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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的山楂紅了(外二篇)

2021-03-24 10:00紅孩
神劍 2021年1期
關(guān)鍵詞:小唐太行山

北方的秋天說來就來了。前些天,我的報社女同事舉著一塊獎牌向我煞有介事地說,紅老師你到過太行山嗎?我說到過,還寫過文章呢!女同事又說,那你在太行山漂流過嗎?我說沒有。于是,女同事興奮地告訴我,今年夏季她同一批記者到山西平順縣采訪,順便到太行山峽谷中進行了一次漂流活動??h旅游局的領(lǐng)導(dǎo)為給活動添點樂趣,特意趕制了一些獎牌,以激勵記者們在平順玩得盡興。

說起平順,很多人或許一無所知。但如果說到趙樹理筆下的《三里灣》和全國第一屆至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申紀蘭,恐怕就家喻戶曉了。是的,這里是著名的勞模之鄉(xiāng),也是產(chǎn)生名著的地方。所以,當長治市文聯(lián)主席、著名女作家葛水平女士打電話問我可否有時間到鄉(xiāng)下小縣平順進行采風(fēng)時,我馬上告訴她:去,一定去。

幾年前,我曾到過長治市所屬的壺關(guān)縣。那里有著動人心魄的太行山大峽谷,以及壺關(guān)人民用幾年時間在山上用石頭圍成的幾十公里長的疙瘩防火墻,回來后有感于太行人民的吃苦耐勞精神,我寫出了散文《壺關(guān)疙瘩》。以后,大凡遇到太行山人,我都會油然而生敬意地說:太行山人,了不起,你們有不朽的疙瘩精神。

去年五月,我新結(jié)識了一位女畫家,她的名字叫丁紅。見面那天,她把還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畫集送給我,希望我給指導(dǎo)一下。我說我對繪畫是外行,哪里敢談指導(dǎo)二字。聊天中,我在隨手翻開的畫面上,見到一組以太行山為題材的作品,包括《太行春早》《金秋柿果》《太行風(fēng)骨》《朝陽溝金秋》等,大約有十幾幅。很快,我的目光就被作品的構(gòu)圖、色調(diào),特別是濃濃的太行氣色所吸引。記得當時我就對丁紅說,我們作家真應(yīng)該好好向你們畫家學(xué)習(xí)。自20世紀90年代,文學(xué)提出“向內(nèi)轉(zhuǎn)”后,現(xiàn)實主義遭到無情的拋棄。有相當多的作品連文學(xué)的基本要素都不講究了。譬如描寫。在過去的文學(xué)作品中,有很多的作品對山川河流、花草樹木,以及動物昆蟲都有著詳細的描寫。而現(xiàn)在,這樣的作品你幾乎一篇也看不到。而畫家們呢?依然背著畫夾游歷于山水間,在不停地做著寫生。

正是因為有了這種敬佩之心,后來我為丁紅的這一組太行作品寫了解讀文字。我還不止一次對丁紅說,如果有可能,等秋天太行山上的山楂紅了,我愿陪她到那里再次去寫生。然而,不等約定實現(xiàn),丁紅就到廣州籌備她的畫展去了,這使我不得不有些遺憾。9月22日,秋分那天,當我坐上了開往太行山的飛機時,我給丁紅發(fā)了短信:我要到太行山采風(fēng)去了,但愿能找到你昔日的足跡。如果你對太行山有什么要說的,請你告訴我。丁紅很快復(fù)信:請代我向太行山問好,我一定還會去看它,那是一座偉大的山脈。祝你采風(fēng)取得巨大的收獲。

太行山啊,太行山,你將給我?guī)碓鯓拥氖斋@?

