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厘酒

前情提要：得知梁子月也是蘇延的粉絲，洛棠和梁子月立刻打成一片，劇組的氛圍也越來越好。演戲期間，洛棠想起了與蘇延的校園往事……

正文：

洛棠又想哭了。他還兇她?？墒撬銊偛拍莻€女孩子去超市了！他居然兇她！

小姑娘委屈死了：“我不認識你了，你走吧，我明天就跟別人換座位?！?/p>

少年耐著性子：“你怎么了？”

洛棠想了想，哭也沒用，還是先問清楚到底是不是買的真知棒：“蘇延，我剛剛都看到了，你給九班的英語課代表買什么了？”

“老師辦公室沒有紅筆了，買了兩支。”

紅筆嗎……洛棠的心結(jié)突然解開了一點兒。

——但是也只有一點兒。

還有很多、很多。

小姑娘依然埋著頭：“那你們?yōu)槭裁疵刻於紕倓偤梅艑W才回來？”

“批卷子?！?/p>

“那你為什么一定要跟她一起去、一起回來？”

“因為下課時間一樣。”

“那你為什么每次回來都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延頓了頓：“……因為批完了卷子?！?/p>

洛棠覺得自己心情好多了。但是——還有一個最重要的！

“那……”她想起那個女生柔順飄逸的棕色頭發(fā)，蹭了蹭眼睛，“你覺得女生，棕色的頭發(fā)好看，還是黑色的頭發(fā)好看？”

話題跳得太快，蘇延愣了一下，頓了頓，他說：“黑的?！?/p>

小姑娘吸了一下鼻子，想到女生漂亮的大卷，又問：“那你覺得，卷的好看，還是直的好看呀？”

他說：“直的?！?/p>

小洛棠滿意了不少，可是她還是覺得不怎么放心。因為那個女生只比他矮了半個頭，腿好長，可是她比他矮了好——多。

又怕自己說得太明顯，洛棠就含混地又問了一句：“那，你覺得高個子的女生好看，還是……”她不愿意用“矮個子”形容自己，換了一個說法，“——沒那么高的女生好看？”

蘇延：“……”少年蘇延很頭痛。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不懂那些屬于少女的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又從來都不會哄女孩子，只是隱約感到她這副樣子與自己有關(guān)，也不想看她眼圈兒通紅地蹲在這兒哭。

他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來一根剛買的棒棒糖，碰了碰小姑娘的頭：“喂，起來吃糖?！?/p>

她蹭了蹭臉，蹲著沒動。

少年不自然地試探著哄她：“別哭了?！?/p>

她還是吸鼻子。

大概隔了十秒。

少年的聲音最后落下來，有些別扭的語氣：“……嗯，你好看?！?/p>

抽抽答答的聲音戛然而止。

雪糕沒有規(guī)定口味，最后是蘇延挑的，他問洛棠想吃什么，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了個“隨便”。

付錢的時候，穿著校服的蘇延還是一眼就被認了出來，在超市收銀大嬸兒熱情的“哎呀媽呀，我跟我女兒老喜歡你的電影了啊”的吆喝聲中，略帶無奈地給簽了兩個名。

其間，洛棠先出去了。

蘇延跟她對視了一會兒，他眸色略深，很淺地笑了一下：“沒什么丟人的?！?/p>

是很溫柔的語氣，跟記憶里哄她的時候一樣溫柔。

她盯著小賣部對面的那棵樹發(fā)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后再度傳來蘇延的聲音：“買好了，回去吧?！?/p>

洛棠立即回頭，抬眼看著盡管拎著塑料袋也依舊清俊無比的男人，應了：“……哦。”

除了最開始那一來一回模棱兩可的對話之外，洛棠再也沒有提及一句與過去有關(guān)的事。她重新找話題，恢復了來時的輕松自然，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其實一切都很正常吧。

正常的對話、正常的發(fā)展，只是她自己不小心觸景生情回憶了一番往昔歲月的甜蜜時光，而已。

想是這么想。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好在這么多年過去，當初蹲在路邊哭得昏天黑地、完全不會控制情緒的小姑娘，也早已長大。

