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 帥
(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上海200233)
高速發(fā)展的人工智能技術正在將其影響擴散到人類社會生活的每個角落,隨著其巨大發(fā)展?jié)撃艿牟粩噌尫牛斯ぶ悄芗夹g正在一步步嵌入各主權國家日常的政治生活,并從新的維度對當前世界各國的國家治理體系與基礎政治架構形成不同程度的沖擊。從當前的主流認知來看,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將使其成為政治結構中的一個中立且關鍵的要素。所謂中立,指的是由其所觸發(fā)的政治結構變遷并非指向某些特定的政治制度,而是將對目前全球所有現存的政治制度都產生影響。所謂關鍵,指的是技術進步所引發(fā)的各國國內政治層面的調整將不僅僅是那些表面性的微調,而是將對政治活動的底層邏輯產生難以預測的影響。這種由新技術所帶來的沖擊和改變,從各主權國家的視角來看,就是非常直接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
“政治安全”(Political Security)是一個既有悠久歷史,又兼具時代特征的概念。說它古老,是因為“安全”本身作為一個學術概念,向來是與政治活動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主權國家是參與安全問題的主要行為體,而涉及主權國家的所有安全問題大體上都可以歸為政治范疇,所以廣義的政治安全概念幾乎等同于國家安全[1]。
然而,政治安全這個概念又是年輕的,因為具有當代意義的政治安全概念獲得普遍討論實際上是近10 年左右的事情。由于宏觀條件與微觀環(huán)境的變化,政治安全概念在21 世紀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和外延,也使得關于政治安全的研究具有了更多的可操作性。
從宏觀上看,冷戰(zhàn)結束后,全球化進程不斷深入,世界政治的主體與內容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不斷擴展,安全議題的邊界也在不斷延伸。很多非國家行為體逐漸成為安全事務的重要參與方,很多與政治范疇相關性較低,但顯然具有獨立影響力的問題也被納入安全議題的范疇,因此,重新確定各種安全議題的概念和邊界就變得至為必要。在這種背景下,政治安全開始逐漸與經濟安全、軍事安全、社會安全等并列成為新時代安全問題的組成部分。
從微觀實踐層面來看,進入21 世紀后,世界各國由于國內治理缺陷及其他外部誘因所引發(fā)的內部安全問題已經逐漸成為影響國家穩(wěn)定,破壞國家發(fā)展的關鍵。這些安全問題既包括在諸多發(fā)展中國家都曾爆發(fā)的各種“顏色革命”,也包括在部分發(fā)達國家反復出現的具有較大破壞力的社會運動。在傳統(tǒng)國際關系研究中,上述現象多被視為國內安全議題而未予深入討論。然而,隨著全球化進程的深入,世界各國建立起更加復雜深刻的內在聯系,國內安全已經逐漸成為具有全球和地區(qū)影響力的安全議題,并且慢慢得到了主權國家的關注。
為了保證社會主義建設事業(yè)的持續(xù)發(fā)展,我國對于政治安全問題給予了高度重視。2014年4 月15 日,在中國共產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習近平總書記做了“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走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的重要講話,為我國在新的歷史時期維護國家安全指明了方向[2]。