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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應失落的崇高
——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缺失之思考

2021-02-01 05:32張冬秀
關鍵詞:當代文學崇高美的

張冬秀

(遼寧大學 文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崇高既是重要的美學范疇,也是備受關注的文學命題。作為美學范疇,從古羅馬的朗吉弩斯開始,眾多西方思想家如朗吉弩斯、康德、席勒等都基于各自的時代精神與哲學思想對崇高進行過理論闡述。朗吉弩斯將崇高視為偉大心靈的回聲;康德認為崇高是一種以理性為根基的道德感,能引起“驚嘆或崇敬”的情感;席勒認為崇高是人對環(huán)境的超越;利奧塔則認為崇高是對不可表現性的呈現,以不確定性為核心。可以說,作為美學范疇的崇高,其內涵在不斷地擴展,但其核心意義多與道德感、自豪感或強大精神力量有關。同時,從古典主義到后現代主義,人們在討論崇高時多將其與文學結合,力圖以文學呈現崇高,以崇高升華文學。朗吉弩斯的崇高就是“莊嚴偉大的思想、慷慨激昂的熱情、構想辭格的藻飾、高雅的措詞以及尊嚴和高雅的結構”[1],是一種文學風格,席勒則將激情的諷刺詩與崇高聯系在一起,哈羅德·布魯姆更是將崇高作為文學經典的美學標準。這不僅是因為文學有著對崇高的追求,更是因為崇高賦予了優(yōu)秀文學作品超越的精神境界。

當崇高與文學結合時,崇高賦予優(yōu)秀文學作品在內在精神、外在行為及語言形式等方面超越一般性文學文本的特質:從內在看,崇高是一種強大的精神力量。這種精神源于作者偉大的靈魂和高尚的人格,也源于能使讀者達到更高精神境界的作品本身,這是理性對當下有限性的超越,指向善與美的價值取向,并帶來文化的啟迪與精神的提升;從外在看,崇高源于一種強大的實踐力量。這種實踐源于文學作品中劇烈的矛盾沖突,伴隨著激情,經歷艱難的精神抉擇,并指向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的實踐行為;從語言形式看,具有崇高美的文學作品具有嚴肅的語言、高雅的修辭,嚴謹的結構。崇高的文學能為讀者注入精神力量,使讀者產生對美好生活、高尚人格的追求與渴望。文學的崇高精神也是評價一個時代審美健康與否的標準。

“凡一代有一代之文學”。改革開放40年,中國社會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文學不僅要記錄時代的巨變,更應呈現時代的精神風貌。傳遞崇高精神、塑造崇高審美形象,這不是時代強加于文學的寫作任務,而應是文學的應盡之責。但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出現了“躲避崇高”、消解崇高的現象。這種現象一直延續(xù)至新世紀文學創(chuàng)作中,并成為新世紀文學創(chuàng)作必須面對的問題。因此,重構屬于新世紀新時代中國當代文學的“崇高”成為當前文學必須面對的任務。

一、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缺失的表現

作為一個時間范疇,本文所稱的“世紀之交”指1990年代中期至2014年這段時間。在這個階段,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明顯地出現了崇高缺位,無論是王蒙的理論倡導,還是新歷史主義、新現實主義思潮,私人寫作、欲望寫作、底層寫作……一系列在世紀之交相繼出現的文學思潮、文學創(chuàng)作及文學批評都表現出對崇高的“躲避”,甚至是對崇高的消解。

(一)缺乏基于文學自覺,能激發(fā)崇高情感的作品

文學具有審美功能,文學活動具有審美無功利性。它可以擯棄外部環(huán)境因素,以自身為目的,使人進入無現實目的的純粹精神世界。文學也具有文化功能。它總是傳遞和呈現著一個國家、民族、時代的文化品格與精神面貌,并借此對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產生影響。崇高作為通常情況下被頌揚的精神境界,能帶來人性的升華和實踐的超越,其所具有的精神引領及情感激勵作用,自然不應被排除在文學話語之外。

