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 釗,宋現(xiàn)讓,陳 鵬,謝 麗,蔣 偉,宋興國,叢斌斌,王永勝
1.山東第一醫(yī)科大學(山東省醫(yī)學科學院)醫(yī)學與生命科學學院,山東 濟南 250000;
2.山東省腫瘤防治研究院(山東省腫瘤醫(yī)院)乳腺外科一病區(qū),山東 濟南 250000;
3.山東省腫瘤防治研究院(山東省腫瘤醫(yī)院)檢驗科,山東 濟南 250000;
4.山東省莒縣人民醫(yī)院產(chǎn)科二病區(qū),山東 日照 276599
新輔助治療(neoadjuvant therapy,NAT)目前已成為局部晚期乳腺癌患者的標準治療模式及大多數(shù)Ⅱ~Ⅲ期人表皮生長因子受體2(human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2,HER2)陽性及三陰性乳腺癌(triple-negative breast cancer,TNBC)患者的優(yōu)選治療模式。腋窩淋巴結病理學完全緩解(axillary pathological complete response,apCR)的定義為腋窩淋巴結(axillary lymph node,ALN)中沒有腫瘤殘余并證實與生存獲益相關[1],基于多項研究結果,NAT及靶向治療的有效應用,使得NAT后apCR率能達到30%~63%[2-3]。
NAT最主要的臨床獲益是腫瘤降期,從而使不可手術的患者獲得手術機會,或讓原本不適合保乳手術的患者獲得保乳機會,除了能提高保乳率,還具有體內(nèi)藥敏試驗的效果,能夠指導后續(xù)輔助治療[1]。既往美國國立綜合癌癥網(wǎng)絡(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NCCN)指南推薦臨床淋巴結陽性(clinically node positive,cN+)患者NAT后無論淋巴結療效如何,腋窩淋巴結清掃(axillary lymph node dissection,ALND)仍是標準治療。近年來接受NAT的初始cN+患者ALN轉(zhuǎn)陰后,前哨淋巴結活檢(sentinel lymph node biopsy,SLNB)替代ALND的可行性已被證實,依據(jù)Z1071和SENTINA的試驗結果,初始cN+患者如果NAT后達到y(tǒng)cN0,使用聯(lián)合示蹤劑、檢出>2枚陰性前哨淋巴結(sentinel lymph node,SLN),可使NAT后SLNB假陰性率降低到10%以下。NAT后更可能達到apCR的患者,其接受SLNB后假陰性的發(fā)生率將顯著降低[3-5]??紤]到NAT可使部分初始cN+患者ALN降期轉(zhuǎn)陰從而避免ALND,準確預測NAT后apCR的研究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
包括穿刺病理學分級和分子分型等在內(nèi)的臨床病理學特征已經(jīng)被證實能夠預測NAT后apCR[2-3]。近來,炎癥免疫相關指標,例如中性粒細胞與淋巴細胞比值(neutrophil to lymphocyte ratio,NLR)和血小板與淋巴細胞比值(platelet to lymphocyte ratio,PLR)等,已經(jīng)獲得越來越多的關注[6-8]。作為簡單、客觀且廉價的實驗室指標,炎癥免疫相關指標的預測價值已在其他類型的癌種中得到驗證,然而很少有研究將這些指標用于預測NAT后apCR。本研究旨在整合臨床病理學特征及實驗室指標來預測乳腺癌NAT后apCR率,從而為NAT后腋窩處理模式的合理選擇提供支持。
回顧性分析2016年4月—2020年4月山東省腫瘤醫(yī)院乳腺外科連續(xù)收治的416例接受NAT的浸潤性乳腺癌患者(cT1-4N1-3M0)的資料。NAT前,所有患者均接受完整評估,腫瘤大小由影像學和觸診測量評估,可疑陽性ALN行細針抽吸細胞學檢查。激素受體(hormone receptor,HR)陽性定義為免疫組織化學檢測有>1%的表達率,HER2陽性定義為免疫組織化學染色3+或原位雜交陽性。據(jù)此將本研究患者分為HR+/HER2-、HER2+和TNBC亞型。入組患者術前均接受完整療程的蒽環(huán)類藥物聯(lián)合紫杉類藥物治療。HER2+患者接受了抗HER2靶向治療(曲妥珠單抗)。主要研究終點為apCR,即ALN中無任何腫瘤細胞殘余。排除標準為炎性乳腺癌、術前行腋窩手術和放療、遠處轉(zhuǎn)移患者。
