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糖葫蘆
毒舌學(xué)霸VS呆萌學(xué)渣
作者微博:@尼古拉斯悶葫蘆
超話“今夜我只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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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很圓,風(fēng)也溫柔,發(fā)絲輕輕地拂過林昭的臉頰。
謝辰青把林昭送到小區(qū)的單元樓下。
“上去吧?!?/p>
“不著急?!绷终训皖^,拉開背在身前的小書包。
她笑時眉眼生動,彎起的眼睛像月牙一般。
下一秒,她就把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獻(xiàn)寶似的捧到他面前:“啦啦啦!”
自己給自己配樂還不算完,她語氣還特別夸張,當(dāng)真是哄不開心的小朋友一般:“還有一盒月餅?zāi)?!我特意給你留的!你的小外甥那么可愛,我真的費了好大勁兒才撒謊跟他說沒有了?!?/p>
謝辰青劍眉微揚,片刻后終于沒忍住,偏過頭笑了。
唇紅齒白的少年,站在她的面前,黑發(fā)在路燈下顯出一層暖色。
林昭發(fā)現(xiàn),他竟然還有很好看的臥蠶。
只是謝辰青不常笑,就算是笑也淡淡的,所以這么久她都沒發(fā)現(xiàn)。
“好啦,圓滿完成任務(wù),中秋節(jié)快樂!”林昭倒背著小手。
如愿以償?shù)乜吹剿?,也如愿以償?shù)厮土怂嘛灒K?jié)日快樂。
“嗯,中秋快樂,”他輕聲回復(fù),“會好好吃的。”
林昭拉上書包拉鏈,后退了一步:“那我走啦?!?/p>
謝辰青安靜地看著她,站在原地,輕輕地點頭。
“你也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對了!好看的男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我看你進(jìn)去再走?!敝x辰青劍眉微揚,笑意未散。
他笑起來的時候可真好看,林昭忽然有些貪心。
比如沒有他聯(lián)系方式的時候,想要他微信。
有了他微信之后,又希望發(fā)給他的微信能有回應(yīng)。
放假之后,希望能見到他人。
今天見到他人之后,又想明天能不能也見到。又或者,她不想要假期了,她想開學(xué)。
那個瞬間,林昭對上少年難得溫柔的眉眼,忽然很想問問他:明天要不要一起自習(xí)?如果沒有什么事情。但是給自己補課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大放假的未免無理取鬧了些。
林昭深吸口氣,摒除雜念。
“林昭?!?/p>
林昭猛地抬頭:“嗯?”
風(fēng)把少年的心事輕輕地送到耳邊。
林昭聽見他問:“明天你想去圖書館嗎?”
那個瞬間,密密麻麻的開心從四面八方趕來,把她的小心臟圍了一層又一層,就像是被大力搖晃過的碳酸飲料,在瓶蓋打開的時候甜甜的氣泡勢不可擋地兜頭而來。
林昭背在身后的手指絞在一起,拼命地抑制住過快的心跳:“雖然我不太想學(xué)習(xí),但是,好啊。”
“明天見。”
“好。”
她看著他,倒退著走了幾步路,而后轉(zhuǎn)身,最后看著自己蹦蹦跳跳的影子,肆無忌憚地彎著眼睛笑出來。
沒有什么比“明天見”這三個字更讓人充滿期待了。
翌日,假期第二天。
林昭起了個大早,刷牙洗臉扎頭發(fā)。
她打開衣柜,衣柜里總共就那幾件衣服,卻還是挑了半天。
她的長發(fā)散下來又扎起,最后綁成松散的丸子頭。
淺綠色的衛(wèi)衣搭配米白色牛仔褲和同色系帆布鞋,讓她看起來像一顆剛剛切開的牛油果,就這樣清清爽爽地出了門。
林昭到的時候,謝辰青已經(jīng)站在圖書館樓下,穿著寬大的黑色帽衫,黑色長褲,冷冷清清。
往來的小姑娘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一眼又一眼,他無知無覺又或者習(xí)以為常地置若罔聞。也有按捺不住攥著手心上去要微信的,不知道他冷著臉說了些什么,小姑娘紅著臉走開。
這樣的謝辰青看起來,有多好看就有多不好惹,冷冷淡淡的大帥哥一個。
對上她的視線,謝辰青輕點頭,算是打招呼,緊接著就邁著長腿往圖書館走。
她跟在他身后,最后挑了靠窗的位置。
身側(cè)少年眉眼低垂,薄唇抿成冷淡的線:“先寫作業(yè),不會的題叫我?!?/p>
謝辰青說完,便走向圖書館二樓,回來的時候手里拎了幾本雜志。
林昭看見封面上有戰(zhàn)斗機和她不認(rèn)識的新式武器,猜測是軍事雜志。
時間過得飛快,從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好像就只是打個呵欠的功夫。
這一天的謝辰青好像格外溫柔,問他哪道題,都會仔仔細(xì)細(xì)地講給你聽,聲線平靜無波。
那是一種懶得和生活抗?fàn)幍臓顟B(tài),怎樣都好怎樣都可以,林昭熟悉得不能更熟悉。
他是不是遇到了很不開心的事情?