由于缺乏對文學功能與文學價值的自覺與反思,世紀之交的一些作家往往傾向于將傳遞崇高精神、激發(fā)崇高情感規(guī)避于文學創(chuàng)作之外。對宏大敘事的排斥,對英雄形象的消解,使虛無的歷史、原初的生存、隱秘的私情、殘酷的現實占據文壇,甚至形成一股股接踵而至的文學思潮。在世紀之交,莫言、阿來、北村、劉震云等作家的新歷史主義小說創(chuàng)作將歷史的發(fā)展歸結為虛無的宿命,用原初的生存欲望取代人類精神上的崇高追求;劉醒龍、談歌、關仁山等受新現實主義思潮影響的作家雖聚焦轉型期的社會矛盾,卻站在道德、倫理的立場專注于展示丑惡,“分享艱難”,從而放棄了文學對崇高的追求;而以陳染、林白、衛(wèi)慧、棉棉為代表的一系列個人化寫作雖實現了個人話語的表達,但也以隱秘生活的公開和私人情感的宣泄?jié)M足了讀者的窺視欲。伴隨著互聯網技術普及而崛起的網絡文學更因其傳播媒介的大眾化,帶有明顯的通俗文學特質。玄幻、穿越、宮斗、盜墓的寫作模式完全放逐了文學的崇高精神,而是以點擊率、閱讀量作為創(chuàng)作的內驅力。于是,在世紀之交的當代文壇,我們看到了現實的無情、男女的濫情、人與人的虛情假意,讀到了寡淡、煩躁、陰郁、冷漠、挫敗和悲情……卻很少看到雖敗猶榮的抗爭、直面困境的勇氣、凈化靈魂的激情。這里有苦難沒有悲壯,有平庸沒有高尚,有技巧的新穎卻沒有精神的脫俗。這些都使當代文學離崇高品格越來越遠。

(二)缺乏基于主體自覺,具有感召力的崇高形象

崇高的產生離不開主體自覺。這既是實踐自覺,也是精神自覺。一方面崇高“產生在人類社會生活的客觀實踐和斗爭中”[2],這種實踐自覺使人能在沖突與困境面前進行不屈不撓的斗爭;另一方面崇高的“最根本訴求”,“是人能夠在言語和情感上超越人生”[3]2。這種精神自覺使人能超越世俗,進入一種精神自由,以至獲得一種讓人肅然起敬的“超人品質”。而在文學作品中,具有崇高品格的人物形象往往在實踐與精神層面呈現出主體自覺。

20世紀80年代中期,伴隨著文學主體性理論的提出,中國作家的主體意識逐漸被喚醒。他們開始擺脫政治的羈絆,“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行動”,“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思考”[4],在實踐與精神層面尋求主體地位。但從80年代后期開始,受西方后現代主義影響的中國當代文壇很快就出現了消解主體價值,否定主體精神,解構主流價值體系的傾向,以至有學者指出先鋒文學之后“‘大寫的人’已經萎縮”[5]。在這種環(huán)境下,當代文學在很長一段時間缺乏那些帶有主體自覺且具有精神感召力的崇高形象。世紀之交的當代文壇有母親“上官魯氏”(莫言《豐乳肥臀》),有父親“許三觀”(余華《許三觀賣血記》),有革命者“秀米”(格非《人面桃花》),有都市新移民“富萍”(王安憶《富萍》),有底層打工者“老烏”(王十月《無碑》),有沉浸于私人生活的少女“倪拗拗”(陳染《私人生活》)……這些形象雖不能囊括世紀之交當代文學的全部形象,但他們或是充滿原始蠻力,或是張揚個性自我,或是承受生活重壓。這些形象帶給人的有苦難,有壓抑,有卑微,有凄楚……而唯獨缺乏精神上的崇高。在這些作品中,人性的陰暗面被無限放大,人生的無意義被過分強化,讀者不僅很難看到人物在矛盾沖突面前的實踐自覺,也體會不到人物精神中的超越性品質。缺乏真正具有主體自覺的、擁有崇高品格的人物形象,這不僅弱化了中國文學應有的啟蒙功能,也拉低了當代文學的整體品質。