到平順參觀的第一站是川底村。汽車剛到村口,就見路邊有個路牌,上寫:趙樹理創(chuàng)作《三里灣》的地方。我們下車,正趕上一個老鄉(xiāng)在晾曬核桃。葛水平招呼著我們一行人,大家可以隨便拿幾個,玩、吃都可以。于是,人們一窩蜂似的低頭抓起來,有力氣大的雙手一捏就把一個核桃皮擠裂,里邊宛如人腦狀的核桃仁頃刻間就暴露在眼前,其清新的味道,讓你不得不想嘗嘗鮮。吃過核桃,縣里的同志呼喚大家走進趙樹理故居,這時有人提出還未付給老鄉(xiāng)核桃錢呢!葛水平說,太行山人大氣,吃幾個核桃不算什么。一旁的老鄉(xiāng)也跟著憨厚地說是哩是哩。

川底村1951年創(chuàng)辦了全國第一個生產(chǎn)合作社,為其以后在全國的普及起到了示范作用。不久,趙樹理響應(yīng)中央的號召,于1951年到1952年,來到川底村深入生活,并于1953年創(chuàng)作完成了長篇小說《三里灣》,由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出版。以后的川底村就改為三里灣了。時間雖然已經(jīng)過去快60年了,但人們對《三里灣》以及趙樹理為農(nóng)民代言立傳的精神依然記憶猶新。《人民文學(xué)》原常務(wù)副主編、老作家、資深編輯周明對我說,他1961年1月曾到趙樹理掛職擔任縣委副書記的沁水縣去組稿,他坐火車從北京到侯馬,又從侯馬坐汽車顛簸四五個小時才趕到沁水縣委招待所。趙樹理見到周明感動地連聲說“行路難行路難”。當時的趙樹理完全是一身農(nóng)民打扮,說起農(nóng)村生活如數(shù)家珍,諸如農(nóng)時遇到的困難,公社缺少口糧、農(nóng)具,水利需要加快建設(shè),甚至講到縣里每年有多少孕婦,需要配置多少雞蛋、紅糖。話講到興奮處還會順手從墻上取下二胡拉幾下。聊天中趙樹理特別談到了縣工會主席、勞動模范潘永福,講得生動感人。第二天他還陪周明專程去看望了潘永福。周明回京后不久,就收到趙樹理寫的人物特寫《實干家潘永福》,文章發(fā)表后在全國產(chǎn)生了廣泛的影響。如今,斯人已去,當我看著庭院里那棵紅彤彤的山楂樹,歷數(shù)著黑黢黢的屋內(nèi)陳列的諸如煤油燈、二胡、腰鼓、镢頭、提燈、竹套暖瓶等遺物時,我不由心潮起伏,仿佛真的看到那個手扶犁杖,鞭趕黃牛,唱上幾口上黨梆子的農(nóng)民代言人趙樹理此刻就在我們眼前,遂賦詩一首,以示緬懷之情:“山楂火紅映天涯,趙氏文風(fēng)譽中華。三里灣長非三里,大師寫啥就是啥?!?/p>

到平順的第二站是西溝村?;蛟S,在一般人眼里,平順的西溝遠沒有昔陽的大寨、江陰的華西村那么出名。但如果我告訴你,這里是全國第一個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組織互助組的首倡者李順達、舉起男女同工同酬大旗第一人申紀蘭、全國“愛國豐產(chǎn)金星獎?wù)隆鲍@得者李順達、郭玉恩的家鄉(xiāng),你肯定會肅然起敬。在西溝村紀念館門前,我見到了已經(jīng)82歲高齡的申紀蘭,作為全國第一屆至第十一屆全國人大代表,她的身上你幾乎看不到一點名人的光環(huán),她樸實得就像一位農(nóng)村老大媽。可她一說話,你又覺得她真的和普通農(nóng)家婦女不一樣。我們同行的有位人民日報記者,當葛水平向申紀蘭做過介紹后,申紀蘭一把握住記者的手說:“哦,人民日報的,幾十年啦,我們是老朋友?!备鹚竭€向我們講到,去年有香港記者采訪申紀蘭,記者問申紀蘭,你作為連續(xù)十一屆的全國人大代表和黨代表,你投的全部是贊成票,請問你出于怎樣的考慮?申紀蘭說,我作為人大代表,我代表著人民的信任,同時,我還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一個圓圈我有可能畫不圓,但我畫兩個半圓總還可以的吧!這就是申紀蘭,一個與共和國同行的婦女代表。在西溝關(guān)于申紀蘭的故事很多,譬如:她幾十年來從沒掙過村里的工資,長治市委給她配置一輛奧迪轎車,她長期放置在村里的倉庫里。村里為了發(fā)展企業(yè),以她的名字注冊商標的“紀蘭牌核桃露”,冠名費她分文不取。至今,她還靠種植自己的自留地維持自己的生活。

