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莉麗，劉曉丹

(江蘇大學藝術學院，江蘇 鎮(zhèn)江 212000)

明代是我國吉祥紋樣發(fā)展的成熟期，也是古代首飾發(fā)展的轉(zhuǎn)型期與興盛期。發(fā)簪作為明代首飾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其紋樣設計題材豐富，表現(xiàn)手法多樣，又多蘊含有美好的寓意，其寓意多與婚嫁文化相關，對其展開研究討論，選取明代發(fā)簪上的紋樣進行拆分簡化、變形組合并應用于現(xiàn)代婚嫁首飾設計中，是本文需要重點解決的問題。

1 明代發(fā)簪紋樣的吉祥寓意

1.1 “夫妻好合”

俗語說：“家和萬事興”。自古以來人們都向往美好的婚姻生活，希望婚姻和諧、白頭到老。在婚姻生活中提倡以和為貴，家和、國和、天下和。因此在婚嫁用品中有許多寓意婚姻和諧的紋樣，如“蝶戀花”(又稱“蝶趕花”)“鳳穿花”等，此類紋樣多以象征婚姻和諧的鳳凰、鴛鴦、蝴蝶等動物與花卉或祥云組合起來。例如，江蘇南京徐達家族墓出土的1支金累絲蝶戀花簪[1](圖1)描繪出一只采花蝶在牡丹花中穿梭的景象。

圖1 蝶戀花簪[1]Fig.1 Butterfly’s love for flower hairpin

鳳凰是吉祥和諧的象征，傳統(tǒng)紋樣設計中多將鳳凰與花卉、祥云相組合。南京太平門徐俌夫人墓出土的金累絲鳳穿牡丹簪[2]，簪首頂端為耳挖，耳挖背部焊了一朵金累絲的牡丹花。其裝飾部分為一大一小兩支穿花鳳，大鳳舞于花上，小鳳隱于花下見首不見尾。除了鳳凰與花的組合之外，還出現(xiàn)了鳳凰與祥云相組合的紋樣，如徐俌夫人墓出土的鳳凰形金簪(圖2)以及徐膺緒墓出土的云鳳紋金簪[3]，都是由鳳凰與祥云兩個元素構(gòu)成，在排列方式及造型上都有所改變，卻都象征著婚姻的美好。

圖2 鳳凰形金簪簪[3]Fig.2 Gold Phoenix hairpin

民間視鴛鴦為吉祥之禽，“鴛鴦成雙”象征著婚姻的美滿，漢代司馬相如《琴歌》[4]之一：“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nèi)隋诙疚夷c。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表達了司馬相如對卓文君的思慕之情，期望能做一對恩愛的交頸鴛鴦、一同雙飛的鳳凰。在紋樣中，鴛鴦多與蓮花、荷花組合，如鴛鴦戲蓮紋、鴛荷紋等。江陰長涇青陽出土的鴛鴦戲蓮發(fā)簪[5](圖3)，采用整塊金片錘揲成弧形，中間錘出鴛鴦、蓮花并配以草葉，兩端以蝴蝶裝飾，邊緣飾以聯(lián)珠紋。

圖3 鴛鴦戲蓮發(fā)簪[5]Fig.3 Hairpin with the pattern of mandarin duck playing among lotus

1.2 “祈孕求子”

傳統(tǒng)婚俗文化中，除夫妻好合外，又多有子嗣延綿的婚姻觀念。廣義的婚姻觀念[6]包括擇偶觀念、貞操觀念和生育觀念，這種文化也在紋樣中有所呈現(xiàn)，其中以石榴紋樣居多，果實中粒豐籽多，傳達著多子多福、家庭興旺之意[7]。

江蘇武進前黃明墓出土的金榴枝黃鳥簪首[8]，將黃鳥與石榴花和諧的組合在一幅畫面中，含蓄的折射出女子祈孕求子的意念。江蘇武進橫山橋勤豐隊出土的金石榴銀腳簪(圖4)，直接采用石榴的造型，并以榴葉作為裝飾，具有“榴開百子”之說。除了植物類的形象外，還有以童子為題材的紋樣。南京太平門外板倉出土的嬰戲蓮紋金釵[9](圖5)，釵首制成云朵狀，以孩童手捧蓮葉嬉戲為主題，寓意美好。

