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薛江鋒
北方少見竹子,陜西韓城叫“竹園”的村子倒有好幾個,是“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文人情結(jié),還是這里本來就適宜竹子生長?
轉(zhuǎn)念一想,韓城古城博物館展示的猛犸象牙不就是在黃河岸邊發(fā)現(xiàn)的嗎?滄海桑田,誰能說得清那么久遠(yuǎn)的故事。小時候,曾祖父常講黃河灘里能種稻米,我們不信。結(jié)果,前兩年還真種了出來,吃過的人都說香得很。既然如此,誰能說北方就不能種竹子?
幾年前,南方的園林公司來了。他們不但帶來南方的園林藝術(shù)設(shè)計,也栽下了來自南方的竹子。
起初,這些瘦高的竹子葉子枯黃,郁郁寡歡,狂風(fēng)暴雨過后東倒西歪,很是讓人揪心,是不是水土不服?栽得密密的一片竹子,很多死掉的都被園丁清除了,不知做了誰家種豆角的菜架子。剩余的,倒也生出了新的葉子,然而,卻鮮少有人欣賞。
孩子們背“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無人賞高節(jié),徒自抱貞心”……孩子們只顧背誦,父母們則只顧監(jiān)督孩子完成任務(wù),詩人的詩情畫意在這個匆忙的時代,很少有人用心去感受。從何時起,我們每個人都急匆匆的,心為凡俗之事所籠罩,顧不上欣賞幾棵竹子的風(fēng)雅?
竹子種下有三四年了吧。谷雨剛過,在這個比往年雨水稍多的北方初夏,綠草地上突然冒出很多尖尖的竹筍來。孩子眼尖,驚訝地叫了起來,貪吃的人還惦念著竹筍能否炒肉。然而,竹子的生長速度徹底打消了人們的想法——這些很不起眼的小尖尖一夜間就冒出一大截,起初披掛著毛茸茸的皮甲,兩日便出落得碧綠如玉,昂首挺立,風(fēng)來颯颯作響,仿佛喊著“向上、向上”的口號,拼盡全力努力地朝著天空、向著陽光,競賽般,又親如兄弟一樣攜手成長。
陽光正好,白云在藍(lán)天中顯得分外安詳,新竹站在清風(fēng)里,風(fēng)過竹林發(fā)出竊竊私語,幾聲鳥鳴顯得竹園更為幽靜。記起王維的《竹里館》:“獨(dú)坐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林深人不知,明月來相照?!惫湃苏媸切腋?,沒有手機(jī)時刻捆綁自己,寄情山水,一弦一柱,音聲相和,怡然自得。這世界,還尋得到那么美好的時光嗎?
都說小隱隱于野,大隱隱于市。生活啊,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無論遇到什么困難和煩惱,生活總要繼續(xù)。鄭板橋詩中,竹子“咬定青山不放松,立身原在破巖中”。我們得學(xué)這竹子,無論是立身貧瘠之地還是肥沃的土地,不抱怨、不自憐,深深地扎下根去汲取營養(yǎng)。個人的出身,不也是沒得選擇嗎?寒門學(xué)子考上好的大學(xué),貧困戶擺脫貧困,身殘志堅者靠一技之長養(yǎng)家糊口,無一不是靠心勁兒,靠意志和精神,靠后天的修養(yǎng)和努力,“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通過不懈奮斗,做到“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
正如劉禹錫在《庭竹》里所講,“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這厚積薄發(fā)的竹子,給整個庭院增添了綠蔭和風(fēng)景,帶給我們一種可貴的精神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