在講話中,習總書記明確將11 種安全問題納入國家安全體系的討論范疇,其中政治安全在其中排名第一,被視為首要的安全問題。按照中國學者的概括,“政治安全是指國家主權、政權、政治制度、政治秩序以及意識形態(tài)等方面免受威脅、侵犯、顛覆、破壞的客觀狀態(tài)”[3]。因此,政治安全的核心內容主要包括三個主要方面,即政權安全、制度安全和意識形態(tài)安全[4]。雖然這是中方基于自身實踐而總結提煉出來的概念內涵,但顯然具有較強的前瞻性。隨著人工智能等新技術的持續(xù)進步,新要素開始對西方傳統(tǒng)政治結構產生深刻影響,特別是在2016 年美國大選之后,不斷出現的現實案例使世界各國都逐步意識到了這種源于技術與體制之間的內在矛盾所擁有的巨大潛在風險。至此,關于技術變革與國家政治安全的討論逐漸成為世界各國輿論的焦點,對于政治安全的理解和研究也進入新的階段。
西方國家對于本國政治安全問題的關注大約起始于2016 年,在此之前的近20 年時間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將操縱“顏色革命”視為自身重要的戰(zhàn)略手段,憑借其在硬實力方面的優(yōu)勢和對于全球輿論的強大掌控能力,形成了一整套干涉他國內政的操作流程。在這一時期,美國和其他西方國家都將政治安全視為非西方國家抵制其干涉的某種手段。
然而,在西方國家盲目樂觀甚至主動玩火的時候,人類整體的技術條件正在悄然改變。伴隨著大數據時代的持續(xù)推進,互聯網技術影響的深入,社交媒體的全球拓展,使得人工智能技術及其他新興技術有了更多的渠道介入政治生活,變革的力量在潛移默化中不斷累積。最終這股由技術所帶來的力量以2016 年美國總統(tǒng)大選為契機得到了充分釋放,從而改變了西方社會對于政治安全的認知。
雖然關于特朗普陣營的“通俄門”調查由于涉及過多的利益關系而延宕日久,始終難以得出一致的結論,但幾乎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已經無孔不入的社交媒體在此次大選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研究者已經隱隱約約地感受到社交媒體所承載的龐大信息流并非像看上去那樣無序,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某些微妙的時刻撥弄著人們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欲望、恐懼,從而引導他們的行動。最為敏銳的觀察者們隨即開始了對人工智能與美國當代政治體制之間關系的探討,在2017 年初便有了在《科學美國人》(Scientific American)雜志關于“民主會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中生存下來嗎”問題的系列討論,這也意味著政治安全成為了西方國家研究者的重大關切[5]。
隨著“劍橋分析”丑聞的爆發(fā),研究者的擔憂幾乎全部變成了現實[6]。 利用技術優(yōu)勢在社交媒體上展開行動,以特定選民人群的目標,分析他們的行為方式,利用算法為他們量身定制不同形式的宣傳話語,并且有針對性地定向投放,這幾乎已經成為西方政治選舉活動中的常規(guī)操作。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使得使用者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將信息切割成不同的碎片,并且根據人們在互聯網上所保留的痕跡,形成完整的畫像,從而完成有目的信息推送。毫無疑問,這種人為制造碎片化信息,以割裂人群吸納選票的方式充分體現了人工智能技術在當代西方政治體系里游刃有余、無孔不入的強大能力,但這種力量的存在實質上是在持續(xù)動搖西方國家現有政治體制的根基,將造成重大的政治安全問題。
