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明
曹寅是《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祖父,是清朝康熙年間著名的歷史人物之一,也是一位和揚州很有緣分的人。他在揚州為康熙皇帝接過駕,在揚州做過兩淮巡鹽御史,刊刻過《全唐詩》,和揚州乃至大江南北的文人騷客互有唱和,也在揚州走完了他生命的最后旅程。揚州人當(dāng)然忘不了他。近日翻閱曹寅的《楝亭詩鈔》中有一首《和毛會侯席上初食鰣魚韻》,詩有句云:“乍傳野市和鱗法,未敵豪家醒酒方”,似乎曹寅對于烹制鰣魚留鱗法是不那么欣賞的。但習(xí)俗認為鰣魚的鱗下有一層厚厚的脂肪,鮮且有香味,因此 ,各種有鱗魚類都需去鱗吃,唯獨鰣魚有鱗不去鱗。據(jù)傳清代揚州某鹽商大戶人家以吃鰣魚出名。其女出嫁后,一次夫家吃鰣魚,公公特地吩咐要媳婦烹制,以窺視大戶人家是如何烹調(diào)鰣魚的。媳婦從命,執(zhí)俎操刀。但見媳婦毫不猶豫地將魚鱗“唰唰”刮下,公公十分驚愕,以為親家大戶也不知鰣魚的妙處,徒有富貴虛名。媳婦將洗凈的鰣魚裝盤放入蒸籠,又回房從嫁妝中取出一個精致小盒,打開,內(nèi)有銀鉤一掛。媳婦用銀鉤將魚鱗一一鉤起,掛在蒸籠的蓋上,熱汽一蒸,鰣魚的鱗下油脂都滴在魚上,滋潤魚體。公公暗中咂咂佩服。
曹寅還有一首專詠鰣魚的七律詩:“手攬千絲一笑空,夜潮曾識上魚風(fēng)。涔涔江雨熟梅子,黯黯春山啼郭公。三月齏鹽無次第,五湖蝦菜例雷同。尋常家食隨時節(jié),多半含桃注頰紅”首聯(lián)寫鰣魚的捕撈。鰣魚是一種回游入江的海魚,江上的捕魚人都趁潮前下網(wǎng),潮落后收網(wǎng),每網(wǎng)捕獲甚豐。頷聯(lián)點出鰣魚汛期是熟梅子、“啼郭公”布谷鳥的黃梅時節(jié)。頸聯(lián)兩句以普通的菜蔬來反襯鰣魚的珍貴。最后兩句應(yīng)時應(yīng)節(jié)吃鰣魚太平常,但這是俗稱“櫻桃紅”的鰣魚。原詩有曹寅自注,說明每年最早打撈的頭潮鰣魚名為“頭臕”,這是要專門作為貢品送到北京京城的,曹寅就曾兼當(dāng)過貢使。二潮的鰣魚,美其名“櫻桃紅”,鰣魚產(chǎn)地的達官貴人才能進食,“多半含桃注頰紅”就是指二潮捕撈的鰣魚。
著名評話家王少堂在他的《宋江》一書中,對鰣魚的特性有段描述:“鰣魚生得最嬌。它最愛身上的鱗呀,它一聲離了水,見風(fēng)見光,隨時就死了,活鰣魚很不易吃到。鰣魚稱為魚中的貴族,她自身中有一種獨特的個性,鰣魚雍容華貴,典雅清高,世人難得一窺其鮮活美貌,所以她那么得人喜歡的原因。”鄭板橋在他的《竹石圖》中題詩,“江南鮮筍趁鰣魚,爛煮春風(fēng)三月初,分付廚人休斫盡,清光留此照攤書”。在詩中提到鮮筍、鰣魚、春風(fēng)、廚人、斫( 劈砍) 等,均與季節(jié)相吻合。
清初平民大詩人吳嘉紀寫過一首《打鰣魚》的詩,說“打鰣魚,供上用,船頭密網(wǎng)猶未下,官長已備驛馬送……”說的是康熙二十二年皇上要吃鰣魚的事情。當(dāng)時,下達文件,命令地方安排好馬,飛遞鰣鮮。有一位官員叫余孔瑞的,上呈了一道諫書《請停供鰣魚疏》。小小的鰣魚, 曾經(jīng)出現(xiàn)在大清帝國的奏折與圣旨之中! 它被列入長江三鮮之首是當(dāng)之無愧的。很可惜,這應(yīng)了一句老話“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钡饺缃耖L江鰣魚已頻臨絕跡,其美味也只能供茶余飯后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