從西溝村紀念館出來,我們先后去攀登天脊山以及神龍灣的天瀑峽,據(jù)說這里是太行山的最高處。由于身體的原因,多年來我已不習(xí)慣費力去登什么高山以獲得一覽眾山小的豪情,而更看重的是山里人給我的感覺。在平順的許多山梁間,我看到有許多密若繁星般的魚鱗坑——山里人為給荒山植樹,人工用山石碎土依山勢堆成小石坑,里邊種上山木果樹,遠遠望去,很像層層的魚鱗斑,頗是壯觀。而令人最嘆為觀止的則是在懸崖峭壁上開鑿出的幾公里長的掛壁公路,汽車從里邊穿梭而過,是驚險,是驚奇,是震撼,你一時很難說得清。有了這一處又一處的感受,當同行的朋友們爬過大山后向我描述一路上的景致有多么美好時,我一點也不覺得失落。有道是山高人為峰,我所見到的平順人、壺關(guān)人、長治人,以及那些無數(shù)的不曾相識的太行山人的壯舉所闡釋的不就是這個道理嗎?

告別太行山,告別平順時,我特地從山上摘了幾片紅色的楓葉和幾顆紅紅的山楂果,我要帶給我的畫家朋友。我想對她說:太行山的山楂紅了,我們何時相約去看看呢……

女人的荷

此刻,已經(jīng)是午夜,天邊的滿月斜斜地掛在頭上,沒有星光,間或有一盞流動的夜明燈從眼前隱隱地劃過,同行的童姐說那是祈福之人燃放的。我不知道那祈福之人是男是女,也不知道他們是祈求生命的健康還是愛情的永恒,總之我們六個文學(xué)上的善男善女面朝月色,已經(jīng)表情莊嚴地同那陌生的朋友一起祈禱了。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自己。

然后,我們徜徉在悅荷廣場,開始了一場沒有約定的月光晚會。晚會的形式自然是用歌聲、朗誦與舞蹈,主題需與月亮、荷花有關(guān)。三個女士,當仁不讓地成了今晚的夜鶯,古典的,現(xiàn)代的,中國的,外國的,知道的,不知道的,它們像潮水般的傾瀉而下,似乎要把這千畝荷塘給填滿似的。側(cè)眼看著那些被冠名小碧臺、寧娃、碗蓮、香睡蓮、彼得、克羅馬蒂的蓮花們,有微笑綻放的,也有羞澀含苞的,還有隱在荷葉下面的,像大企鵝下面的小企鵝,溫暖而又多情。聽著我們的合唱——“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那些高高低低的花冠們也不再矜持了,漸漸地開始搖曳,與遠處堤岸上的垂柳連成一幅多彩的夏夜風(fēng)景。

“要是有把小提琴就好了?!蓖阏f。“哦,是的,如果現(xiàn)在我們真的有把小提琴就好了?!蔽蚁胪愦藭r一定想到朱自清在其散文《荷塘月色》中所描寫的那句“光與影有著和諧的旋律,如梵婀鈴上奏著的名曲”了。其實,沒有音樂也罷,任何樂器都是人手的操弄,而控制人手的恰恰是人的心靈。只要有了心靈的歌唱,連路邊的小草都會和我們共鳴的。

不知怎的,我突然憶起我的少年往事了。

我的家鄉(xiāng)在北京郊區(qū),那里過去也曾有過很多的河流與池塘,雖然沒有種植藕荷,但茂密的蘆葦總還是有的。少年讀書,當讀到“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時,我就思忖,小荷是什么?它長什么樣?這樣的猜想一直持續(xù)到上了中學(xué)。印象中第一次見到荷花,是在北海公園,那是一個晚秋。晚秋的荷花,宛如結(jié)過婚的女人,從葉子到花蕾都顯得豐滿而頗具神韻。記得班里有個叫荷的女孩,生得天生麗質(zhì),臉上略施淡粉,雪白的襯衫領(lǐng)翻在綠色的確良上衣外面,兩眼晶瑩剔透,怎么看都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白荷。因為時代的緣故,我們同桌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說過的話,還未曾超過三次。

