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東 山風 格林 關山 梁學敏 孫智正
韓東:你應該是在“青春新視界”首次亮相。請向讀者介紹一下你的生活、學業(yè)或工作情況。你是誰?
格林:我是一個業(yè)余的寫作者,平時在企業(yè)里從事品牌策劃工作,同時,我也是一位母親,平時工作和生活比較忙碌,我用每天孩子入睡后的時間來寫作。因為從小喜歡文學和藝術,所以一直斷斷續(xù)續(xù)嘗試用文字、繪畫來表達自己,創(chuàng)作對我來說是生活以外的一個自留地。
關山:大學畢業(yè)后進了單位,按部就班地工作和生活。
梁學敏:我1981年生于山西陽城,現(xiàn)在山西太原生活,工作是在文學期刊做小說編輯。
韓東:介紹一下你的寫作情況,取得的成就,或者有何計劃。
格林:事實上,這兩篇小說是我的小說處女作,之前我沒有過任何寫作方面的官方成就,只有在自己的公眾號“格林講故事”上斷斷續(xù)續(xù)寫一寫寓言式童話小故事,以及一些生活感悟的記錄。開始嘗試寫小說,是因為一次偶然和朋友聊起身邊的見聞,朋友鼓勵我可以延展一下,作為一個故事寫出來,于是才有了《楊柳枝巷》。非常感謝《青春》雜志對我作品的刊發(fā),這對我來說是很大的鼓舞,好像在夜晚的航道上第一次看到了燈塔。目前我正在寫作一個長篇小說,未來的計劃是繼續(xù)嘗試各種題材的寫作,并且能夠保持自己公眾號的更新。
關山:對于文學,一直愛好,但寫作起步比較晚,閱讀也有局限,出過一些小說,得過一些小獎。寫作是回歸自我的方式,尋找內(nèi)心的完整與寧靜,希望寫出好一點的作品來,而這也是奢望。
梁學敏:2004年用筆名“手指”開始在《收獲》《人民文學》《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刊發(fā)表小說,出版有《暴力史》《鴿子飛過城墻》《李麗正在離開》等中短篇小說集。
韓東:關于寫作,你大致的想法是什么樣的?有何思考?
格林:寫作者,是用自己獨特的生命經(jīng)驗療愈自己、影響別人。關于療愈,我們難免要被這世界或多或少地異化,等你回到創(chuàng)作的懷抱里,便擁有了一種真。且這種真會保護著你,使你在混沌的世界中葆有一絲清醒。同時,寫作可以給予人勇氣,當你不得不經(jīng)歷些苦難,而苦難本身是一種經(jīng)歷,可以用到創(chuàng)作中去,于是你就沒有白白受苦,你就不僅是失去,你也在獲得。我時常覺得,寫作者需要擁有一種慈悲,當你寫一個人物的時候,你需要嘗試去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寫作讓我習慣去觀察身邊的人,理解他們,愛他們。同樣,別人對于我,也會是一種友好的態(tài)度,這種關系是流動的。
關山:表達方式需要尋找,閱讀可能是一種途徑。閱讀須得觸到你潛在的方式,才可能有效。碰到喜歡的作家,其實就是找到了你與之對應的鏈接。找到自己的方式,自然地表達出來就好。靈感的意思,也許是指潛意識,寫作讓它顯現(xiàn)出來。所以說,寫作就是自我意識的整合,是成為你自己的一種方式,也是與外界產(chǎn)生深度交流的可能。
梁學敏:希望可以一直寫下去,不要被“不滿”所困擾。
山風:格林的這兩篇小說都在現(xiàn)實主義氛圍下呈現(xiàn)了強烈的戲劇沖突,想了解對你的寫作產(chǎn)生過影響的作家和作品有哪些,以及別的來源。
格林:對我寫作產(chǎn)生最大影響的作家,是美國作家理查德·耶茨。他的作品,是美國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現(xiàn)實社會的寫照,各種失意的小人物,看似庸常的生活,常常產(chǎn)生令人驚心動魄的矛盾沖突。對我影響比較大的是《十一種孤獨》《戀愛中的騙子》兩個短篇小說集。我們的生活里,當你留心,會發(fā)現(xiàn),其實也是一樣的?,F(xiàn)實往往比小說更富有戲劇性。我覺得這些蘊含在普通人生活中的故事值得被書寫,小人物的內(nèi)心值得被關注。另外,我非常喜歡西班牙導演阿莫多瓦的電影。在他的電影里充斥著邊緣人、犯罪者、異類的獵奇故事,但當你跟隨電影深入當事者的內(nèi)心,你就不會再用“多數(shù)者”的高高在上審判他們,每個人都是可以被理解的。阿莫多瓦平視的寬容,一定程度上,塑造了我的價值觀。
山風:從你的小說中能看出性別間的多重不對等狀態(tài),并由此引發(fā)糾葛、對抗,直至最終的災難,你是如何考慮的?
格林:我們處在一個光怪陸離的時代,階層、性別、觀念、生活方式都在急速變化,與傳統(tǒng)社會形成強烈的沖突??赡芤驗槲沂桥裕詫π詣e的沖突更加敏感。其實性別問題是社會的一個縮影,它背后混雜了階層、權力等等復雜的因素。我希望通過這樣多重不對等的設定,折射出當代社會的多面性,以及這其中人的復雜性。
山風:《壺境》和《誰在敲窗》都有明顯的非現(xiàn)實色彩,卻又均指向當下具體而微的現(xiàn)實問題,為什么選擇這樣的結合方式?你的寫作預期是什么?
