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瀛

楊濤和賀艷娜是一對恩愛小夫妻，他們懷揣對音樂的夢想，組成“小夫妻組合”，一路奮斗，一路拼搏，登上了《星光大道》《中國夢想秀》等節(jié)目，獲獎無數(shù)。然而，圓夢背后，他們又經歷過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他們是如何穿越傷痛，收獲新的人生的？

情到深處，小夫妻為夢想奔跑

2019年7月18日，國際民歌賽總決賽現(xiàn)場，嘹亮的歌聲響徹太行山間，來自世界各地的選手匯聚山西省左權體育館，蔣大為、閻維文、呂繼宏等大咖評委紛紛到場。

一大早，楊濤、賀艷娜夫婦也忙著奔赴現(xiàn)場。這一天，一路過關斬將的他們，將與其他歌手一起展開巔峰對決，決出2019年中國民歌王。

楊濤，1988年3月出生于陜西省榆林市綏德縣麻地溝村。父親是泥瓦工，母親在家務農，家中還有一姐一妹。楊濤從小愛好唱歌，心中有個音樂夢。

初中畢業(yè)后，楊濤輟學，加入村里的鼓樂隊。2004年6月，楊濤在榆林市一家超市促銷演出，他大汗淋漓，旁邊有人遞給他一條手帕擦汗，楊濤以為是隊友，一回頭才看到是一位陌生的美麗少女。女孩朝他微笑一揮手，倏地閃入人群不見了。直到演出開場，楊濤再次看到了她。她換上紅色演出服，用高昂的歌聲征服了所有觀眾，星范兒十足！

美麗少女叫賀艷娜，比楊濤大一歲，是陜西省榆林市清澗縣人，在綏德職中藝校學習音樂。頓時，楊濤對賀艷娜充滿崇拜，在后臺和她相談甚歡。賀艷娜主動留了手機號，還說：“我以后有演出機會告訴你，互相支持?！睏顫X得這個漂亮小姐姐暖暖的。之后，賀艷娜主動打電話、發(fā)短信給楊濤，有演出時，賀艷娜就推薦楊濤參加，楊濤這邊有演出也推薦賀艷娜同臺，兩個人的聯(lián)系多了起來。賀艷娜還經常來到楊濤租住的平房，給他收拾房間。

鼓樂隊友逗趣地問楊濤：“你小子有心計，不聲不響找了個那么漂亮的媳婦。”那時，在楊濤心里，賀艷娜就像圣潔優(yōu)雅的白天鵝，而自己只是一只丑丑的笨小鴨，他從沒想過娶她做媳婦！

然而，看著她低頭做家務的賢惠模樣，楊濤的心咚咚直跳，鼓起勇氣紅著臉說：“真美，都說你是俺媳婦哩。”賀艷娜含羞低頭，楊濤慌忙解釋說：“別生氣，我心里再稀罕你，也知道自己這么個土得掉渣的后生配不上你，以后誰再敢胡說，我就……”賀艷娜捂住他的嘴，小聲說：“我愿意。”然而，他們的戀情卻遭到賀艷娜父母的反對，賀艷娜堅定不渝地說：“日子再苦，我倆慢慢往前奔，我認準這個人了，誰勸我也沒用?！?/p>

2008年春，兩個年輕人結婚了。洞房夜，住在匆忙自建的平房里，楊濤歉疚地對妻子說：“太委屈你了，總有一天我會把虧欠你的都補上?！辟R艷娜說：“等我們的音樂夢想實現(xiàn)了，就都補上了?！?/p>

新婚第八天，楊濤帶著賀艷娜到西安一邊打工，一邊找西安的民歌藝術家拜師學藝。賀艷娜的音域寬廣，聲線高亢嘹亮，音色清澈。他們還參加了陜西省文華獎藝術大賽，結識了許多歌唱領域的同行和前輩，其中包括享譽盛名的民歌前輩雒勝軍。雒勝軍被楊濤賀艷娜勤奮謙遜、悟性極高的好品性所打動，收他們做了徒弟。楊濤賀艷娜也開始有了組合名字“小夫妻組合”。

2011年3月，賀艷娜生下女兒楊芷萱。楊芷萱兩個月時，賀艷娜就把她送回老家交給婆婆帶，然后繼續(xù)跟著楊濤奔波在夢想的路上。

2015年，他們在朋友推薦下報名《中國夢想秀》，夫妻倆一下人氣爆棚，還受邀登上《越戰(zhàn)越勇》的舞臺。2017年3月，他們收到央視《星光大道》節(jié)目的邀約，憑著多年的演唱實力、創(chuàng)新的舞臺表演，贏得了周冠軍！