(三)缺乏基于審美自覺,堅守崇高品質的文學批評

文學批評是對既有文學作品、作家及文學現象的分析、闡釋與評價,也對文藝發(fā)展提供一種理論引導。它首先是一種審美批評,要求批評者從審美思維進入文學研究,而不是將文學當作證明某種理論的工具。同時,文學批評與創(chuàng)作一樣都是向美、向善的,這使它不管應用何種理論最終都以實現對美的追求作為最終目標。

世紀之交的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存在著明顯的審美缺失與正向價值引導不足的現象。一方面對西方理論的趨之若鶩帶來了大量的強制闡釋,使當代文學批評失去了審美自主性。在解構主義、生態(tài)批評、文化研究等理論的影響下,文學批評者廣泛地從階級、性別、殖民、生態(tài)等非審美視閾進行文學研究,他們在挖掘作家潛意識、文本隱性寓意的同時也使文學淪為各種思想理論傳播的工具;另一方面受市場化、商業(yè)化的影響,面對消費主義影響下的文學大眾化甚至庸俗化,一些文學批評者失去了職業(yè)操守。他們不是以“具有崇高風骨”[6]的文學批評引領創(chuàng)作,而是加入了媚俗的行列?!啊惚艹绺摺逊莻€別現象,反而成了某種時尚,放縱欲望、淡漠理想、娛樂至死的風氣日漸乖張?!盵7]于是,伴隨著文學批評審美意識缺失,以及對崇高品質的漠視,世紀之交的中國文壇崇高缺失的情況愈演愈烈。

(四)缺少基于文化自覺,具有時代特質的崇高詮釋

作為一個源于西方的美學范疇,有關崇高美的研究往往帶有西方色彩。劇烈的矛盾沖突,艱難的精神抉擇,主動獻身的精神傾向,這些精神特質使崇高與西方悲劇美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然而,中國傳統文化卻沒有崇高或悲劇的美學范疇。無論是孔子的“盡善盡美”還是莊子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抑或司空圖《詩品》中有關“雄渾”“豪放”“勁健”“悲慨”“流動”等審美特征的描述,其與西方美學的崇高雖有相似,但在本質上存在差別。因此,中國文學在書寫崇高、表現崇高精神時必然要尋找屬于自己的崇高美的表現形式。但在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卻缺少這種文化自覺,更缺少對中國崇高美的有效表現。

在中國當代,崇高美往往與愛國主義、英雄主義有直接聯系,其內涵與表現形式并未出現突破與變化。相比之下,西方對崇高美的研究歷時千年而不衰,崇高美并沒有固化為某種特定的文學風格,也沒有被理性主義所顛覆,更沒有被現代主義思潮下的荒誕、滑稽、丑等范疇所淹沒,或被后現代主義徹底解構。這既反映出崇高美自身的堅挺與存在價值,又反映出西方對崇高美研究的持續(xù)。而在世紀之交的中國,新的社會環(huán)境卻并沒有催生出對于崇高美的新認識。缺少對崇高美的現代詮釋,無法從新的時代精神出發(fā)賦予崇高美以新品質,這也使新世紀中國在崇高美的表現上停滯不前。

二、世紀之交中國文學崇高缺失的原因

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美的缺失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這其中有文藝政策及社會文化心理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現代工業(yè)社會發(fā)展的結果。

(一)特殊時期文藝政策的影響

1949年至1976年期間,中國當代文學處于“高度組織化”、高度政治化的階段。此時,作家創(chuàng)作無不受到時代政治的影響,各時期的文藝政策成為文藝創(chuàng)作的直接導向。從20世紀50年代對“兩結合”文藝創(chuàng)作手法的提倡,到60年代對“三突出”文藝創(chuàng)作原則的貫徹,當代文學史在一段時間里出現了一批講求運筆“升華”,站在時代“制高點”的作家,產生了一批有著“光輝”,能“照亮人間”[8]的作品,更出現了大量“高大全”形象。這些人物雖然充滿革命激情,展現出“英雄”似的高尚情操,但這卻是特定語境下的“崇高”,也就是王蒙在90年代所要“躲避”的“崇高”,是一種“偽崇高”,因為這些“英雄們”所要創(chuàng)造的歷史是“朝著烏托邦未來發(fā)展的神話史詩”[3]193,他們堅持的信仰不過是“一種極端和激進情緒下的政治‘幻影’”[9]。作家對這種“崇高”精神的展現更帶有簡單化、公式化的傾向。在此類表現“高大全”形象的作品中,“崇高”產生的復雜環(huán)境被簡單化處理為二元對立的沖突與矛盾,“崇高”精神生成的真實心理過程簡化為“革命熱情”,“崇高”所具有的精神力量更是被“神化”。在特定文藝政策的規(guī)約下,一些作家對“崇高精神”的傳遞,對“崇高形象”的塑造,“嚴重敗壞了人們的胃口”[7],并帶來了人們對“崇高”的排斥與不信任,而此后“對它的清算和反思符合文學發(fā)展的需要”[7]。也正是這種“清算”與“反思”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世紀之交中國文學的崇高缺失。