嚴(yán)重不嚴(yán)重?
說出來會不會好一些?
他需不需要一個傾聽者呀?
他們走出圖書館大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
林昭終于忍不住,雙手攥著兩側(cè)的書包帶子,看起來像一只背著殼的七星瓢蟲。
“七星瓢蟲”仰起臉,看她身邊的人:“謝辰青,你是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路燈不算明亮,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謝辰青清朗眉目隱沒在黑暗之中,像青山被薄霧環(huán)繞。
“沒有?!币箾鋈缢?,少年的聲音更是。
林昭不相信。也許自己對于他來說,不是可以說知心話的人。
她抿了抿唇,打好的腹稿變成亂碼,不知道怎么繼續(xù)往下說。
見她欲言又止,謝辰青壓低了視線、對上她的視線:“有話要說?”
“謝辰青,我看出來你不開心了?!?/p>
“可能說出來也沒有用,但是你不要一個人待著?!?/p>
女孩的眉眼柔軟,聲音比傍晚的風(fēng)還要輕。
謝辰青語氣淡淡的:“知道了?!?/p>
便見她笑,眼睛彎下去如同新月。
“那,”走在他前面的女孩突然回頭,“我?guī)闳タ粗星餆魰貌缓醚???/p>
她的眼睛很圓,瞳仁烏黑發(fā)亮,不笑的時候眼睛也會彎下去,笑時,會露出小兔牙。
謝辰青沒說話,林昭便大著膽子,扯住他衛(wèi)衣袖口的一點邊角、輕輕地晃了晃:“好不好?”
那是她自己的經(jīng)驗,心情不好的時候,有人拉你一把總比自己待著好過。
可能也沒什么用,但起碼不會讓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只剩你自己。
“嗯?!彼犚娚倌甑吐曊f。
林昭齜牙一樂,面朝著他倒退著走路。
她的語氣溫柔耐心,像帶小朋友出游的幼兒園老師:“我們一會兒到了城東,那里有個夜市,有好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告訴我,我買給你,不對,我們先買一大杯奶茶,一邊走一邊喝?!?/p>
C市的花燈節(jié)很有名,每年中秋假期,城東湖畔熱鬧非凡。
湖邊都是構(gòu)造精巧的小洋房,在綠植掩映之下,復(fù)古的氣息撲面而來。
頭頂?shù)幕舯簧钏{(lán)夜幕映襯著,像是星河降臨人間,與天邊冷月交相輝映。
大街小巷都是人,或是一家三口熱熱鬧鬧,或是小情侶們親密無間,又或者是一群尚且年輕稚氣的面孔,時不時有手機相機對焦拍攝,短暫的瞬間變成永恒。
謝辰青眉目舒展,干凈的眼底慢慢地多了人間煙火,而那盡頭,是女孩蹦蹦跳跳的小小身影,鮮活明朗得像一束光,所有的花燈黯然失色。
“那邊有人在放孔明燈!我們也去看看吧!”
林昭隔著他的衛(wèi)衣袖口,想也沒想抓住他的手腕逆著人流往前走。
漫天花燈變成背景,讓那小小的背影帶了一往無前的架勢。
見林昭喜歡,謝辰青買了一個給她。
他微微俯身,讓她說話的時候不用費力仰起腦袋:“你有什么愿望嗎?”
