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海事大學經濟管理學院,上海 201306)
進入21世紀以來,社會貧富差距持續(xù)擴大成為許多國家普遍存在的經濟現(xiàn)象,這一現(xiàn)象也正在深刻地改變著各國政治、經濟和社會的運行方式。諸多研究表明,社會收入分布情況尤其是貧富差距會對經濟社會產生重要影響。研究發(fā)現(xiàn),一定程度的貧富差距能夠促進經濟發(fā)展,因為在經濟發(fā)展初期,富裕階層擁有更高的儲蓄率,所以此時較大的貧富差距能夠提高社會總儲蓄水平,為經濟發(fā)展初期的資本積累提供必要的資本[1]。類似地,也有學者構建了一個內生增長模型,發(fā)現(xiàn)社會收入不平等在一些情況下能夠促進經濟發(fā)展,實現(xiàn)總體社會福利的提高[2]。當然,過度的貧富差距也可能對經濟產生負面影響[3-4],甚至帶來一些社會問題,從而對不同群體乃至總體社會福利帶來負面影響。如有研究指出,如果低收入階層過于貧窮或失業(yè)率較高,就會導致犯罪率提高,因為對于這些群體來說,做違法事件的凈收益可能高于尋找正當工作的期望收益[5]。此外,如果富裕階層的力量過于強大,也會帶來腐敗或者導致政府的政策向富裕階層的利益傾斜等問題,從而損害社會公平和穩(wěn)定[6]。
除了針對國外的研究外,一些中國學者也從理論和經驗兩個層面證實了,雖然貧富差距在一些條件下能夠促進經濟增長,但是過大的貧富差距會導致社會總需求不足等問題[7]。當然,對中國社會收入分布情況以及貧富差距的研究更多地是從實證角度進行分析。如測算我國的收入分布情況,或者基于這些測算實證檢驗貧富差距等問題對中國經濟增長或經濟社會的影響。如有學者的研究發(fā)現(xiàn),中國不斷擴大的貧富差距會給社會安定帶來顯著的負面影響,并且容易引發(fā)不同階層之間的矛盾和“仇富”心理等[8]??紤]到我國官方并沒有對社會收入分布情況提供權威數(shù)據(jù),因此對這一問題研究最多的是關注于如何準確測度中國的收入分布情況或貧富差距。早期的研究大多基于中國營養(yǎng)健康調查數(shù)據(jù)(CHNS)或個別地區(qū)的城鎮(zhèn)入戶調查數(shù)據(jù),采用參數(shù)或非參數(shù)方法估算我國的收入分布情況[9-11],但近年來一些學者在其研究中指出,由于我國居民收入,尤其是富裕階層存在大量隱形收入,因此即使有這些調查數(shù)據(jù)也很難準確反映我國居民的收入情況[12]。為了解決這一問題,學者們通過同時使用不同來源的數(shù)據(jù),交叉驗證不同數(shù)據(jù)的可靠性,并通過不同數(shù)據(jù)庫之間的邏輯關系對這些數(shù)據(jù)進行校準,從而更加準確地反映中國的貧富差距情況[13-14]。如一些研究為了緩解上述問題,通過國家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稅收數(shù)據(jù)以及多套調查數(shù)據(jù)也對中國當前不同分位的收入情況進行了估算[14],還有學者同時使用了中國綜合社會調查數(shù)據(jù)庫(CGSS)、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shù)據(jù)庫(CFPS)等多套數(shù)據(jù)估算了中國當前的基尼系數(shù)[13]。
回顧上述文獻可以發(fā)現(xiàn),既有研究雖然對收入分布情況及其對經濟社會的影響展開了大量研究,但社會收入分布或貧富差距如何影響技術創(chuàng)新等問題的研究相對較少,尤其是針對中國的研究中,少有人關注不同的收入分布情況與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普及之間的關系。
