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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

2021-06-01 05:58綠執(zhí)
南風(fēng) 2021年4期
關(guān)鍵詞:公主

綠執(zhí)

0 1

“都說咱府里的丞相是大圣人呢!”丫頭們窩在一圈兒,借著小憩的機會嘰嘰喳喳地玩鬧著,“秦丞相書長平一賦,引得長平紙貴,修關(guān)中清明一渠,使關(guān)中成為天下糧倉,革察舉,立科舉,設(shè)御史,清奸佞……是以與平北戎掃東海的許將軍并稱陳國雙珠?!?/p>

“可惜啊可惜……關(guān)中地動之時他竟貪污了近半數(shù)賑災(zāi)之款,引得關(guān)中百姓死傷大半,陛下念其功勛,只免其官位,廢為庶人罷了,收回了貪污銀子之后,連家都未曾抄了他的!”有丫頭憤憤不平地說道。

秦鈺貪污,害死的關(guān)中百姓足以讓他死不足惜。

“可有人說,秦丞相是被人陷害的呢!”

“都在那干嘛呢!還不快打掃這庭院!”忙碌的仆婦經(jīng)過小院兒,看見嬉戲成一團的丫頭們,忙不迭地呵斥著。

丫頭們連忙起身,打掃著庭院的落葉。

窗外的葉子落了。

落葉乘著風(fēng)越過窗欞,落在秦鈺臉上,似要入他的夢來。

秦鈺又做夢了。

夢中的姑娘縱馬長鞭,快意恩仇。

她說,“長平一賦之精妙,世所罕見,你是秦鈺是嗎?你好,我就是陳如意?!?/p>

她倚在茂密的花枝上,她說,“秦鈺,我歡喜你?!?/p>

她跪在恢弘磅礴的大殿中,她說,“如意請愿,嫁與秦侯七公子。”

她在皇城中苦求了三天三夜,回來生了好大一場病,他問她為什么,她說,“旁人有的,我的相公也要有。”

然后他朝服加身,踏步殿堂,以這雙枯槁之手?jǐn)嚺蔑L(fēng)云,位極人臣近二十載。

多美好的夢啊。

可是那夢倏而變了,鋪天蓋地的黑夜籠罩過來,淹沒了那姑娘的笑容,黑夜之中,漸漸沉沒的船上燃起沖天的火光,珠玉點綴的游船仿若一只嗚咽的巨獸,被水與火吞噬,他駕著一艘小舟急忙趕到之時,火與水已然交融,巨獸消失在這茫茫夜空,還有那個姑娘,和她的笑容。

仆婦敲開了秦鈺的門,“老爺,許將軍來訪?!?/p>

小廝將許去濁迎進門來,仆婦將秦鈺扶起來,靠在床邊。

這個縱橫朝堂近二十年的丞相啊,如今已經(jīng)不復(fù)當(dāng)年風(fēng)華,垂垂老矣,半步黃泉,許去濁也兩鬢斑白,只是步伐仍舊健碩。

“秦丞相,好久不見!”許去濁仍舊稱秦鈺為丞相,與那些因關(guān)中貪腐之事落井下石的同僚大相徑庭。

可秦鈺卻并不感到溫情,他瞇了瞇眼睛,嚴(yán)肅地看著許去濁,“不知將軍今日來見老夫,所為何事?”

屆時關(guān)中地動,他奉旨賑災(zāi),賑災(zāi)銀卻遲遲未到,他三封傳書送去都無半點音訊,直至許去濁奉旨查封丞相府,查出百萬雪花銀,他才明白,竟是他貪腐了那些銀子。

“相爺大慧,又怎會不明白去濁來此的目的。”許去濁嘴角勾起,從背后拿出一道圣旨,緩緩念出。

許去濁的聲音很平靜,秦鈺聽著也很平靜,只是那雙枯槁的手死死抓著床榻上的紗帳,手指之間,紗帳裂開了老大的破洞。

“本就是強來的姻緣,如今淑寧回家,自然是再好不過的?!鼻剽暰従彽卣f道。

許去濁也點點頭,“相爺不必憂心,公主的棺槨在下會負責(zé)遷回皇陵,陛下也很惦念著淑寧皇姐,此事禮部提著腦袋在辦呢,相爺不必擔(dān)心失了公主的體面。”

“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都聞秦丞相位高權(quán)重,清廉圣明,琴瑟和鳴,如今位沒了,權(quán)撤了,名聲散了,連妻子也走了,不知這滋味如何?”許去濁冷笑一聲,“不知你故意擅離職守,讓她葬身長寧的時候,知不知道你的今日,會是這樣的?!?/p>

“我真的沒想過,你厭惡她,會到這種地步!”