林昭眼里的光黯淡一瞬,但在燈光掩映之下并不明顯。
她有過很多愿望,希望爸爸每次出任務(wù)都能平安歸來,希望在媽媽去世之前能有醫(yī)學(xué)奇跡,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屏蔽了她,一個都沒有實現(xiàn)過。
但是,說不定老天爺格外偏愛謝辰青呢?
她的視線對上他的,便又是沒有煩惱的開心模樣。
“我有很多愿望。但今天的愿望決定分給你。”
謝辰青垂眼,看她笨拙地握著毛筆,因為姿勢不對、下筆的時候指尖微顫,他接過來:“我?guī)湍銓憽!?/p>
“你不是要考軍校、要成為一名軍人嗎?”
女孩眉眼柔軟,軟糯的聲線認(rèn)真:“所以,‘金榜題名,長命百歲。’”
少年低頭寫字,手指骨節(jié)分明顯出冷玉一般的質(zhì)地,筆下瘦金體,筆鋒鋒利如刀刃。
孔明燈升空,映在她干干凈凈的眼底,那上面寫了他和她的名字:“林昭,謝辰青”。
林昭仰起頭,看孔明燈慢慢地升上夜空,成為萬千星辰中的一顆。
她看得專心,所以沒發(fā)現(xiàn),身后少年目光自始至終落在她的身上。
“你看那個小孩、坐在他爸肩膀上那個,他手里拿著個糖人!”
林昭把謝辰青甩在身后,踮著腳尖四處張望,最后看到路邊那個小小的攤子。
滿頭銀發(fā)的老奶奶戴著老花鏡,手藝嫻熟,畫出來的小動物惟妙惟肖。
林昭在她旁邊彎下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嘴里時不時“哇”的的一聲。
她看得聚精會神,沒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直到干干凈凈的薄荷味道從身后環(huán)繞過來。
“喜歡?”
謝辰青在她身后俯身,她剛才一動,后背差點靠近他懷里。
心跳陡然亂了拍子,她偏過頭,肩側(cè)他鼻梁挺直,下頜清晰,是冷調(diào)的白。
花燈、星河、人群都斂在他身后,少年的眉目深邃。
距離實在太近,尤其是他微微側(cè)頭問她的時候,林昭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買給你?!彼暰€清潤又溫柔,和在學(xué)校摁著她學(xué)習(xí)的“巨佬”大有不同。
也可能,就是有什么不一樣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在不知不覺中比闊別重逢的青梅竹馬,又近了一點點。
老奶奶把糖人遞過來的時候,林昭還繃著小臉在那里發(fā)愣。
她的睫毛卷卷翹翹,鼻尖秀氣可愛,臉頰帶著十七歲的天真稚氣。
謝辰青替她把糖人接過來,老奶奶笑瞇瞇地說:“這個女娃娃可真可愛喲?!?/p>
謝辰青垂眼。
哄他開心的她,祝他長命百歲的她,笨拙又真摯。
下個瞬間,林昭回過神,剛好就撞進(jìn)他含笑的眼底。
十七歲的少年,眼神清澈如水,漫天花燈在那深黑瞳孔變成模糊的光點,讓那雙含笑的眼睛看起來彎彎的亮亮的,光亮比冷月還要皎潔。
他把手里的糖人還給她,目光從她眼角眉梢,再到鼻尖嘴角。
林昭在他注視下,只覺得臉頰慢慢地?zé)饋怼?/p>
他為什么這么認(rèn)真地看著她呀?
她不敢抬頭,可憐兮兮地任由他看著,臉紅得像油燜大蝦,心說肯定特別特別丑。
短短幾秒被無限拉長,林昭終于忍不住,仰起瓷白的小臉問他:“你看我干嗎!”
