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儀

30多年前，4只來歷非同尋常的河馬，從非洲走私來到了哥倫比亞，成為了南美洲最大的毒梟巴勃羅·埃斯科巴的寵物，被稱作“白面河馬”。一開始，誰都沒有把它們放在眼里，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竟繁衍出上百頭河馬來了?？茖W(xué)家預(yù)計，到了2040年，河馬的數(shù)量將會高達上千頭。

這群河馬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脾氣暴躁、兇殘無比，不把一切動物看在眼里，甚至襲擊人類，帶來了嚴重的生態(tài)災(zāi)害，成為了哥倫比亞的“霸主”。哥倫比亞當局嘗試過射殺河馬，或者給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然而，事情超乎想象……

瘋狂繁衍

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南美洲最囂張的大毒梟巴勃羅·埃斯科巴稱霸哥倫比亞，靠販毒積累了巨額財富，一度位列全球富豪榜第7位。埃斯科巴有一個愛好，就是飼養(yǎng)珍禽異獸。他買下了一座山，建起了別墅群，圈起一大片土地作為私人動物園。接著，他讓人從非洲走私帶回來大象、長頸鹿、獅子等各種動物，其中包括4只河馬，人稱“白面河馬”。

1993年12月，巴勃羅·埃斯科巴被哥倫比亞警方圍捕，在槍林彈雨中身亡。他的財產(chǎn)歸為國有，但哥倫比亞官方在處理他飼養(yǎng)的動物時，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獅子、大象、老虎等動物，都被直接遣散到各個動物園里。而那4只河馬因體型龐大笨重，處理起來比較困難，且當時完全沒考慮過看起來溫馴可愛的河馬會帶來如此重大的危害，便放任它們留在這一片山谷里，自生自滅。

本以為這些河馬沒有人飼養(yǎng)后，過不了多久，就會走向滅亡。誰知，它們不但沒有滅亡，反而進行了瘋狂的繁衍，占領(lǐng)了一片又一片的水域和沼澤地。等到生物學(xué)家注意到這個問題時，河馬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從4只增長到了50只，并且還在逐年增長，長期下去無疑會變成生態(tài)災(zāi)難。

哥倫比亞方面讓生物學(xué)家大衛(wèi)·埃切弗里來負責處理“河馬問題”。在埃切弗里看來，4只河馬之所以會造成生態(tài)災(zāi)難，有幾個重要原因。第一，河馬的繁殖能力很強，但在它們的故鄉(xiāng)非洲，因為有季節(jié)性干旱的發(fā)生，會造成河馬大量死亡。而哥倫比亞這一片區(qū)域常年濕熱，氣候良好，食物豐富，簡直是它們生存的天堂。第二，在非洲，有兇猛的獅子和鬣狗捕殺河馬幼崽，而在哥倫比亞它們幾乎沒有天敵，最厲害的美洲豹都怕它三分。而最令埃切弗里頭疼的是，哥倫比亞的民眾對于河馬的誤解。絕大部分民眾都誤以為河馬是“呆萌可愛的食草動物”，根本不了解它們的兇悍本性。

《國家地理》提到過，在非洲，河馬不把一切生靈看在眼里，它們是第一殺人獸，每年都會導(dǎo)致500個人的死亡。河馬的領(lǐng)地意識極強，只要有動物闖入了河馬的領(lǐng)地，它們都會與對方大干一場，哪怕對方是獅子、豹子，也毫不畏懼。而在人們眼中極為兇殘的鱷魚，事實上根本不是河馬的對手。

有一家媒體還曾經(jīng)報道過一起河馬對付犀牛的事件。一只犀牛因口渴誤入了河馬的領(lǐng)地喝水，兩只河馬看到后，竟合力把一頭龐大的犀牛拖到水里溺死了。

為了引起民眾的重視，埃切弗里帶領(lǐng)著團隊，到哥倫比亞多個地方對民眾科普和宣傳河馬的真實習(xí)性和危害。但結(jié)果，令他非常沮喪。埃切弗里無比失落地對記者說：“我很無奈，無論我們宣傳多少次，他們總是不相信這種看似憨態(tài)可掬的動物會傷害人類。在絕大多數(shù)哥倫比亞人眼里，河馬就是迷人、溫馴、可愛的動物?！?/p>