2019年6月，國際民歌大賽拉開帷幕，這是賀艷娜和楊濤的夢想，他們做足了準備，報名參加這場民歌王爭霸賽，期望在這場頂尖級的博弈中展示實力，奪取中國民歌王的桂冠。

沒想到，就在這時，賀艷娜被查出懷孕了。小夫妻倆既歡喜又緊張。這幾年，他們一直很想要個二寶，如今好不容易懷上，夫妻倆都喜不自禁。想到唱歌比賽是個體力活，擔心妻子的身體吃不消，楊濤說：“我們取消報名吧，安心生下寶寶再說?！?/p>

可是，國際民歌大賽機會難得，兩個人都舍不得放棄這次機會。最終，賀艷娜拍板決定：“沒關系的，懷著娃也照樣打勝仗，到時候雙喜臨門。放心吧，民歌大賽計劃是咱孕育多年的娃，和肚里這個都是親生，咱哪個也不放棄?！?/p>

流產之殤，小夫妻疼痛的人生

從彩排開始，楊濤就一直盯著妻子的身體，細心照顧，生怕她有任何不適。幸運的是，他們經過8天8夜角逐，沖出3000多位優(yōu)秀報名選手重圍，進入全國14強，到了7強爭霸賽的決賽階段。

當時，賽況愈加激烈，選手們的實力都非常接近，晉級的分數(shù)也只是在毫厘之間，觀眾評委都說他們的表演看得過癮，很精彩，很陜北。

7月18日這天，夫妻倆穿著演出服做登臺前的最后準備。這次，他們準備演唱陜北民歌《圪梁梁》。入場前，楊濤牽著賀艷娜的手，皺著眉問她：“你的手冰涼，不舒服吧？”賀艷娜據實相告：“早上起來肚子就有點痛?！?/p>

楊濤想了想，對妻子說：“要是實在難受，咱們還是先去醫(yī)院吧?！辟R艷娜朝他搖搖頭：“我沒事，咱得撐下來！天大的事，決賽之后再說?！痹谫R艷娜心里，她和楊濤能走到今天，實屬不易，她不想讓丈夫和夢想失之交臂！

賽場上的廣播傳出比賽次序：“下一組選手，小夫妻組合楊濤賀艷娜準備?！狈蚱迋z眼神對視，賀艷娜堅定地說：“打起精神上場，絕不輕言下火線。”

一句話，讓楊濤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和賀艷娜攜手走過的這些年……

當年，他們遠赴西安追夢，生活卻并非如他們所想。楊濤帶著賀艷娜一起應聘到西安華晨酒店做酒水促銷員，希望攢錢讓賀艷娜去拜師。可那時，楊濤的父親突患胃癌住院，不到一年，賀艷娜的父親也因肝硬化住院手術，辛苦攢下的積蓄全部拿去救兩個父親，小夫妻還向銀行貸款，欠下7萬多外債。

那時，楊濤和賀艷娜在西安老城區(qū)破舊的平房小院，租了一間8平方米的西廂房，每月租金70元，忍著蚊蟲叮咬老鼠騷擾，院外公用廁所又臟又臭蒼蠅橫飛，還經常有蛇造訪。

狹窄的西廂房條件簡陋，僅有個小窗，電扇也沒有，三伏天熱得睡不著，楊濤賀艷娜就睡到房頂。楊濤歉疚地說：“原本想讓你來學民歌，卻沒想到帶著你來受苦，都怪我沒本事?！辟R艷娜卻說：“咱一起努力，會越來越好的?！?/p>

就這樣，楊濤帶著妻子在西安熬了整整7年，受盡艱辛。那時，他們月薪500元，每賣一瓶酒，賀艷娜為客人唱3首民歌，楊濤負責鍵盤，為她伴奏，每天晚上得唱幾十首歌，唱得嗓子冒火。

天南地北食客對民歌喜好各有不同，楊濤和賀艷娜笑臉相迎，依然會有不愉快發(fā)生，遇到客人刁難，楊濤還要喝酒賠罪……如今苦盡甜來，他不想錯過機會，思索再三，他選擇和妻子一起上臺參賽。