到劇組發(fā)雪糕的時候，大家見果然是蘇延拎回來的，紛紛擠眉弄眼。張?zhí)N笑嘻嘻地道：“回來了，回來了！開飯了，開飯了！”

肖迎邊拿雪糕邊說：“我蘇神買的雪糕！”

他生得清秀討喜，性格跟劇里男二差不多一樣是個粗神經(jīng)，基本算是本色出演了。眾人跟他都熟，也都知道他是蘇延迷弟，調(diào)笑道：“看看愛豆買的一個雪糕給孩子寶貝的，嘖嘖嘖，太可憐了。”

洛棠也跟著笑了一會兒。

程橙今天回公司處理事情，除她之外劇組人基本上在。洛棠想著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總不能湊到蘇延身邊去，于是她找到了新盟友梁子月。她們在大樹底下的草坪上坐著，雪糕袋子正好傳到梁子月那兒，洛棠去的時候她伸手遞過來：“還剩下幾個，你自己挑?！?/p>

洛棠選了個普普通通的甜筒，把雪糕袋子傳給別人。

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蘇延已經(jīng)沒影了，他好像沒拿雪糕，也不知道去了哪。

梁子月邊吃雪糕邊說：“其實我粉上蘇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從他剛出道起就開始關(guān)注他了?！?/p>

洛棠看過去：“嗯？”

“我跟蘇神是一個藝術(shù)學校的，比他低一屆?！绷鹤釉抡f，“我那時候主要精力都放在唱歌上，是音樂系，他是表演系。

“蘇神那會兒看著比現(xiàn)在冷多了?！?/p>

洛棠一愣：“……冷？”

梁子月想了想：“也不能說是冷。他總是獨來獨往的，看著特別不好接近，也因為臉長得好……有點兒不太好的傳聞。

“不過蘇神專業(yè)課成績常年第一，從大二就開始接拍各種角色，學校都來得少，倒也沒什么時間交朋友?！?/p>

“感覺很……”她下了個定論，“孤獨?！?/p>

“我那會兒默默關(guān)注他，是真的覺得蘇神走到今天實在是不容易，而且一切都是他應得的，我真心實意替他高興?！绷鹤釉乱灿行└锌?，“欸，就這么成了個事業(yè)粉。”

洛棠舉著半個甜筒，好半天沒回過神來，一直到肖迎一聲吆喝打斷了她的思緒。

“欸？這棒棒糖誰的??？”肖迎正準備吃第二個雪糕，卻無意間翻出了一根棍兒，他舉起來笑道，“喲，還是真知棒呢，好久沒吃過這玩意了。洛小棠，這是你買的不？不是的話，我吃了啊?！?/p>

洛棠盯著那根棒棒糖。

雪糕是蘇延去買的，她全程在一旁傻站著。紅色包裝的真知棒，荔枝味兒的。是誰買的，一目了然。

洛棠覺得嗓子有點兒干，出聲道：“我的，我的！”

洛棠起身小跑過去，一把抽出那根小小的糖果。

肖迎看著女孩子本來沒什么表情的臉龐倏地變得生動起來，笑容格外明媚。

“是我的，忘記拿出來了?，謝啦。”

因為梁子月的話，洛棠心神不寧了一整個下午。

梁子月寥寥幾句帶過的蘇延的大學生活，讓她止不住地想象某些畫面。清瘦挺拔的少年獨自穿梭在校園里，獨自去吃飯，獨自回宿舍，完成課業(yè)，還要去劇組拍戲。因為精致漂亮的臉，特立獨行的生活里，還要承受許許多多的非議和詬病。

這么一想，她心里跟得了病一樣的，一抽一抽地疼。

她突然開始后悔。

為什么自己最開始出國那幾年不去看國產(chǎn)電視劇、不早點兒看到他在哪部劇里面扮演了什么配角、不早點兒回來找他。

為什么等到他火遍全國甚至在國外電影節(jié)被提名，而她看直播時候看到“Suyan”，看到他的臉，才知道他去做了演員。

如果再早點兒……

那段時間，他會不會不那么難熬。

洛棠下午是基本沒有戲份的，有的幾場都是她已經(jīng)演得輕車熟路的套路戲，標準施音范兒拿捏好了就行。中途接了個電話，很罕見，是白相宜親自打來的。

洛棠在面對自家皇后的時候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她捏了捏臉頰，挑起語調(diào)說：“喂？媽，有什么吩咐嗎？”