卻見少年倏然彎下好看的眼睛,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看你是因為覺得,奶奶說得很對?!?/p>
晚上九點,兩人在車站等最后一班公交車。
林昭坐在長椅上,手撐在身體兩側(cè),眼睛看向公交車來的方向,心里想的卻是,如果公交車能晚點來就好了。
月光皎潔,風(fēng)也輕,林昭任由風(fēng)吹著,微微地瞇起眼睛。
只不過這一切,都比不上她手邊的少年。
那天晚上回到家,林昭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翻了兩個滾,怎么也睡不著。
她想好好學(xué)習(xí),還想他每天開心。
眼前一片黑暗時,卻看見他那雙漂亮眼睛微微彎起,說:“奶奶說得很對?!?/p>
第三章?“只要林昭想,謝某萬死不辭。”
一天后,假期結(jié)束,附中開學(xué)。
林昭打著呵欠上公交車,到最后一排坐下。
她從書包里拿出單詞書,翻開折了角那頁,開始默背。
高三一輪復(fù)習(xí)查漏補缺,別人是復(fù)習(xí),只有她跟學(xué)習(xí)新課一樣。
雖然跟得很吃力,但她不想放棄也不能放棄。
往遠(yuǎn)了看,她要考能力范圍內(nèi)最好的大學(xué),學(xué)新聞或者中文,畢業(yè)以后成為一名記者。
往近了看,她還想要一次比一次高的名次,附中的座位根據(jù)月考成績排,她想要自己選擇同桌的權(quán)利。
窗外的街景飛快地在眼前閃過,林昭嘴里的單詞首字母從“E”到“F”。
今天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完成,距離到學(xué)校還有十幾分鐘,她倚著車窗閉上眼睛。
謝辰青早十分鐘背上書包,他高瘦又白,校服穿在他身上只剩干干凈凈的少年氣。
出門前,他從玄關(guān)拿了公交卡,剛好撞上晨練回來的奶奶。
“今天怎么走這么早?不是每天都睡不醒嗎?”
謝辰青:“想去坐公交車,但是不知道幾點會來?!?/p>
謝老太太詫異:“怎么不騎車了?”
謝辰青揉了揉鼻梁,他的話本就少,更何況他不想說真話。
謝老太太不放過揭孫子短的機會:“小時候帶你坐了一次公交車,回家一定要洗衣服洗澡,現(xiàn)在潔癖好些了?”
謝辰青:“我那時候小?!?/p>
公交車短暫停留,謝辰青刷卡上車。
天才蒙蒙亮,車上人不多,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女孩子。
她穿著和他一樣的校服,手縮在袖子里,緊緊地抱著懷里的姜黃色帆布書包。
她的腦袋偏向車窗,車一啟動,腦袋撞上車玻璃。
林昭困得睜不開眼睛,撞疼了、也只是皺著眉揉一揉,繼續(xù)睡。
不會把腦袋撞壞嗎?本來就不聰明。
謝辰青在她旁邊坐下,座椅之間距離太窄,兩條長腿伸不開,他只能小學(xué)生一樣端坐。
身側(cè),女孩睡得香甜,毫無防備,睫毛乖巧溫順地落下來。
學(xué)校附近道路多施工,車開得像過山車,在猛地一個顛簸之后,他的手從林昭靠椅后繞過去,擋在她的腦袋和車窗中間。
十幾分鐘后,公交車報站“C市附中”,林昭猛地坐直。
她沒完全清醒,身體先于意識作出反應(yīng)。
等看清身邊那人,她搓了搓眼睛,皺著小眉毛使勁兒地看。
她確認(rèn)自己沒有看錯之后,迷迷瞪瞪話都說不順溜了:“你、你怎么……”
謝辰青起身,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撞傻了?”
周身都是少年身上干凈好聞的味道,林昭呆呆地溫:“你怎么在公交車上?”
她那瞪得滾圓的眼睛,活像是在看外星人。
謝辰青嘴角輕扯,看都沒看她一眼。
他手臂發(fā)酸,掌心好像還有她發(fā)絲觸感,很軟。
謝辰青耳根隱隱泛紅,背影高高瘦瘦,扔下一句:“自行車壞了?!?/p>
林昭咬著嘴唇直想笑。
以后是不是還可以一起放學(xué)回家?
還有,她每天早晨在公交車上就可以看見他。
她暗自希望,謝辰青的自行車永遠(yuǎn)也修不好。
這個想法讓她覺得自己很壞。
林昭蹦蹦跳跳,走路沒有走路的樣子,被謝辰青甩出去好遠(yuǎn)。
少年個高腿長,在熹微晨光里回頭看她:“快點,遲到了?!?/p>
他的語氣不耐煩,眼底卻是帶著笑意的。
九月下旬,這一年的運動會如約而至。
對于高三學(xué)生來說,這是難得的喘口氣的機會。
韓楊回頭問謝辰青:“籃球比賽,去不去?”