一開始上臺，楊濤和賀艷娜全情投入，可是，賀艷娜下腹傳來陣陣酸痛，似乎要站不住了。她后悔自己不該逞強，卻已經來不及了，表演不能暫停，只能強撐著唱下去。楊濤看著唱到“想起我的親親淚滿流”時，妻子眼中的淚突然奔涌而出，他心里“咯噔”一下，預感不妙！果不其然，在他們唱完歌往臺下走時，賀艷娜險些暈倒，現(xiàn)場一片混亂！之后，120急救車迅速趕到，工作人員陪同賀艷娜趕往左權人民醫(yī)院，楊濤則必須留在現(xiàn)場等決賽結果和頒獎結束。

當時，楊濤的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是蒙的。當聽到“小夫妻組合楊濤賀艷娜獲得銅樽獎”的喜訊時，楊濤沒有激動，沒有驚喜，他只期盼頒獎會快點結束，他好奔到醫(yī)院去看愛人。

楊濤趕到醫(yī)院時，已距離賀艷娜被送來三個多小時了，同行和領導也趕來看望，賀艷娜悲傷的表情，讓旁人都不敢問她，孩子怎么樣了。

下午，醫(yī)生和楊濤說：“孩子保不住了，我們已盡力了。”楊濤臉上的淚水瞬間滑落……兩個小時后，賀艷娜下腹劇痛，一種剝離之痛席卷身心，在她凄厲的哭喊聲里，楊濤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雙手，擁著她，夫妻倆淚流滿面。

做完清宮手術后，楊濤把妻子帶回了家。賀艷娜一言不發(fā)，呆呆地半躺在床上，望著窗子發(fā)呆。楊濤理解妻子有多痛，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外面為生活奔忙，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又開始參加這個節(jié)目那個節(jié)目，女兒芷萱從小不在他們身邊，每年才團聚一次，賀艷娜為此不知流了多少淚。

每次，聽著女兒說：“長大了要登臺唱歌，如果和爸爸媽媽一起唱歌就不會分開了?！薄拜孑婀?，萱萱聽話，把萱萱留在爸媽身邊行嗎？”賀艷娜都會淚流滿面，發(fā)誓等生活穩(wěn)定了，就接回女兒，再要個二寶，陪著孩子們長大，她想把孩子缺失的母愛全還回去。

如今，眼看二寶來了卻又走了，賀艷娜傷心欲絕，連續(xù)三天不思飲食，倒在床上發(fā)呆，夢里都是寶寶伸著小手蹣跚跑來的畫面。聽到鄰居嬰兒的聲音，她就會淚流不止，哭著說：“都怪我不好，寶寶不要我了。”僅僅十天，她瘦下去7斤。

放慢節(jié)奏，小夫妻迎來新生活

為了安撫妻子走出心理傷痛，楊濤放下所有的大型演出，在家陪護照顧妻子，他還把媽媽和女兒接來陪伴妻子療傷。那段時間，賀艷娜整日郁郁寡歡，楊濤咨詢醫(yī)生，尋找偏方，想盡一切辦法把妻子從心理陰影中拉出來。他親手煲湯給妻子補充營養(yǎng);妻子睡著的時候，楊濤就陪女兒學畫畫，給女兒講故事，把前面那些年虧欠的陪伴加班加點地補回來。

聰明可愛的女兒好像忽然長大，變得更加乖巧懂事，她穿新衣服對著鏡子總是說：“漂亮吧，像我的女神媽媽吧？媽媽是我偶像。”女兒還纏著媽媽教唱歌，在學校聯(lián)歡會上獲獎，有模有樣如同小歌星。漸漸地，賀艷娜的臉上重新有了些許笑容。

一天晚上，賀艷娜和楊濤說：“我都過三十了，真擔心以后懷不上了?！睏顫参克骸绊樒渥匀?，有這么好的閨女也很開心了，二寶若來，咱就好好接著，再也不能犯傻了，以后所有競技類演出，一律不參加，平平淡淡、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成功?！睏顫€叮囑妻子，要保持開心，二娃就會回來，若天天不高興流淚，二娃就生氣不理他們。這招真有效，賀艷娜心態(tài)改變了，臉色越來越紅潤了……

楊濤帶賀艷娜去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賀艷娜身體恢復很好，以后還會有機會再孕育寶寶的。