實際上,任何一項新技術或者新產品從研發(fā)到普及的過程都不僅僅是一項技術本身的進步,更是一種經濟行為,否則無法解釋為什么許多家用電器,如電視機、空調以及冰箱等產品往往不是在技術發(fā)源地走向普及;為什么有的技術能夠很快得到普及,有的技術卻只能存在于少數(shù)富裕群體中;為什么有的國家新技術、新產品更新?lián)Q代的速度更快,而同樣的技術在其他同等經濟發(fā)展水平的國家卻無法快速普及[15-16]。為了解釋上述問題,將從收入分布等角度出發(fā),探究什么樣的政策和措施更有利于一項新技術或新產品盡快成為像電視機、冰箱這樣的家庭日常用品。
Matsuyama[16]在其文章中指出,新技術從產生到普及存在著“雁行軌跡”(flying geese),即最開始只有少數(shù)高收入者能夠購買并享受到新技術帶來的便利,但隨著消費群體的擴大,新技術本身也存在“干中學”(learning-by-doing)的過程,因此新技術或新產品的成本和價格會進一步下降,從而吸引到更多收入較低的消費者[16]。這樣的循環(huán)會一直持續(xù)到穩(wěn)態(tài),而穩(wěn)態(tài)到底處于何種位置取決于收入分配等因素。過于平均的收入分配格局和過大的收入分配差距都不利于新技術的采用和普及。收入過于平均意味著沒有足夠的高收入群體在新技術或新產品生產初期為這些新產品支付高價格,這樣相關產業(yè)就無法起步,也就無法實現(xiàn)之后的“雁行軌跡”。如果社會財富過于集中就意味著,雖然在新技術引入之初有消費群體進行購買,但是即使所有高收入者都購買了新技術或新產品,這些技術或商品的價格對于其他群體來說也依然過高,這樣新技術就只能維持在很小的范圍內,無法成為大眾普及的日常用品。此外,還有研究同樣發(fā)現(xiàn),社會收入分布情況會對新技術的采用和生產率產生重要影響[17]。
基于中國當前的收入分布情況,從理論和經驗分析兩個層面探究社會不同階層的收入狀況如何影響新技術和新產品的應用。通過一個簡單的動態(tài)模型發(fā)現(xiàn),過于平均或貧富差距過大的社會收入分布都不利于新技術的發(fā)展。進一步地,基于我國入戶調查得到的不同階層收入分布數(shù)據(jù)以及進口汽車數(shù)據(jù),實證檢驗了理論分析的結論。
借鑒Matsuyama[16]的研究,構建理論模型并結合中國實際情況,分析一項昂貴的新產品如何被市場采用,以及社會收入分布情況如何影響新技術的普及程度。假設在經濟系統(tǒng)中,不同消費者的偏好相同,唯一的差異是收入水平不同,并根據(jù)收入狀況決定消費什么樣的商品和閑暇,社會總人數(shù)標準化為1。
假設市場中有兩種產品,即基礎商品和新商品,分別記為c0和c1,那么消費者面臨的最優(yōu)化問題就可以表示為
式中:c0表示消費者在基礎商品上的消費量,基礎消費代表食品以及傳統(tǒng)家電等生活必需品,最大等于1;c1表示新商品的消費量,只能取1或0;p0和p1分別表示基礎商品和新商品的價格;l表示閑暇;η表示相對于消費,閑暇能夠給消費者帶來的單位效用差異;I表示消費者收入。對所有消費者而言,都會優(yōu)先消費基礎商品,只有基礎商品消費量達到1 之后才會購買新商品。將閑暇的價格標準化為1,就可以得到消費者預算約束方程(2)。其中,η<1/p0,并且η<1/p1,這意味著消費者會盡可能多地購買商品,只有當不能支付新商品時才會選擇閑暇。
不難想到,消費市場大致可以分為以下幾類人群:
(1)只能維持基本商品消費的群體,即I<p0。
(2)能夠購買基本商品但尚不能支付新商品的群體,即p0≤I<p0+p1,較之第一類群體,這類群體在消費基礎商品之外,還會選擇一定的閑暇。
(3)能夠購買新商品的群體,即I≥p0+p1。
進一步地,假設整個社會的收入服從一定分布,并用F(I)表示整個社會中收入小于I的人群比例,則可以得到新產品的總消費量c1=1-F(p0+p1)。
生產1 個單位的基礎商品需要a0單位的勞動力,但由于存在“干中學”效應,生產1個單位的新產品需要a1t=A(Q1t)單位的勞動力,其中A(·)為減函數(shù)。假設生產率(商品成本)與新產品的累計銷售量相關,就可以定義