“棠棠，”白皇后的嗓音自帶高貴特效，“你下周騰出來三天時間跟我去巴黎，沙龍的具體情況回來我再告訴你。順便帶你去訂一條裙子，我看了×牌這季高定，有幾件不錯?！?/p>

洛棠粗略想了一下自己的戲份，她其實大部分時間挺閑的，最近劇本里施音也沒怎么作死，擠一擠，三天時間應該能輕松擠出來。

“行，下午我問下導演。”

“嗯，如果你搞不定，我再找你周叔叔跟他講?！卑谆屎蟮?，“早點兒回家，我先掛了?！?/p>

洛棠收起手機，起身去找了陳導，簡單說了說能不能壓縮一下自己的戲份，陳導很爽快地答應了。

她看了一眼正在一旁跟攝像師說著什么的蘇延，他的側(cè)臉很認真，盡管這個校園劇對于他來說基本等于零難度，他也依然對每一幀、每一鏡都極為認真。

洛棠看了一會兒，突然間又覺得心情恢復了不少。

愛豆現(xiàn)在功成名就，粉絲千萬。

她距離他這么近。

下周還有美美的小裙子要入柜！

人生這么美好！為什么要難過呢？

——這時候的她沒有想到，五分鐘后自己將會忙著逃命。

一切都起源于修復好自己小心臟的洛棠開開心心地去最近的一幢教學樓，進了一樓的衛(wèi)生間。

由于之前有些抑郁，吃完雪糕又吃了愛豆給買的棒棒糖，她又喝了一瓶水解齁，自然而然就有了生理問題的堆積。

解決完生理問題的洛棠本來是十分開心的?，F(xiàn)在是上課時間，她覺得不會遇到人，平常上廁所時戴的口罩帽子那些都沒戴，就這么來了。

一推開門——喲嗬！一整排！六個小姐妹排成一排擱這兒畫眉畫眼兒呢！

鴉雀無聲。

這些人進門都不出聲的嗎？還是自己太投入了？洛棠想到自己剛才響徹廁所的響亮的水聲，十分尷尬。

面面相覷間，還是對面的女孩子最先反應過來。

“洛小棠！”一個偏灰色頭發(fā)的女生突然指著她道，“你是洛小棠！”

另外一個棕色頭發(fā)的女生道：“真的是她！洛小棠！”

洛棠不知道為什么她們一個個……這么激動，指著她就好像在說：“那有神仙！快去看！”

但古往今來的道理告訴我們，當一群又酷又拽女生出現(xiàn)在高中校園里的時候，那么格格不入的她們，一定是一個不得了的組織。

洛棠眨眨眼：“我不是，我是你們同學，你們認錯人啦?！?/p>

“她撒謊！”綠頭發(fā)對灰頭發(fā)說，“這絕對是洛小棠！姐，你看不出來嗎？”

“我當然看得出來，”灰頭發(fā)對綠頭發(fā)說，“寶貝你快回教室拿！快點兒！越多越好！”

洛棠：“？？？”拿什么玩意？

洛棠看了一眼她們想要關(guān)住廁所門的舉動，一下子整個人都繃緊了——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這種爆發(fā)力，她咬牙眨眼間沖到門口，趁著幾人還沒來得及行動，撒腿就往教學樓門口的方向跑。

身后傳來緊跟而至的腳步聲。

果然是對著她來的！洛棠跑得更快。

洛棠一邊跑，還記得從口袋里掏出來手機求救，對方隔了十秒鐘才接通。

“蘇延，蘇延！”在學校里，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求救對象就只有他，洛棠聲音極度不穩(wěn)，“蘇延！我被人追殺了怎么辦！”

“……你說什么？”

“我現(xiàn)在——”洛棠回頭看了一眼，聲音急得不行，“我在被一群人追著跑！”

