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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書寫、城市想象、鄉(xiāng)土敘事的難度與可能性

2021-07-20 01:24胡少卿劉瑤
文藝論壇 2021年2期

胡少卿 劉瑤

摘 要:第十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于2020年12月20日在西安西北大學舉行,主題為“當代文學藝術史視域中的鄉(xiāng)土敘事、城市想象與災難書寫”,來自全國各地的三十余位學者與會。論壇圍繞災難書寫中“心靈療愈”的方法與難度、城市想象如何構建“城市的心靈”、鄉(xiāng)土敘事怎樣處理“全球在地化”與“地方全球化”的辯證關系等焦點話題展開,探詢了當下文藝創(chuàng)作面臨的諸多困境,并努力尋找出路與突圍的可能性。

關鍵詞:災難書寫;城市想象;鄉(xiāng)土敘事

2020年12月20日,由北京大學影視戲劇研究中心、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文藝爭鳴》雜志社、西北大學文學院主辦,《關東學刊》《文藝論壇》《延河》雜志社協辦的“第十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在西北大學太白校區(qū)隆重舉行。西北大學黨委副書記趙作紐出席了論壇開幕式,發(fā)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本屆批評家高端論壇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來自北京大學、北京師范大學、浙江大學、復旦大學、南京大學、武漢大學、上海交通大學、暨南大學、北京語言大學、首都師范大學、廣西民族大學、對外經貿大學、上海外國語大學、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湖南工業(yè)大學、魯東大學及西北大學的三十余位專家學者參加了本次論壇。本屆高端論壇的主題為“當代文學藝術史視域中的鄉(xiāng)土敘事、城市想象與災難書寫”,涉及當代詩歌、小說、電影、繪畫等文藝樣式,與會專家學者們探討了當下中國文藝面臨的諸多困境,并努力思考出路與突圍的可能性。

下面從災難書寫、城市想象、鄉(xiāng)土敘事三個維度分述之。

一、災難書寫:“心靈療愈”的方法與難度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文學藝術在這一人類災難面前如何介入現實、發(fā)揮作用引起與會專家的熱烈討論。武漢大學文學院樊星教授認為,文學史上經典的災難書寫為當下提供了可資借鑒的經驗,他重點梳理了“災害文學”中的一些名作,如加繆的《鼠疫》、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李準的《黃河東流去》、閻連科的《年月日》、遲子建的《白雪烏鴉》、畢淑敏的《花冠病毒》、錢鋼的《唐山大地震》等。他認為這些作品對災害的關注喚起了人們的憂患意識,也彰顯了人類的生活意志,一方面不少作品傳播了“天人合一”的理念,另一方面災害的頻繁發(fā)生又足以引發(fā)“天人對抗”的憂思,尤其是在社會經濟形勢向好的一片贊歌聲中,大疫的突襲引起了人們對潛在危機的清醒認識,由此產生了許多寶貴思考。樊星強調,中國當下已經產生了一批直面抗疫的力作,應該宣揚這些作品,為全社會灌注憂患意識與抗爭精神。

西北大學文學院李斌老師指出,當代文學的“十七年”階段許多創(chuàng)作都涉及到了“災害”,尤其是1960年代初“調整”時期的部分現實題材和歷史題材創(chuàng)作。現實題材創(chuàng)作如康濯的《四季迎春》(1961)、西戎的《豐產記》(1963)、陳登科的《風雷》(1964)等,此類作品對現實生活作了某種程度的客觀描摹,既通過描寫“抗災”來突出“新人”形象,又對“災害”形成的原因(尤其是人為因素)作可能性的反思,部分實現了文藝介入生活的使命;歷史題材創(chuàng)作如馮至的《白發(fā)生黑絲》(1962)、黃秋耘的《杜子美還家》(1962)等,這些作品在“想象”歷史的基礎上,常以寓言形式來指涉現實,具有較高的文學真實性和思想性。對上述作品進行考察,對今日文藝界如何書寫“災害”有參考價值。