第一次是我的作業(yè)本掉在地上,由于家里窮,我穿的布鞋大腳趾那個地方已經(jīng)露出窟窿,正好被荷連同作業(yè)本一起看到,這使我很局促不安。荷說:“你的作業(yè)本掉地上了?”我假裝沒有聽見,兩眼直直地盯著黑板。見我不動聲色,荷稍微挪動桌子,彎腰將本子拾起來,用手輕輕地撣了一下,順手放到我桌子的右上角。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臉倏地一紅,連個謝字都沒敢說,雙眼又朝黑板望去。

第二次是我在一節(jié)語文課上朗讀茅盾先生的散文《白楊禮贊》,由于我天性愛朗誦,再加上之前已經(jīng)閱讀過幾遍,故朗讀起來就充滿了韻味。當朗誦完最后一句,全班同學(xué)都情不自禁地給我報以熱烈的掌聲。下課時,荷對我悄悄地說了句:“我還想聽你朗誦一遍。”我一怔,臉紅紅地回答:“你其實比我朗誦得更好!”荷的臉瞬間也閃過一點點的紅。從這次以后,我的心好像已經(jīng)裝滿了荷。這是不是初戀呢?

第三次就發(fā)生在那年秋游的路上。原定一個班一輛車,誰料早晨汽車公司少發(fā)來一輛,說有輛車發(fā)生故障,來不了了。無奈,我們班的學(xué)生只好分插在另幾輛車上。我跟荷被安排在同一輛車上。人很多,大家擁擠在過道,人貼人,荷挨在我的后面。我怕擠到他,便努力和一側(cè)的男同學(xué)擠著。車開動以后,由于路途顛簸,我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和同學(xué)碰撞著,有幾次險些碰到了荷的前胸。荷沒有說話,只是用涂了脂香的手絹不停地擦汗。忽然,一個急剎車,我的身子先是一個大大的前傾,而后又大大地來個后仰,重重地撞在荷的前胸上。我感到荷緊張地抽搐一下,但她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我不好意思地回頭沖她看了一眼。荷輕聲說:“沒關(guān)系,你要是站不穩(wěn),就往我這邊靠靠。”荷的聲音不大,但已讓我暖流涌遍全身。在接下來的路途,我放松心態(tài),身子自然貼緊了荷,任汽車怎樣顛簸,我們誰也不說話。多年過后,在我接觸過無數(shù)的女性中,我再也找不到當初與荷的感覺。

“紅弟,你在想什么呢?”身后傳來霞姐的聲音。

“哦,我在想少年時代的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荷”。

“我想那女孩一定很好看,不然你怎么會那樣地專注,連我們的歌聲都不聽了!”

“對,那真是一朵漂亮的荷。我們已經(jīng)二十余年不見了。”

“你很想她,她是你的初戀嗎?”借著朦朧的月色,我感到霞姐很好奇。

“怎么說呢,就算是吧。不過我們之間從來沒有表露過?!?/p>

“真正的愛情是不需要表露的,彼此留在心里已經(jīng)很美?!?/p>

一只白鷺從遠處的荷花中躍起,不知是我們的歌聲驚擾了它,還是它受我們的刺激也去尋找它的那一個去了。我不再順著霞姐的問話交談下去,我對朋友們說,我給你們朗誦我的一首田園詩吧:“我站在田頭看日落,落日的余暉把笑臉給你。晚霞捎走了你的愁緒,你留給月下一個甜蜜。”(《日落》)

“哇,你什么時候?qū)懗鲞@么美的詩?”童姐以前只知道我寫散文、小說,乍一聽到我的詩她自然感到驚喜。

“那是在我少年的時候,對什么事尚在懵懵懂懂。突然有一天就來了感覺。”

“我想肯定與愛情有關(guān)?!蓖憬裉焱盹埡笤诖蠛@飼秤瘟藘蓚€多小時,她現(xiàn)在還處于興奮狀態(tài)。在我們六個人中,她唱的歌最多,且大都與愛情有聯(lián)系。

“你說對了,剛才紅弟若有所思,就是在想他的初戀。他的那個女朋友的名字就叫荷。”霞姐解釋著。

“真的,太浪漫了。那后來呢?我是說荷的后來?!蓖汩_始追問。

“后來,后來荷成了別人的新娘?!蔽业鼗卮鹬?,但心里已經(jīng)很不是滋味。

“不好,不好,霞姐,我建議我們六個人結(jié)成三對,彼此牽著手走,要不多遺憾哪!”

