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楠
多年來,我仍記得醬園里那三米多長的大檀木柜臺,柜臺上擺滿了各種青花的醬菜缸,缸里永遠(yuǎn)泡著糖醋豇豆、大頭菜等醬菜。雖是賣醬菜,爺爺卻把它當(dāng)成了堅守一生的事業(yè)。
因家里世代經(jīng)營醬園,我從小便在醬園長大。兩百多平方米的醬園后院,哪一壇菜,還需多久腌制成,爺爺都記得一清二楚。街坊鄰居來了,他們愛吃什么,要多少,爺爺也都知道。他抓起醬菜也不稱,輕輕放在手中一掂量,竟不差毫厘。若鄰居出門急,忘帶零錢,也沒關(guān)系,只要有空送來即可,無須記賬,爺爺對他們有著一種淳樸的信任。
我最愛吃爺爺做的醬大頭菜。他做的時候,我就搬個小馬扎坐在他身旁。爺爺洗凈大頭菜后,會晾曬一周,然后倒一大碗白酒,把晾曬好的大頭菜在碗里滾一圈,大頭菜浸過白酒后就被均勻地放入壇中腌制,再撒上鹽和砂糖,這中途還要將大頭菜翻個身。一周后,再將大頭菜先斜著切成兩塊,再切成一塊塊小斷面。那時我不明白爺爺為什么不直接切開,爺爺笑著說這樣才更有“味道”。我追問他有什么“味道”,他支支吾吾說以后我就懂了。接著,爺爺會將攪拌好的辣椒粉、少許鹽和適量味精均勻地撒在切好的大頭菜小斷面上,然后抖掉多余的調(diào)味料,依次裝進(jìn)泡菜壇里。整套工序需要大半個月時間。
我性子急,常常直勾勾地盯著泡菜缸。爺爺卻總說:“別著急,慢慢來才有味?!币惶焱砩?,我趁爺爺不注意,忍不住偷偷打開了泡菜缸,撈起一小塊大頭菜,一股腦兒地塞進(jìn)嘴里。但剛嚼了兩下,我就急忙吐了出來,酒的辣味刺激著我的味蕾,這根本不是我所愛的醬大頭菜的味道!
半年后,一切都改變了。小巷拆遷了,我家世代居住的醬園也被列為“市級古建筑保護(hù)物”,我們被迫離開。爺爺不愿離開這里,就在醬園對面租了個小門臉兒,執(zhí)拗地賣他的醬菜。
后來,老街坊們也陸續(xù)離開了,舊屋古巷空了,來這兒買醬菜的老街坊越來越少。爺爺變得郁郁寡歡,唉聲嘆氣,整天盯著不遠(yuǎn)處的醬園看。
如今,我也吃過很多市面上賣的醬大頭菜,總覺得少了些什么。漸漸地,我才明白,醬菜里少的是做醬菜人的用心,少了時間的沉淀,少了一種堅守的味道。
教師點(diǎn)評
文章通過“醬園”,寫了爺爺與“我”的幾個小故事:做醬菜、偷吃醬菜、醬園變遷等,展現(xiàn)了社會的變遷與發(fā)展,表現(xiàn)了對過去生活的懷念。從這篇作文中,我們也受到啟發(fā):只要我們關(guān)注社會,關(guān)注身邊的細(xì)節(jié),生活中的琴棋書畫、油鹽醬醋皆可成文章。高一普通高中教科書《語文(必修上冊)》第四單元專門設(shè)立“家鄉(xiāng)文化生活”一章,我們可以以此為素材,大書特書家鄉(xiāng)的風(fēng)物。(何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