20世紀80年代以來,在人道主義、主體性等“話語資源”的影響下,雖然一些作家如王蒙、宗璞、叢維熙等在進行歷史反思和現實批判的過程中,力圖重塑文學的崇高形象,但更多年輕作家既要讓以往全能的“崇高形象”走下神壇,更要從根本上否定崇高精神的存在。他們將崇高與主流、正統或政治意圖聯系起來,認為“崇高形象”意味著又一次盲目的英雄崇拜。于是,他們以大膽的形式實驗取代傳統的形象塑造,意在使文學擺脫以往政治的束縛;他們以對個人生活、個體價值的珍視與對自我內心情緒的表達,使主流價值體系在這里失效。在對前一階段文藝的反叛中,這些作家雖然摧毀了舊有文化體系中的“偽崇高”,消解了長期束縛中國作家的政治因素,也在反對“偽崇高”的同時否定了崇高美與人之崇高精神的真實存在,帶來了一種反崇高的傾向。

(二)世紀之交社會文化心理的變化

20世紀90年代,市場經濟的發(fā)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也促進了文化轉型。“大眾文化的興起和迅速擴張,成為當代社會文化轉型的標志性事件。”[10]大眾文化的出現改變了傳統的文化格局,以往一體化道德追求與理想主義的文化氛圍被“個人性的多元文化格局”[11]325取代。正如李澤厚所言,“大眾文化不考慮文化批判,……但這種態(tài)度卻反而能改變一些東西,這就是……對正統體制、對政教合一的中心體制的有效的侵略和解構”[12]。然而,這種“侵略和解構”在清除意識形態(tài)遮蔽的同時,也會消解一切精神性的存在,包括對崇高的消解。因為崇高作為一種強大精神力量和實踐力量,總是帶有合規(guī)律性與合目的性,在社會的任何發(fā)展階段,它都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推崇的精神品質。于是,崇高“順理成章”地成了大眾文化嘲諷、調侃、狂歡的對象。

世紀之交,市場經濟及大眾文化對“自由”的追求,雖然“消解了傳統意識形態(tài)的一元性規(guī)范”[11]325,使個人的主體價值得以確立,但對個體的過度關注,導致個人價值與社會價值的對立,甚至使社會文化心理呈現出個人主義的傾向。而中國文學的崇高精神往往與英雄主義、愛國主義緊密相連,帶有明顯的集體主義精神向度,這也使崇高成了世紀之交中國文學躲避的對象。

此外,大眾文化服務于市民階層,秉持著世俗化的價值取向,這也成為世紀之交許多中國作家的審美追求。世俗化的價值取向使作家們表現出對平凡人生存方式的認同。他們開始以平常心記錄平凡人的生活,描寫平凡人的卑微與渺小,展現日常生活中的辛酸與苦難。許多作家有意地“回避深刻”,他們不再塑造那些偉大的歷史創(chuàng)造者與踐行人,也不再表現人類精神深處對于崇高與神圣的向往與追求。于是,傳統審美活動應有的對崇高美的追求在大眾文化的沖擊下被世俗化審美追求所取代,這也就造成了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

