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璇
(阜陽師范大學,安徽 阜陽 230067)
晚清到民國建立的十年間是“民變”最頻繁的時期。在“民變”發(fā)生高潮階段,各地“民變”的內(nèi)容和表現(xiàn)形式多種多樣,有抗捐暴動、搶糧、毀學堂、沖擊官府等。在任何媒介環(huán)境中,輿論的生成都需要以群體的作用為動力,維系彼此關系的是圍繞某一議題所建構的共同意義,從而使分散的意見表達形成規(guī)模效應?!懊褡儭弊鳛楫敃r突出社會問題,自然成為大眾傳媒關注的對象。從清末民變年份統(tǒng)計表可以看出,在1906—1907、1909—1911這兩個時間段的“民變”事件數(shù)最高,其中1910年最高達到217件,遠遠超過其他年份,因此,本文選擇數(shù)量較為集中的1909—1911這個時間段作為研究的時間分期(見表1)。
表1 清末民變年份與省份統(tǒng)計表[1]
表1(續(xù))
經(jīng)過文本數(shù)據(jù)統(tǒng)計,1909—1911年間《大公報》有關“民變”的報道大致可以歸納為饑民起事、抗捐暴動、聚眾暴動、戶籍調(diào)查和搶米罷市五類,共204篇。為了便于歸類,對于連續(xù)性的報道,本人將只選取一篇放入統(tǒng)計表中(見表2)。
表2 《大公報》民變事件報道分類統(tǒng)計表
表2(續(xù))
《大公報》關于“民變”的報道,以消息為主要形式,向受眾傳遞某時、某地、有某個“民變”事件發(fā)生;對于當時影響較大的“民變”事件,便會選擇連續(xù)報道的形式,并配發(fā)“言論”(評論)表明立場和態(tài)度,以此構成一個相對比較完整的“報道鏈”,影響社會輿論的走向。
社會輿論的傳播也就是對于當時社會環(huán)境與現(xiàn)實的建構,媒體的新聞報道不是對現(xiàn)實“鏡子式”的反映,而是根據(jù)媒體自身所堅持的新聞立場和新聞價值標準對各種事實進行取舍選擇和加工的過程,這個過程從某種意義上說就是對現(xiàn)實世界的建構,是媒體所構建的一種新聞框架或媒介框架[2]?!洞蠊珗蟆纷非蟮摹巴褐疄榇?,無私之為工”,并以此意志為導向整合社會,是一種典型的信息單向流動過程。
(1)新聞框架理論是新聞媒體對新聞事實進行選擇性處理的特定原則,這些原則來自于新聞媒體的立場、編輯方針以及與新聞事件的利益關系[2]。
從《大公報》民變事件報道分類統(tǒng)計表來看,報道的地區(qū)主要分布在江蘇、湖北、湖南、安徽和山東等地區(qū),這些是“民變”事件的高發(fā)區(qū)?!洞蠊珗蟆逢P注的“民變”事件集中在事件的焦點區(qū)域、高發(fā)區(qū)域,對于影響重大的事件進行跟蹤報道,追究事件的前因后果,意圖用大規(guī)模、全方位的報道來干擾受眾接收信息的頻率。比如,在對“湖南長沙搶米事件”報道的過程中,整個報道周期長達一年,從1910年4月19日至1911年4月13日共有12篇報道,其中1篇言論、1篇閑評和10篇消息?!吧綎|萊陽亂事”的事件報道周期有兩個多月,從1910年8月3日至1910年9月26日,其中1篇言論和1篇消息,最引人注目的是連載的9篇實地調(diào)查報告書。對于這兩個新聞事件報道的處理,通過安排的時間、報道次序、全面性等方面可以看出,《大公報》是在“有意”地向受眾傳遞著有關“民變”的重要信息,為受眾建構的是一個具有新聞真實性與敢于正面剖析事件緣由的輿論環(huán)境。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受眾接收的不僅僅是事件的“原貌”,更多的是媒體為他們構建好的輿論場,如若在日常人際交往中接收到的信息與報紙的報道存在沖突,報紙此種大規(guī)模的報道對受眾的思維便會產(chǎn)生沖擊,繼而影響受眾對事件乃至對當時社會時局的看法。
(2)在一定的新聞文本中,新聞框架通過一定的符號體系,比如定性的關鍵詞或具有特定意義的圖像符號等表現(xiàn)出來,這些符號形成對新聞事件意義的建構[2]。
