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北京/全岳
2005年 10 月 12日,由紅蜻蜓集團和溫州大學(xué)聯(lián)合舉辦的中國首屆鞋文化學(xué)術(shù)研討會在溫州召開。來自全國各地的近50位鞋文化專家、學(xué)者參會,盛況空前。紅蜻蜓集團董事長錢金波說,舉辦鞋文化研討會,一是為了交流鞋文化領(lǐng)域與教育界的學(xué)術(shù)成果,二是順應(yīng)歷史潮流,將學(xué)術(shù)成果與企業(yè)“研、產(chǎn)、銷”相結(jié)合,推動鞋業(yè)的發(fā)展。
在研討會上,與會鞋文化專家學(xué)者發(fā)表論文,暢所欲言,對鞋歷史、鞋傳說、鞋民俗、鞋民謠、鞋掌故、鞋收藏、鞋發(fā)展等有關(guān)鞋文化的議題發(fā)表了各自的真知灼見,對中國鞋文化的發(fā)展充滿信心。研討會期間,紅蜻蜓集團鞋文化研究中心負(fù)責(zé)人葉大兵先生還邀請參加研討會的專家學(xué)者參觀了開館不久的中國鞋文化博物館。
走進中國鞋文化博物館展廳,一雙巨大的龍鳳呈祥婚鞋格外引人注目。此鞋為紅蜻蜓集團所制,長2.8 米,寬0.87 米,高0.71 米,采用中國傳統(tǒng)婚鞋刺繡工藝,紅色鞋幫上所用真絲色線就有60 多種、針法10 多種,重達(dá)63 公斤,可謂鞋中巨無霸。贊嘆“鞋中巨無霸”后,接著參觀了展館的三寸弓鞋區(qū)、少數(shù)民族區(qū)、歷史沿革區(qū)。
與“鞋中巨無霸”相比,三寸弓鞋區(qū)的“金蓮”弓鞋卻越來越小“自愧不如”了。一千多年來,隨著形似辣椒的“金蓮”雖越來越小,但卻“大放異彩”。當(dāng)專家學(xué)者在葉大兵的引導(dǎo)下,來到琳瑯滿目的弓鞋展臺時,一款“金蓮套鞋”引起了大家好奇的目光。
說它“奇”,一是奇在兩只弓鞋緊緊套在了一起,也就是說一只弓鞋外部又套了一只弓鞋;二是奇在里面的弓鞋前尖處只露出個鞋尖兒,套在外面的弓鞋尖處竟有個窟窿眼兒;三是奇在窟窿眼兒只露出里面弓鞋的鞋尖兒,可謂“含而微露”。
更奇的是,正當(dāng)大家嘖嘖稱奇時,站在葉大兵先生身旁的劉其印笑著說:“這款‘鞋中鞋’很神奇,更神奇的是歌唱它的民謠更神奇?,F(xiàn)在我將這段民謠唱給大家聽聽,博大家一樂:
槐樹槐,槐樹槐,槐樹底下搭戲臺。
人家的閨女都來看,俺家的閨女咋不來。
說著說著她來了,騎著驢兒,拿著鞭兒,穿著套鞋露著尖兒。
爹看見,接“頭戶”,娘看見,接包袱;
哥看見,一邊站,嫂看見,瞅一瞅。
“看什么看,瞅什么瞅,當(dāng)天來了當(dāng)天走;
不吃你家的飯,不喝你家的酒!
爹娘在多來幾趟,爹娘不在不回頭!”