收集入組患者NAT前的臨床病理學特征及實驗室指標,臨床病理學特征包括年齡、臨床腫瘤分期、臨床淋巴結分期、穿刺病理學分級及分子分型,實驗室指標包括單核細胞計數(shù)、淋巴細胞計數(shù)、中性粒細胞計數(shù)、血糖、血小板計數(shù)、纖維蛋白原、D-二聚體、NLR及PLR水平,并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
臨床腫瘤分期、臨床淋巴結分期、穿刺病理學分級和分子分型定義為分類變量,年齡及實驗室指標定義為連續(xù)變量。連續(xù)變量的cutoff值通過受試者工作特征(receiver operating characteristic,ROC)曲線分析的約登指數(shù)(靈敏度+特異度-1)來確定,依據(jù)cut-off值將連續(xù)變量分為高水平和低水平亞組。通過單因素和多因素分析確定與NAT后apCR相關的影響因素,同時基于影響因素構建NAT后apCR的預測模型,繪出logistic模型對NAT后apCR預測的ROC曲線,計算曲線下面積(area under curve,AUC)及cut-off值。采用SPSS 22.0軟件進行統(tǒng)計學分析,計量資料的組間比較采用獨立樣本t檢驗,計數(shù)資料的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或Fisher精確測定法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入組的416例患者中位年齡為49歲(25~70歲)。依據(jù)美國癌癥聯(lián)合會(American Joint Committee on Cancer,AJCC)第8版TNM分期指南[9],初始臨床淋巴結分期為cN1、cN2和cN3患者分別為198例(47.6%)、108例(26.0%)和110例(26.4%)。HR+/HER2-、TNBC和HER2+乳腺癌患者分別為185例、59例和172例。腫瘤浸潤淋巴細胞和BRCA基因突變數(shù)據(jù)因隊列中部分缺失而無法獲取,416例患者的臨床病理學特征見表1。
表1 416例患者的臨床病理學特征Tab.1 The clinicopath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416 breast cancer patients
416例患者中,NAT后37.3%(155/416)達到apCR。根據(jù)ROC曲線,兼顧靈敏度與特異度,分別選取48.5歲為年齡cut-off值、0.55 mg/L為D-二聚體cut-off值、2.80 g/L為纖維蛋白原cut-off值、6.45 mmol/L為血糖cut-off值、206.5×109/L為血小板cut-off值、4.015×109/L為中性粒細胞cut-off值、5.616為NLR cut-off值和188.95為PLR cut-off值,依據(jù)cut-off值將受試者分為高水平和低水平亞組。NAT后apCR與影響因素的相關性見表2。單因素logistic分析發(fā)現(xiàn),年輕患者、穿刺病理學分級3級、HER2+/TNBC患者、低血糖水平和低NLR水平亞組NAT后更容易達到apCR(P均<0.05)。多因素logistic分析顯示,年齡(OR=0.528,95% CI:0.343~0.814)、穿刺病理學分級(OR=1.846,95% CI:1.187~2.872)、分子分型(OR=2.791,95%CI:1.780~4.377)和NLR水平(OR=0.302,95%CI:0.105~0.867)是NAT后apCR的獨立影響因素(表3)?;谶@些影響因素,我們構建了NAT后apCR的logistic預測模型:logit(P)=0.613×穿刺病理學分級+1.027×分子分型-0.638×年齡-1.196×NLR水平-0.244(模型檢驗χ2=54.478,P<0.001)。
表2 NAT后apCR的單因素logistic分析Tab.2 The un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es of apCR after NAT
表3 NAT后apCR的多因素logistic分析Tab.3 The multivariate logistic regression analysis of apCR after NAT
利用所得的回歸方程,繪制logistic模型預測NAT后apCR的ROC曲線,計算預測概率的約登指數(shù)并選擇其最大的切點為cut-off值,該ROC曲線中預測NAT后apCR的cut-off值為0.364,繪制的logistic模型預測NAT后apCR的AUC為0.702,該模型中各變量在預測NAT后apCR的AUC分別為0.426(年齡)、0.598(穿刺病理學分級)、0.633(分子分型)和0.574(NLR水平),表明多因素聯(lián)合預測能較大程度地提升單因素的預測能力。