“我……我沒有……”秦鈺喘息著,眼角有淚流下。

他從未想過,淑寧會死在船舶之上的。

太真十八年八月初七夜,先帝領(lǐng)后妃皇嗣朝臣士族沿長寧江南下游船,行至巴東峽谷之時,水寇來襲。

巴東峽中空而兩頭狹窄,水寇由首尾而來,前后夾擊,前方陛下所居御船受到的攻擊尤為嚴(yán)重。

他的確是奉旨保護公主安危的,可陛下即為江山社稷,他熟知水寇習(xí)性,前方戰(zhàn)場相對于淑寧,更需要他。

峽谷中間那么空曠啊,莫說水寇是否能行至淑寧處,就算進攻而來,也斷不會在這種易守難攻的地方發(fā)起攻擊的??!

怎么會?怎么會就有一行水寇縱火燒了后妃游船,火勢之洶涌,根本讓人救之不及呢?

秦鈺半生料事如神,足智近妖,所測算之事未有一件超出他的掌控,除了淑寧之死。

長寧江的波濤磅礴,公主侍婢的哭聲凄厲,秦鈺站在一葉扁舟之上,五味雜陳心間,他緩緩撫上心頭,那邊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些什么。

秦鈺覺得,他是不愛淑寧長公主陳如意的。

他志勇德行無一不全,他有著潑天的野心,他這一生最渴望的便是位極人臣,朝袍殿堂。

駙馬不得參政議事,因為淑寧,他晚入朝堂三年。

駙馬上皇家玉牒,因為淑寧,他不再是秦氏族人,失去了家族的庇護。

駙馬的背后便是公主,因為淑寧,他被無數(shù)人猜忌排擠,險些丟官落爵。

淑寧死之后,她再也不是他鴻鵠志向上的阻礙,他的官路亨通,他平步青云,不少人猜測,巴東之戰(zhàn)中,他是故意讓淑寧死在那的。

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秦鈺緩緩?fù)驎?,那雕花的案幾上正有一副畫,畫中的姑娘善良歡快縱馬長鞭,快意恩仇,可惜遇見了他。

秦鈺太疲憊了,他拽住紗帳的手漸漸松開,眼眸也逐漸合上,呼吸也漸漸停滯。

希望來世,淑寧再也不要遇見他吧。

門外的落葉已經(jīng)被丫頭們清掃干凈,許去濁迎著丫頭們仰慕的目光,走出了秦府,上了馬車,馬車內(nèi)坐著的夫人本在閉目養(yǎng)神,聞許去濁上來,緩緩睜開了眼,說道,“如何?”

“死了。”

“此刻柳允執(zhí)掌相位,門庭若市,想必也沒人搭理他?!狈蛉藝@息一聲,“秦鈺的死報上去之后,找個機會把他燒了吧,骨灰撒了護城河就成,就如同我的如意一樣,挫骨揚灰。”

夫人說完,眼中有淚涌出。

許去濁也是如此,“阿姐還是太沖動了,拿到劉氏昔日宮仆證詞之時,我們大可以細細籌謀,將劉氏與太子一網(wǎng)打盡而我們?nèi)矶??!?/p>

“可她偏偏選了最偏激的一種,用自己的命,送了劉氏和太子上黃泉……”

“雖如意的死與秦鈺沒有關(guān)系,但他不顧如意,擅離職守,我便要送他和我的如意一樣,挫骨揚灰,往生不復(fù)……”