在疫情期間,產生了數量眾多的“抗疫詩歌”,如何認識這些抗疫詩歌的價值在文學界引起了爭議。首都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吳思敬認為從詩歌倫理的角度來看,優(yōu)秀的詩歌不僅著眼于痛苦情緒的抒發(fā),還應該體現一種大悲憫情懷。他指出,“抗疫詩歌”是自發(fā)的詩歌創(chuàng)作行為,是特大災難后人們感情宣泄的渠道,也是較便捷的選擇??挂咴姼璧念}中應有之義,是詩人們對疫情作出了最真實的人性反應,表現人的感情和理性。對于這樣的創(chuàng)作不應過于在意作品藝術層面的好壞,而應當把它當成一種心靈療愈的有效方式。

浙江越秀外國語學院教授莊偉杰認為,抗疫詩歌中的佳作著實鮮見。究其原因,許多作者寫這類詩時沒有經過心靈化的過濾,要么是過于狂熱而搬出大詞甚至以抽象口號式的呼喊分行排列,要么僅是表淺化及平涂化的慣性書寫,要么僅停留于一般化描摹,其寫作只有客體的“實”而缺乏主體的“神”,讓人看不到詩歌的筋骨血和精氣神。有的詩缺乏辭采的珠圓玉潤以及文體自身的構成性,從而喪失了漢語特有的詩性品質和氣息,導致讀它們還不如讀一篇同類題材的好新聞?!艾F實”如何“詩歌”?莊偉杰提出了詩歌創(chuàng)作的五種“力”。1.筆力。寫作的文字功力要好,語言的爆發(fā)力和表現力要強。2.腦力。寫好作品一定要有新穎的立意和巧妙的構思,一定要找到最佳的角度或切入點。3.眼力。要善于發(fā)現,即擁有發(fā)現美的獨到眼光。4.聲力。要力求發(fā)出個人聲音,形成屬于自己的語調。5.神力。要有一定的精神境界。

魯東大學文學院教授車紅梅分析了一類特殊的“災難書寫”——新世紀以來的抗戰(zhàn)小說,并從“人”的再發(fā)現的角度肯定了這類小說的價值:1.還原了普通人的抗戰(zhàn),即使是叱咤疆場的英雄將領也有其普通人一面,而更多的抵抗者是普通人;2.盡可能客觀地評價復雜歷史中人的選擇,作家觀照到戰(zhàn)俘、叛徒、漢奸等關涉到國家、民族立場的形象復雜的一面;3. 戰(zhàn)爭并沒有消磨掉人的神性,作家站在人類立場,對博愛、仁慈、寬容等人道主義內涵中的神性予以肯定,在生死關頭,人性的本真和對自由的向往爆發(fā)出的神性戰(zhàn)勝了日寇的獸性,他們將自我與整個人類融為一體,跨越了仇恨的藩籬,超越災難找到精神救贖之路。車紅梅指出,在捍衛(wèi)抗戰(zhàn)的正義性、合理性前提下,作家們對被侵略及長達十四年的抗戰(zhàn)進行了集中而深刻的反思。