式中:Q1t表示新產品截止時期t的累計產量;δ表示這種新產品在生產過程中“干中學”的速度,δ越大,學習速度越快;c1s表示新產品在時期s的消費量。對式(3)關于時間t求導,可得
式中:表示Q1t對t的導數(shù);c1t表示新產品在時期t的消費量。此外,在完全競爭市場均衡條件下,p0=a0,p1=a1t=A(Q1t),可以得到
結合前文可知,式(5)中F(a0+A(Q1t))表示時期t整個社會中收入小于a0+A(Q1t)的人群比例,因此D(Q1t)表示時期t全社會對新產品的需求量。結合式(4)、(5)有
也就是說Q1t隨時間的變化等于ψ(Q1t),因此,當=0 時,即這一經濟系統(tǒng)的穩(wěn)態(tài)下,Q*=D(Q*)=1-F(a0+A(Q*)),其中Q*為穩(wěn)態(tài)下新產品的產量。
基于模型簡潔和數(shù)據(jù)可得性的考慮,按照每年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情況,將全社會的收入分布情況分為五個階層,分別為高收入階層(H)、中高收入階層(U)、中等收入階層(M)、中等偏下收入階層(L)和低收入階層(P)。高收入階層(H)對應于收入水平在全社會收入分布中前1/5 分位數(shù)以上的群體。類似地,中高收入階層對應于收入水平在全社會收入分布中前2/5分位數(shù)以上,且在前1/5分位數(shù)以下的群體,其他收入群體的定義類似。根據(jù)國家統(tǒng)計局入戶調查數(shù)據(jù),2013年至2018年中國不同階層的收入分布情況如圖1 所示(該調查數(shù)據(jù)對不同收入階層的定義與本研究對五個收入階層的定義完全一致)。從圖1 可以看到,不同階層之間收入差距巨大。以2013年為例,高收入階層的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每年47 457 元,而低收入階層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每年只有約4 402元。近年來,高收入階層的收入增長幅度明顯快于其他階層。隨著時間的推移,不同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正在逐漸擴大。
圖1 人均可支配收入Fig.1 Disposable income per capita
進一步地,結合圖1,將前文的理論模型進行拓展,從理論層面分析不同階層收入變化如何影響一項新技術的普及程度。首先定義每個階層的最低收入滿足IH>IU>IM>IL>IP,其中下角標H、U、M、L、P 分別表示高收入階層、中高收入階層一直到低收入階層,如IH就表示只要收入高于IH就算作高收入階層。為簡單起見,假設同一階層內部的收入分布為均勻分布。如果將人口標準化為1,那么不同階層的消費者數(shù)量就均為1/5。為便于討論,定義IH>a0+A(0),這意味著在新技術或新產品生產之初,所有高收入者始終能夠支付起新產品。類似地,定義IL<a0+A(1),這意味著即使是收入最多的低收入者也無力支付新產品。新產品在這種收入分布情況下的需求就可以用圖2表示。
圖2 模型示意圖Fig.2 Diagram of the model
可以看到,由于假設低收入階層任何時候都無法購買新產品,因此在圖2 中三段非連續(xù)的實線即表示新技術或者新產品的銷售量變化曲線,而這三條線段與45°線最低的交點即該經濟系統(tǒng)的均衡點。由于每個階層的人數(shù)都是相等的,因此每一段實線右端點與左端點之間的垂直距離都是1/5,而每一段實線與45°線的關系決定了這個階層將有多少消費者在均衡狀態(tài)下能夠購買新產品。如果實線的右端點在45°線左側,就意味著該階層所有群體都能夠購買該新產品;如果與45°線相交,就意味著只有該交點左側的消費者才能夠購買新產品;如果實線左端點在45°線右側,就意味著該階層以及之后的階層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法購買新產品。因此,均衡狀態(tài)下,一項新技術或新產品到底會達到怎樣的普及程度取決于四條線段與45°線之間的關系。以圖2所展示的情況為例,此時第二條線段的右端點與45°線相交,這意味著在這樣的收入分布下,高收入階層和中高收入階層都能夠購買新產品,其他階層則沒有能力購買。市場的最終均衡為社會中2/5的消費者購買了這一新產品。此時,中高收入群體的收入分布變化存在以下三種可能:
(1)中高收入階層中,高收入者的可支配收入提高,對應于圖2中第一條線段的左端點向左移動,這樣的變化并不會影響新產品的市場滲透率。
(2)中高收入階層中的低收入者即IU下降,此時圖2 中第一條線段的右端點向右移動,那么第一條線段中的某一點就可能與45°線相交,此時只有交點左側的群體才有能力購買新產品,均衡狀態(tài)下新產品的銷量低于2/5。
(3)如果中高收入階層的收入整體提高,第一條線段就會整體向左移動,此時由于中等收入群體的需求變動曲線與45°線相交,因此這一變化會提高新產品的市場滲透率,但市場需求不會超過3/5。
總體而言,不同階層內部收入分布的變化以及不同階層之間的差距都是影響新產品最終市場滲透情況的重要因素,即使同樣的變動,在不同的組合情形下也會對市場均衡帶來不同的影響。實際上還可以進一步地將模型進行拓展,即假設不同階層的人數(shù)不同,這樣不同階層的人數(shù)又決定了三條線段的垂直高度。依然假定社會總人數(shù)為1,為簡單起見,假設收入群體的人數(shù)變化只會發(fā)生在相鄰收入群體,如中高收入群體人數(shù)下降,則中等收入群體就會增加相應人數(shù)。仍然以圖2 為例,若中高收入群體的數(shù)量下降,則第一條線段的右端點就會向下移動,第二條線段的左端點也會向下移動。此時,有可能第一條線段就與45°線相交,這意味著由于中高收入人群數(shù)量太少,新技術只能在這一階層的消費者中普及,但規(guī)模效應尚不足以將新產品價格下降到中等收入群體能夠支付的水平,因此新產品最終只能維持在前兩個收入階層的人群中。當然,若一部分中高收入群體收入增加,進入到高收入群體,則第一條線段左端點上升,此時需求變動曲線依然在第二條線段就與45°線相交,這意味著所有高收入階層和中高收入階層以及部分中等收入群體能夠購買新產品,但由于中等收入群體整體的收入水平較低,因此新產品在普及的過程中,停留在中等收入的部分群體中,無法再進一步滲透到更大的市場中。
對應到圖1 展示的近年來中國收入分布情況,總體而言,我國經濟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有利于新技術的應用和普及,由于更高的需求變動曲線與45°線的交點通常也更高,因此新技術更不容易停留在低消費量的均衡中。其次,不同階層收入分布的情況和不同階層之間收入差距的變化對新技術普及的影響要比總體收入水平的變化復雜得多。因此,基于本研究理論分析,要想制定行之有效的政策就必須從需求端促進新技術或新產品的普及和應用,建立在對于社會收入分布情況準確測算的基礎上。
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分別從環(huán)亞經濟數(shù)據(jù)有限公司(CEIC)數(shù)據(jù)庫和國泰安數(shù)據(jù)庫收集了2013年到2017 年中國不同收入階層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以及各種類型的進口汽車數(shù)據(jù),從進口汽車這一視角,對收入分配如何影響新產品的消費和普及進行經驗檢驗。之所以選取進口汽車,一方面是考慮到數(shù)據(jù)可得性(很難直接觀察到某一項新技術或者新產品的普及過程);另一方面,進口汽車往往具有較高的單價,并且擁有更高的科技含量和價值,因此可以近似代表新產品(較之國產汽車)。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技術會慢慢應用到國產汽車中,實現(xiàn)新技術的普及,因此可以通過對收入分布情況如何影響進口汽車消費的經驗研究,驗證前文的理論分析。