《大公報》在新聞事件報道過程中,使用的定性關鍵詞是新聞框架的符號化體現(xiàn)。在對各地“民變”事件的報道中,使用的關鍵詞可以分為以下幾類:如抗捐、搶米和搶面、聚眾滋事、劫官、暴動、叛民等帶有消極貶低傾向的詞語占據(jù)的比例約50%左右;如租界罷市、調(diào)查戶口、兵民交戰(zhàn)等中性詞所占比例約30%;其他占20%左右。從關鍵詞使用的比例來看,《大公報》更傾向于將事件定性為帶有反抗性質(zhì)的民眾示威行為,通過這些關鍵詞建構了一系列屬于自己的符號體系。在這個體系下,報紙對民眾行為的定性看起來似乎對民眾不利,但事實上是在隱性地警醒受眾,《大公報》所建構的輿論環(huán)境是偏向于廣大民眾,是在為民眾“呼喊”的。比如,在“聞湘省饑民鬧事志慨”[3]這篇言論中,《大公報》批評了其他報紙在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就進行大肆報道:“況乎國民之所以成饑民者,亦非全由天災矣。此來國家行一新政即為官吏胥役開一之國財之塗,樹嗤嗤者說,平日括其養(yǎng)生之資以鮑官吏之私嶪”,果斷地指出“饑民起事并不是全因天災,其中國家實行新政也是一大原因”,堅持正面剖析事件,向民眾傳遞事實的真相,在當時起到了引導輿論,建構正向輿論環(huán)境的作用。
(3)新聞框架作為新聞事件定性的主導型框架,對受眾認識、理解新聞事件以及對新聞事件作出反應具有重要影響[2]。
受眾閱讀新聞是一個基于個人框架對新聞文本進行解讀的過程,具有一定的能動性和批判力。但是對于受眾個人經(jīng)驗較為間接或較復雜的新聞事件,特別是在缺少對照性信源的情況下,媒體的主導性框架所造成的先入為主效果是顯而易見的[2]?!洞蠊珗蟆吩趯Α懊褡儭笔录M行報道的過程中,所建構的是一個帶有“激進”思想,為國民引導道路,監(jiān)督政府的新聞框架,對于所報道的新聞事件的定性更多的是來自于這樣的準則,崇尚新聞規(guī)范,做好“上”與“下”的溝通,尋找受眾與之相關的合意性,影響受眾的主流價值觀和對待事情的理解與看法。《大公報》自1902年創(chuàng)刊以來一直關注各地發(fā)生的“民變”事件,到1910年前后不斷進行的大規(guī)模連續(xù)性報道,加之民眾反抗報道的“泛濫”,也在某種程度上帶有宣揚變革的思想。故而在“沖突框架”和“激活框架”的共同作用下,構成了《大公報》報道的主題框架,這易于在社會中形成“革新變法”的社會輿論環(huán)境。
近代傳媒擔負了民眾了解國家、社會、信息,了解內(nèi)部溝通和外部環(huán)境等職能,而晚清時期的內(nèi)外危機使得近代報刊在構建輿論空間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較強的政治性和批判性,作為信息傳播和公共輿論的基本單位,也增強了對社會的滲透和影響力度。1909至1911年是以孫中山為首的革命派活動最頻繁的時期,也是康有為、梁啟超等在維新變法失敗后,到處奔走,以?;柿棃D變革發(fā)展的時期。此時紛起的“民變”事件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激勵,催促著他們進行革命或者變革。在這一時期,《大公報》雖然秉承了其一貫堅守的社會責任和公共意識,大量報道革命活動,但在言論上還是在推崇君主立憲,一直堅持自己政治思想、政治傾向,這更多是與他的辦報人英斂之的個人思想有關?!洞蠊珗蟆分鞴P英斂之主張變法維新,議論朝政,反對袁世凱,使得《大公報》的新聞報道在選擇事實、闡述立場、表明態(tài)度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帶上了這樣的政治色彩,這對其建構輿論環(huán)境有很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