埃切弗里認為，如果不能讓民眾意識到河馬的本性和危害，他們接下來的工作會難以開展。

隨著時間的推移，河馬造成的危險已經(jīng)逐漸顯現(xiàn)，可哥倫比亞的民眾仍渾然不覺。

襲擊人類

由于河馬是外來物種，它們的大量入侵勢必會傷及當?shù)氐纳鷳B(tài)平衡。

在哥倫比亞特定區(qū)域生存的瀕危動物達爾蟾蜍頭烏龜和馬格達萊納河烏龜，就因河馬來到后胡亂吃草、滾泥，使得它們面臨滅絕的危險。

另外，埃切弗里的研究團隊發(fā)現(xiàn)，河馬所棲息的水源中，藍細菌在逐步增加，長期下去，后果不堪設(shè)想。研究團隊還表示，目前，還無法確定河馬的身上是否還攜帶有其他類型的病菌。要是還有其他類型的病菌，將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埃切弗里公開演講時，激動地說道：“外來物種入侵往往會造成一些無法預(yù)測的后果，就像小龍蝦攻陷歐洲，不僅會侵占當?shù)赝廖r的穴洞，還會把很多地方的下水道給堵住。此外，外來入侵物種對一個國家的經(jīng)濟和環(huán)境造成的損失，也是極其巨大的。”

河馬的數(shù)量擴大以后，很多河馬會不時地離開河馬群，跑到附近的居民區(qū)來。它們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當?shù)鼐用竦暮笤豪?，不料，當?shù)厝瞬坏贿h離、躲避，還興奮地接近它們，并拿出食物來喂它們。

在采訪中，有一位居民一臉愉悅和自豪地說：“河馬來過我們家的后院很多次了，我想，它們一定是渴望跟人類做朋友。我覺得，河馬是我們鎮(zhèn)子的吉祥物，每個人都喜歡它們?！?/p>

實際上，這些河馬不可能跟人類做朋友，它們很容易暴怒，反倒是陸地上最容易攻擊人類的動物。2009年6月，河馬開始團伙出行，三只河馬合力頻繁襲擊村民和牛群，它們咬死了牛，還咬傷了人。事后，那位村民驚恐萬狀地說：“實在太可怕了，我從沒想過可愛的河馬會傷害人類?！?/p>

沒過多久，有一名男子半夜回家，被河馬發(fā)現(xiàn)了。該男子不知道河馬兇殘，還友好地對它們展露微笑。豈料，這在河馬看來卻是挑釁，它們一路追著他跑，男子覺得不對勁，大呼大叫起來。直到聞訊趕來援救的村民們到達了村口，河馬才停止追捕，但其中一只河馬已經(jīng)把男子的屁股給咬破了。經(jīng)過醫(yī)院鑒定，屬于三級重傷。

隨后，河馬攻擊村民和牲畜的新聞層出不窮。哥倫比亞官方詢問埃切弗里，如何處理這個問題。河馬已經(jīng)開始襲擊人類了，埃切弗里認為它們非常危險，提出了最直接的辦法：“獵殺?！?/p>

其實，獵殺河馬并不是一件很簡單容易的事情。河馬皮粗肉厚，有些河馬就是中了幾槍也不會死亡。射殺河馬的時候，還要格外小心，避免被激怒的河馬反過來猛烈攻擊人類。哥倫比亞派出10名軍警，經(jīng)過歷時兩年的追蹤，才終于射殺了那三只河馬的頭目。

