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凱燕
夕陽斜倚在樓側(cè),一大群鳥們呼啦啦飛過來,飛過去,再飛過來,再飛過去,簡直將天空當(dāng)成了它們橙色的搖籃?!八鼈?yōu)槭裁磥砘仫w呢?”我疑惑?!叭思茵B(yǎng)的鴿子,是時候歸巢了?!惫饫侍弥魅擞葼N介紹。此刻我們正坐在他的庭院里,不遠(yuǎn)處尤夫人舉著水管對著一盆盆花草澆水,兩個女孩圍著她嘰嘰喳喳。陽光染紅了對面朋友的半張臉,風(fēng)灌進脖子,似情人的撫觸,溫柔地撩撥著。
光朗堂的茶花正當(dāng)好時候,飽滿于枝頭,紅的艷、白的潔、粉的嬌,一層疊著一層,一瓣含著一瓣。盛放著的好看,墜落于地的也美。茶花不像遲暮美人兒,留戀著青春,落淚似的,一瓣一瓣往下灑,凄涼婉約。它干脆利落,噗突一聲離了枝頭。撿了它,置于案頭,托于手心,仍是完整一團,一層疊著一層,一瓣含著一瓣,笑吟吟的模樣。
喝著茶,看著花,與身旁的張君討論“永恒生命”。若生命沒有盡頭,長生不老,是獎賞還是懲罰?張君三十出頭年紀(jì),眼神干凈,笑容羞澀。我以為當(dāng)生命無休無止,那么所有的事都不用急著去做,做什么都無甚意義。張君認(rèn)為若是有了無窮的時間,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做完這件再做那件。我們一本正經(jīng)討論著無用的話題,夕陽一點一點往下移,鴿子們依舊在遠(yuǎn)處天空盤旋著,不愿歸巢。
選自《江海晚報》
2021年2月24日
賞析
在二十歲的時候,我特別恐懼死亡,恐懼到睡不著覺。我是個凡事都會提前做準(zhǔn)備的人。約會提前半小時到,暑假作業(yè)恨不得假期前半個月就寫好,出門旅行提前半個月開始收拾行囊。隨著年齡增長,我發(fā)現(xiàn)死亡離我越來越近,那我是不是也該提前準(zhǔn)備好?提前多久,半程人生嗎?
終于我認(rèn)識到死亡是沒法準(zhǔn)備的。人類面對死亡,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生命里的每一天都過得生機勃勃。就像文中寫的,喝茶看花,與生命溫柔相待。想起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慶祝無意義》,什么是意義?生命的經(jīng)歷就是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