馬車逐漸遠去,車檐上長長的穗子隨風(fēng)晃動,千織紋云錦穗,昭示著馬車主人尊貴的身份——前朝后族許氏。

建安七年十月十六日夜,廢人秦鈺死。

0 2

紅日高懸,日光于云間滲出,散落在波濤洶涌的長寧江上,輕灑在層巒疊嶂的青云峰上,撫慰在笑靨如花的姑娘的唇邊。

姑娘提起羅裙,赤腳踏在湖邊,靈動的眸子不時往湖里頭望去,忽的有金色的魚影閃過,姑娘便猛地一撲,魚兒輕巧躲過,姑娘卻濺了一身的水花。

她并未因此感到不喜,反倒咯咯地笑了起來。

“公主,已經(jīng)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吧?!卑哆叺难诀呙嫒绮松?,“這可是陛下鐘愛的龍魚啊,若是有什么不妥……”

“你怕什么?”如意勾唇一笑,“我是大陳唯一的嫡公主,幾條魚罷了,能重過我不成?”

話語頑劣紈绔,囂張跋扈,可伴上那姑娘的笑容,卻怎么也不能讓人生出厭惡之心來。

幾句話間,頑劣的姑娘又在池塘邊躍了幾個步子,濺起的水花灑了丫鬟一臉,可丫鬟卻絲毫不敢躲避。

剎那間,姑娘腳踏頑石,頑石之上青苔壘了一層又一層,滑膩不堪,姑娘腳下不穩(wěn),不由得四肢著地,整個人都泡進了池塘里。

“這就是我大陳的閨閣表率,淑寧長公主嗎?”有一少年自林間踱步而出,拊掌生笑。

如意氣急,撿起湖中的石子便向少年擲去,少年不比丫鬟,連忙提起袖子抵擋,沾了湖水的石子在少年袖子上略過,留下老大一片水漬,可少年完全不在意,他提起袍角,蹲在如意旁邊,“阿姐,你躲著抓魚有什么意思?今日柳允他爹在長慶宮察舉世家子弟,想不想看看那些高傲的花孔雀被訓(xùn)斥的樣子?”

素日里,柳允等人仗著滿門清流,誰都不放在眼里,陳如意和許去濁老早就看不過眼了,奈何人家流芳百世,動動那樣的人家,只怕要被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淹死。

“那成??!”陳如意都沒有思索,提著裙子從湖中跳上岸,“你等會兒我,我這就去換身衣裳,柳允那小兔崽子,本宮來啦!”

公主的服制太過繁瑣,陳如意想讓柳允氣得要死,還挑了最隆重的一套,不過是換套衣裳的時間,日頭便已西斜。

長公主蓮紋的車馬急忙沖出皇城,揚起的塵土足有三丈高,陳如意卻仍嫌速度過慢,生怕錯過了柳允被訓(xùn)斥的一幕。

“你急什么?”許去濁懶洋洋地躺在馬車內(nèi),“剛剛我喚萍兒催了你多少回,回回你都說在梳妝不用急,如今到急個什么勁兒?”

“我哪知道已經(jīng)那么晚了呀!”陳如意憤憤回頭。

她是嫡長公主,賜居杜衡宮,杜衡宮抱地勢而起,檐牙高啄,比旁的宮殿亮堂不少,她在宮內(nèi)梳洗打扮之時以為日頭仍舊高懸,出來才知其已經(jīng)西斜。

“不成不成……”陳如意思索了會兒,拍了拍車夫的肩,讓他停了下來,然后解開韁繩,縱馬長街。

“喂!長慶宮不能騎馬進入啊!”見如意的做法,許去濁有些慌了,朝她大聲喊道,喊完后方想起什么,聳了聳肩又窩回了馬車,“收拾收拾剩下三匹馬繼續(xù)走吧,她可是淑寧公主,她守過哪兒的規(guī)矩!”

“我就不一樣了啊……平平無奇小世子罷了……我得龜縮在小馬車?yán)?,然后步行進長慶宮呢……”

車夫聽了許去濁的話,額角有汗冒出,他擦了擦,然后無奈地繼續(xù)行進。

后族東平侯家的世子爺啊,這都平平無奇了,還有誰能空前絕后呢?