圖4 金石榴銀腳簪[8]Fig.4 Gold pomegranate silver hairpin

圖5 嬰戲蓮紋金釵[9]Fig.5 Gold hairpin with patterns that baby playing in the lotus pond

2 明代發(fā)簪紋樣的選取及元素重構(gòu)

我國婚俗中提倡喜慶與吉祥，且祈愿夫妻能百年好合、白頭偕老。這些文化理念與明代發(fā)簪紋樣中具有“婚姻和諧”的吉祥寓意不謀而合，因此選取適合現(xiàn)代婚嫁元素的紋樣主要以象征男女雙方婚姻和諧者為主，如“鳳穿花”“鴛鴦戲蓮”“鴛荷紋”等。此部分主要是對明代發(fā)簪紋樣的再設計，通過對紋樣的拆分、簡化，進而按照一定的規(guī)律對其進行組合，并適當?shù)娜谌牍适虑楣?jié)，增加其文化內(nèi)涵。

2.1 紋樣的拆分及簡化

從紋樣形態(tài)上分析發(fā)現(xiàn)，紋樣一般是由兩個及以上元素組合而成；從寓意表達上分析發(fā)現(xiàn)，多個元素和諧、統(tǒng)一于一體中，傳達出人們對美好事物的追求。以徐膺緒墓出土的金簪為例(圖6)，此簪首的“云鳳紋”由祥云和鳳凰兩種元素構(gòu)成，在對此紋樣的拆分時盡量保留原來的造型，對紋樣的簡化可遵循以下2個原則。

(1)剔除法，即對紋樣中多余的層次進行刪減，留下主要的結(jié)構(gòu)。如對云紋中的細小紋路可進行刪除，僅保留外觀造型；而鳳紋則是對其翅膀內(nèi)的紋路進行刪除。簡化時還需要注意保留原有紋樣神采、意蘊特點。

(2)對紋樣的補充，即在原有的紋樣基礎上，對其進行完善，使紋樣更加形象，形態(tài)更加優(yōu)美。如圖6中右邊圖形是對前面圖形的改變及完善。主要是通過對鳳凰的頭部進行補充，使其形態(tài)更加完好，飛舞的曲線更加優(yōu)美。

圖6 云鳳紋的拆分及簡化圖Fig.6 Split and simplified picture for the pattern of phoenix flying in the cloud

2.2 元素的變形及組合

變形是對紋樣中各個元素形態(tài)的再次設計。明代的發(fā)簪紋樣具有一定的文化積淀，因此在元素變形的過程中，首先要對其“形”有一個全面的掌握，再次要對其“意”進行深入研究，最后依據(jù)“形”與“意”，并結(jié)合現(xiàn)代的審美觀，塑造出適合于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滿足于人們視覺審美的新的“形”，以使明代發(fā)簪紋樣在現(xiàn)代婚嫁首飾的設計中實現(xiàn)“形”的衍生。

以“鳳凰紋”為例，“鳳凰”又稱“鳳皇”，是我國古代傳說中的百鳥之王，也是吉祥和諧的象征。“鳳凰是最重要的吉祥物，據(jù)說鳳凰能火中再生，象征美好、才智和吉祥”[10]。鳳凰在形態(tài)上具有雞、燕、蛇、龜、魚五種動物的特征，而在德行上又具有仁、義、禮、智、信的高尚品格。

綜上所述，鳳凰紋的變形，在優(yōu)化其形態(tài)的同時，也需展現(xiàn)出其高尚的品格。元素變形后的形態(tài)可分為抽象和具象兩種形態(tài)(圖7a),圖7b為元素的抽象變形及組合，圖7c為元素的具象組合，其中圖7a是對原有鳳凰紋樣的形態(tài)元素(即對鳳凰翩翩飛舞的動態(tài))進行曲線的抽取，并在抽取的結(jié)構(gòu)基礎上進行補充和完善，進而對其進行對稱、組合；圖7b是對原有鳳凰紋樣的飛舞形態(tài)進行概括、刪減及組合，力圖通過其翩翩飛舞的形態(tài)呈現(xiàn)出鳳凰的高貴、典雅；圖7c則是直接對原有形態(tài)進行的組合，采用對稱的方法實現(xiàn)，除此之外，還包括旋轉(zhuǎn)、重復等組合方法，進而實現(xiàn)紋樣形式的和諧統(tǒng)一、對稱平衡的效果。