西方國家所奉行的以定期選舉為核心的政治體制的理論基礎在于理性人的假設,他們假定每個獨立的個體都能夠通過理性思考確定自己的利益歸屬,而政黨或其他政治團體則作為利益集中表達的中介而存在。在這種情況下,選民投票的過程就是一種理性的政治授權過程,執(zhí)行選舉結果就具有了政治上的合法性。然而,人工智能技術在選舉過程中的普遍應用,從技術的角度彰顯了理性人假說的內在矛盾。
人工智能技術以社交媒體作為平臺,成為各種信息要素的聯結者,并且能夠成功地建立起特定內容與特定人群的情感聯系,只要稍稍加以引導,情感聯系就會轉化為自然的行動。在互聯網社交媒體泛濫的今天,這種技術和社會狀態(tài)的存在已經是一個普遍共識,在商業(yè)領域的運用也非常廣泛,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塞勒(Richard Thaler)更是在理論上很精確地將其歸納為“助推”效應[7]。只要將相關算法的目標轉向政治領域,也同樣可以達到類似效果。政治傾向同樣可以通過技術手段進行引導,這種力量完全不會表現為任何形式的強迫或威脅,但同樣有效。特定群體通過間接和隱蔽的方式將其推向預想的結果。由于整個過程并未訴諸威脅或強制,個體本身幾乎不會感受到操縱的影響,很容易將這一過程理解為自己的理性選擇,只有在普遍人群范圍上觀察,才能看到人工智能算法引導的痕跡,這也正是令研究者所擔憂的關鍵[8]。
雖然近兩年來,在政治領域尚未有更多的案例被報道出來,但所有人都知道,“劍橋分析”絕非孤立存在的個案,它只是這個龐大產業(yè)鏈的冰山一角。它很可能也并非是這個行業(yè)的翹楚,那些擁有海量數據和更先進算法,以及強大公關能力的互聯網平臺在這一領域具有壓倒性的優(yōu)勢。這些現實可能性的存在意味著新的參與者將不斷加入西方世界政治游戲之中,并且與現有的規(guī)則之間產生強烈的張力。這些力量正在而且將持續(xù)不斷地侵蝕當代西方政治體制,動搖其所尊奉的政治思想理念。這種內在的結構性矛盾就是人工智能技術給西方國家?guī)淼恼伟踩魬?zhàn)的實質。
只要這種結構性矛盾不改變,西方國家未來的各種競爭性選舉就將難以擺脫人工智能及其他新技術所帶來的干擾。作為其政治生活中最有吸引力的組成部分,美國總統(tǒng)大選現在儼然已成為一場全球參與的社交媒體政治博弈,來自不同方面的各種力量都試圖利用社交媒體對選舉結果產生影響,數據、算法和各種新技術都將成為參與博弈的手段,可以預見,隨著技術的不斷升級,其參與政治生活的程度也將不斷加深。
雖然看到了挑戰(zhàn)的存在,但目前西方國家的研究者對這一問題的思考仍然受制于西方社會普遍存在并且愈演愈烈的“政治正確”,以至于他們對于該問題的處理出現了方向上的偏差。西方世界的主流意識形態(tài)的基本邏輯是將其現有的社會制度神圣化,將目前這種基于現代工業(yè)化生產方式而形成的政治架構以“歷史終結”的邏輯表述人類社會的終極形態(tài),并且拒絕接受一切關于非西方制度合理性的論述。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只能將討論局限于如何使人工智能技術的發(fā)展被限制在現有政治體制的框架內。因為不能討論如何通過制度調整去適應技術的進步,那么就只能選擇通過對人工智能技術本身的限制拖延或者緩解政治安全挑戰(zhàn)的烈度。在技術上建立“可解釋的人工智能”,或者通過行政手段盡可能減緩人工智能技術對于政治行為的滲透,這些成為西方國家當前應對政治安全挑戰(zhàn)的主要邏輯[9]。不難發(fā)現,這種應對方案本身存在悖論,從長遠看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因此,人工智能技術所帶來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將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困擾著所有西方國家。