那邊蘇延的聲音傳入耳朵里，帶著奇異的力量：“你別急，慢慢說，怎么回事，他們?yōu)槭裁醋纺?？?/p>

洛棠大腦飛速轉(zhuǎn)動。

對啊，這是為什么？為什么認出來明星卻想要把她堵在廁所，然后還要拿家伙收拾她？

是不是——??！她們是蘇延的粉絲?。?！

都怪上星期那個視頻！肯定還是因為她們不滿，不想讓蘇延跟女人扯上關(guān)系！所以看到她就萌生了恨意！

洛棠立刻道：“我猜是因為上周那個視頻！你記不記得我發(fā)錯給你的那個鏈接！她們肯定是喜歡你，所以討厭我跟你的視頻！”

她又趁機回頭看了一眼，嗚嗚嗚，離她越來越近了！

“你確定？”

“呼……可要不是這樣，我不知道為什么她們要追著我不放啊……”

明顯能聽到電話那端喘息聲越來越重。蘇延從接到電話就開始往操場外走，他出了操場之后，一個人影也沒看到。他皺了皺眉：“你別說太多話，你現(xiàn)在跑到哪了，告訴我，別著急。”

“我現(xiàn)在在……啊……我看到前面！”洛棠的聲音突然亢奮起來，“我看到那里了！”

“哪里？”

“就在我前面兩百米！你還記得嗎？我們以前去過的小樹林！就是我們高中一起鉆過的那片小樹林！你難道忘——”

“我沒忘?！碧K延閉了閉眼，額角一跳，“但我們?nèi)ミ^不止一個。”

“……”

“你說的是哪片。”

明希中學有初中部和高中部，占地面積很大，常年在C市“最美校園”比賽拿第一的那種，綠化環(huán)境自然是十分出色，小樹林也是真的多。光高中部的食堂后方、教學樓C區(qū)后方、停車棚后方再加上操場內(nèi)部的，加起來就有四片。

洛棠現(xiàn)在沒有心情思考“鉆小樹林”這個“鉆”字有多么意義深重。她聽到蘇延問“哪片”的時候，結(jié)結(jié)實實地愣了一下。

哪……哪一片？

洛棠的腿越來越沉了，她看了看周圍，不太確定：“好像是，第一次去的那片？”

那邊的男聲干凈利落：“找個地方等我?！?/p>

洛棠聽到掛斷那一聲提示音，剛把手機從耳朵邊拿下來，肩膀立刻被一只手給抓住了。

洛棠閉了閉眼。

完了，完了，完了……天要亡我！

她也跑不動了，認命般地停下，回頭。

“姐姐……姐姐，你跑什么??？”看起來很像大姐頭的灰頭發(fā)女孩此時一臉的生不如死，叉著腰喘粗氣，又問了一遍，“姐姐，你跑什么??？我們……我們想跟你合個影，然后我讓我小姐妹去拿本子和筆，好讓你幫我們簽名??！”

聽完這位“不良少女”誠懇的話，洛棠的第一反應是：我沒聽錯吧？她說什么？

她愣了愣：“……你們是要讓我簽名？”

黃頭發(fā)小黃委屈極了：“是啊，是??！我們幾個可喜歡你了！你怎么一見到我們就……就跑了呢……”

呃，她居然也有被人追著要簽名的一天！

她！一個惡毒女配的扮演者！不僅沒有上街人人喊打，還居然有了屬于自己的小粉絲?。?！

洛棠宣布，長到二十二歲，她這輩子鬧過最大的烏龍，就是今天這個把粉絲當成追殺者的傻子操作。

“你們居然是來找我要簽名的啊……”徹底反應過來之后，洛棠高興壞了，她問，“你們本子拿來了嗎？”

“拿來了！”小綠掏出抱著跑了一路的一本粉皮硬殼筆記本，還有一支黑色中性筆，恭恭敬敬地遞給她，“簽多少張都行！越多越好！謝謝姐姐啦！”