在影視界,災難片作為一種類型電影也在新冠疫情中受到更多關注,與會專家學者對災難電影的制作前景和欣賞接受進行了探討。北京大學藝術學院教授陳旭光認為,疫后作品具有“想象力消費”的功能,應致力于滿足受眾“夢幻”、娛樂、心靈撫慰的需求。作為一種重要的類型電影,災難電影以營造奇觀場景、描寫人類遭受巨大暴力和傷亡為主要特征,一直以其視聽震撼、奇觀想象、災難美學、生態(tài)反思、人性反思、人類關懷等有力度與深度的內容受到觀眾喜愛。災難電影充滿想象力,依托工業(yè)化技術而達成的視覺美學滿足了受眾“想象力消費”需求。它使受眾想象性、夢幻般地代入到災難之中進行身份認同,在夢幻般的“震驚”中歷盡艱險、凈化情感。災難電影往往通過對日常生活的陌生化與奇觀化來營造視聽奇觀、視覺美學與災難美學。災難景觀是對現實場景的超越,是一種想象力極強的奇觀化美學。陳旭光指出,災難片應該以“人”為中心,充分發(fā)揮想象力,既滿足受眾奇觀化審美消費需求,同時更應該關注災難過程中個體所遭遇的心理創(chuàng)傷、次生災難及其獲得新生的心路歷程,因為重大災難過后,人們會長時間處于災難的陰影之中,災難對人們心理的次生傷害是無法估量的。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創(chuàng)作碩士曹誰提到,美國電影《傳染病》、韓國電影《流感》中情節(jié)與新冠疫情的爆發(fā)有諸多相似性。他借用陳旭光教授提出的“電影工業(yè)美學”概念指出,電影是藝術和工業(yè)技術的結合,災難片是典型的類型片,不適合文藝片去表現,因為通常災難片都有毀滅性的宏大畫面、突變式的故事情節(jié)、英雄般的男女主角,這些都是文藝片無法比擬的。影視界類型片和文藝片的關系,類似文學界類型文學和純文學的關系,不可否認文藝片有其獨特審美,但類型片也擁有獨特的“電影工業(yè)美學”。文藝樣式是在變化的,今日人們可能對類型片有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不過這種偏見最終會被時間所改變。

二、城市想象:構建“城市的心靈”

盡管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如火如荼,但在當下文學中,城市文學的成就、所占比重仍然是相對薄弱的,人們看到的大部分作品仍然是寫鄉(xiāng)村或小城鎮(zhèn)經驗,寫城市經驗尤其是大城市經驗的作品仍然比較欠缺。

為什么中國當代城市文學不發(fā)達?

北京語言大學教授路文彬指出,從“十七年”到“文革”期間,中國文學基本上沒有真正的城市書寫,即便有極少數的城市出現,也不過是“都市里的村莊”。真正的城市化寫作始于1990年代,其中,《廢都》可謂標志性作品。但作者的經驗依然是鄉(xiāng)土化的,以至于所謂“廢都”僅是“廢鎮(zhèn)”而已。路文彬別出心裁地從性別的角度來理解城市的勃興:城市的崛起意味著人類對大地的征服,意味著女性對男性的征服。男性仰仗絕對的體力優(yōu)勢成為鄉(xiāng)村的主宰,女性借助頭腦和欲望成為都市精靈。城市空間有著鮮明的女性化特征,這個屬于商業(yè)消費的帝國離不開女性的重要貢獻,正如桑巴特所指出的,巴黎的崛起同妓女的出現息息相關。然而中國城市的建設卻與西方有所不同,它通常是依靠政治權力而非商業(yè)經濟來構建的,故而中國的城市注定是男性化的城市,擺脫不掉鄉(xiāng)土化的特征。加之“農村包圍城市”的戰(zhàn)爭獲勝策略,使得當代中國城市的地位從一開始似乎就是從屬于農村的。路文彬最后總結說:多年的中國城市寫作已然證明,男性作家?guī)缀蹼y以像“70后”以降的女性作家那樣深入自如地書寫城市;他們往往將城市敘述偏狹地理解為欲望的敘述,而這種欲望也只是男性的欲望,根本不同于女性的欲望;男性作家唯有深刻了解女性本質,方有可能認識到城市存在的意義,進而創(chuàng)造出巴爾扎克之于巴黎、狄更斯之于倫敦、喬伊斯之于都柏林、別雷之于彼得堡那樣卓越的城市寫作。