劉其印先生唱罷金蓮套鞋歌謠,博得大家一陣陣熱烈掌聲。
葉大兵先生興奮地說:“劉其印同志是河北省民俗文化協(xié)會的學(xué)者。剛才他把這款‘金蓮套鞋’唱活了,也把‘金蓮套鞋’的故鄉(xiāng)“槐樹槐,槐樹槐”唱活了,也就是說把‘金蓮套鞋’定格在了到處是槐樹的中國北方地區(qū)。沒想到一款“金蓮套鞋”竟包含著如此深厚的鞋文化故事,希望以此為契機多收集一些民間民俗的鞋故事,讓民俗之鞋在鞋履文化中熠熠生輝?!?/p>
槐樹有扦插而生、耐旱耐寒、根深葉茂的特點。我國最著名的槐樹,非“山西洪洞大槐樹”莫屬。據(jù)史料記載說,明朝初年大移民時,洪洞縣有一顆“樹身數(shù)圍,遮蔽數(shù)畝”的大槐樹被洪水沖毀。幸遇的是,后來從大槐樹旁同根生出第二代古槐,至今已達(dá)千年之久仍根深葉茂?!昂槎垂呕碧煜缕妫笨旅苋~呈雄姿”,贊美的就是洪洞古槐。如此著名的洪洞古槐,也是移民后代尋根祭祖之地。“懷鄉(xiāng)念祖寄深情,炎黃華胄同翹首”,向往的也是洪洞古槐所處的風(fēng)水寶地。民謠中“槐樹槐”的祖先,或許就是洪洞縣的千年古槐。
洪洞縣的移民對故土難舍難分。臨行前,都要折幾株槐枝隨身帶走,無論遷往何處它都能落地生根,于是洪洞槐遍布廣袤的北方大地。千百年的洪洞古槐,是尋根祭祖時搭臺唱戲之處;北方大地根深葉茂的古槐,也是喜慶日搭臺唱戲的好地方。民謠中唱的“槐樹槐,槐樹槐”,或許指的就是北方某地某村的古槐樹。還有歌謠唱道“問我祖先來何處?山西洪洞大槐樹?!辈坏笕说淖嫦葋碜院槎创蠡睒洌鞯卮蠡睒涞淖嫦纫瞾碜院槎创蠡睒洹?/p>
“槐樹槐,槐樹槐”地唱得那么親切,還因為槐樹是一種吉祥樹。古人把槐樹作為崇拜的對象,認(rèn)為槐樹是極富靈性的木精,能給人帶來福氣;槐樹的樹齡達(dá)千年以上,人稱“長壽樹”;北京國子監(jiān)的雙千古槐,是馳名京城的“吉祥槐”。民間也有“門前有槐,升官發(fā)財”的諺語廣為流傳?!盎睒涞紫麓顟蚺_”不僅遮天蔽日,更是吉祥如意的象征。
槐樹底下搭臺唱戲那天,尋根祭祖的洪洞后人來了,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來了,遠(yuǎn)嫁的閨女也回娘家來了。爹娘們紛紛站在大槐樹下,期盼著、瞭望著自家的閨女早點兒會來。當(dāng)沒看到閨女的身影時,不免念叨著:“人家的閨女都來看,俺家的閨女咋不來”;當(dāng)看到閨女的身影時,忍不住興奮道:“說著說著她來了,騎著驢兒,拿著鞭兒,穿著套鞋露著尖兒?!庇谑堑χ锨盃窟^驢兒,親娘上前接過包袱,好一個久別重逢的骨肉親情。民謠中說的閨女無名無姓,這里權(quán)且以“閨女”相稱。
閨女,可不是一般人家的閨女,嫁的也必定是一戶富裕人家。且不說“騎著驢兒,拿著鞭兒”,就“穿著套鞋露著尖兒”而言,就把閨女的身份刻畫得惟妙惟肖:足下的弓鞋,是說閨女穿的是帶有鞋套兒的鞋;露著尖兒的“露”,是說套在里面的弓鞋“露”出了“尖兒”;“尖兒”,是說套鞋里面的弓鞋,有尖尖的鞋頭兒。什么款式的女鞋才那樣的尖?唯有“槐樹槐”那個時代所特有的尖頭弓鞋。