洛棠笑了笑：“沒問題?！?/p>

因為本子是硬殼的，她拿在手上就能寫。她沒簽多，看她們一共六個人就簽了六張，每個名字后面還帶著個小愛心。

洛棠一邊簽名，一邊聽著她們格外有活力的清脆嗓音在耳邊不斷響起。

“姐姐，你長得太漂亮了！我們?nèi)嗯及涯惝斉枷衲?，你知道嗎？?/p>

“我看男生也是，上次齊明豪他們幾個上課偷偷看手機，我去上廁所的時候掃了一眼屏幕，他們就是在看施音的剪輯合集！”

“肯定是把姐姐當女神了！”

小姑娘們“彩虹屁”一個接一個，格外賣力走心，洛棠開心得快飛起來了，又聽小灰說：“姐姐，你施音演得實在是太好了！就那股高高在上的勁兒，我們幾個一直學呢！”

小綠點頭：“雖然還沒掌握到精髓！但是上次我們?nèi)樆Ｐ》嫉臅r候，她比上上次更怕我了呢！”

洛棠手一抖，畫歪了一道：“……”

于是簽完名，她又跟教導主任一樣教育了幾人一番“你們這么做是不對的”?“施音是不對的”?“怎么能恐嚇同學呢？不能夠的”?“姐姐當年上學的時候可是三好學生來著”——等一系列思想。

后來，小姑娘們表示自己知道錯了，又開始圍著她嘰嘰喳喳：“姐姐，姐姐！你想過開直播嗎？或者出個視頻教我們怎么護膚，怎么化妝？”

洛棠一愣：“這倒沒有……但我可以現(xiàn)在說幾樣你們這個年齡適合用的護膚品牌子。”

小姑娘們埋頭記筆記。

大概聊了有十分鐘，洛棠猛然醒悟：“呀！現(xiàn)在是上課吧！你們快別在這兒晃悠了，趕緊回教室?。　?/p>

小綠撇撇嘴：“我們這節(jié)課自習，上不上無所謂的?！?/p>

小黃說：“施音都不上自習課的！我們也不想上！”

洛棠：“……”不是吧？這也要學？？

洛棠苦口婆心：“你們不能這樣啊！姐姐當年一節(jié)課都沒逃過！你們聽姐姐的話，該上課還是要上課的，現(xiàn)在趕緊回教室上自習?！?/p>

“六彩斑斕”的幾個女孩依依不舍地挨個跟她自拍了一番，一步三回頭地回了教學樓。

洛棠看著幾個小女生蹦蹦跳跳的背影，走了老遠，她們還不時回過頭來跟她招手。

她不僅有粉絲，她剛剛還勸自己的小粉絲回去上課了。

怎么感覺這么不真實呢？

深切感慨了一番，洛棠的興奮勁兒一過，這才覺得腿都跑軟了。她輕輕捶了捶大腿，然后直起身回過頭的一瞬間，又被嚇得往后一蹦：“蘇……蘇延？”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靠在樹干上戴著鴨舌帽的人直起身朝著她走近。

他身上還是校服，戴著寫著“顧譽”的?？?，明顯是拍戲間隙過來的。

洛棠站在原地眨了眨眼：“你……你來多久啦？”

蘇延走近了，她才看到他鬢角邊的汗，透明的，順著尖削的下巴往下淌，棕色的瞳仁里映著她有些呆滯的臉，男人身上的氣息一瞬間把她籠罩。

洛棠剛才跑完步都沒臉紅過，此時卻一下子覺得臉頰好像有火在燒。

聞得出來，他噴了香水。像是被碾碎的樹葉或者青草，格外明顯的沙龍香。

春日？雨后？還是哪款……

洛棠腦子里飛快地過著這些綠調(diào)香水。

她喜歡這種味道，所以收集了不少，曾經(jīng)還公開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面說，“喜歡清新調(diào)的草木男香，想給他買”。

很多人問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她沒回復。

她從很早之前就想給蘇延買好多東西，她喜歡的香，喜歡的顏色的衣服，包括她設(shè)計過的男裝，她畫過的畫，都跟他有著這樣那樣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

“洛棠，”蘇延抬了抬帽檐，眉眼帶著些揶揄，“誰追殺你？”