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傅元峰也認為,《廢都》其實是鄉(xiāng)土文學,而新文學早期由魯迅引導的鄉(xiāng)土小說某種意義上則是“城市文學”,因為是以城市人看鄉(xiāng)下人的眼光寫出的。傅元峰借用斯賓格勒提出的“城市的心靈”概念,辨析了“硬性城市”和“軟性城市”的區(qū)別,指出現代城市空間感受主體的誕生比現代城市視覺現代性的獲得更為重要。硬性城市指城市作為一種簡單的建筑現象,沒有文化多元性的陪伴,其有限的“城市文化”則停留在對西方商業(yè)街區(qū)的摹仿和文學想象中,這是一種“片面城市化”,也是中國當下城市化中的弊端。實際上,文學想象、藝術制作、文化公共空間也是城市另一類型的建筑技藝,即所謂“軟性城市”。傅元峰指出,一個超級都會的建立,可能僅僅需要十幾年時間,甚至更短;然而,都市文化的聚合與成熟卻需要更長時間:它與遙遠的傳統(tǒng)和周邊的鄉(xiāng)村文化的銜接是微妙和密切的,不會像建筑學意義上的城市那樣一夜美夢成真。目前所見的事實是,近一個世紀的宏觀城市化運動中,都市文化的發(fā)展作為一種意識運動,尚未在中國大陸林立的都市群走向成熟。在都市文化視角的文學研究中,學者對于都市文化向西方的近乎狂熱的比附和盲目樂觀,導致部分學者形成關于中國都市文化繁榮的表象判定:他們對城市文學和鄉(xiāng)土文學基于題材和敘事場景的指認是簡單化的,有時遮蔽了鄉(xiāng)土文學的都市審美傾向和城市文學的鄉(xiāng)村文化本質,失去了對部分文學現象的審美判斷力。解決這些問題,需要進行城市和文學主體的平行研究,而最終對現代城市空間的主體探討將會挪移到語法分析中。漢語的空間屬性是什么?這將是一個城市語言學研究的方興未艾之地。

對外經貿大學中文學院教授胡少卿就“為何中國當代城市文學不發(fā)達”這個話題分析了五點原因。1.文學是經驗的表達,中國作家中有鄉(xiāng)村經驗的人偏多,尤其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反右”運動和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使城市知識者大規(guī)模遷移至鄉(xiāng)村。2.文學是經過發(fā)酵的經驗。盡管許多作家在城市生活的時間已經超過在鄉(xiāng)村生活的時間,但他們仍然只能寫鄉(xiāng)村記憶,而跟城市生活隔膜。3.文學是受到正向鼓勵的經驗。中國現代都市的誕生大多跟殖民地、半殖民地的屈辱記憶有關,在上世紀50—70年代文學中,“城市”則跟剝削階級、資本家這些偏于負面的概念聯系在一起,這種大的意識形態(tài)氛圍抑制了城市文學的興盛,寫鄉(xiāng)村好像更為“政治正確”。4.作家對城市沒有牢固的認同感,他們是沒有根系的居民,并不認為城市里的房子真正屬于自己,當下城市文學里出現的往往是邊緣人、漂泊者形象。5.文學表達城市經驗的功能被其他信息傳播方式所分解。報紙、電視、網絡及各種自媒體,它們主要由城市人群運營,提供了很多關于城市的信息,使讀者對都市經驗偏于審美疲勞,而相應地,鄉(xiāng)村經驗在這些傳播方式中還沒有獲得充分展示(視頻主播李子柒是少數的例外),使鄉(xiāng)村文學對讀者天然具有陌生化效果。

工業(yè)題材作品是中國城市小說中的一種重要類型,無論是其勃興還是衰敗,都在文學史上留下長長的回音。這種回音在網絡時代體現為網絡小說中的“工業(yè)黨”作品。湖南工業(yè)大學教授鄭堅關注到新世紀網絡工業(yè)文學,如網絡“群體穿越”小說《臨高啟明》,是以工業(yè)文明理念對晚明歷史進行想象性“構擬”,極其詳細地展示一個近代化工業(yè)社會體系是怎么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的;以《工業(yè)霸主》等為代表的網絡工業(yè)小說則有著濃厚的“年代感”,可稱之為工業(yè)黨的奔騰年代、改革開放大河劇;2012年開始由《超級工程》等發(fā)軔的一系列工程類紀錄片熱潮,構建了中國工業(yè)影像審美風潮。工業(yè)黨網絡文學,將“工業(yè)黨”的中國現代性想象化為文學、影像符號,是中國工業(yè)化進程的構擬、復盤與贊歌。鄭堅指出,工業(yè)黨的網絡文學隱藏著敘事的內在困境,工業(yè)黨的工業(yè)化野望來源于西方,盡管工程更巨大、更霸氣、更透著國家意志,也仍然是西方工業(yè)化的趕超型模仿,工業(yè)黨的工業(yè)文學是一個想象力被自己的邏輯限制的敘事。