閨女穿著尖頭的弓鞋,說明她有一雙尖頭的“金蓮”弓腳,也就是纏足年代婦女的小腳鞋。所謂“弓”,是腳底微彎似弓;所謂“尖”,即大腳趾之尖,其余四趾扭壓于腳心。如此受盡“酷刑”的畸形弓腳,又以愈短者為最美,譽之“三寸金蓮”。只有如此金蓮小腳,方能嫁一戶富裕人家。閨女大概就是有一雙“三寸金蓮”才嫁了個好人家,才能“騎著驢兒,拿著鞭兒,穿著套鞋露著尖兒”地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娘家。再說那“露著尖兒”的套鞋,更是富戶人家呵護弓鞋的象征。由此可見,套鞋堪稱遮塵擋泥之鞋。
金貴的“金蓮”弓腳,須由精美的弓鞋呵護。用裹腳布纏,用小弓鞋箍,就是為了呵護“金蓮”纖足。為呵護“金蓮”,晚上睡覺穿弓鞋、白天走路穿弓鞋、晴天雨天穿弓鞋、走親訪友穿弓鞋。最美的弓腳,須有最美的弓鞋相配,纏足女靈巧的雙手,打造了精美的弓鞋。弓鞋的形態(tài),鞋幫或高或矮,鞋頭或尖或翹,鞋底或平或坡,鞋飾或繡龍鳳呈祥、或繡鴛鴦戲水、或繡蝴蝶雙飛;弓鞋的色澤,或紅色、或綠色、或藍(lán)色、或黑色,以年輕者艷麗,年長者深暗;弓鞋的種類,或睡弓鞋、或婚弓鞋、或喪弓鞋,形態(tài)各異。對弓鞋的贊美,有“捧心無語步香階,緩移弓底繡羅鞋”,有“素白舊衫籠雪體,淡黃軟襪襯弓鞋”等詩詞;對穿弓鞋的贊美,有“簾前三寸弓鞋露,知是螣螣小姐來”,有“纖腰裊娜,綠羅裙微露金蓮”之佳句。如此美輪美奐的弓鞋,則須由精美的套鞋呵護。
套鞋,或稱弓套鞋、弓鞋套兒。顧名思義,套鞋是套在弓鞋外面的鞋,以盡“呵護”之責(zé)。套鞋與對應(yīng)的弓鞋相配,其形肥大其色深暗,或灰色、或黑色、或藍(lán)色。纏足女有穿弓鞋睡覺的習(xí)俗,怕白天臟了精美的弓鞋就穿上套鞋;纏足女走親訪友怕贓了精美弓鞋也要穿上套鞋。到了親友家便脫了套鞋,于是“綠羅裙微露金蓮”;纏足女雨天出行更要穿上套鞋,進屋便脫了套鞋,于是才有“三寸弓鞋露”。然而,艷麗的弓鞋套上了深暗的套鞋,其“精美之態(tài)“悉數(shù)被藏”。這可難不倒聰明的纏足女,用她們靈巧的雙手剪掉了套鞋前幫的頭部,形成了半圓之“窗”,于是弓鞋精美的尖部從“窗”盡露無遺,更有含而微露之魅力。閨女“穿著套鞋露著尖兒”的“露”,正是套鞋的絕妙之處。
一個“露”字,盡顯閨女足下穿的是兩雙鞋。一雙是“露著尖兒”的似露非露的弓鞋,一雙是套在弓鞋之外的能“露著尖兒”的套弓鞋兒。穿弓鞋的小腳閨女無法走遠(yuǎn)路,所以只能“騎著驢兒”回娘家。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到娘家的閨女,在爹、娘、哥、嫂的陪伴下,進了在這里長大時的房,進了從這里出嫁時的屋,脫了能“露著尖兒”的弓鞋套兒,美輪美奐的尖頭兒繡花弓鞋,終于又大放異彩。
(下期刊載《敝鞋的童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