洛棠有些窘：“是我搞錯了……”聲音都軟得沒了底氣，“她們是我粉絲，找我要簽名來著?！彼氲阶约旱呐e動應該是打斷了他的工作，連忙抬頭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你拍戲！不好意思，我當時沒想那么多——”

“沒事，”蘇延打斷她，“當時剛好結(jié)束一鏡?！?/p>

“哦。”洛棠松了口氣。

尷尬的氣氛也就持續(xù)了一會兒。

在回操場的路上，洛棠走著走著，還是忍不住跟他分享自己的好心情：“蘇延，蘇延，”她一開心就會連著叫兩次他的名字，“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真的真的沒想到她們是來找我要簽名的?！?/p>

蘇延偏過頭，看著少女靈動的眉眼，臉頰因為剛運動過還有些粉，略微夸張的表情格外可愛。他又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淡淡地“嗯”了一聲。

她接著道：“因為我演的也不是什么討喜的角色呀，我覺得我不被打都算走運，她們居然說喜歡我演的施音……”

蘇延認同：“施音的確不討喜?！彼脑捦Ｔ谶@里，好像沒說完，沒了后半句一樣，有哪里怪怪的。

但洛棠也沒仔細想，一邊慢慢往前走，一邊喃喃道：“有粉絲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哪樣？”

“她們看著我，叫我姐姐，夸我的時候，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樣，亮晶晶的。”洛棠干脆停下腳步，用了不少手勢跟他形容。末了，她自我認可般地點點頭，“我能特別真實地感覺到她們是喜歡我的，真的?！?/p>

蘇延微微一怔。

這么多年，她好像長高了一截，可他長高了更多，所以她還是得像以前那樣，仰著頭看他。

蘇延見過娛樂圈太多新人了，作為一個新人演員，洛棠是很有靈氣的。

說實話，施音這個角色十分不好演。她能把施音身上的嬌演得如此不令人討厭就已經(jīng)很困難，除卻長相，靈氣也是一方面。陳導都跟他提過一嘴——洛小棠這小姑娘將來絕對能紅。

雖然知道洛棠的目的不是紅，但他也這樣覺得。她現(xiàn)在的粉絲還少，但終有一天，會有更多的人喜歡她、愛她。

蘇延突然想起他剛到樹林的時候，看到小姑娘身邊圍著六只嘰嘰喳喳、五顏六色的“小鳥”，每一只都在很努力地夸獎她。

她杏眼笑得彎彎，站在中間，那場景格外令人愉悅。

面前的人很久沒說話，而且盯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洛棠有點受不住這種眼神，正準備出聲的時候，蘇延突然開口：“這么開心？”

洛棠一愣，而后快速點頭：“是呀，是呀！我剛才簽名的時候，哎呀，雖然你看我裝得很淡定吧，但我其實開心得快飛起來了！”

蘇延失笑。

裝得淡定？那她裝得也太失敗了。

洛棠一直盯著他看，所以一下子發(fā)現(xiàn)蘇延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

“既然這么喜歡簽，那，”洛棠看見他微微上翹的唇角，眼角狹長，素來淡漠的表情變得極為勾人，“洛小棠，我也是你的粉絲。”

洛棠傻眼了：“??？”

蘇延把聲音壓低：“能不能麻煩你，也給我簽個名？”

就在此刻，洛棠終于懂了什么叫作“在腦海里放煙花”。

理智告訴她，你難道聽不出他在開玩笑嗎？蘇延就是說說而已，可能只是因為他心情好。

但是……這可是蘇延說的?。?/p>

曾經(jīng)有個八卦小編搜集過許許多多的證據(jù)，發(fā)布了一條名為《擁有最多明星粉絲的男人——蘇延》的長微博，論證了蘇延擁有的一眾明星粉絲。比如梁子月這樣的事業(yè)粉，肖迎這樣的迷弟，還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仰慕他、偷偷給他電影包場二刷三刷的男女明星。

而這樣的蘇延！居然對她說了“我也是你的粉絲”這種話！

洛棠覺得她離原地成仙只有一步之遙。要不是自己還保有理智，她一定已經(jīng)休克了。

她抖著嗓子：“你認真的？”