西安詩人馮景亭結合自己的寫作實踐指出,中國新詩要從傳統(tǒng)意境審美中解放出來,同樣要考慮工業(yè)化、信息化的生活場景,要與發(fā)展變革的時代相適配。中國新詩和國外詩歌在文本的思想性上有較大區(qū)別,目前的詩歌創(chuàng)作應當繼續(xù)向外國詩歌學習,尤其是在文本的思想性方面。同時,詩歌創(chuàng)作還要有戲劇性。從這些層面和向度上,可以看出當下中國新詩已經傾向于現代性審美經驗的表達,且與城市想象和城市經驗密切相關。

在中國當下語境中,鄉(xiāng)村和城市之間存在頻繁的人員流動,許多文學作品涉及到城鄉(xiāng)對比、城鄉(xiāng)雜糅、鄉(xiāng)村轉型的狀態(tài),參會學者也圍繞這一領域展開探討。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王鵬程指出,目前城鄉(xiāng)問題是一整套制度設計的兩個方面,現實的諸多問題都是歷史問題、既往政策以及某種邏輯的深層延伸。當下城鄉(xiāng)書寫有以下三個問題。1.作品中存在著二元對立的問題,即將鄉(xiāng)村當成美好的生活方式,而城市則是罪惡之源。中國城市的問題,鄉(xiāng)村也有,城市未必一定使“鄉(xiāng)下人”變壞;中國鄉(xiāng)村的問題,城市也有,城里人或者返鄉(xiāng)者若將鄉(xiāng)村視為田園牧歌、人間樂土,也不過是一種理想化想象。2.作品將城市的興起和農村的衰落聯系在一起,認為鄉(xiāng)村的凋敝是因為城市的掠奪。重要的不是城市帶走了農村的年輕人,而是為什么農村沒能留住那些年輕人。3.作家的生活經驗與所表現的時代發(fā)生斷裂和錯位,藝術經驗嚴重滯后或匱乏不足。王鵬程認為,作家要關注鄉(xiāng)村和城市之間持續(xù)性的深層延伸,真正潛入到中國城鎮(zhèn)化的歷史和現實之中去寫作。

暨南大學文學院教授張麗軍指出,穿梭于鄉(xiāng)村與城市的文學,從魯迅就開始了。從魯迅、沈從文到當代作家都在追問:鄉(xiāng)土中國鄉(xiāng)村的未來在哪里?文化的根脈如何自然地延伸、成長與傳承?新世紀“新現實主義”鄉(xiāng)土文學書寫也在回應這些追問,可以觀察到如下三個面向的寫作。一是“鄉(xiāng)村新現實主義”新農民書寫。隨著中國鄉(xiāng)村“空心化”“荒漠化”現象越來越嚴重,新世紀出現了賈平凹等對“最后一位農民”挽歌式書寫與周大新《湖光山色》等新世紀“新農民”形象書寫。二是新世紀從鄉(xiāng)村來到城市的城市農民工書寫。趙本夫《無土時代》、孫惠芬《泥鰍》、劉玉棟《年日如草》、梁鴻《出梁莊記》等作品凸顯了進城農民工的心路歷程及精神困境。三是新世紀從城市到鄉(xiāng)村的“返鄉(xiāng)農民”及鄉(xiāng)村振興文學書寫。關仁山《金谷銀山》、陳濤《山中歲月》等鄉(xiāng)村振興文學,呈現出知識分子對當下鄉(xiāng)土問題的新思考。