陳如意縱馬沖破了長慶宮門。

長慶宮桂樹叢生,層疊的枝丫之間,桂花錦簇,陳如意穿過重重的桂花,正巧站在了柳太傅的身后,花枝落了她滿頭滿身,她眉眼彎彎,就這樣出現(xiàn)在眾位世家子的面前。

美的令人窒息。

角落那木冠素衫的男子拳頭無聲攥緊,他卻不敢抬頭,縮在角落,生怕那姑娘發(fā)現(xiàn)了他。

“虞書所著;辯物居方,周易所慎。聊舉其一隅,攝其體統(tǒng),歸諸詁訓(xùn)焉……”如意喃喃誦讀,她駕馬走向頌賦之人,“敢問這賦可有名字?”

“長平,只恐污公主尊耳!”頌賦人合手作揖。

陳如意低頭看了看他的名牌,笑著說道,“長平一賦之精妙,世所罕見,你是秦恒是嗎?你好,我就是陳如意?!?/p>

秦恒,秦侯長子,其母為清河崔氏,百年名門世族。

柳太傅似是被陳如意驚著了,此刻才緩緩反應(yīng)過來,這位淑寧長公主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你……”柳太傅目眥盡裂,“來人吶,給我把這個豎子!叉出去!叉出去!”

小廝蜂擁而至,圍在陳如意的四周,卻忌憚她的身份,不敢靠近。

陳如意連忙下馬,提起裙擺笑嘻嘻地走到柳太傅身邊,“太傅,何至于為我這個紈绔豎子生氣呢?我不過是仰慕太傅察舉之時的泰然之風(fēng),從皇城而來,生恐錯過了一絲一毫,這才縱馬來此,您若是覺得生氣,不若打我兩下出出氣,亦或是我給太傅三跪九叩,您消消氣!”

說著,陳如意提著裙擺便要下跪。

柳太傅哪里敢讓她下跪,連忙扶起她,“公主且慢!公主不過求知心切罷了,年幼無知,來人?。≌埞魃献?!”

許去濁此刻才緩緩而至,聽見柳太傅的話不禁笑出了聲。

陳如意紈绔而聰慧。

她還年幼無知,他便不知道究竟是誰年長而有知了。

許去濁可沒有座位,只能乖乖地站在陳如意身后。

秦恒在察舉最后所做長平一賦,驚艷四座,此前文章皆黯然失色,此后文章也再無吟詠之必要,察舉為官之名單很快便出了,陳如意掃了一眼瞧見沒有柳允便放心了,領(lǐng)著許去濁得意洋洋地走了。

秦侯府的馬車也很快駛來,秦恒在馬車旁邊拍了拍秦鈺的肩,“多虧你潤筆我之文章,讓我察舉大勝!”

“兄長所言,鈺不勝惶恐,這乃秦鈺應(yīng)該做的?!鼻剽暪笆帧?/p>

秦恒聞其所言,不由大笑,“有弟如此,乃是秦恒的榮幸。”

說完,二人登上馬車,緩緩離去。

長慶宮的墻角,錦繡朝服的女子緩緩探出身影,“這就是你所說的,足智近妖,野心十足的秦鈺?”

許去濁聳了聳肩,“我哪知道,之前探子來報的確如此,奈何三日之前,秦鈺縱馬失足落下,醒來之后瘋癲如狂,性情大變?!?/p>

“若是之前的說法,還可為我一用,如今……”陳如意搖了搖頭,沒再說話,縱馬回了皇城。

0 3

彈劾陳如意的折子如雨一般涌入皇帝的桌案,皇帝下旨,命陳如意禁足三月。

察舉過后,為官者一共一十三人,陛下設(shè)宴于皇城,宴請朝臣,秦鈺因秦恒得以入皇城,宴上觥籌交錯間,他有些酒醉而恍然,便告退出去透氣。

皇城內(nèi)道路縵回冗雜,秦鈺毫無章法地走著,似乎并不為迷失回去的方向而擔(dān)憂。

他恍惚之間,越走越偏,幾乎是瞬間,他便繞過重疊的假山,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陳如意面前,而那些幾乎為機密的話,也入了他的耳中。

“為何這陳婆子暴斃了,她不是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去大殿之上,指證劉姮那賤婦了嗎?”

“如今反口,我們怕是來不及攔住許去濁了!”