“我們已經(jīng)都牽過手了。心靈之約?!毕冀惴浅UJ真地回應(yīng)著,“你要是非想牽,我建議你跟紅弟牽一下?!?/p>

“我們何止牽手,我還想來個擁抱呢!”說著,童姐向我伸出手,我們不僅手牽在一起,而且很溫暖地真的來個擁抱。雖然時間只有十幾秒鐘,但我們已經(jīng)能夠感受到對方真實的溫暖。我相信,真實是能感動一切的。

又一盞夜明燈劃過天空,那些祈福的人還在燃放著他們的夢想。漫步在這南戴河的中華荷園,我不由得聯(lián)想到曾經(jīng)到過的西湖、太湖、微山湖、昆明湖,大凡有湖的地方都會有荷,有荷必然會有花,有花又怎能不會產(chǎn)生愛情呢?但我總覺得,這荷花天生是為女人長的,大詩人楊萬里在《紅白蓮》一詩中不是有“紅白蓮花開共塘,兩般顏色一般香。恰似漢殿三千女,半是濃妝半淡妝”嗎?我以為,這應(yīng)該是最好的佐證。

夜宿沱沱河

半夜時分,沱沱河兵站外下起了大雨。夜色中間或夾雜著閃電,與遠在幾百米外的狼群的目光交織在一起。這是高原的七月,屋里的溫度宛如寒冬,身子已經(jīng)壓上了兩床棉被,雙腳還是感覺冰冷。初到高原,所有的人都不太適應(yīng),頭暈得不行。開始人們還想通過聊天講笑話抵抗一陣,可說著說著就不再吱聲了。

高原的夜真是靜啊。我們一行采風(fēng)團是下午六點到達沱沱河兵站的。初見沱沱河,并沒有想象的那么波瀾壯闊。以前,當一聽說這里是三江源頭,便馬上聯(lián)想到有咆哮的洪水從雪山上一路奔瀉而來,可現(xiàn)在,望著清澈靜謐舒緩的河水,我的內(nèi)心不免有些失望??粗覑澣凰У臉幼?,同行的上海女作家小唐對我說,說來也怪了,中午在唐古拉山我都不行不行的了,現(xiàn)在怎么突然沒事似的。我說,開始你是不適應(yīng),記得在唐古拉山口,你的臉色煞白,真擔心你扛不住呢!小唐說,我也沒想到高原反應(yīng)那么嚴重,多虧你把氧氣送給了我。

小唐是個女中尉。她本是杭州女孩,20世紀90年代初參加高考,鬼使神差地考了軍校,這和她打小要當作家的理想毫不相干。大學(xué)畢業(yè),她被分配到東海艦隊,多次隨艦隊出海。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看到《解放軍報》在搞一個文學(xué)作品征文,她就偷偷地將一篇散文投了過去。本來,她對這篇散文是沒抱太大希望的,哪想,一個月后,這篇散文竟然在副刊頭條發(fā)表,一下引起部隊首長的關(guān)注。

很快,小唐被調(diào)到基地政治部當起了宣傳干事。一年后,她隨基地首長來到了上海的一所軍事學(xué)院。我和小唐相識,得益于我們有著共同的老師——解放軍總后勤部文藝創(chuàng)作室的王宗仁老主任。那時,王老師還主編著文學(xué)雙月刊《后勤文藝》。別看這本刊物是內(nèi)刊,可在總后官兵中有著廣泛的影響。我雖然不是軍人,但由于與王老師的師生關(guān)系,總后的作者從來沒有把我看作是地方的人。記得在一次總后的文學(xué)活動中,時任總后文化部長的盧江林在介紹我時說,紅孩不是外人,他是我們總后的女婿。盧部長的話即使不當真,也足以說明我和總后的關(guān)系。

我是在《后勤文藝》先看到小唐寫的散文,才注意到她的。二十多年過去了,小唐當時寫的散文具體什么標題我已經(jīng)記不得了,內(nèi)容是寫女兵與大海的。我們這個采訪團走的是青藏線。幾天前,我們十幾人從各地云集到總后青藏兵站部。在兵站部,我第一次見到小唐,她穿著標志性的軍裝,給人的感覺是英姿颯爽?;蛟S是王老師經(jīng)常在她面前提起我,我們很自然地就常在一起。諸如坐車、吃飯,甚至包括一起看電視專題片。