西北大學文學院教師安斌以路遙作品為切入點思考城鄉(xiāng)敘事問題。他梳理了目前路遙研究的幾個重要面向,諸如城鄉(xiāng)敘事、農村改革與“八十年代”現代化進程、知識生產與勞動問題、個人主義、“勵志型”讀寫形態(tài)等,重點分析了路遙中篇小說《人生》和高加林形象,解析了包裹在知識青年、計劃體制、戶口與身份等現實和歷史問題背后的現代國家治理邏輯,透視了“城市—縣城—農村”層級形態(tài)背后隱含的中心與邊緣的矛盾,聯系共和國建立以來在“青年問題”方面的幾次大討論及其困境,揭示了《人生》這一文本所具有的“八十年代”征候。

三、鄉(xiāng)土敘事:“全球在地化”與“地方全球化”的辯證法

本次論壇的第三個分論題是“鄉(xiāng)土敘事”,而在論壇的舉辦地西安,有中國當代鄉(xiāng)土敘事的大家賈平凹,故許多與會者的討論由賈平凹的寫作開始。

上海外國語大學教授楊四平認為,賈平凹小說創(chuàng)作的主體建構是歷史的、動態(tài)的、有層次的,從早期建構英雄主體(改革者),到中期建構文化主體(文化尋根者),再到后期建構不確定主體(藝術自我)。從大歷史的宏觀視角來看,其主體性日漸弱化,乃至后期出現了《廢都》式整體性危機。如果說書寫大歷史的“現代性”對賈平凹來說是顯在的,那么書寫“末日感”的日常生活的“后現代性”就是潛隱的,而那種康德式的審美無目的論的“純文學”創(chuàng)作在賈平凹那里是難得一見的(前者可參考美國中國學家羅佳士Rojas Carlos的《蒼蠅的眼睛,城墻的遺跡與賈平凹的乖戾鄉(xiāng)愁》)。賈平凹建構的“商州世界”僅將地域當作故事背景、敘事框架和結構原則,其目標在于追尋歷史的本原,建構多樣的、有別于“現在”的現實的另類現實,也就是供人共享的若隱若現的“公社式”空間(如馬原所言莊子式的“混沌的模式”)。賈平凹地域寫作營構的是再造的文化的詩學,它們并非懷舊,而是重新賦予傳統(tǒng)以新生命。他還挖掘地域方言礦藏,力圖回到白話語言自身的根性上。他的地域寫作是心智加藝術的結晶。

上海交通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何言宏指出,“地方性”問題自現代文學之初便引起了文學界的關注,從未斷絕;不能將“地方”抽象化和本質化,任何一個“地方”,都有著內在差異。他以雷平陽的詩作《親人》和賈平凹的長篇小說新作《暫坐》為例,提出了21世紀以來中國文學的兩個維度:一是《親人》中表現的地方性由云南省到昭通市、土城鄉(xiāng)的逐步縮小的維度;另一個是《暫坐》所寫的由西京到俄羅斯這樣的拓展到全球的維度。21世紀以來中國文學地方性問題上的表現和思考,非常突出地詮釋了“全球在地化”和“地方全球化”的前沿話題。

詩人、《國際漢語詩歌》執(zhí)行主編大槍認為,文化只存在差異,不存在優(yōu)劣。地域寫作是“全球一體化”時代新詩個性和生命力的體現,有利于保留文化自主性,反撥“大一統(tǒng)”詩學觀。新詩的地域寫作應盡量去中心化。文學發(fā)展不同于經濟建設,窮鄉(xiāng)僻壤誕生的星光熠熠的詩人將有效消解少數中心城市把握著的文化主導權。文學的地域性可以看作是一位寫作者的精神原鄉(xiāng),故鄉(xiāng)體驗為經驗寫作提供了無可替代的素材。此外,一個地域的“熟”和另一個地域的“生”是相對應的,你的“熟”會成為他人的“生”,而這樣的“生”,在一定程度上會對同質化帶來消抵。