陳如意氣急敗壞嘶聲出口,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那木冠素衫的少年郎,醉眼朦朧地望著她,似聽見了她的話,又似未曾聽見。

“殺了他!”陳如意幾乎是毫無猶豫地下令。

驟然間,無數(shù)黑衣人現(xiàn),將秦鈺團團圍住,秦鈺這才從醉意中醒來,恍知自己如今的處境,立刻跪下,大聲道,“公主且慢!秦鈺什么都聽見了!”

“你倒是有點意思?!标惾缫鈸]手讓暗衛(wèi)停下,“旁人遇見這事,無外乎痛哭求饒,以求得我手中的一線生機。你卻反其道而行之,威脅我,嗯?”

“并非威脅公主?!鼻剽曔凳?,“鈺可助公主之事。”

陳如意挑眉,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秦鈺會意,繼續(xù)說道,“我知道公主與秦鈺無親無故,斷不會相信秦鈺所言。”

“如今的情況,當(dāng)是公主找到了證人,證人答應(yīng)會在大殿之上指認(rèn)犯罪之人,而在指認(rèn)之際,證人反口,自盡而亡,而大殿之上出頭之人,已經(jīng)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鼻剽曉俣冗凳?,“秦鈺可讓許小世子全身而退,以展鈺之誠意?!?/p>

“如此,那你便去吧?!痹律辉贫湔趽酰⑷醯脑鹿獯蛟陉惾缫獾南掳蜕?,她的表情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鈺得到陳如意的允諾,連忙動身而行,行至大殿之時許去濁正好跪在大殿之上,上書許皇后賢德往事。

看來還未指認(rèn)出劉夫人,一切都還有機會!

秦鈺沖至許去濁身旁,高聲喊道,“陛下,關(guān)中大旱有策!”

興致缺缺的皇帝一聽關(guān)中之事,立即命秦鈺將關(guān)中之策一五一十講來,全然不顧跪在秦鈺身旁的許去濁,許去濁怒目而視秦鈺,卻不敢再有動作。

直至月掛柳梢,秦鈺才將清明渠之策講述完畢,末了,他說,“此乃我兄長秦恒之策,鈺見之大驚,乃上報陛下,兄長恐策之不善,不敢上達天聽,鈺卻覺此計大妙,若有不妥,鈺甘受一切責(zé)罰!”

殿上的史官聞其言語,酒至興起,已然揮筆而作秦恒之傳,秦氏長子恒書長平一賦,引得長平紙貴,修關(guān)中清明一渠,可與戰(zhàn)功卓絕的東平侯世子許去濁并稱,陳國雙珠。

0 4

關(guān)中獻計后,秦恒大熱,連帶著秦鈺也沾了些許光彩。

在接連三日被宮中貴人宴請之后,秦鈺接到了東平侯世子的邀帖,只邀他一人,在遠郊湖心蘭亭處。

秦鈺抵達之時,陳如意端坐上位,顯然等候他多時。

“拜見淑寧長公主,公主萬福。”秦鈺行大禮,三跪九叩。

許去濁連忙把他扶起,邀他入座,“去濁回去之后,才明白秦兄當(dāng)時之意,還望秦兄不要計較當(dāng)時去濁無禮?!?/p>

秦鈺與許去濁客套一番之后,許去濁便開口問秦鈺之策。

秦鈺朝陳如意拱手一拜,“公主,證人反水,只怕其身后有人,如今只怕公主之偽裝,公主之目的,已然在那人掌握之中。”

“應(yīng)該是太子吧?!标惾缫獬了及肟?,語氣似不屑般道,“劉姮那婦人,只會些內(nèi)宮陰私,手哪里伸得了那么長?!?/p>

“當(dāng)務(wù)之急,公主應(yīng)當(dāng)快刀斬亂麻,給太子最重一擊,不給太子喘息的機會,公主便是安全的?!?/p>

許去濁連忙道,“如今線索已斷,借皇后姑母之事,無憑無據(jù),無法動搖太子。”