社交媒體并不是人工智能參與政治活動的唯一途徑,人工智能技術對于政治安全領域的影響是系統(tǒng)而全面的。人工智能所帶來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也不僅僅局限于西方國家的政治選舉過程中,而是會隨著技術水平的不斷提升而向政治活動的各個環(huán)節(jié)擴散。盡管由于目前人工智能技術發(fā)展階段的限制,以及政治與社會變革相互作用的長期性,迄今為止,我們尚不能明確界定出更多的現實案例。但所有生活在互聯網時代的人們其實對于這種潛藏在社會現象背后的暗流都會有所察覺,例如,2020 年新冠疫情肆虐全球,全球社交媒體上關于疫情也出現了很多謠言,但如果細致觀察,不難發(fā)現其中的很多謠言似乎都在某些看不見的手的推動下指向特定的政治目標。在很多發(fā)展中國家突如其來的社會運動和政治動蕩中也可以感受到人工智能技術透過社交媒體所展現出的力量。我們相信,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持續(xù)進步,技術會以更加多元的路徑滲透到我們的社會生活中,也會獲得更多的渠道去影響世界各國的政治生活。在此情況下,對于人工智能技術與政治安全的相關性研究不能囿于現有證據,而是需要以更加前瞻性的視角來解讀二者未來的互動模式,從而對即將出現的政治安全風險未雨綢繆。
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進步,新的政治安全風險案例很可能出現在以下兩個領域,并對人類社會造成更加持久的影響:
其一,制造政治決策過程的合法性悖論。
從當前的技術發(fā)展趨勢來說,人工智能技術在政治決策方面具有天然的優(yōu)勢。人工智能技術可用最高的效率獲取與決策相關的信息并加以分析,更重要的是,它還能夠通過大數據分析來感知民眾對于特定問題的感覺和情緒,預測不同資源分配和決策結果可能造成的公眾反應,從而優(yōu)化決策選項。隨著人工智能技術的運用,相關算法會在以特定目標為導向的情況下自我學習和完善。特別是針對一些高風險情境,優(yōu)質的算法可以更有效地調動資源,實現決策目標,類似的應用在商業(yè)領域已經有很多成功的范例。因此,單從政治決策過程本身來看,人工智能技術與政治決策算得上是天作之合[10]。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人工智能技術所在決策效率上的優(yōu)勢對于現有的主權國家來說,反而有可能成為重要的政治安全風險的來源。在國家的政治生活中,政治決策是最為關鍵的環(huán)節(jié),掌控決策過程是政治權力的集中體現,也是各種政治矛盾的焦點。對于現代主權國家的政治體系來說,合理的政治決策不僅意味著獲得最優(yōu)的結果,還需要遵循一個已被普遍接受的過程,即確保各個群體獲得政治參與的機會。這種參與本質上與決策結果并無必然聯系,但政治參與過程本身意味著通過程序和儀式賦予決策以合法性。很多時候,這種參與的過程比決策結果更加重要——畢竟在大部分情況下,哪種政治決策更加合理是很難檢驗的,但缺少了參與的過程,任何行動都將缺乏普遍的支持。
于是,由人工智能技術所帶來的悖論就形成了:隨著技術的持續(xù)發(fā)展,一旦人工智能技術在提升決策水平、提高決策效率、完善執(zhí)行程序等方面的優(yōu)勢被證實,那么政治決策是否應該廣泛使用人工智能決策系統(tǒng),或者說更多地將政治決策的權限賦予技術本身呢?
因為做出最優(yōu)的政治決策顯然既是所有政治體系理論上的目標,也是主權國家參與國際競爭的現實需要。而充分的政治參與則是平衡各方利益,使得政治決策獲得合法性和權威性的基礎。在沒有外部的獨立決策工具之前,我們可以在實踐中非常模糊地處理二者之間的關系,假定獲得合法性的那些決策就是符合最廣泛利益的最優(yōu)選項。然而,當人工智能技術能夠提供不依賴于政治參與過程的更優(yōu)決策,且由于深度學習模式的“黑箱”特點,使得算法無法解釋其決策過程時,我們應該如何選擇[11]?