蘇延反問：“不像嗎？”

“沒有不像！”洛棠否認完，立刻激動起來，“那我們交換好不好？我給你簽名照！你也給我一張你的！”她眨眨眼，“我也是你的粉絲呀，你的電影我都看過！”

“……”什么時候“簽名”被偷換概念成“簽名照”了？

而且——這還要交換的？

蘇延微微蹙眉，想了一下：“我沒有照片。”

洛棠噎了噎，興奮的感覺有點兒降下去了：“其實，你要是不想給我，也沒關(guān)系的?！?/p>

大街上到處都是你的照片！電影院里全是你的立牌！你沒有照片？！

——內(nèi)心在咆哮，但表面她還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小粉絲。

蘇延看著小姑娘嘴上說著“沒關(guān)系”，眼睛里卻寫滿了“你不給我，我就原地爆哭”的樣子，妥協(xié)：“那明天吧?！?/p>

要不是蘇延攔著，洛棠差點兒錄音為證。

當晚，洛棠一回家就讓人去洗了自己百十來張照片——要最高像素、最清晰的那種。

經(jīng)過一番審核，她最終選定了一張兩年前的照片。她穿著一條沒有圖案的白裙子，站在洛家別墅的花園里，角度好，光線好，笑得也不錯。

嗯！代替我陪伴在愛豆身邊的信物！就你了！

深夜十二點，對自己的外貌挑剔了一晚上的公主殿下又趴在桌子上，找出一摞紙，一筆一畫地開始練簽名。

次日一早，蘇延剛下車，像是踩著點來的，洛棠像瞬間轉(zhuǎn)移一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兩人交換了“信物”之后，洛棠表示她會把他的簽名照裱起來。

還沒等他對此有所回復，她又小聲道：“我不在你車前待太久了啊，怕被人看到。一會兒見呀！”

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想到現(xiàn)在離正式開機還有一些時間，蘇延又坐回了車里。

小王驚訝道：“嗯？怎么不下車呢，延哥？”

蘇延：“等五分鐘?！?/p>

小王沒多問，“哦”了一聲就低頭玩手機了。

先是照片正面。

花團錦簇的背景，白裙少女在陽光下笑得明媚可愛。洛棠身上有種很奇異的能力，無關(guān)漂亮，她笑起來的時候會讓看到的人莫名就心情變好。

蘇延不自覺地彎了彎唇，把照片翻過來，一下子愣住。

密密麻麻的字布滿了背面的白色區(qū)域——電話、郵箱、地址、QQ、微博……

一行一個，每一行都工工整整地寫了答案。

“……”

這是簽名照？還是給他投簡歷？蘇延揉了揉鼻梁，無語又好笑。

他正準備把照片收起來，手指挪開的一瞬間，眼睛掃到某處，動作驟然停住。

剛剛一直被左手指尖蓋住的地方，有一個格外醒目的、鮮艷的、小巧的……口紅印。

一瞬間，蘇延覺得剛才蓋住這塊兒的指尖已經(jīng)快要到了火燒火燎的溫度。

與此同時，他口袋里的手機一震，是照片主人發(fā)來的微信。

洛棠：【蘇延，蘇延！我要解釋一下！那個……就是那個口紅印吧，其實它是個印章來著！不是我自己的，別誤會哈，絕對不是我自己的！】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段話，蘇延腦海里立馬響起之前她那句“我沒有截圖！”……

蘇延回復了一個“嗯，然后又照著她給的信息，一一把自己的電話、地址、郵箱給她發(fā)了過去。

五分鐘時間到。

王林十分納悶往常天天早到的蘇延為什么今兒個賴在車里不走了，探頭探腦地過去：“延哥，誰給你個什么東西啊，你看了這么半天？”

蘇延一下子反應過來，速度極快地把照片收進口袋里：“沒什么。”