在西寧我們待了三天。第二天去了久負盛名的青海湖。時逢七月,沿途我們看到大片的油菜花,那黃色的海洋與藏藍色的天空在遠方連在一起,讓人心曠神怡,浮想聯(lián)翩。小唐喜歡照相,脖子上始終掛著一架日本進口的專業(yè)相機。這幾天,我聽到的更多的還不是風(fēng)景的介紹,主要是對高原反應(yīng)的各種故事。經(jīng)過日月山時,海拔已經(jīng)3000多米,有的人隱隱地感到有些胸悶。我問小唐有什么感受,她說沒任何感覺。我知道,在高原,越是身材高大的人往往反應(yīng)越明顯,反之,像小唐這種纖弱的女子往往倒很適應(yīng)。等到了青海湖,由于瞬間起風(fēng),我感到那風(fēng)是在浸透骨頭,只好趴在地上,去遠眺湖中的景色。小唐雖然也覺得寒冷,可她還是和幾個人去了鷺鷥島去看鳥們的表演了。

第四天一早,我們登上了從西寧到格爾木的列車。青藏線全長兩千多公里,格爾木是真正的起點。我很感謝總后兵站部的領(lǐng)導(dǎo),他們給我們安排的時間、路線都是在逐步適應(yīng)高原反應(yīng)的條件下進行的。在格爾木我們吃到了部隊溫室大棚里種植的蔬菜。在十幾年前,這是無法想象的。記得部隊開始在溫室大棚試驗種植蔬菜時,由于氣候特殊,黃瓜怎么也長不大。后來,經(jīng)過專家多次試驗,終于長出幾根一尺多長的黃瓜,很多戰(zhàn)士興奮得像見到心儀的姑娘,他們每天都要到大棚里觀看。當時,對于綠色的黃瓜,其價值要勝過黃金。一位部隊首長說,在高原,黃瓜不是用來吃的,而是供戰(zhàn)士們看的。這就是雪域高原!這就是我們最可愛的人的真實生活寫照!

經(jīng)過兩天的休整,在基地22醫(yī)院做了全面體檢后,我們終于踏上了青藏線。我們是早晨出發(fā)的,路上大家說說笑笑,唱著歌,仿佛前面的路會一路順風(fēng)的。王宗仁老師提醒道,別看現(xiàn)在熱鬧,等一會兒到了昆侖山口就老實了。昆侖山?我努力地回想著這三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字。記得在多年前,我曾看過電影《昆侖山上一棵草》。前幾年,王宗仁老師還把他的散文集《昆侖山的愛情》送給我,從書中我知道了昆侖山的許多故事。具體說,是關(guān)于青藏線官兵的生活。自那時起,我就想有朝一日一定要親自到青藏線到昆侖山去看一看。

昆侖山口到了。這里是青海與西藏的分界線,海拔5231米。車子在界碑處停下來,人們下車在附近溜達、照相,也有的在路邊稍微背人的地方撒尿。因為車上有幾位女同志,大家便以大巴車為界,男女分別在兩側(cè)唱歌……也就是小便。這是高原獨有的風(fēng)景。等人們自由活動了十幾分鐘,陸續(xù)回到車上的時候,有幾個人便出現(xiàn)了胸悶、心慌等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yīng)。我從衛(wèi)生員手里接過氧氣瓶,煞有介事似的吸了幾分鐘。我問身邊的小唐,你要不要也吸幾口?小唐說,她暫時不需要。

汽車一路顛簸前行。大約快到唐古拉山口,海拔已經(jīng)到了5600米,車里的人們這時除了個別人,大都感到高原反應(yīng)了。我看了看小唐,只見她的臉色已然沒有先前的紅潤,逐漸開始變灰,我問,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小唐說,心慌。我連忙把小唐的手拉過來,用手指點壓她的虎口穴。過了兩三分鐘,見小唐沒有好轉(zhuǎn),我索性把氧氣管從我的鼻下拔掉直接放到她的鼻孔里。小唐用力地呼吸著,很快臉色開始紅潤起來。我告訴小唐,再堅持一會兒,我們很快就會到兵站。