同時,本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apCR與臨床淋巴結腫瘤負荷無關,cN1、cN2和cN3患者NAT后apCR分別為40.4%(80/198)、37.0%(40/108)和31.8%(35/110),雖然差異無統(tǒng)計學意義(P=0.327),但臨床腋窩轉(zhuǎn)移腫瘤負荷較高的患者NAT后apCR有降低趨勢。
由于NAT療效的差異,準確評估NAT療效有助于預測患者的生存結局。NAT后apCR被認為是患者長期生存獲益的指標,NAT后達到apCR的患者生存率得到顯著改善,具有更好的5年總生存率和無病生存率[10-12]。同時,基于Z1071研究,NAT后SLNB替代ALND已被納入NCCN指南及St.Gallen專家共識[13-14],理想情況下,外科醫(yī)師能夠預測哪些患者的治療反應較好,并為NAT后SLNB選出最有可能達到apCR的患者。本研究基于多因素分析結果構建的logistic預測模型顯示,年齡低于48.5歲、穿刺病理學分級3級、TNBC或HER2+、低水平NLR患者更容易達到apCR。
既往研究結果證實,傳統(tǒng)的臨床病理學特征預測NAT療效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利用美國國家癌癥數(shù)據(jù)庫數(shù)據(jù)構建的Olga預測模型將年齡、腫瘤分子分型、穿刺組織分級、組織學類型及初始ALN分期作為NAT后apCR的獨立預測指標[15]。同時,山東省腫瘤醫(yī)院乳腺外科以NAT前原發(fā)腫瘤超聲影像大小與術后腫瘤實際大小對比作為乳房原發(fā)腫瘤反應的計算依據(jù),對Olga預測模型進行改良和驗證,發(fā)現(xiàn)年齡、分子分型及乳房原發(fā)腫瘤反應為apCR的獨立預測因素[16]。除了上述傳統(tǒng)的臨床病理學特征,作為簡單、客觀且廉價的實驗室指標,炎癥免疫相關指標已經(jīng)被廣泛用于預測pCR的研究,總的來說,炎癥免疫相關指標的降低提示炎癥免疫系統(tǒng)活性降低,治療效果更好[6-8]。但是目前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炎癥免疫指標與乳房原發(fā)腫瘤的相關性,而對于這些指標能否預測apCR的研究較少。
炎癥免疫系統(tǒng)調(diào)節(jié)的腫瘤微環(huán)境在腫瘤增殖、轉(zhuǎn)移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淋巴細胞被認為是腫瘤抑制細胞,能夠?qū)е录毎劳?、抑制腫瘤增殖;而中性粒細胞能夠促進腫瘤細胞增殖和血管生成,刺激腫瘤細胞遠處轉(zhuǎn)移[17-18]。當機體抗腫瘤免疫系統(tǒng)與炎癥免疫系統(tǒng)失衡時,腫瘤細胞產(chǎn)生的腫瘤相關炎癥介質(zhì),如腫瘤壞死因子-α、白細胞介素(interleukin,IL)-3、IL-6等會升高,這些炎癥介質(zhì)會導致中性粒細胞增多、血小板增多和淋巴細胞減少,相應的NLR和PLR水平也會升高,因此,低NLR和PLR水平患者有更高的抗腫瘤活性、更好的預后和療效[19]。換言之,NLR和PLR水平能夠穩(wěn)定反映機體免疫應答狀態(tài)[20]。與乳房原發(fā)腫瘤細胞類似,ALN中腫瘤細胞治療效果也會受炎癥免疫系統(tǒng)調(diào)節(jié)。本研究中,與NLR低水平亞組相比,高水平亞組患者apCR率更低(OR=0.302),意味著NLR水平也可作為NAT后apCR的預測因素。
NAT后apCR率的顯著提高,預示著部分初始cN+患者NAT后可選擇性避免ALND,提示我們可依據(jù)NAT后的療效,選擇個體化手術治療。對于初始cN1且NAT后為ycN0者,尤其是年輕、穿刺病理學分級3級、TNBC或HER2+、低NLR水平患者,可考慮對檢出>2枚陰性SLN者選擇SLNB替代ALND;對于初始cN2-3患者,因腫瘤負荷較大,且相關研究較少,應謹慎處理,仍建議行ALND。這種腋窩降階梯處理模式的轉(zhuǎn)化,部分基于全身治療對局部區(qū)域控制的療效,部分基于腫瘤負荷,其可行性還需等待前瞻性臨床試驗對總生存和局部區(qū)域復發(fā)結果的驗證[21]。
綜上所述,除了傳統(tǒng)的臨床病理學特征,作為簡單、廉價、客觀的實驗室指標,NLR水平也可以作為NAT后apCR的預測指標。整合NAT前臨床病理學特征及NLR水平可以進一步幫助預測NAT后apCR,進而基于NAT療效選擇個體化的腋窩降階梯手術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