“當(dāng)年的卷軸還在嗎?”秦鈺立刻問。

許去濁連忙把許皇后被害當(dāng)年所有人事變動的卷軸給秦鈺呈上。

秦鈺只翻片刻,便將一處人名畫出,“此人有異?!?/p>

“怎么會?皇后姑母被誣害巫蠱太子一事,怎么會與御膳房一仆婦有關(guān)?”許去濁有些不可置信。

“宮中勢力交錯復(fù)雜,世子與公主位居高位,受陛下喜愛,自然不了解御膳房在宮中的地位,宮膳皆從御膳房而出,誰與御膳房交好,誰的吃食便好,換而言之,御膳房連接宮中各司?!鼻剽曨D了頓,繼續(xù)道,“巫蠱娃娃由皇后特供的天織錦所制,陛下審問了整個尚衣坊,他們都說天織錦只有皇后宮中領(lǐng)過,再無旁人動用。”

“你的意思是,尚衣坊是無辜的?動手的人便是這御膳房的仆婦?”

秦鈺點頭,“該仆婦的戶籍在此,她的夫君子嗣皆死在關(guān)中旱災(zāi)中,唯一的依靠便是其一遠房侄子,如此境地,為何會告老離宮?”

著實太過反常了些。

陳如意顯然已全信了秦鈺,她看向許去濁,“動用我的暗衛(wèi)和許家所有人手,我要這仆婦,立即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許去濁的動作很快,不過三日,那膳房仆婦便被逮捕連夜入了長平,跪在了陳如意面前,長長的證詞擺在陳如意面前,仔仔細細地講明了東宮如何與劉夫人合謀,誣陷許皇后巫蠱太子,令許皇后自殺的往事。

可是沒有半點證據(jù)。

仆婦所講的每一處能成為證據(jù)的物件,都被銷毀了,一御膳房仆婦之言怎能扳倒國之儲君,帝之夫人呢?

唯一能相信的人的證詞,那劉夫人曾經(jīng)的貼身奴仆,已經(jīng)自盡而死了。

陳如意從證詞中抬頭,眼眶發(fā)紅,她以紈绔偽裝,汲汲營營半生,撥開云霧尋得的真相,卻無法證明它,無法讓罪人罪有應(yīng)得,還要看著他們言笑晏晏,平步青云。

怎么可以啊!

陳如意抓著證詞,無助地顫抖。

秦鈺站在她的面前,她撫撫她的臉,想將她攬入懷中,告訴她莫要難過了,可是他的手只輕輕的抬起,卻又落了下來。

他蹲在陳如意的面前,輕聲道,“公主莫慌,咱們沒有證據(jù),他們肯定有,只要我們用這婦人放出風(fēng)聲,并營造出要與劉夫人合作,幫二皇子奪嫡的局面,不等我們動手,太子便先會用這件事,咬死劉夫人?!?/p>

真不愧是秦鈺啊。

如此計謀,著實不愧坊間傳言。

“那你想要什么呢?”陳如意喃喃道。

你又為何幫我呢?

“公主,若沒有秦鈺獻計,您會為了皇后,與他們玉石俱焚嗎?”秦鈺沒有回答陳如意,卻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

應(yīng)該是會的吧。

陳如意毫不掩飾地點頭了。

秦鈺笑了,笑得毫不意外,他說,“在下所謀,不過是秦氏的百年榮華罷了,我欲兄長秦恒,尚公主為妻!”

陳如意看著秦鈺的側(cè)臉有些怔愣,似乎一切本不該這樣,似乎一切又該這樣,她不知所措,倉皇應(yīng)下。

看著秦鈺離開的朗朗背影,似乎有什么不見了。

就像冬雪融化在春日,夏蟬沉眠在秋夜,暮秋的葉子紛紛落下,逝去得自然而然,卻不知來年是否還會歸來。

05

陳如意求取了她與秦恒成婚的旨意,秦鈺也代表秦氏與二皇子接觸,正當(dāng)太子以為陳如意與劉姮攜手欲對付他之時,秦鈺帶著那膳房的仆婦踏入御殿,矛頭所指,卻是劉姮。

太子大喜,親自來殿前作證劉姮陷害許皇后一事,劉姮不忿反咬太子,拿出了多年來雙方的密信,成功咬死太子。

梗在陳如意心頭十二年的巫蠱之案就此終結(jié),太子被廢,劉姮被賜死。

許氏也不在拘泥于此事,推了世子去濁親自督辦關(guān)中清明渠,公主隨行,秦鈺正式入了官場,用他一雙手?jǐn)嚺蔑L(fēng)云。

似乎一切都很平靜,直到焦急的士兵八百里快馬沖破長平城門,跌倒在皇城前,口中凄厲地大喊,關(guān)中地動。

秦鈺手中的畫筆掉了,將畫中姑娘的鬢角染污,他喃喃自語,“怎么會,怎么會早了那么多時日呢……”

言罷,他沖出房門,正巧遇見準(zhǔn)備與他商量正事的秦恒,他抓住秦恒立即說道,“稟報陛下!莫要顧忌關(guān)中糧倉,所有百姓必須遷出關(guān)內(nèi)!”

