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語錄
夜色荷花,出淤泥又像個頭條。
胡同長長,在風(fēng)里,在月下,順口溜也有風(fēng)骨,連讓出的悲喜都成了重彩背影。
親愛的,我說,如果沒有淤泥,又如何一路成全你?
你把原罪與七月不動聲色地置換,你把人間的抖擻比喻,一一得罪,一一高舉。
清香是油畫里還醒著的年輕人,那時還樂于給人顏色瞧瞧。
草原石人行
天高,云亂,朝代潦草。
一大群面無表情的石人,走著走著,不知為何掉隊了,在廣袤的青藏高原,依然全副武裝,腰桿筆挺,表情如易燃品。
依然盯緊日出方向,前鋒正廝殺,他們要抓緊接應(yīng)。
草長一茬,馬蹄鋪天蓋地踏矮一季,壓不了就秋風(fēng)掃落葉,就大雪漫天,也不能讓青草高過視線的立場。
地球在走,石人正趕路。
許多年輪轉(zhuǎn)遠了,許多人在風(fēng)吹草低中走失。
我在草原上溜達了一陣子,聽到導(dǎo)游在催促,心想歷代都有逃兵,反正也不差我一個,我還不配有此鐵石心腸。
嶗山訪道
一個人上嶗山,且登高,且徐嘯,且俯仰。
一個人的快活,滿山石頭的嗷嗷亂叫,亂石也翻騰,它們都是群居動物,不知何時何地從何處來,都無人認領(lǐng)。
大風(fēng)滿懷熱情從遠方趕來,它有一百公里的臂膀和一百公里的擁抱,卻如同竹籃打水,有吹過來吹過去的兩場空。
連云層與山花也連連搖頭,在山道左右,不說謎底。
于是乎沿途有落葉在風(fēng)中鼓掌,眺望里有鷗鳥與浪花與風(fēng)帆擊掌,每一回的重復(fù)都是手勢一種,都高于塵世的鼓噪。
波光漾漾,是大海抽出的上上簽,一個站在山頂?shù)娜艘彩恰?/p>
而黃昏,是落日的一次訪道。
青草渡
遠山,松果,陽光傾斜,谷是空的,拍幾下會響。
風(fēng)的腳丫是無垠青草,一座小小寺廟扎在堆滿鵝卵石的溪邊。
我看見神仙的家中空空如也,殘缺壁畫的情節(jié)迷失在灰墻縫隙,某些棒槌走出門檻不知所蹤,門前的獅子渾身披滿風(fēng)波。
一列綠皮火車馳過。
蜘蛛網(wǎng)綻放森森冷,生命不過是一道自投羅網(wǎng)的簽名,我來了,我看到了,其實慕名而來與到此一游,皆肉身誘惑肉身的理由。
在低吼的青草渡的頭幾回。
所有合十都是與內(nèi)心的擊掌。
不見不散
稻子挨近籬笆時,風(fēng)就是金黃的。
人家寥寥,白色炊煙搖著從前的揮別。
山中數(shù)日,幾個回合下來,有了朝夕相處的親情,鵝不啄人了只蹣跚溫順,羊在身旁繞來繞去還溫暖喊上兩聲,連田里的螳螂也有了握手的預(yù)習(xí),它爬上手背,不動彈。
一連串激烈的雞鳴聲,似乎長長拽住了落日。
而落日晃了晃,終于掙脫,獨自落下,濺起了整村的雞鳴。
稻子才開始起跑,就齊刷刷愣住了。
我只好說些客氣話,說即使明天沒空,太陽還會來,不見不散哦。
蘇忠,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北京市海淀區(qū)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中國傳媒大學(xué)南廣學(xué)院客座教授,中國文化管理協(xié)會理事。出版長篇小說、隨筆集、詩集、散文詩集等10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