謝辰青單手撐著腦袋翻軍事雜志,眼皮懶得撩一下。
林昭卻瞬間來了精神:“運動會還有籃球比賽嗎?”
韓楊:“有啊,籃球比賽是每年運動會的重頭戲!”
林昭又問:“那我們也可以去看嗎?”
韓楊笑:“當(dāng)然,到時候一定要去給我們當(dāng)啦啦隊啊!”
林昭點頭如搗蒜,鄒瑜被她萌得肝兒顫,在那綿軟的小臉上捏了一把:“?;@球隊好多帥哥!”
“那我更要去看啦!”林昭雙手攥拳。
謝辰青從雜志里抬眼,只見他同桌興奮得像個要去過六一的小朋友。
“我可喜歡看帥哥打籃球了!會打籃球的男生最帥了!”林昭彎著眼睛說道。
這時,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她桌子上叩了兩下,少年聲音從腦袋上方落下,冷得能掉冰碴:“數(shù)學(xué)題都會了?”
“腦容量又夠用了?”
“你脖子上架了個球?”
那雙眼睛漂亮到不近人情,眼神逐漸從看一個人的眼神,變成看一個球的眼神。
林昭癟了癟嘴角,不知道自己怎么觸發(fā)了謝辰青嘲諷人的開關(guān),明明,他最近都對她很溫柔的。
她頂不住,只覺周身冰凍三尺,忍不住像個小烏龜一樣,“咻”地一下縮回殼子。
謝辰青垂眸,身邊的小姑娘可憐兮兮地拿起一本書,豎起來擋住腦袋,像個小受氣包。
小受氣包嘴里小聲嘟囔:“不是球,不是球,我脖子上才不是球……”
傻乎乎直愣愣,慫得沒眼看。
謝辰青低頭翻手里雜志,平直的嘴角慢慢有了笑。
韓楊視線曖昧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末了轉(zhuǎn)了九十度回去坐正,還用手肘碰了碰鄒瑜:“我從沒見過我兄弟這樣?!?/p>
鄒瑜:“哪樣?”
韓楊挑眉:“你沒覺得空氣里都是醋味嗎?在林昭說完看帥哥之后?!?/p>
一周后,附中的運動會拉開帷幕。
林昭和鄒瑜胳膊挎著胳膊,像兩個要去春游的小學(xué)生。
林昭說:“怎么沒見我同桌呀?”
鄒瑜回答:“你不知道嗎?謝辰青今天有籃球比賽要打?!?/p>
林昭一怔:“他不是不想?yún)⒓訂幔俊?/p>
她的眼睛圓,睫毛卷翹,奶白的小臉被太陽曬得有些泛粉,看起來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鄒瑜沒忍住,在她臉上捏了一把:“可能是吃醋了吧?!?/p>
林昭直犯迷糊:“嗯?”
吃醋?吃誰的醋?吃籃球的嗎?
她還沒緩過神,鄒瑜拉起她就走:“走走走,買水去,一會兒你給謝辰青送過去,保證他多進(jìn)一籃筐三分球!”
林昭迷迷瞪瞪:“???”
鄒瑜可是被孩子這不開竅的小腦袋瓜愁壞了:“這水就得你送,別人送都沒效果!”
籃球場已經(jīng)被妹子們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
跟他們班對打的是高三(6)班,六班一半以上的球員是?;@球隊的體育生。
“大家都喜歡看打籃球呀?”林昭笑瞇瞇地問道。
鄒瑜見怪不怪地說:“她們哪是喜歡看打籃球,是喜歡看打籃球的謝辰青?!?/p>
林昭手里的蘇打水,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現(xiàn)在起了一層水汽,攥在掌心冰涼。
她站在人群外圍,抬眼看過去,嘴唇輕輕地抿起來。
六班的籃球后衛(wèi)看了眼林昭的方向:“那女生誰???沒見過。”
他問韓楊:“你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嗎?”