“如今只是關(guān)中地動,緊接著便是關(guān)西,關(guān)西地動,清明渠河道必被震裂,大水淹沒關(guān)中,哀鴻遍野!”

秦鈺不待秦恒問他緣由,跨馬沖出了長平城門,疾行至關(guān)中平榮府時,許去濁正在率領(lǐng)百姓轉(zhuǎn)移糧倉。

如今清明渠剛剛建成,關(guān)中正是豐收的一年,產(chǎn)的糧食可保整個陳國的百姓溫飽,無論是誰都舍不得這些食糧。

但必須舍得!

秦鈺立即找到許去濁,跟他講述了關(guān)中與關(guān)西的關(guān)系,許去濁大驚,立刻下令棄糧,所有百姓撤出關(guān)內(nèi)。

傳令小廝剛走,梁上的燕巢忽的掉在地上,緊接著整個大地開始震動,關(guān)中再一次地動了!

許去濁立即部署所有人下去避難,說到一半,他臉色忽變,“不好!阿姐在永興糧倉!”

他話還未落,秦鈺便沖了出去,揚起一道煙塵。

關(guān)中第二次地動之時,陳如意正在永興地窖內(nèi)清點糧食,地窖內(nèi)的震動比地上更為強烈,她根本站不穩(wěn)當(dāng),伴隨著地窖上方的一絲碎裂之聲,她頭頂一塊大石落下。

她以為她這輩子大約便是如此了吧。

可是忽的有人抱住了她,將她死死護住,他們的四周是一片昏暗,地窖塌了,石塊碎裂,壓了他們一身。

陳如意碰了碰那人的后背,摸到了滿手黏膩的血跡,“你是?”

那人沒有回答,只悶哼一聲。

“秦鈺嗎?”陳如意聽出了他的聲音,又問道,

可秦鈺沒有回答,他的頭埋在陳如意的肩上,呼吸漸漸減弱。

“秦鈺,別睡!”陳如意感受到了他的狀況,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別睡,睡了你就醒不過來了!”

“嗯、”秦鈺淡淡地答應(yīng)道,眼皮漸漸耷拉下去。

“秦鈺!”陳如意拍了拍秦鈺的臉,“別睡!我跟你講個故事吧?!?/p>

“嗯嗯?!鼻剽曈执饝?yīng)一聲,然后勉強撐起了眼皮。

陳如意漸漸開口,“太子是父皇元后所生,可惜元后生太子時難產(chǎn),傷了身體,沒多久就病逝了。后來父皇娶了許家待嫁的大姑娘,那就是我娘?!?/p>

“我娘入宮二年時生下了我,我是陳國宮中的嫡長公主,一出生便賜號淑寧,一時之間風(fēng)光無限。我三歲時,母后又懷孕了,太醫(yī)診出是個男孩,父皇很開心,珠寶補品成箱成箱往鳳池宮搬。”

“有一日年幼的二皇子在鳳池宮嬉戲,挖出了皇后所用天織錦制成的娃娃。然后一切都變了,所有證據(jù)表明母后巫蠱太子,欲謀嫡位。”

“父皇盛怒之時推了一把母后,母后的肚子撞在桌角,孩子沒了,我去悄悄看了一眼,弟弟很漂亮,如果能在母后肚子里面多待兩個月,一定能活下來吧,可惜他沒有?!?/p>

如意氣急,撿起湖中的石子便向少年擲去,少了鳳池宮。夫君沒了,孩子沒了,權(quán)位也沒了,母后從此瘋了。”