在地域寫作方面,廣西曾有過“廣西三劍客”等作家群體,新世紀以來又形成了“獨秀女作家群”。廣西民族大學教授黃曉娟具體分析了廣西女作家筆下的女性形象與鄉(xiāng)土記憶。她們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主體,經歷了從出走漂泊的尋暖者、抗爭和突圍的她者到和諧舒展的成長者這樣的變遷,能從中感受到女性創(chuàng)作主體與時代主潮同質化的腳步及女性自覺的文化擔當,鄉(xiāng)土記憶也在她們的創(chuàng)作中留下印記。這些作家通過塑造女性形象,積極探尋女性發(fā)展和完善的生命路徑,書寫女性如何從兩性壓抑的對抗逐漸走向舒展和諧的善,體現了廣西女性精神中蘊含的中國傳統(tǒng)生命美學。

除關于地域寫作的探討之外,還有學者以專題的形式分析了鄉(xiāng)土敘事中的典型要素、不同題材類型的表現方式等。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雷鳴探討了新世紀長篇小說中的“鄉(xiāng)紳”書寫?,F代文學階段不同類型作家曾賦予“鄉(xiāng)紳”形象不同的文化內涵。當代文學中以劣紳形象居多,直至20世紀90年代正面的“傳統(tǒng)鄉(xiāng)紳”形象開始零星回歸,如《白鹿原》中的白嘉軒。諸多新世紀長篇小說對“鄉(xiāng)紳”的書寫,則純然塑造為正面形象,有道德圣者、民族大義的殉道者、鄉(xiāng)村重建的“卡里斯瑪”、啟蒙失效的“鄉(xiāng)村他者”等多種類型。這些正面的“鄉(xiāng)紳”形象,既映射了豐富而復雜的鄉(xiāng)村變革情形,亦透遞出作家對新世紀中國鄉(xiāng)村之傳統(tǒng)文化衰落、道德式微、傳統(tǒng)權威解體等困境的憂慮。雷鳴指出,“鄉(xiāng)紳”書寫有極度理想化與神圣化的傾向,如一味呼喚前現代社會“鄉(xiāng)紳”文化的回歸,在價值取向上就有現代性缺失之憾。

浙江大學教授蔡天新從自己的親身經歷出發(fā)談鄉(xiāng)土感受和童年復現。他寫于中年的回憶錄《小回憶》和《我的大學》,書寫了家族遷徙故事、童年經歷和求學歷程。他說通過寫作,自己在中年時即領悟法國作家巴雷斯說人往往要到暮年才明白的事——孩子的孤獨比成年人的孤獨更隱秘,也認同巴什拉所說“過去并非穩(wěn)定不變”,這需要“記憶的果敢行動”。蔡天新發(fā)現,12歲前后遷徙的童年較為幸運,例如王羲之和周恩來,太早的話記憶會模糊不清,太遲的話記憶揮之不去,難以融入新環(huán)境。他說,童年情景的再現是一樁莫名快樂的事,如博斯凱所言:“我述說著童年,有人從密林深處的鳥巢里掏出了紅月亮?!?/p>

與會者還探討了文學之外的兩種藝術形態(tài)——繪畫和電影中鄉(xiāng)土敘事的呈現方式。首都師范大學教授荒林分析了郝儷和楊佩蓮兩位女畫家的畫作,指出她們有“走出鄉(xiāng)土”和“回歸鄉(xiāng)土”的不同。郝儷的“走出鄉(xiāng)土”敘事,藝術想象圍繞人的身體展開,藝術家選擇人物以兒童和女性為主,對眼睛、軀體、手指及頭發(fā),賦予不同形態(tài)夸張,用色濃烈。形態(tài)夸張中包含的隱形傷害,讓人反思城市化包含的災難。楊佩蓮的“回歸鄉(xiāng)土”敘事,圍繞人與自然的共存展開,自然被賦予獨立精神,動物和植物被人格化,人和動物、植物一樣平等,藝術想象不拘一格,體現了和諧美,不僅讓人向往回歸鄉(xiāng)土,也使人反思城市生活。兩種敘事,通過畫面對比,呈現出互補相生的精神格局,有助于從全新視野看待鄉(xiāng)土與生命的關系?;牧诌€指出,跨越35年的兩位來自鄉(xiāng)村的女藝術家,既有北方和南方鄉(xiāng)土之差異,又都呈現出“女性努力改變自我境遇”和“時代改變女性境遇”的雙重特征。她們自覺的鄉(xiāng)土敘事,體現了女性創(chuàng)造的潛力。