大約快一點鐘,我們才到達兵站。盡管小唐已經(jīng)好多了,我還是不顧自身的疲勞,攙扶著她到了兵站的二樓。兵站衛(wèi)生員給小唐量了血壓,又用聽診器在胸部聽了聽,說沒什么大事,吸點氧,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我對衛(wèi)生員說,要是能吃到一個黃瓜就好了。衛(wèi)生員遲疑了一下,說我到食堂看看有沒有。等了10分鐘,衛(wèi)生員拿來一根黃瓜,我一看那黃瓜不僅是蔫的,而且還凍了。便問,就這么一根?衛(wèi)生員說,這還是他好不容易從炊事員那里強要來的。在兵站,不比在城市,能見到黃瓜就不錯了。我把黃瓜拿給小唐,她只是用嘴巴輕輕舔了一下,便交還給我。我說,既然吃不下,一會兒讓炊事員給做碗熱湯面,只要吃了,很快就會恢復(fù)體力。

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休息,我們的體力明顯恢復(fù)許多。為了讓我照顧小唐,兵站特別安排了一輛吉普車送我和小唐。吉普車在青藏高速上跑起來確實要比大巴車輕快得多??墒?,由于我們的高原反應(yīng),在車子的顛簸中,我們實在無心看窗外的風(fēng)景。小唐就半躺半靠在我的身上。我問司機,到沱沱河兵站需要多長時間,司機回答,差不多三個小時吧。我心想,三個小時,恐怕要把腸子顛破的。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或許由于道路太顛簸了,我和小唐不知不覺都睡著了。等我們醒來,瞬間覺得高原反應(yīng)沒了。小唐開始看窗外的風(fēng)景。青藏公路雖然都是柏油路,但路上還是很危險的。沿途,我們多次看到翻到路邊溝里的各種車輛,也偶爾會看到牦牛、羚羊穿過公路。就在我們向窗外無意觀看時,小唐突然看到一對交配的牦牛,她不解地問我,它們在干什么呢?看著小唐認真的樣子,我想笑又笑不出來,我說:它們在談戀愛呢?對于我的回答,小唐好像還理解不了,她仍舊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我只好說,它們在交配呢!小唐聽罷,臉倏地紅了。她說,你咋知道呢?我說,我在農(nóng)場學(xué)過兩年獸醫(yī)??!

據(jù)到過青藏線的人說,到了沱沱河,生不如死。這話聽著邪乎,尤其是我們傍晚到了沱沱河后并沒有覺得這里有多么可怕。相反,當我和小唐在沱沱河的晚霞中散步時,竟覺得這里出奇的美。晚飯后,疲憊不堪的人們不到九點就都睡覺了。我們四個人一個房間。睡覺前,還沒有停電。待到11時,兵站突然停電,四下一片漆黑。好在人們大都熟睡,幾乎誰也不起來上廁所。我們的房間都在二樓,而廁所卻在一樓。就是說,誰要是上廁所,必須到一樓。

身子蜷縮在被窩里,回憶著一天的見聞,不知是興奮還是高原反應(yīng)我無法入睡。半夜時分,我突然覺得腦袋天旋地轉(zhuǎn),腦瓜仁兒更是鉆心地疼。我用雙手緊緊地扣住頭,努力地想著大海,數(shù)著一二三四,可越是想分散注意力,腦袋越是出奇地疼。這時,我終于明白了人們所說的“到了沱沱河,生不如死”。我看了看其他三個人,他們已酣然入睡。

正當我輾轉(zhuǎn)反側(cè)時,忽然傳來幾聲輕微的敲門聲。這么晚了,會是誰呢?我沒有馬上做出反應(yīng)。見屋里沒有動靜,屋外的人便加大了敲門的力度。我剛要問是誰,睡在我對面的來自《當代》和《青年文學(xué)》的兩位編輯幾乎同時對我說,紅孩快起,小唐來找你了。我說,你們倆別開玩笑。我正要下床,只聽得小唐在門外喊道:紅孩,你睡了沒有?我一聽,趕忙答道:我馬上出來。我下意識地去摁了電源開關(guān),沒電。我借著窗外的一點微弱的光亮,摸著黑走出了客房。我問小唐什么事?小唐說,她要小便。我說廁所在一樓呢。小唐說,樓道里太黑,她一人不敢去。