聽了這話，小夫妻倆都松了一口氣。賀艷娜開始振奮精神，調養(yǎng)身體備孕。果然，沒過多久，賀艷娜就驚喜地告訴楊濤：“咱的二娃回來了?！睏顫龓е拮尤ソ椀氯嗣襻t(yī)院檢查，確認懷孕。醫(yī)生說：“情況很好，一切正常?！狈蚱迋z相視而笑，這之后，楊濤承包了所有家務，只讓妻子安靜養(yǎng)胎。

楊濤對妻子呵護有加，重點保護，每次陪同妻子做孕檢他都很緊張，被賀艷娜笑說：“看你緊張的，恨不得親自懷。”楊濤說：“我就盼著你們母子平安，不能再讓你遭罪了?！?/p>

然而，還是出狀況了！2019年12月，賀艷娜在綏德人民醫(yī)院做唐篩檢查，檢驗報告被打上“高?！钡膯柼枺t(yī)生說，存在新生兒缺陷的可能。

賀艷娜擔憂不已，楊濤安慰妻子：“別擔心，我對咱二寶充滿信心?！彼裔t(yī)生進一步檢查，血液樣本直接送往西安市婦產醫(yī)院。兩周后，楊濤接到醫(yī)生來電：“一切正常?！狈蚱迋z喜極而泣。

眼看著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楊濤每天下班后就陪伴妻子聊天散步，唱歌彈吉他做胎教音樂。每次他彈唱起來，寶寶就在賀艷娜肚子里動來動去，賀艷娜說：“胎教音樂真好，寶寶還沒見面就被你帶上道兒了。”楊濤心里高興極了。

2020年6月23日，賀艷娜入院準備剖宮產，臨進手術室時，楊濤安慰妻子不要緊張，賀艷娜說：“我才不緊張呢，馬上要卸貨啦，開心還來不及?！?/p>

三個小時后，二娃平安降生，是名6斤6兩的男嬰?？粗】祲褜嵉膬鹤樱瑮顫勇錅I。40分鐘后，賀艷娜也被推出手術室，楊濤拉著她的手說：“老婆，真棒，咱獲得了超級大獎?！辟R艷娜說：“這是終身成就獎啊?！?/p>

楊濤把孩子的照片發(fā)到朋友圈，寫道：“一夫一妻一兒一女，一生平安一心一意，平平淡淡幸幸福福，往后余生，都是你們?！迸畠簵钴戚娼o可愛的小弟弟取名“楊子賀”，家人都覺得這個名字好。之后，在綏德大酒店，夫妻倆帶著大女兒芷萱，親自主持兒子的滿月宴，一家三口歌聲嘹亮，幸福滿滿。

楊濤成了宅男奶爸，他說：“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活。”兒子5個月時，楊濤和妻子拿出女兒小時候的照片，這對姐弟也長得太像啦，都那么像楊濤。賀艷娜大喊：“怎么都成了你的人啦，你的隊伍那么壯大，不公平啊！”楊濤樂得不行，兒子竟然像是聽懂了一樣，起哄似的咯咯大笑，把全家都逗樂了。楊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還出去演出啥啊，每天家里就是幾臺戲，太有樂啦?！?/p>

晚上，看著一雙兒女安睡夢鄉(xiāng)，夫妻倆依偎著，楊濤說：“咱生女兒時候年齡小，又得還債，拼事業(yè)，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這波兒可不能再錯過嘍。”

每一天，楊濤都用照片和視頻記錄著兒子的成長：寶貝兒子108天，笑臉相迎，似乎認識了他的親人們;哦哦啊啊，剛喝了一杯（奶）開始說醉話了;五個月，人生的第一口（米粉），興奮得不得了;七個月的小光頭，像他爸越來越帥氣。

他還經常陪女兒練歌，錄制女兒的歌聲。在女兒生日時，和全家拍下一組藝術照;陪女兒游泳，看著女兒像個美人魚一樣暢游，開心大笑……他和妻子說：“還有什么比陪著孩子長大更幸福的呢。人啊，千萬別把幸福給忙丟了。”

如今，他們做些不激烈的演出，搞培訓，開辦音樂工作室，做個安靜的陜北民歌文化傳播者。他們放慢了生活節(jié)奏，放下奪冠，放下光環(huán)，一家人一起做美食，練習唱歌，散步聊天，看喜劇段子，其樂融融。三十多歲再做父母，讓他們的內心更柔軟，更懂愛和珍惜……

編輯/包奧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