王林仔細觀察了他，更加一臉狐疑。

沒什么的話，你盯著看了五分鐘？耳朵紅成這樣了？？

一周后，到了去巴黎的日子。

白相宜生平最討厭浪費時間，跟她出行，從來沒有“提前兩個小時到機場辦手續(xù)”這一說。提前十五分鐘，留下走路的時間就不錯了。至于行李、機票那些，都不是問題。

兩人一番大排場上了飛機，剛一進頭等艙，人很少，洛棠一眼就看到了一個熟人，她回頭跟白相宜說了聲，就去到了那人座位旁邊。

女生很年輕，穿著一身休閑的T恤短褲，頭發(fā)披在肩膀上，側(cè)臉線條好看又柔和。

洛棠開心地戳了戳女孩的臉：“周纖！”

洛棠能進娛樂圈，給她打掩護的最大功臣就是周纖的爸爸周文——千星娛樂董事長，娛樂圈元祖級大佬人物。他跟洛城是好哥倆，合作和私下交往都十分密切。連帶著，洛棠跟周文的女兒周纖也算是彼此認識的發(fā)小。

巧合的是，洛棠沒有在商界發(fā)展的興趣，而周纖也沒有。兩人一個去學了服裝設(shè)計，一個去當心理醫(yī)生。

由于洛棠初高中都在明希中學，她們中學時代沒怎么見面，到了大學恰好都在美國讀書才又重遇，回C市之后還沒怎么聯(lián)系過。

拉著洛棠坐下，兩人嘰嘰咕咕地敘了一番舊情，周纖打趣道：“對了，棠棠，我追了你的劇，不錯嘛，惡毒女配？連著好幾周上熱搜，你這人氣牛??！”

洛棠一提這個又來勁了，簡單說了一下劇組里的事兒，她反過來問周纖：“話說周醫(yī)生，你也不錯啊，聽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給人坐診了？”

周纖點頭：“嗯哼?！?/p>

洛棠：“那我以后哪兒有問題，免費給我看OK吧？”

周纖挑眉：“我可不是誰都給看的啊，我看的那都不是一般人好吧?！?/p>

“啊，”洛棠眨了眨眼，“什么叫不是一般人？”

“我給身份需要保密的那種人做私人治療啊，比如達官顯貴、明星啊什么的。”周纖說，“你知道，明星其實都有或多或少的……怎么說，心理向病癥，因為不管是演員還是歌手，都屬于高壓職業(yè)。我去年才經(jīng)手的一位，就是心理狀態(tài)比較差的演員?！?/p>

說實在的，一提自己不感興趣的領(lǐng)域，洛棠就犯困。她強撐著一副“我好有興趣，你繼續(xù)說”的樣子：“嗯？怎么差了？”

“他表面看上去正常，但其實心理層面算很薄弱吧，早就塌了，只是靠著一根線撐到現(xiàn)在沒有崩潰而已?！?/p>

塌了？地震嗎？洛棠完全聽不懂她在形容些什么，嗯嗯啊啊地應和：“估計你得保密吧，反正你肯定不能告訴我是誰，我就不問了?！?/p>

“對，是不能，有保密協(xié)議的。”周纖頓了頓，又說，“但是我覺得特神奇的一點在于，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會被感情這種事困擾的人，后來我才知道，這人一直以來的動力居然是一個女孩兒。”

洛棠哈哈笑了：“周醫(yī)生，小心哦，現(xiàn)在我知道你的患者是個男明星了呢。”

周纖：“……”

“不過這種情節(jié)是不是還挺老套的，”洛棠喝了口空姐送來的牛奶，問道，“那你們治療的時候，他會告訴你那個女孩的名字嗎？或者講講他們的故事？”

“完全沒說，藏得特別深?！敝芾w感慨，“就只有第一次我給他深度催眠的時候，他透露了一點兒……嗯，我猜，那個女孩大概姓‘唐?！?/p>

“唐？”洛棠揉了揉眼睛，粉嫩的唇彎成好看的弧度，隨口漫不經(jīng)心地夸道，“嗯，‘唐是個好姓?！?/p>

（未完待續(xù)）

（下期預告：蘇延因淋雨發(fā)燒，洛棠放心不下，決定去蘇延家照顧他……下期連載見《花火》05B！更多資訊可關(guān)注新浪微博@花火B(yǎng)女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