我拉著小唐的手,順著樓道的墻一點點摸著前行。好不容易到了一樓,由于廁所在最里邊,我們到了大門口,看到外面還比較亮,特別是有閃電劃過,就覺得室外更好些。我對小唐說,咱們到外面方便吧。小唐說,外面有廁所嗎?我說,離大門五六十米好像有。說著,我和小唐小心翼翼地走出大門。

室外下著小雨。我回過頭來,在大門邊找到一把雨傘,打開罩在小唐的頭上,說,我們往前走。大約走出十幾米的樣子,忽然在遠處傳來幾聲狼的嚎叫。我和小唐都不禁打個激靈。我喊道,有狼!小唐聽罷,身子不由得靠進我的懷里。我順著狼的叫聲望去,只見在二百多米外隱約有三四只狼在雨中沖著天空吼叫,那綠色的狼眼在夜色中愈發(fā)顯得明亮。好在這幾只狼并沒有注意到我們。小唐怯怯地說,咱們回去吧。我說,屋里太黑。小唐說,那怎么辦?我看了看遠處的狼,又看了看身邊的小唐,說,不行就地解決吧。小唐說,這怎么行呢?我說,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瞎講究什么!我不由分說把傘高高地舉起來,示意小唐蹲下來。小唐難為情地望著我,說,她從來沒有這樣過,不習(xí)慣。我不禁笑了起來,說,我也不習(xí)慣,你快點,一分鐘就完事了。小唐勉強蹲了下來,她見我看著遠方的狼,就說,你可不能偷看我。我說,我給你看著狼。小唐又說,你看狼可以,但你得背過身去。我說,好,你就快尿吧,我聽著就可以。小唐大聲嚷道:聽也不可以!

小唐的叫聲讓我哭笑不得。這時,我真想讓狼往這邊跑幾步,那樣,就可以看到小唐狼狽不堪的樣子。小唐在驚恐中結(jié)束小便,她站起來問我,你也方便一下吧。我戲謔道,我尿的聲音可比你的大得多呢,說不定能把狼招來。小唐說,你就別犯壞了,如果你不尿,咱們馬上回去。

我和小唐走進大門,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如釋重負。本來,我想對小唐說,趁著這夜色,咱們待會再走吧。但一想到第二天還要趁早趕路,我只好牽著小唐的手繼續(xù)沿著樓梯摸向二樓。在小唐的寢室門口,我們松開了手,我對小唐說,到了。小唐回過身,對我只簡單地說了句:謝謝你,你也趕緊休息吧。

回到寢室,想不到那兩個編輯朋友還沒有睡。見我回來,一個編輯問,月黑風(fēng)高夜,你和小唐肯定有故事發(fā)生。我說,這黑燈瞎火的,能發(fā)生什么!另一個編輯說,我們這幾天早注意到了,你和小唐整天在一起,就是塊石頭也該焐出溫度了。我說,你們別瞎猜了,什么也沒發(fā)生,趕緊睡覺吧。我的話并沒能阻止他們,他們對我說了許多談戀愛的技巧。我裝作沒聽見,將被子蒙過頭,用力地閉著眼睛。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屋里終于沒有人說話了。我也在窗外的細雨聲中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第二天早晨天未亮,我們就被汽車的馬達聲給吵醒了。當人們睡眼惺忪地上車時,我發(fā)現(xiàn)小唐的精神狀態(tài)很好,就問,昨晚睡得好嗎?小唐說,睡得不好。我說,怎么不好?小唐說,她總夢見有一群狼在追她。我悄悄俯在她耳邊說,你看咱們車里,是不是個個都像狼,你這幾天得當心哪!小唐一聽,調(diào)皮地說,我最擔心的就是你!說完,她用手在我的胳膊上狠狠地擰了一下。那一刻,我感到世界都凝固了。

汽車開出了幾公里,借著黎明的光澤,當我回頭再看沱沱河時,我的心不由后悔起來。我很清楚,以我的身體條件,恐怕今生再也不會再到沱沱河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應(yīng)該用瓶子打一杯沱沱河水,把它帶到北京,我會永遠地珍存它。

沱沱河之夜,終將是永生難忘的。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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