具體來說,不同收入階層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對應于圖2 中不同線段的相對位置,而每年汽車整車的進口量和銷售額數(shù)據(jù)反映了市場對于新產品的需求。進口汽車包括醫(yī)療車、無線電通信車、混凝土泵車等特種車輛,由于這類車輛的購買和使用與其他民用汽車有較大區(qū)別,故樣本中將這類特種車輛剔除。相關數(shù)據(jù)的描述性統(tǒng)計如表1所示。其中,Q表示不同類型汽車的數(shù)量(單位:輛),R表示進口汽車總額(單位:億元),Ht表示高收入階層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單位:元·人-1),Xt、Vt和Wt分別表示高收入階層與中高收入階層、中高收入階層與中等收入階層、中等收入階層與中等偏下收入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單位:元·人-1)。實際上,不同階層內部的收入也服從一定的分布,某一階層內部收入差距越大,對應于圖2 中的需求變動曲線就越長,斜率也就越平緩。如果能夠獲得不同收入階層的分布情況就更有利于檢驗前文理論分析,但囿于數(shù)據(jù)所限,只能獲得每個階層的平均收入,因此在選取解釋變量時,只能通過不同階層之間平均收入的差距反映圖2中不同線段之間的相對位置。
結合上述數(shù)據(jù),設定回歸方程為
式中:yit為進口汽車的進口量Q或進口總額;β0為回歸方程的截距項;β1、β2、β3、β4分別為Ht、Xt、Vt和Wt的系數(shù),即相應變量對yit的邊際效應;?it為隨機誤差項?;貧w結果如表2 所示。表2 中第2、3 列的結果表明,高收入階層的收入越高,將會有更多的進口汽車,這意味著進口汽車的消費群體主要來自于高收入階層,即從進口汽車的角度來看,高收入階層的需求變動曲線與45°線相交,因此高收入階層的收入越高,市場的均衡需求量也就越多。此外,無論是Xt、Vt還是Wt前的系數(shù)均為負值,對應于前文分析,其他階層收入與高收入階層的差距越大,每條線段的位置越靠右,這意味著即使是其他線段的左端點也更難與45°線相交,因此均衡下的進口汽車數(shù)量也就會更少。不過Vt前的系數(shù)在統(tǒng)計意義上并不顯著,這意味著中等收入與高收入群體之間的差距在統(tǒng)計意義上不會對進口汽車的銷量產生影響,也就是說,不同群體的收入狀況對進口汽車銷量的影響存在較大差異,而對應前文分析可知,這主要取決于不同收入階層與45°線之間的關系。此外,為展示結果的穩(wěn)健性,在第4、5列中剔除了樣本中排量小于1.5 L的進口汽車重新進行回歸。第4、5列的結果較之第2、3 列的系數(shù)更大且顯著性水平更高。這也與前文分析一致,由于更大排量的進口汽車意味著更先進的技術和更加昂貴的價格,因此受到高收入階層的影響也就更大。
表1 描述性統(tǒng)計(樣本量=367)Tab.1 Descriptive statistics(the number of samples is 367)
表2 回歸結果Tab.2 Regression results
結合圖1 以及本節(jié)的實證研究可以看到,由于我國不同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越來越大,雖然高收入階層的收入增長提高了進口汽車在引入之初的進口量,但其他收入階層與高收入階層之間的差距過大,導致這些進口汽車代表的新技術、新產品很難再進一步普及,也就將這些新產品限制在很小的消費群體內,無法實現(xiàn)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嚴重抑制了新技術和新產品的進一步普及。