(三)現代工業(yè)社會使崇高精神缺少了社會語境

世紀之交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現代工業(yè)社會發(fā)展的結果?,F代化工業(yè)大生產創(chuàng)造了一個物質極大豐富的消費世界。它不僅使人們擺脫了物質匱乏的生活狀態(tài),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F代化大生產下的生活是一種高度同質化的生活。它以生活資料的豐裕掩蓋了生活方式的高度程式化、重復化、同質化特征。在高度工業(yè)化的社會里,多數時間人們都是以相同的節(jié)奏按部就班地學習、工作和生活。他們吃相似的食物,有相近的作息時間,在相似的鋼筋水泥、車水馬龍間奔波。于是,無論在社會生活領域,還是在私人生活領域,能激發(fā)崇高精神的外部條件都變得匱乏。文學表現生活,這種外在生活環(huán)境的變化使崇高成為世紀之交當代文學中的“稀缺品”。同時,在這種同質化的生活中,劇烈的矛盾沖突極少出現,艱難的精神抉擇更是罕見。人們沉浸于現有的生活狀況中,進而忘卻了自身的精神需求,成為了馬爾庫塞筆下“單向度的人”。而身處在現代生活中的中國作家也不免被這種同質化的生活所馴化,并漸漸喪失了發(fā)掘崇高精神、展現崇高之美的能力。

三、重建新時代中國文學崇高需要思考的問題

重建新時代中國文學的崇高精神要求作家與批評家從審美取向、文學觀念與時代內涵等方面思考新時代中國文學崇高精神的特質,以便在創(chuàng)作中予以表現。

(一)中國式崇高的審美取向

崇高作為美學范疇源于西方,中國雖有類似的美學理念,但因文化傳統、思維方式、歷史背景的不同,中西方對崇高美的理解存在顯著差異。因此,重建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精神,必須明確中西方對崇高在審美取向上的差別。

首先,在審美取向上,西方崇高美強調悲劇的對抗性,中國崇高美追求詩意的和諧性。在西方,天人對抗、主客二分的文化形態(tài)使其崇高美帶有明顯的對抗性特征。西方從朗吉弩斯的時代,人們就將崇高視為一種莊重、渾厚的風格,崇高帶有對異己力量的壓抑、排斥、震撼,是有濃厚悲劇色彩的對抗與批判精神。在中國,一方面?zhèn)鹘y的天人合一、主客融合的文化形態(tài)使中國古人更追求渾然天成的大美,這是雖宏大但卻不具有對抗力、不帶有恐懼感的壯美;另一方面中國文化中“持人情性”的詩學傳統與溫柔敦厚的美學追求,使中國傳統文化更追求雅致、秀婉、柔和的優(yōu)美。因此,西方對崇高的推崇與中國對壯美、優(yōu)美的追求,使得中國文學的崇高精神在審美取向上就不同于西方美學范疇的崇高。這種崇高是以壯美為追求,以優(yōu)美為常態(tài)的美學形態(tài)。

其次,西方中世紀以來,以希伯來宗教理想為核心的基督教文化一直占據主導地位。這使得西方的崇高往往帶有一種基督教文化特有的拯救意識和博愛意識。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儒家思想一直占主導地位,“仁”“禮”“忠恕”都是對人社會行為的規(guī)范?!俺绺咧唬瑧n重責深”,正說明中國文化中的崇高更多指向一種強烈的憂患意識和社會責任感。

此外,中國近代以來審美文化中的崇高帶有啟蒙性功能訴求。在近代中國,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中首次介紹了康德及叔本華美學思想中對“優(yōu)美”與“壯美”的比較,而“壯美”的譯法后來逐步落實為“崇高”。從梁啟超倡導“三界革命”,大力贊揚西方詩歌“偉哉!勿論文藻,即其氣魄固已奪人矣”,預借西方文學之“崇高”精神和雄渾之氣,“激發(fā)國民之勇氣,以養(yǎng)國魂”,到王國維對西方文豪歌德與席勒贊揚“嗚呼!活國民之思潮、新邦家之命運者,其文學乎”,再到魯迅對“摩羅”詩人的推崇,稱他們“不為順世和樂之音,動吭一呼,聞者興起,爭天拒俗,而精神復深感后人心,綿延至于無已”。可以說,在中國審美意識的現代轉變中,先賢們不僅看到了中西方文學在審美取向上差異,更希冀用西方文學之崇高喚醒和重鑄國民之精神。這種對于崇高的推崇,使得中國文學的崇高精神有著不同于西方的審美取向,更帶有以崇高而“新民”,以崇高而“立人”的啟蒙性訴求。

