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宇紅
黃昏時,和女兒一起散步,女兒一路追逐著彩霞。我望著女兒小小的背影,眼前浮現(xiàn)的是兒時的場景。
那也是一個彩霞滿天的黃昏,我和母親在望不到頭的棉花地里施肥。母親揮起鋤頭刨一個坑,我就丟進一把化肥,母親刨坑的速度又快又準(zhǔn),不會傷害到一棵莊稼,還會順手麻利地拔掉苗根草,我跟隨母親的節(jié)奏丟肥,不一會就腰酸背痛,而母親一笑,說小孩子家家的還沒有長腰呢。
母親說我們得趕在太陽落山前施完肥回家,我望著無邊無際的棉花地,只覺得這樣的苦日子沒有盡頭,再看看干勁十足的母親,又覺得只要有母親在,希望就在前方。
母親說,眼怕手不怕,有時候你看著一大片很害怕,做起來就很快做完了,做完了你再回頭看,這一片多好看??!是的,看著心里發(fā)怵,其實很多事情,咬咬牙再堅持堅持就過去了。母親不識字,說不出人生的大道理,她只會說,莊稼也是有感情的,你不把汗水一顆一顆砸到地里,它就不買賬,全給你長草。你在莊稼身上偷的懶,它到秋天全部還給你。母親說這番話的時候,眉目柔和,氣質(zhì)沉靜,再看大片的棉花地,真如母親所說的特別好看。
母親勤勞堅韌,用瘦弱的肩膀撐起我們這個家。記得多年前的整個冬天,母親用自行車載著幾百斤粗鹽,披星戴月騎行一百多里的泥坑路,去外地走村串戶叫賣,賣給人家腌咸菜用,一天能賣得三十元錢,母親便會喜笑顏開。那時候父親所在的鹽廠發(fā)不出工資,抵給父親一年的工資就是五噸鹽。那個山一樣白花花的鹽堆,硬是被母親一勺一勺賣出去了。數(shù)不清母親穿越過多少個黎明前的黑暗,多少次被露水打濕衣裳,餓了就啃一口干饅頭,渴了跟人家要一碗水喝。一天的勞累后,又在黃昏中奔向回家的路。
黃昏時,遠(yuǎn)方的晚霞如夢似幻。母親不會停留匆忙的腳步,去看空中的晚霞。她也不懂欣賞黃昏的風(fēng)景,只知道天快黑了,必須盡快趕回家,家門口還有我們兄妹三人在等著她。
如今,每每看到晚霞,我就會想起母親和我說過的話。是的,不把汗水砸到地里,地里會長滿草;不把汗水滴落到書里,心里也會長滿荒草。地里長滿荒草可以鏟除,若是心靈長滿荒草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如今,我的床頭總喜歡放置幾本閑書,每晚臨睡前習(xí)慣讀上幾頁,耳邊回響著母親那一句句樸實的教誨,心底涌出一股清澈的小溪,塵世的雜草無處生根。
編輯 喬可可 15251889157@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