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張阿利回溯了鄉(xiāng)村題材電影在中國西部電影史上的突出地位,如第四代導演吳天明導演的《沒有航標的河流》《人生》《老井》、顏學恕導演的《野山》等,敏銳呈現了鄉(xiāng)土意識下中國社會的深刻變革,展現了鄉(xiāng)土中國與變革時代激烈的矛盾沖突;而第五代導演陳凱歌的《黃土地》、張藝謀的《紅高粱》《秋菊打官司》等,則反思和批判傳統(tǒng)文化,探索前衛(wèi)的現代電影語言。鄉(xiāng)村題材電影之所以有如此突出的重要性,一方面是因為第四代、第五代導演的人生成長歷程、藝術發(fā)展道路都受到濃厚的鄉(xiāng)土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氛圍的影響。另一方面,其作品大多改編自文學作品,而這些文學作品又大多體現出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和傳統(tǒng)文化積淀。因此,這些文學原著的鄉(xiāng)土敘事和文學精神,也深刻影響了中國西部電影的鄉(xiāng)土敘事和審美傾向,使這些電影堅守現實主義美學追求,深入剖析中國民族心理和民族性格,并摸索變革、創(chuàng)新的電影語言。

作為第十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論題的設計者,北京師范大學中國當代新詩研究中心主任譚五昌著眼于宏觀性的學術視野,提出了當代文學藝術視域中有關鄉(xiāng)土敘事、城市想象與災難書寫存在的幾大問題。1.中國當代文學中的城市經驗相對匱乏,而鄉(xiāng)土經驗顯得過剩。當代文學中鄉(xiāng)土經驗過剩與城市文學經驗相對匱乏已構成一種鮮明對比。2.中國當代文學中的災難書寫存在的問題及改進的方向。災難文學怎么書寫才能比較理想?對于這個問題,譚五昌非常贊同陳旭光教授提出的“超驗”理論,認為災難書寫應該有具備現實超越性的想象力。同時,他提出了理想的災難文學書寫應該具有的幾個層面或維度:第一,要深刻記錄民族與人類歷史的記憶;第二,要有對人性的深度揭示,對靈魂的冷峻拷問;第三,應有人文精神的呈現;第四,要有形而上與哲學層面的思考。

“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創(chuàng)始于2011年,以“重塑批評家主體形象,建構新世紀批評秩序”為宗旨,迄今已走過十載,成為當下批評界影響廣泛的學術平臺。在本次論壇開幕式上,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主要發(fā)起人之一譚五昌特別強調,作為論壇關鍵詞的“新銳”,不僅僅是指年齡狀態(tài),更是指一種敏銳心態(tài)與創(chuàng)造精神,這是對于“新銳”一詞的重新定義。譚五昌同時還指出,高端性、新銳性、開放性、包容性、建設性是“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的五大特點與堅守的原則。吳思敬教授在開幕式上說,評論家不是僅僅依附于作家的存在,評論家要有自由、公正的心靈,要熱愛文學,最終通過批評工作完成自我。樊星教授、張阿利教授作為與會學者代表,也在開幕式上發(fā)了言,他們對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的重要功能予以充分好評。

總之,第十屆中國新銳批評家高端論壇所討論的主題關涉到當下文藝創(chuàng)作中的迫切問題,參會學者們從各自的研究領域和關注點出發(fā),發(fā)表了許多令人耳目一新的學術創(chuàng)見,整體上頗為精彩,集中體現了當下文藝批評的活力與魅力,對推動中國文藝的發(fā)展與研究具有積極影響與重要價值。

(作者單位: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中文學院;湖南省文聯)

本欄目責任編輯 佘 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