韓楊無語,扯了扯嘴角:“謝辰青的同桌?!?/p>
謝辰青聞聲抬眼。
“她有男朋友沒?長這么好看、追她的男生得大把吧?我還有機會嗎?”
“沒有,”另外一個七班男生搭話,“剛轉(zhuǎn)來不到一個月。”
男生咧著嘴笑起來,如果把球扔到那個女生身邊,是不是可以借讓她撿球搭上話?
林昭抱著水站在籃球場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球場上的謝辰青,那架勢比上數(shù)學(xué)課的時候還要認(rèn)真幾分。
猝不及防地,一個籃球直直地朝著她的方向拍過來,她抬頭的瞬間,對上陌生男生意味深長的眼神。
林昭不明所以,籃球眼看著就要擦過她的臉頰,快到來不及躲開。
只是下一秒,籃球被謝辰青扣了下來。
他拍了兩下,把球更狠地朝著六班的方向砸了回去。
林昭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見謝辰青邊脫校服邊走向她的方向。
他走到她面前,表情很冷,氣壓很低,聲音卻是溫柔的:“嚇到了?”
林昭老實巴交地嘟囔道:“還好被你擋開了,不然就砸到我的臉上了?!?/p>
他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校服幫我抱著?!?/p>
說完,他便在所有人注視下重新跑回籃球場。
謝辰青的校服香香的,是陽光曬過的洗衣液味道,薄荷又或者是青檸味。
林昭把它疊得整整齊齊,抱在懷里,低頭正好對上校服胸口位置他的名牌:高三(7)班謝辰青。陽光落在她沒有頭發(fā)遮擋的耳朵,耳朵慢慢地變熱。
“哎,我說,”鄒瑜看熱鬧不嫌事大,“這么多女生來看他打球,他就讓你幫忙抱校服,這是什么意思?”
林昭低垂著睫毛不看人,聲音軟得不像話:“因為我們是同桌嘛……”
“要我說啊,”鄒瑜頓了頓,“這就是宣示主權(quán),抱著他的校服,就是他的人?!?/p>
這下,林昭的臉是徹底紅透了。
籃球場上的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和平日里給她講題的清冷學(xué)霸,看起來很不一樣。
陽光下,他的黑色短發(fā)有些毛茸茸的、蓬松柔軟又少年氣十足,寬松的白色球衣里套著一件黑色T恤,手臂和小腿有利落清晰的肌肉線條,冷白、修長、干干凈凈,讓人舍不得移開眼睛。
他手里的球漫不經(jīng)心又輕而易地舉進(jìn)了籃筐,輕輕地扯起球衣前襟擦汗時,視線和她的相撞。
林昭看到他眼尾微彎,她沒來得及回應(yīng),就聽見身邊女生尖叫:“謝辰青笑起來好好看??!”
兩邊的比分一直咬得很緊,林昭的心臟提到嗓子眼兒之后,就再也沒有回落。
謝辰青手里的籃球進(jìn)入籃筐、重重地砸向地面的那一刻,比賽結(jié)束的哨聲響起。
林昭抱著鄒瑜跳起來,烈烈風(fēng)聲中心跳聲清晰。
她看見謝辰青嘴角輕揚,黑發(fā)有些凌亂落在眉宇,是囂張肆意的少年模樣。
他看向她的眼睛,睫毛濃密,眼神很軟、帶笑。
林昭剛要送水給他,妹子們已經(jīng)從她身邊經(jīng)過,把她撞得一個趔趄。
謝辰青瞬間被漂亮小姑娘包圍,送水的、送運動飲料的、送巧克力的,甚至是各種精致禮品盒的。
她的心里好像有朵烏云,吸飽水汽迅速地膨脹,那種感覺很難說清。
秋風(fēng)拂過臉頰,無知無覺,周邊嘈雜變得遙遠(yuǎn)模糊。
林昭忽然就意識到,剛才那種酸酸澀澀的感覺是什么。
以及,為什么自己突然開始期待上學(xué),為什么開始慢慢地喜歡數(shù)學(xué)題,為什么會對自己同桌產(chǎn)生奇奇怪怪的占有欲。
只是,她和他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IMO(數(shù)學(xué)奧林匹克)金牌和數(shù)學(xué)倒數(shù)的差距。
她和他,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十七歲的少年,意氣風(fēng)發(fā),干凈明朗,清冷外表下藏著溫柔的靈魂。