汽車作為一種耐用品,其購買行為往往存在序列相關性,也就是說如果某個消費者購買了汽車,其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里就不會再購買汽車。因此,這種購買行為在時間維度的相關性可能會導致上述回歸存在偏誤。由于國家統(tǒng)計局公布的收入分布數(shù)據(jù)最早只能到2013年,很難利用近些年來的關稅變化等政策沖擊解決內生性問題,因此為更好地刻畫汽車這種耐用品的消費行為,在式(7)的基礎上,進一步構建動態(tài)面板模型(由于多重共線性,在動態(tài)面板模型中沒有控制變量Ht),如下所示:
式(8)在式(7)的基礎上加入了(t-1)期的進口汽車數(shù)量,從而能夠更好地刻畫進口汽車購買行為在時間維度的相關性。β0為回歸方程的截距項,β1、β2、β3、β4分別為yi(t-1)、Xt、Vt和Wt的系數(shù),即相應變量對yit的邊際效應,?it為隨機誤差項。具體地,采用系統(tǒng)廣義矩估計方法(system-GMM)對這一動態(tài)面板模型進行估計?;貧w結果如表3所示。其中,Qt-1和Rt-1分別表示滯后一期的汽車進口量和汽車進口總額。從第2、3 列的結果來看,Qt-1前的系數(shù)為負但不顯著,而Rt-1前的系數(shù)顯著為負,這表明進口汽車行為在時間維度的確存在負的相關性。其次,Xt和Wt前的系數(shù)與前文類似,即顯著為負,而Vt前的系數(shù)顯著為正,同樣表明,不同收入群體收入的變化對于進口汽車的消費量存在著顯著的異質性,因此回歸結果與前文的主要結論保持一致。在第4、5列中,同樣剔除了樣本中排量小于1.5 L的進口汽車重新進行回歸,結果同樣高度穩(wěn)健。
表3 系統(tǒng)廣義矩估計方法的回歸結果Tab.3 Regression results of system-GMM
較少有研究關注社會收入分布情況對新技術普及程度的影響,而一項新技術或者新產品未來的市場規(guī)模決定了創(chuàng)新的激勵并且會對技術發(fā)展速度產生重要影響。為此,首先構建了理論模型,并探討了收入分布情況對于新技術或新產品最終均衡狀態(tài)下普及程度的影響。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借助2013年至2017 年中國不同階層的可支配收入情況與進口汽車數(shù)據(jù)驗證了理論分析的一些結論。
理論和經驗分析都表明,過度的不平等雖然有利于新技術和新產品在初期的應用和商業(yè)化,但是由于貧富差距過大,相對較低收入的群體無法支付新技術或新產品,導致新技術無法在“干中學”的過程中逐漸降低成本,使得社會中收入較低的群體無法享受到新技術和新產品帶來的便利。更重要的是,這樣的收入分布特征導致新產品的市場范圍較小,嚴重降低了新技術或新產品的發(fā)展和應用,從而會對我國創(chuàng)新活動帶來抑制作用。此外,雖然理論模型中只有一種新產品,但是如果對模型進行拓展,那么新技術或新產品得到應用和普及后還會提高社會整體生產率并在未來產生更多先進的技術和產品。如果考慮多種新技術和產品的迭代和應用,收入不平等現(xiàn)象對于全社會的損害就更大,因為這種收入分配格局不但使當前新技術無法實現(xiàn)普及,還意味著阻礙了未來更多先進技術的產生和應用。
不同階層的收入分布情況以及各階層之間的收入差距等因素對于新技術或新產品采用、普及的影響遠比通常的認識復雜得多。一項新技術或新產品最終將會在哪里達到均衡取決于需求變動曲線的形狀和相對位置,即對應于不同的社會收入分布情況。為了促進新技術的采用和普及,在制定扶持政策的過程中需要緊密結合我國不同時期、不同地區(qū)的實際收入分布情況,制定針對性的、可以動態(tài)調整的政策,而不是“一刀切”式的政策。
作者貢獻聲明:
王 曄:提出論文主要創(chuàng)新點,對研究算法模型進行構建和推導,起草撰寫并完成論文定稿。
曲林遲:對論文創(chuàng)新點有貢獻,指導第一作者完成論文算法模型的構建與推導,對論文進行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