因此,明確中國文化視閾下崇高的獨特性,理解中國式崇高獨具的源于天人合一的壯美氣魄,源于憂患意識的社會使命感,以及其啟民智、振民魂的啟蒙功能,作家才能在創(chuàng)作中更有效地傳遞屬于新時代中國當代文學的崇高。

(二)現階段崇高的時代特質

從審美特征看,崇高美指向善與美的正義感,具有超越自然人性的強大精神力量。正是這種特質使崇高能帶給人心靈震撼和精神洗禮。一段歷史時期,作家過分強調崇高的超越性特質,缺乏對基于時代特征的崇高的理解。這不僅造成了文學對崇高的“神化”,也帶來了人們對當代文學中崇高美的疏離。因此,重塑新時代中國當代文學的崇高,需要從當下入手,賦予崇高以新的時代特質。

一方面,以往中國作家將崇高與集體主義相連。他們在塑造一系列大無畏英雄形象的同時,也將自然人性與日常生活排斥于崇高之外。因此,重塑中國文學的崇高,要不斷豐富對崇高的體認。文學中的崇高并非與自然人性完全隔離,它生發(fā)于自然人性,更是自然人性的最高階段。另一方面,以往中國當代文學對崇高精神的表現或與國家命運相連,或與民族存亡相關,往往生發(fā)于“危難時刻”“危急關頭”。但隨著時代環(huán)境的變化,重塑中國文學的崇高,需要擴展崇高的表現領域,從現實生活入手。2014年,習近平主席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提出,“文藝只有植根現實生活、緊跟時代潮流,才能發(fā)展繁榮,只有順應人民意愿、反映人民關切,才能充滿活力”[13]。在新時代,崇高就存在于日常生活中,崇高形象也可能就是日常生活中的普通人。新時代中國作家筆下的崇高形象可以是傳統意義上有著豐功偉績、為民族大業(yè)流血犧牲的英雄人物,也可以是在時代進程中踐行著各自理想,在日常生活中表現出強大精神力量的普通人。

(三)新時代崇高的文學訴求

在中國當代文學的發(fā)展中,文學與崇高始終有著密切的關系。這不只是以文學表現崇高,借文學塑造崇高形象的問題,其背后隱藏著時代政治與審美體驗之間的關系[3]6。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作家往往以文學之崇高精神服務于時代政治,借審美體驗解決倫理道德和社會問題。此時,文學訴求服從于社會需要和國家意識。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開始,中國文學的審美意識重新覺醒。對個人審美體驗的重視使文學自身的訴求強于社會需要,作家又借消解正統價值中的崇高來擺脫時代政治、文化傳統、倫理道德的束縛??梢哉f,世紀之交中國文學的崇高缺失一定程度上源于文學與崇高的分離。崇高在很長一段時期并未真正成為文學的自身需要,而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手段或文學表現的工具。因此,重構中國當代文學的崇高,作家有必要思考新世紀、新時代中國文學的精神訴求,明確文學與崇高的關系,處理好文學自身與時代和社會需要的關系。習近平主席在文藝工作座談會講話中特別強調,作家要“書寫和記錄人民的偉大實踐、時代的進步要求,彰顯信仰之美、崇高之美”[13]??梢哉f,新時代的崇高不僅源于人類的精神需要,更是中國當代文學的內在訴求,它絕非外部因素強加于文學的責任,而是文學的核心價值所在。新時代作家在重構文學崇高精神時,既應從人性、人類的角度展現人之為人所具有的崇高精神,更應在擯棄“偽崇高”的同時讓人感受到崇高所帶來的強大精神力量。

四、結語

新時代中國當代文學必須正視文學崇高缺失的問題,認識到一段時間以來,中國文學在崇高情感表達、崇高形象塑造、崇高美自覺等方面出現的問題,并從歷史和現實等方面尋找崇高缺失的原因。發(fā)現中國式崇高的審美特質,探求新世紀崇高的時代特征,明確新時代崇高的文學訴求,是當下重建中國文學崇高時不能回避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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