關山:想寫出那種讓自己滿意的東西來,能飛天,能入地,關照現(xiàn)實,而又不為之拘泥。一直在努力,沒有達到預期。
山風:《壺境》的語言風格自然平實,而《誰在敲窗》則繁復龐雜,這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是你有意追求的嗎?為什么?
關山:沒有??赡苊恳黄獙憰r的心境不同,自然反映在文字上。《誰在敲窗》寫得早一些,如果現(xiàn)在下筆,會是另一種樣子。
山風:城市年輕人的生存困境似乎是你近來寫作的一個重點,對此主題的持續(xù)關注,你是怎么看的?
梁學敏:無論是從哪兒開始,有意還是無意,這確實經(jīng)常成為我小說的主題。還是跟自己的生活有關系吧,這個主題恰好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困擾。閱讀的時候我也喜歡閱讀這種主題的小說。前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這就是我現(xiàn)在看世界的角度,這讓我嚇了一跳,太狹隘了。我希望能跳出這個單一的視角。這個視角不僅體現(xiàn)在我的小說中,它還影響到了我的生活,我想到自己的這個面目就覺得十分難受。
山風:《小呂啊小呂》涉及女性情感在現(xiàn)實壓力下的抉擇問題,促使你寫作這一題材的原因是什么?
梁學敏:寫的時候沒有從主題方面考慮,最初的出發(fā)點是一個題目:“吃鳥的女孩”,是朋友給出的,大家一起寫同題的,于是就想著寫一個女孩:她在小說的結尾在陽臺上把一只鳥塞進了自己嘴巴里。為什么要這么干呢?又想起了許多年前在一個單位聽到的故事,一個有錢人找過好多次單位的一個女孩,他經(jīng)常說:你不要上班了,我養(yǎng)你吧。最終寫出來變成了這個樣子,和最初的題目沒有了關系。這篇小說是一個例證,證明我上面回答的:無論從哪兒開始,最后我總是會走到這個主題上來。
韓東:看你微信,準備翻寫民間“地攤文學”,我覺得非常有意思。你準備從哪些方面進行這樣的再造,語言?故事結構?你看中和需要保留的有哪些因素?
孫智正:我想翻寫“地攤文學”,我覺得是心里涌出的一股沖動,或者是直覺,假如要分析起來可能是這樣的——
1.小時候我看了很多“地攤文學”。那時候街上有書攤,一分錢、五分錢、一毛錢看一本,按厚薄定價。我記得大部分是連環(huán)畫,也有全是字的小冊子,什么樣的故事類型都有,童話、歷史、武俠、神魔、奇情、偵探、科幻、鬼故事等,還有根據(jù)電影改編的連環(huán)畫,我記得有《三十九級臺階》等。稍大一點,家里有很多爺爺、叔叔、哥哥看過的“地攤文學”的書和雜志。所以我對“地攤文學”的感情很深。
2.簡單粗暴地說,“地攤文學”關注內(nèi)容,所謂的“純文學”關注形式;一個主要關心“寫什么”,一個主要關心“怎么寫”;一個“敘述冒險”,一個是“冒險地敘述”;一個主要給普通讀者看的,一個主要給寫作者和有閱讀經(jīng)驗的讀者看的。
我想去“地攤文學”吸收“故事”,我一直想發(fā)現(xiàn)和發(fā)明新的“故事類型”,就像發(fā)明“科幻”“武俠”“偵探”“奇幻”,所以我要先去學習,翻寫就是學習。
我不會去動“地攤文學”的故事的情節(jié)骨干(最多做一些微調(diào)),可能會對它的“精神”和文字的面貌做一些調(diào)整,呈現(xiàn)個人的東西(“地攤文學”的一個特點就是太沒有“個人”)。我覺得這些可能是我更擅長的,可以去補足的。
我看中的是它們的“怪力亂神”、粗糲,毫無邏輯、審美上的壓力,比如我記得小時候看過的一個日本小說,可能是西村壽行寫的,說一個壞人的棍子舞起來可以抵擋子彈,一個壞人一跳可以越過摩天大樓,我會在一個也許更合適的整體里重新呈現(xiàn)這些。
韓東:請向“青春新視界”推薦一些你看好的作家,特別是年輕作家,可列名單。簡單說說你為什么要推薦他們。
格林:這個問題可能對我來說有點難,平時涉獵不多,很抱歉,我還不大了解目前的年輕作家。
關山:還是要讀經(jīng)典作家,馬爾克斯、塞利納,可能閱讀他們最熱的那段已經(jīng)過去,但對我而言,剛開始。年輕作家,讀得少些,近來讀李宏偉建起的文字迷宮。喜歡富有想象力和挑戰(zhàn)的作品,窮盡文字的各種可能。
梁學敏:推薦一個我編過的年輕作家——高強。他寫的就是那種我喜歡的小說:日常生活、戲劇性不強、不苦大仇深、有一個獨特的敘事者形象,這個形象我很喜歡。
責任編輯 菡 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