式排爆、封控;設立防護欄及警戒帶將臨時審判場所分為審判區(qū)和旁聽區(qū),實現兩個區(qū)域相對隔離;將旁聽區(qū)劃分為媒體記者、各界代表、被告人親友和被害人親友四個區(qū)域,引導旁聽人員按指定區(qū)域有序就座;運用申領旁聽證程序控制旁聽人員數量,對持證人員放行,無證人員嚴禁入內;使用手持金屬探測器對旁聽人員實施安檢,嚴防違禁品進入;嚴格人員進出通道,法官、被告人、檢察人員和律師從臨時設置的各自專門通道進出法庭,并對檢察人員和律師實施安檢。(2)科學配置庭審現場警力。庭審現場分為審判區(qū)、旁聽區(qū)和外圍,三個區(qū)域的警力配置如下:在審判區(qū)配置值庭警力和押解警力,值庭司法警察于審判臺前兩側,面向被告人和旁聽席,背對審判臺站位,以能聽清法官指令、不阻礙法官視線、能監(jiān)視被告人情緒狀態(tài)為宜。押解司法警察按“一犯兩警”配置,位于被告人身后左右兩側,以能即時對被告人肢體進行有效控制為宜;在旁聽區(qū)配置固定位置值庭警力和流動值庭警力,固定位置司法警察在旁聽席第一排兩端、最后一排兩端就座,對旁聽席形成四角控制,便于觀察、處置突發(fā)情況。流動值庭司法警察在旁聽區(qū)的過道來回巡邏,嚴密監(jiān)控旁聽人員的舉動;在外圍門窗位置配置武裝警力負責警戒,防止無關人員闖入,另配置一定機動警力負責傳帶訴訟參與人、處置突發(fā)事件及輪崗換班。

4.規(guī)范化執(zhí)法風險防控。(1)加大警力投入保障。一是加強協(xié)調,請求支援。當管轄法院現有警力緊張不能滿足庭審安保需求時,可由分管院長向上級法院和當地政法委匯報,并與公安、武警部門協(xié)調,爭取警力支援,形成以“法警為主,聯手公安、武警”的警力保障模式,確保警務保障各環(huán)節(jié)配警充足,避免超負荷工作狀態(tài)。二是優(yōu)化警力配置。保障警力可分成押解組、看管組、安檢組、值庭組、警衛(wèi)組、突發(fā)事件處置組,由法院警務保障指揮員統(tǒng)一調度指揮,并根據警種優(yōu)勢科學編隊,實現工作無縫對接。押解、看管、安檢、值庭等司法警察專門業(yè)務工作由司法警察負責,突發(fā)事件處置、大門警衛(wèi)、道路交通警衛(wèi)、審判場所外圍警衛(wèi),由司法警察協(xié)同公安、武警負責。(2)加大看管、值庭警力的輪崗頻率。在持續(xù)時間較長的庭審中,值庭組負責人應與審判人員溝通協(xié)商,增加各位置值庭警力的輪崗頻率,保證現有警力得到合理的休息與用餐時間,使其保持充沛的體能和旺盛的精力,維持良好的工作狀態(tài)?？垂芫Φ妮啀彄Q班由看管組負責人根據情況自行決定。(3)加大物質保障。一是購置各類保障裝備,降低司法警察職業(yè)風險的危險系數。重點解決基層警隊警用裝備不足、陳舊老化問題,不斷提升警用裝備的保障性能;為押解、看管患有傳染性疾病被告人的司法警察配足、配齊各種防護裝備,避免因職業(yè)暴露而受到感染。二是對參勤司法警察,按照“誰使用,誰補貼”的原則,由案件管轄法院給予適當執(zhí)勤補助,異地調警的還應由其所在單位給予出差補助,改善司法警察高負荷工作的心理失衡。(4)加強司法警察的禮儀修養(yǎng)。一是“用規(guī)矩促規(guī)范”,在執(zhí)法語言、執(zhí)法行為、警容風紀等方面嚴格貫徹執(zhí)行司法警務工作規(guī)定,是遵守司法警察禮儀的最有效方法。二是“以訓練促提升”,將司法警察禮儀納入日常訓練計劃,有重點地進行“閃光燈下執(zhí)法”訓練,如:立正、跨立、坐姿、搭手、扶帶、扶械等值庭姿勢訓練。通過訓前動員、訓中檢查、訓后考核、競賽等形式,落實計劃,保證訓練質量。(5)加強警務保障的執(zhí)法監(jiān)督。一是挑選具有一定從警經驗、較好職業(yè)素質的司法警察擔任警務督察員,負責監(jiān)督警務保障各環(huán)節(jié)的組織實施、警務人員規(guī)范文明執(zhí)法和遵守警容風紀情況,及時發(fā)現違規(guī)現象及由此產生的安全隱患,現場第一時間督導解決。二是利用視頻監(jiān)控、單警執(zhí)法視音頻記錄儀,對現場執(zhí)法進行全程可追查的視音頻攝錄。三是在警務保障結束后及時總結,對隊伍整體表現和參勤司法警察的個人表現進行綜合評判,表現優(yōu)秀的表揚鼓勵,出現問題的剖析整改,“獎優(yōu)改劣”不遺余力地提升規(guī)范化執(zhí)法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