這是軍警向白面河馬進攻的第一戰(zhàn)，后面還設(shè)計了一套完整的“團滅”計劃。

出人意料的是，這件事情被媒體報道后，軍方受到了來自全國各地民眾的譴責。大家紛紛指責軍方殘忍、無情地殘害動物。甚至有民眾搬出法律條文來，憤怒地譴責這些獵殺了河馬的軍人：“哥倫比亞法律明文規(guī)定，人們在性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可以射殺‘大型食肉類捕食者，只包括老虎、獅子、美洲豹等等，不包括河馬?！避姺綗o奈地回應(yīng)：“河馬就是大型食肉類動物?！?/p>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一位聯(lián)邦大法官特意出來裁定：“射殺河馬就是違法！”他的裁定受到了大部分民眾的支持。

埃切弗里萬萬沒想到，此事還在國際上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美國的環(huán)保人士居然“跨國執(zhí)法”，沖到哥倫比亞，聯(lián)合本土環(huán)保勢力，要求立即停止捕殺河馬。

而令埃切弗里詫異的是，另一方面，曾經(jīng)遭受過河馬襲擊的麥德林地區(qū)的居民中，也有很多人支持讓河馬留下來。一名男子怒不可遏地公開喊話軍隊：“再敢殺害我們鎮(zhèn)上的吉祥物，你們將受到懲罰和制裁?！?/p>

在大部分居民的心目中，河馬雖然在麥德林地區(qū)做了一些“混賬事”，但他們堅信，那只是小部分河馬的“不良行為”，大部分河馬都是善良和友好的。再者，生活在這一帶的河馬也給當?shù)鼐用駧砹瞬簧俳?jīng)濟上的益處。

村民們提到，自從村子附近有白面河馬出沒之后，非法炸魚和電魚的偷獵者都自動消失了。埃切弗里可以理解，當偷獵者把雷管扔到有河馬的水域后，這在河馬看來就是嚴重侵犯自己的領(lǐng)地，必然會對偷獵者進行有力的反攻。偷獵者自然不是兇悍河馬的對手，在這里炸魚風險太大，只好悄然退出這一帶了。所以，居民們認為，河馬就是他們的“免費保安”。

除此以外，由于外表憨厚的河馬深受哥倫比亞居民的喜愛，當?shù)鼐用窬驮诤玉R的主要活動范圍里，搞起了各種河馬主題的農(nóng)家樂。這些主題活動都舉辦得很成功，這片地區(qū)每年都有超過5萬名游客因河馬而被吸引前來，極大地帶動了當?shù)氐慕?jīng)濟發(fā)展。要是全面獵殺了河馬，無疑，他們將會失去這一份收入。

因此，他們無法同意射殺河馬的計劃。

終極方案

事情鬧到這般地步，哥倫比亞當局只能放棄捕殺河馬的方案。他們問埃切弗里，還有沒有其他方案，可以控制或減少河馬的數(shù)量。

“可以給它們做絕育手術(shù)嗎？”哥倫比亞當局詢問埃切弗里。埃切弗里嘆了一口氣，聳聳肩，表示可以嘗試，但這條路必定比射殺它們要困難得多。

想要給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首先得給公河馬射麻醉槍，這個過程就極為艱難，成功率極低，甚至有丟掉性命的危險。埃切弗里和同事們剛開始嘗試過好幾次，均以失敗告終。通常，他們剛想靠近公河馬射麻醉槍，但還沒等到有機會動手，就已經(jīng)遭到公河馬的狂烈攻擊，大家立即丟盔棄甲，四散逃命去了。

僅僅是給河馬射麻醉槍，已讓很多人望而卻步了，而更大的困難還在后頭。河馬有一項絕大部分動物都沒有的絕技，這項技能是它們在戰(zhàn)場上練就出來的。在很久以前，河馬們在發(fā)情期互相打斗時，都會想方設(shè)法咬掉對方的睪丸。