圖7 元素的變形及組合Fig.7 Deformation and combination of elements

2.3 紋樣中情節(jié)的展現(xiàn)

每一種紋樣的出現(xiàn)都傳達著某種特定的文化寓意，而這種故事情節(jié)的展現(xiàn)大多采用擬人、借喻等手法傳達出年輕男女對婚姻和諧、生活美滿的追求。在對紋樣進行再創(chuàng)造的同時，需要為其注入一定的文化內(nèi)涵及精神寄托，進而提升紋樣的意蘊。

以鴛鴦戲蓮紋(圖8)為例，在對其進行再設計時，紋樣中以圓形為載體寓意生活圓滿，中間以鴛鴦和蓮蓬為主要元素，周圍以連續(xù)的蓮花花瓣作為點綴。蓮蓬有多子多孫，子孫滿堂之寓意，蓮花象征著圣潔、純樸，寓意愛情的純潔。鴛鴦成雙成對的出現(xiàn)于紋樣中，共同托起蓮蓬，寓意夫妻相親相愛、同甘共苦。

圖8 鴛鴦戲蓮紋樣的再設計Fig.8 Redesign of mandarin duck and lotus pattern

3 明代發(fā)簪紋樣在現(xiàn)代婚嫁首飾設計中的應用案例

現(xiàn)代婚嫁的首飾包括指飾、項飾、耳飾等，在以下的系列首飾設計中，筆者選取其中的1-3件首飾款式作為載體進行設計，如動物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包括鳳凰吊墜、鳳凰項鏈和鴛鴦手鐲三件首飾。材質(zhì)選用具有珍貴性、不易磨損和變色的黃金及鉑金，寓意愛情天長地久、永不褪色。本節(jié)所有設計圖均為筆者自繪。

3.1 動物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

動物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主要采用鳳凰、鴛鴦、蝴蝶、黃鳥等動物紋樣，包括具象的動物造型和抽象的動物造型兩種。

(1)鳳凰吊墜及項鏈

吊墜，是佩戴于脖頸上的飾品，但不能單獨使用，需要與繩子或金屬鏈條搭配使用，起到美觀的作用，也體現(xiàn)出佩戴者的品味與個性等。圖9為鳳凰吊墜的設計，長30 mm，寬30 mm，造型上采用鳳凰具象的外觀形態(tài)，通過對稱的法則實現(xiàn)。

圖9 鳳凰吊墜Fig.9 Phoenix pendant

項鏈同吊墜相同，都是佩戴于脖頸上的飾品，但項鏈可以單獨使用，以達到悅目、華麗的效果。圖10a為鳳凰項鏈的設計，從原有紋樣的造型中抽取鳳凰飛舞的形態(tài)，并進行抽象的變形、組合，最終使各個元素統(tǒng)一于一體中，展示出鳳凰優(yōu)美的舞姿，以實現(xiàn)鳳凰飛舞的動態(tài)美。此項鏈的吊墜長40 mm，寬30 mm，項圈45 cm。項圈的長度使項鏈的吊墜位于佩戴者的鎖骨稍下方(圖10b)，以實現(xiàn)性感、迷人的效果。

圖10 鳳凰項鏈Fig.10 Phoenix necklacea.項鏈設計; b.配戴效果

(2)鴛鴦手鐲

手鐲，是戴在手腕上的環(huán)形飾品。結(jié)婚用的手鐲一般為男方贈送給女方，傳達出男方對女方的愛慕之心。圖11a為鴛鴦手鐲的效果圖，其設計造型上采用開口的形式，兩端扣合為一個完整的鴛鴦，分開為鴛鴦的身體及翅膀的形態(tài)，且在身體部位開有凹槽，翅膀內(nèi)側(cè)有突起，以便扣合(圖11b)。紋樣上采用成雙成對的鴛鴦作為裝飾，寓意夫妻恩愛及對美好愛情的向往。手鐲內(nèi)圈直徑50 mm，外圈直徑53 mm，材質(zhì)上以黃金為主，且在鴛鴦的眼睛部位鑲嵌鉆石，提升手鐲的整體觀瞻效果。

圖11 鴛鴦手鐲Fig.11 Mandarin duck braceleta.手鐲效果圖; b.開口設計

3.2 植物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

植物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主要是采用蓮花、荷花、石榴、牡丹等花卉紋樣，由一種或一種以上的花卉紋樣組合而成。

