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藍

銅像

她躲在那尊青銅像的陰影里

有什么用？

無論是波塞冬還是宙斯

都在關(guān)燈后沒入了黑暗。

一個東方陌生的女性

身材過于瘦小，在這些高大魁梧的

古希臘雕像中。

現(xiàn)在大門關(guān)閉，游人都走了

她路過了俄狄浦斯王的金面具，

路過了塞壬的翅膀和

奧林波斯山眾神的沉默。

她消失在一個手拿豎琴的

無頭女人的雕像中

在這座空曠的古代博物館中。

幸福

在這座小站下火車的時候

看了一下手表：

凌晨三點四十二分。

拖著行李箱，穿過長長的

亮著路燈的街道，

拐進黑暗的巷子——

眼前依舊是熟悉的家門，盡管

這次是在深夜，卻更為清晰。

躡手躡腳在窗下聽了一會兒

里面的聲音，想著

爸爸媽媽熟睡的樣子。

感到

什么都不再需要的幸?！?/p>

深深呼吸著黎明時的空氣

坐在門前等待東方天亮——

那時辰，你就像沒有穿盔甲

也沒有敵人的戰(zhàn)士

守著父母深靜的睡夢

——和滿天的星辰一起。

清明節(jié)

他起得很早，啟明星還在天上

公雞在村子里

遠一聲，近一聲叫著

家禽和布谷鳥

不需要戴口罩

籃子里是紙錢，祭香和點心

朝西的小路通往田地

四月正是野花到處綻放的時候

在麥子的深處，零星開放的

野花旁邊，是媽媽剛過了

一個冬天的墳?zāi)?/p>

銅錘草的花蕾，二月蘭的蝴蝶羽翅

這是生命歡騰的原野

眾多的新墳，還沒來得及堆起

千萬座舊墳里的死者，在這個清明節(jié)

注定無人前來祭奠

他拎著籃子

孤零零走近正在孕穗的麥地

一個農(nóng)村老漢，我的親叔叔

替被禁閉在城里的我們這些不孝兒女

給躺在黃土下我孤單的媽媽上墳

我不知他那時心中在想著什么

或許是昨晚在電話里

我失聲痛哭的悲憤

抑或是他明白，對于人類來說

大地古老的沉默里

有著比電視和手機里的新聞

更加可怕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