她單單有幸覷見半分,就已經(jīng)不知不覺一點一點地陷了進(jìn)去。
林昭后退幾步轉(zhuǎn)過身,默不作聲拉著鄒瑜往自己的班級區(qū)域走。
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從身側(cè)的小書包里拿出一本英語單詞開始背。
可那不算聰明的小腦袋瓜里、全是謝辰青進(jìn)球看向她時含笑的眼神,最后她一個單詞都沒記住。
她把曬得發(fā)燙的臉頰埋進(jìn)手臂,整個人變成一顆酸酸澀澀的檸檬。
頭頂有陰影落下來,薄荷味道被陽光曬得清新發(fā)甜,林昭抬起頭。
謝辰青實在太高,她看他不得不仰起腦袋,迎著陽光,眼睛很難過。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走到她身邊,她覺得既開心又委屈。
“水是給我的嗎?”謝辰青壓低的聲音莫名有些溫柔。
林昭手里的英語書往膝蓋一扣,手搭在腿上,癟著嘴什么都說不出來,像個小受氣包。
給他送水的女孩子那么多,說不定,他已經(jīng)集齊學(xué)校小賣部所有種類的飲料。
這樣想著,林昭慢慢地從一個小受氣包,變成一個氣鼓鼓的小皮球。
“小皮球”低頭看自己的鞋尖,看自己小小的影子,就是不看他。
就在這時,長腿少年在她面前蹲下來,鼻尖晃過他身上淺淡干凈的薄荷香。
他冷而輕的聲音落在耳邊:“林昭,你不開心嗎?”
她垂眼,剛好撞進(jìn)少年含笑的眼底,像藏了柔軟月光,清亮卻不刺眼。
林昭癟了癟嘴角,偏過頭不說話。
“是因為什么?”
林昭緩了緩,才扯出一個干巴巴的笑,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無理取鬧。
“沒有不開心,”她咕噥道,“給你送水的不是很多嗎?那么多女生看你,你隨便拿一瓶喝不就好啦!”
好半天,沒有聽見謝辰青回答,林昭仰起小臉,卻見謝辰青抿了抿唇,破天荒地笑了。
他一笑就眉眼彎彎唇紅齒白,讓人根本沒有辦法生氣。
她蹭蹭曬得通紅的小臉,皺著小眉毛說道:“你還笑?”
謝辰青目光清澈如水,像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而后,他輕輕地說:“我錯了?!?/p>
林昭像小時候一樣,幽幽怨怨等著他哄:“那你說說,你錯在哪兒啦?”
謝辰青下巴抵在手臂上,濕漉漉的眼睛看著她:“我不應(yīng)該去打籃球,也不應(yīng)該被女生看、更不應(yīng)該被女生送水?!?/p>
他咬字清晰,聲音依舊冷,卻莫名有些乖巧。
林昭心尖發(fā)顫,手里的蘇打水瓶子上,檸檬浸潤在蜂蜜當(dāng)中。
明明她的嘴角已經(jīng)壓不住笑,可她偏偏還要繃著小臉憋笑。
“所以……”謝辰青那雙眼睛比清泉還要清澈幾分,純粹的黑白,一塵不染。
她聽見他低聲開口,話音里笑意未散:“我面前這個不開心的小朋友?!?/p>
“我能用贏來的獎牌,換你手里那瓶水嗎?”
如果謝辰青用那雙漂亮眼睛安靜地看人,沒有小姑娘能拒絕他,林昭默默地想。
她就像是被蠱惑一般,把買給他的水遞給他。
少年站起來,面對她壓低上身。
烈日被他擋在身后,他眉眼清絕,目光清澈如水。
下一秒,他隨意纏繞在冷白手指的獎牌,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恭喜我們林昭同學(xué)贏得籃球比賽?!?/p>
他的聲音干干凈凈,語速放得慢,帶著一點鼻音,哄小孩一樣。
大概是脖子上的獎牌金燦燦又沉甸甸,又或者他笑著看人的時候太讓人臉紅心跳。
林昭腦袋抬不起來,察覺他順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給炸毛的小動物順毛似的。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摸頭殺”,動作里有說不清的縱容,溫柔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