(1)牡丹吊墜

此吊墜的設計采用三角形的造型(圖12)，紋樣上采用梅花和牡丹的花卉元素，其中牡丹紋樣是以江蘇南京徐達家族墓出土的金累絲蝶戀花簪(圖1)中的牡丹為原形，對花瓣形態(tài)簡化和概括，并按照120°的旋轉(zhuǎn)進行組合，且在圓心位置鑲嵌圓形鉆石。梅花紋樣則是采用鏤空的形式表現(xiàn)梅花的造型，放置于三角形的側(cè)面作為裝飾。三角形具有穩(wěn)定的特性，給人一種沉穩(wěn)、可靠的感覺，通過理性的表達手法傳達出對方所帶來的安全感，寓意男女雙方之間的誠信。此吊墜為正三角形，每個角60°，邊長25 mm，厚5 mm。

圖12 牡丹吊墜Fig.12 Peony pendants

(2)石榴耳釘

耳釘由耳堵和釘針兩部分組成。此耳釘?shù)募y樣設計是以江蘇武進明墓出土的金石榴銀腳簪(圖4)中的石榴造型為主，表面紋樣通過浮雕的形式傳達(圖13)。石榴具有紅色的花朵和果實，寓意婚姻生活紅火，同時也象征著家丁興旺、多子多福。石榴耳釘長11 mm，寬8 mm，厚1 mm。

圖13 石榴耳釘Fig.13 Pomegranate earrings

3.3 動植物組合系列的婚嫁首飾設計

此系列為動物與植物紋樣兩者相組合設計的首飾案例。

(1)“鴛鴦戲蓮”戒指

戒指是婚嫁首飾中最為重要的一個類別，是男女婚姻的見證物。各類婚戒中以鉆戒最為常見?！傍x鴦戲蓮”戒指為鉆戒，由戒面和戒圈兩部分組成，戒面是主要裝飾圖案和表現(xiàn)主題的部分，如圖14a中所示戒面的紋樣表現(xiàn)為一對鴛鴦共同托起蓮蓬，周邊用蓮花花瓣進行點綴；戒圈即佩戴手指的部分，也是戒指的基本部分。此款設計內(nèi)圈直徑17 mm，外圈直徑19 mm(圖14b)。材質(zhì)上可分為黃金鉆戒和鉑金鉆戒(圖14c)，其中鉆石的數(shù)量為9顆，寓意長長久久。

圖14 鴛鴦戒指Fig.14 Mandarin duck ringa.戒面紋樣; b.戒圈尺寸; c.戒指效果圖

(2)“鴛與荷”耳環(huán)

耳環(huán)，是戴在耳朵上的飾品，也是婚嫁首飾的一個組成部分?！傍x與荷”耳環(huán)設計長30 mm，寬20 mm，其造型由荷葉與鴛鴦組合而成，鴛鴦穿梭于荷葉之中寓意兩人情深意濃、永結(jié)同心，且有開枝散葉、子孫滿堂的隱喻；色彩上采用紅色、黃色、藍色搭配，紅色代表喜慶、熱情、吉祥，黃色代表端莊、典雅且有溫馨的感覺，藍色則代表沉穩(wěn)、安詳，紅黃配寓意婚姻生活紅紅火火，黃藍配寓意愛情永恒，且給對方一種安全感(圖15)。從正面觀看耳環(huán)的佩戴，可看出兩只鴛鴦的游走方向是相對的，寓意“有緣千里來相會”。

圖15 鴛鴦耳環(huán)Fig.15 Mandarin duck earrings

4 結(jié)語

明代發(fā)簪的裝飾紋樣集歷代之大成，題材豐富、造型獨特，寓意深遠，且包含著大量與婚嫁文化相關的紋樣題材。選擇這類蘊含有夫妻好合、婚姻美滿寓意的紋樣，通過對紋樣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以及圖式構(gòu)成的再設計，提煉產(chǎn)生出符合現(xiàn)代人審美的新的“形”，并將其應用于現(xiàn)代婚嫁首飾設計中，使得現(xiàn)代首飾設計富有個性化、多元化的同時，又透露出濃郁的文化意蘊，從而達到傳統(tǒng)婚嫁文化與現(xiàn)代婚嫁文化相融合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