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言示
我的家鄉(xiāng)益陽,坐落在美麗的資江河畔。駐足宛若歲月長河的汩汩資水,幽深峽灣中拂來的那陣蒿草清香總將我?guī)Щ啬悄曛俅骸?/p>
每當(dāng)草長鶯飛之時,品一頓蒿子粑粑便是我們家必不可少的樂事??嬷澈t,攜著小刀,奔著美食,我和媽媽去采蒿草啦!
田壟邊、山坡上、河堤旁,蒿草嫩嫩的,翠綠欲滴,肆意地生長著,它們將積攢已久的精華與醇香奉獻給整個春天,引誘結(jié)對的黃鶯于它們上空盤旋,吸引成雙的蝴蝶圍繞它們翩躚,如同黃四娘家門前一般熱鬧。我也蹲下來,把臉湊過去,微閉眼簾,沉醉在這醇香中,享受大自然的無私恩賜。
我和媽媽摘了滿滿一背蔞蒿草,戀戀不舍地回家?;氐郊依铮蠡锩﹂_了。我執(zhí)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一抬,一放,小心翼翼地嘗試將蒿草剁成碎末,金屬與莖稈摩擦間,蒿香愈發(fā)濃烈,氤氳于每個角落;舅舅傾一盆面粉,和水拌勻,一壓、一捏、一翻、一攪,面粉與水也如發(fā)生化學(xué)反應(yīng)一般,噴鼻的面香撲面而來,與蒿香融成一股神奇的味道;媽媽將草末揉入面團中,然后擠成一個個小圓團,陳列在熱騰騰的蒸籠中,等待時間的發(fā)酵。
清風(fēng)徐來,空氣里的奇香飄出十里,各路昆蟲不期而至:蜻蜓在碧綠菜畦上空徐徐飛行;蜜蜂俯在明凈窗邊,在浮動的暗香中懨懨欲睡;果蠅則棲息于桌沿,靜靜等待我們的殘羹……我也感覺頗有意趣:可以躺在外公的搖椅上小憩,或哼幾句時髦的歌曲,或逗弄幾只無名的小蟲……
夕陽映射出火燒云,蒿子粑粑也出鍋了,我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味蕾在跳舞,我感覺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舒暢!我連忙帶外公、舅舅、爸爸、媽媽涌入屋內(nèi),房子里頓時熱鬧起來。大家吃著、笑著、鬧著。爸爸拍拍我的頭:“做得不錯,有進步!”“這孩子和他媽一樣能干!”外公搖著扇子笑瞇瞇地看著我,笑容里透著慈祥。環(huán)顧身旁張張歡快笑臉、句句溫馨話語,我又咬了滿滿一口蒿子粑粑,沁人心脾的香再次襲來,不知為何,比剛出鍋時還要熱乎。大伙兒聊到很晚,才各自入睡。
燈火散盡,余獨難以入寐:或許,親情就是這樣,藏匿于紛繁復(fù)雜的世事中。只需用心發(fā)現(xiàn),生活再艱辛、再坎坷,溫暖和清香也會蜂擁而至。
留戀于童年歲月,惟此香記憶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