這種悖論在現有的政治體系中是無解的,人工智能技術能夠提供的政治決策效能越高,就越容易引發(fā)決策結果與決策過程的矛盾關系。這種矛盾關系的逐漸深入,最終必將沖擊現有的政治體系,從長遠來看,這將是埋藏在體系深處的重大政治安全風險。
其二,模糊政治權力的內容與邊界。
現代主權國家體系中,政治的本質就是建構人與人之間的權力關系,而政治權力的標志是由國家這個政治實體擁有“對正當使用暴力的壟斷權”,但是,國家所擁有的政治權力并不是憑空產生的,國家能夠保持現有的壟斷地位根源于現代經濟生產方式。在現代政治體系中,一個完整的官僚機構以等級制的責權分工和組織化、流程化的系統(tǒng)與資本、民眾形成三方穩(wěn)定結構,分享對信息和資源的壟斷,共同構建起不同類型權力的邊界。
人工智能技術的持續(xù)進步會造成一個結果,就是使原本穩(wěn)定的權力邊界由于新要素的憑空加入而變得模糊不清,權力的內容變得更加復雜。其中最為明顯的趨勢是,算法、數據、平臺借助新技術的推動逐步成為重要的權力來源,而這些資源的形態(tài)與舊有的有形資源差異巨大,而且維持其存在的基礎設施則主要是由非國家行為體——大型技術公司、科學家、算法擁有者等——所提供,這就意味著新的權力來源可能在現代世界政治體系中萌芽。而且隨著互聯網人口的持續(xù)擴張,這種新的權力形式可能還將繼續(xù)擴大。
新的權力形式出現意味著體系的重新磨合,而政治權力在內容與邊界方面的模糊化,也必將侵蝕既有的政治結構。雖然我們尚無具體的案例,也只能猜測演變的方向,但我們必須要意識到,隨著新的權力資源逐漸脫離傳統(tǒng)結構的軌道,某些不同于當下主權國家、國際組織等國際政治核心行為體的主體將會獲得重要的成長機會,并且在特定時刻推動新的政治權力關系配置[12]。事實上,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些成長中的新主體未必具有沖擊現有政治結構的主觀意愿,但權力邊界與內容的重新磨合本身就意味著對現有的政治架構的挑戰(zhàn),也將意味著難以估量的政治安全風險。
綜上所述,如果人工智能技術繼續(xù)保持高速進步,并能夠突破既有的技術瓶頸,那么它所帶來的就將是系統(tǒng)的、全面的、指向政治結構基礎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這一層次的挑戰(zhàn)是所有國家都必須要面對的,無人能夠置身事外。但需要注意的是,應對這個意義上的變革與挑戰(zhàn)已經遠遠超過了一般策略的范疇,而是需要訴諸新的思想理念與全球層面的政治架構設計,勢必將迎來一場漫長的社會磨合與思想重構進程。
人工智能技術的持續(xù)進步將會深刻地改變我們所處的世界,這種改變大體上是從人類的社會經濟生活模式入手,逐漸向社會管理和政治活動擴散。這是非常正常且自然的發(fā)展邏輯,因為人工智能技術作為這個時代最有潛力的通用目的技術,本就具有改變社會結構底層運行邏輯的可能,并且通過與各種領域和技術的鏈接實現對社會系統(tǒng)的整體改造,這是技術與社會互動的自然結果。在我們的日常實踐中,我們也能充分地意識到人工智能技術正在伴隨著無孔不入的社交媒體及其他互聯網工具,將世界范圍內越來越多的個體卷入數字技術所構成的全新系統(tǒng),將人類的政治活動從有形的地理空間擴展到無形的數字空間[13]。 憑借其優(yōu)越的能力,它正在悄無聲息地構筑新的政治權威與合法性基礎。我們今天所能觀察到的人工智能技術在政治領域的諸多現象只是這場變革進程中最淺層次的表現,對于現代政治體系的全面沖擊,構建新的政治權力原則、結構與邏輯才構成了對當前全球所有現存政治制度、意識形態(tài)都產生影響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這種挑戰(zhàn)是歷史性的,它已經超越了具體國家所能應對的范疇,而將成為一個全球性的復雜議題。
事實上,面對這種高度復雜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任何研究者都不可能輕易給出確定的答案。但面對這種兼具歷史與時代特征的挑戰(zhàn),我們必須要秉持開放的原則和實事求是的思想,不能囿于既有的“政治正確”畫地為牢,回避可能發(fā)生的政治結構層面的變革?!巴昝赖纳鐣?、完美的‘國家’是只有在幻想中才能存在的東西”[14],所有的政治設計都是特定歷史時期社會經濟生活方式的反映,沒有任何政治體系是永恒不變的。想要應對人工智能技術所帶來的全球政治安全挑戰(zhàn),只有堅持以不斷發(fā)展的經濟社會條件為基礎,以整體的人類利益和價值為導向,不斷摸索新的技術因素加入體系后,更為合理的權力邊界與政治結構,從而在紛繁復雜的政治安全挑戰(zhàn)中找到突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