為了不讓生殖器受到損害，河馬練成了一項可以完美地保護睪丸的絕技，它們能把睪丸縮回體內(nèi)，而它們的體內(nèi)還有一條專門用來藏匿睪丸的管道。維也納獸醫(yī)大學(xué)野生生態(tài)學(xué)研究中心的克里斯·瓦爾澤與其團隊，在《獸醫(yī)產(chǎn)科學(xué)》里曾對河馬絕育手術(shù)發(fā)表過論文。他們在論文中將河馬的睪丸描述為“高機動性蛋”，河馬可以順著那根藏匿睪丸的管道，把睪丸縮到體內(nèi)最深達半米的地方，并且還能在體內(nèi)大范圍轉(zhuǎn)移。至于停在具體哪個位置，估計隨河馬的心情而定。克里斯·瓦爾澤他們認為，給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難度堪比臟器移植，順不順利還要看運氣，可以說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因難度太大，在哥倫比亞，給一只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費用就高達5萬美元（折合人民幣33萬元）。埃切弗里還表示，以他當前的技術(shù)水平，每年只可能成功閹割一頭雄性河馬。然而，科學(xué)家預(yù)計，當?shù)睾玉R的數(shù)量每年可增加10%。顯然，閹割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河馬的繁殖速度。

有人提出了另一套方案，問埃切弗里：“既然給雄性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困難重重，那么，能否考慮給雌性河馬做絕育手術(shù)呢？”埃切弗里苦笑一下，連連搖頭：“目前為止，生物界尚未弄清楚雌性河馬生殖器的具體位置和作用方式?！?/p>

無奈之下，埃切弗里和同事們思前想后，只能采取一些比較被動的措施了。他們用心搭建了石碓柵欄，企圖把河馬的活動范圍限定在一定的區(qū)域之內(nèi)，盡量減少它們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損害?？墒?，結(jié)果讓埃切弗里大為吃驚。

在埃切弗里的印象中，河馬多潛伏在沼澤地里，或在陸地上行走。他完全沒想到，長期生活在南美洲山地的白面河馬竟然進化出了高超的彈跳力。有記者收到消息后，前來采訪埃切弗里：“聽說，這些河馬非同一般，它們進化出了新的技能。請問，這是真的嗎？”埃切弗里絕望地說道：“是的，我親眼看見過，它們就像羊一樣，直接從石圍欄上跳出去了?！?/p>

事實證明，這種被動措施也是不可行的。

嘗試過多種辦法的埃切弗里，別無他法，只好把目光投向外國了。他積極聯(lián)系外國的各種動物機構(gòu)，希望能找到新的出路。同時，埃切弗里向哥倫比亞當局匯報：“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很多國外的相關(guān)機構(gòu)，看他們能不能找到安置這群河馬的棲息地。誰要它們，就自己來把它們帶走，但這也是個花費巨大，耗時漫長的事情。而河馬還會繼續(xù)瘋狂繁衍，如果不及時干預(yù)，未來定會釀成悲劇。除非我們能在河馬種群還沒有泛濫到強占人類領(lǐng)地，進一步擠壓其它野生動物生存空間，成為嚴重的生態(tài)災(zāi)難之前，找到解決‘河馬難題的終極方案?！?/p>

事已至此，哥倫比亞當局認為，在短期內(nèi)似乎很難找到合適的解決方法了，而他們又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河馬泛濫成災(zāi)：“真的沒有快捷方法了嗎？”“沒有?！卑Ｇ懈ダ锵肓讼?，又說：“現(xiàn)在看來，唯一的快捷方式，只有射殺河馬。但毫無疑問，這會激起民憤?！?/p>

“射殺，就是我們的終極方案！”哥倫比亞當局不想再等了，決意再次將“捕殺河馬”的計劃提上議程。

時隔多年，要實施這個計劃依舊困難重重。不但民眾不同意，環(huán)保人士不同意，在一些關(guān)鍵問題上，政府內(nèi)部也打成一團，充滿了各種爭議。

說到底，河馬的難題，就是哥倫比亞當局造成的。要是當初，他們能妥善處理好那4只白面河馬，就不會發(fā)生后面的事情了。如今，哥倫比亞當局面對爭議和困難，也下定決心要解決白面河馬的難題了。

編輯/鄭佳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