“整個鳳池宮的人跑的跑,散的散,到最后好像就剩了我與母后?!?/p>

“瘋了的母后對我并不好,她會歇斯底里地對我砸東西,砸得我滿身滿身的淤青,她會將滾燙的粥倒在我的身上,我的腳上現(xiàn)在還有一道燙傷的疤痕未能消掉,但我都能忍?!?/p>

“我只有這個母親了?。 ?/p>

陳如意淡淡地說道,“可惜,有一天我起床,母后吊在了鳳池宮的房梁上,自盡了?!?/p>

“你……別難過……”秦鈺伸手,擦去陳如意眼角的淚光,“我小時候過的也不好,我是一個庶子,我父親的庶子有很多,有時候我想,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他從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一直都是喚我小七,因為我在家行七?!?/p>

“我的母親是江明一商戶家的女兒,他們嘲笑我是賤商之子。母親對我也不好,在我七歲之前,我經(jīng)常會身體不適,常常她給我喂了一碗湯,我便上吐下瀉虛弱不止,我知道為什么?!鼻剽曨D了頓,接著說道,“孩子不適了,才有借口請侯爺來?!?/p>

“幸而七歲以后,爹覺得男孩子太嬌貴了不好,再也沒來過,我才漸漸擺脫這種噩夢。”

陳如意拍了拍秦鈺的肩,“我真該早一點認(rèn)識你,與你合作,你送我大仇得報,我送你平步青云?!?/p>

“那可不一定?!鼻剽晣@息,“若重來一世,公主遇見我,我若不向公主表明誠意,公主怕是不會用我?!?/p>

陳如意想了想,說道,“也是,我會假意接近你,然后摸清你的虛實?!?/p>

“你會斜臥在花枝上,放蕩不羈地說你歡喜我。你會在大殿上求陛下賜婚你我,以打斷許去濁指認(rèn)卻無證人的窘?jīng)r?!?/p>

陳如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的話的確太過大逆不道,卻的確是我會做的出來的事情,求嫁給俊秀侯府庶子,坐實我紈绔之名,又可以通過你,接近秦侯背后的太子。如果我再做的絕一點,我還會求父皇讓你干政,表面上是我心疼夫君非得為你爭的,實際上你便是我探聽朝堂的一只耳朵?!?/p>

“然后你不會愛我?!鼻剽曅χf道,在寂靜的黑夜里面,掩藏掉他所有的眼淚。

陳如意點頭,“是啊,我不會愛你?!?/p>

不知過了多久,天光乍現(xiàn),地窖上有人聲響動,隨后,壓在他們身后的大石被緩緩升起,秦鈺被醫(yī)官扶起診斷,慌張的許去濁一把抱住如意,眼淚鼻涕蹭了如意一身。

正當(dāng)秦鈺被擔(dān)架抬起準(zhǔn)備送往醫(yī)館之時,陳如意忽的叫住了他,“秦鈺!我很欣賞你,我會遵守和你的承諾,保你秦家百年榮華?!?/p>

后來,關(guān)中百姓迅速遷出關(guān)內(nèi),大水淹沒關(guān)中,關(guān)中暮秋的葉子落了,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0 6

皇帝嫁女,秦侯娶媳,長長的紅妝鋪了十里,新嫁娘的鸞轎旁,歡喜嬤嬤撒了老多的紅紙,紅紙里面包著銅錢白糖,引得眾人相擁。

有孩童蹲在地下,撿起被人群踩碎的糖果細細舔著,他忽的抬頭,不僅有些疑惑,“為何新郎官還哭了呢?”

有人回頭告訴他,“那不是新郎官,是新郎官的弟弟?!?/p>

“那為何他哭了呢?”

沒人再回答這孩童,他們隨著鸞轎擁向公主府門口,只留孩子一人在原地舔舐糖果。

太真十八年八月初七,秦侯長子恒尚公主淑寧,同年,其弟鈺入翰林,上書治國十八策,三年登丞相位,革察舉,立科舉,設(shè)御史,清奸佞,是以與其兄并稱為“二秦”,二秦又與許去濁并稱為“陳國三柱”。

建安七年十月十六日夜,操勞過度的秦丞相倒在書案之上,他的眼睛定定地望著窗外的落葉,眼里似乎有淚落下。

如意啊,希望我們這一世,都如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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