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鐘,孫潔,姚振濱,劉冬,盧獻靈
(石河子大學醫(yī)學院第一附屬醫(yī)院 急診內(nèi)科,石河子 832000)
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是由多種病因引起的肺內(nèi)過度性、失控性炎癥反應,其最初于1967年由Ashbaugh等[1]定義。ARDS 由急性肺損傷(acute lung injury,ALI)發(fā)展而來,是重癥監(jiān)護病房常見的危重病,因病死率居高不下(30%~50%)而備受關(guān)注[2]。隨著近年來對ARDS的深入研究,發(fā)現(xiàn)感染、創(chuàng)傷等引發(fā)的全身炎癥反應綜合征(systemic inflammatory response syndrome, SIRS)是引發(fā)ALI/ARDS的主要原因。ARDS不是單一疾病,多數(shù)由直接或間接組織損傷誘發(fā)炎癥反應而引起,尤其是創(chuàng)傷和膿毒癥患者,疾病迅速進展而進入全身炎癥反應狀態(tài),最終導致ARDS的發(fā)生[3]。
研究表明,患者肺內(nèi)大面積炎癥反應是誘發(fā)ALI/ARDS的最主要原因[4]。炎癥小體是一種存在于細胞質(zhì)中的多蛋白復合物,NOD樣受體家族含pyrin結(jié)構(gòu)域蛋白3(NOD-like receptor family pyrin domain-containing protein 3, NLRP3)參與組成的炎癥小體是細胞質(zhì)中的一種大分子復合蛋白,由NLRP3、凋亡相關(guān)斑點樣蛋白(apoptosis-associated speck-like protein containing a CARD,ASC)和Caspase-1組成,參與機體固有免疫反應[5-6]。研究發(fā)現(xiàn),激活NLRP3炎癥小體的主要途徑有:(1)細胞內(nèi)鉀離子外流[7];(2)溶酶體破壞[8];(3)線粒體活性氧類(reactive oxygen species, ROS)生成[9]。細胞發(fā)生氧化應激時,產(chǎn)生的ROS促進與硫氧還蛋白(thioredoxin,TRX)相互作用的硫氧還蛋白互作蛋白(thioredoxin interacting protein,TXNIP)與細胞中的TRX解離,并使之與NLRP3結(jié)合,從而激活NLRP3炎癥小體及其下游信號通路[10]。
TXNIP又稱維生素D3上調(diào)蛋白1(vitamin D3 upregulated protein 1, VDUP-1)/硫氧還蛋白結(jié)合蛋白2(thioredoxin-binding protein 2,TBP-2)[11],是體內(nèi)重要的抗氧化蛋白,它通過抑制TRX介導氧化應激反應,誘導細胞凋亡及對抗細胞增殖等[12]。氧化應激作為ALI/ARDS最主要的發(fā)病機制,是目前研究的熱點[13],同時也是激活NLRP3炎癥小體的重要途徑。
本研究通過分析膿毒癥所致ALI/ARDS患者及健康對照者PBMC中TXNIP和NLRP3 mRNA及蛋白水平,旨在探討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是否在ALI/ARDS的發(fā)生、發(fā)展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1.1 資料
1.1.1 臨床資料 收集2017年1月-2018年12月于石河子大學醫(yī)學院第一附屬醫(yī)院住院治療的40例膿毒癥導致ALI/ARDS患者為病例組,其中男性23例、女性17例,年齡(71.56±6.52)歲;隨機收集同期于該院進行健康體檢的40例健康者為對照組,其中男性21例、女性19例,年齡(69.23±5.30)歲,與病例組在性別和年齡上匹配。本研究獲得醫(yī)院醫(y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血液樣本及信息的收集均獲得患者的知情同意
ALI/ARDS的診斷以歐洲危重病醫(yī)學會、美國胸科學會和美國重癥醫(yī)學會于2012年制定的《急性呼吸窘迫綜合征:柏林標準》以及中華醫(yī)學會重癥醫(yī)學分會制定的《中國嚴重膿毒癥/膿毒性休克治療指南(2014)》[14]作為標準。
排除標準:伴其他肺部疾病,包括支氣管哮喘、活動性肺結(jié)核、支氣管擴張、肺囊性纖維化、肺膿腫、間質(zhì)性肺??;并發(fā)冠心病、高脂血癥、動脈粥樣硬化、肝腎疾病、腫瘤及自身免疫性疾病等。
1.1.2 試劑與儀器 人外周血淋巴細胞分離液,購自北京索萊寶科技有限公司;TRIzol 試劑,購自美國英杰生命技術(shù)有限公司;反轉(zhuǎn)錄試劑盒,購自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RT-PCR 試劑盒,購自凱杰企業(yè)管理(上海)有限公司;TXNIP、NLRP3 及β-actinmRNA引物,購自生工生物工程(上海)股份有限公司;小鼠抗人β-actin一抗、羊抗兔IgG-辣根過氧化物酶(horseradish peroxidase, HRG)和兔抗鼠IgG-HRG二抗, 購自北京中杉金橋生物技術(shù)有限公司;兔抗人TXNIP一抗,購自Abcam公司;兔抗人NLRP3一抗,購自CST公司 ;化學發(fā)光底物,購自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Thermo NanoDrop 2000紫外可見分光光度計,購自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PCR 儀,購自Thermo Hybaid公司;7500Fast RT-PCR儀,購自美國應用生物系統(tǒng)公司;高速離心機,購自Thermo Fisher Scientific公司;Western blotting電泳儀、轉(zhuǎn)膜儀、GelDoc XR+凝膠成像系統(tǒng),購自伯樂生命醫(yī)學產(chǎn)品(上海)有限公司。
1.2 方法
1.2.1 臨床治療方案及預后判斷 (1)治療方案:在治療原發(fā)病的基礎上,采用中華醫(yī)學會重癥醫(yī)學分會制定的《中國嚴重膿毒癥/膿毒性休克治療指南(2014)》建議方案治療?;颊呷朐汉罅⒓唇o予廣譜抗生素抗感染、胃黏膜保護以預防應激性潰瘍、化痰平喘、營養(yǎng)支持、電解質(zhì)酸堿平衡維持和機械通氣治療,以及可能的針對原發(fā)病的治療。同時給予患者皮下注射5 000 IU低分子肝素鈉,12 h/次,共治療7 d。(2)資料收集:所有病例組患者均于初診時詢問和記錄一般資料、臨床特點、輔助檢查結(jié)果和序貫器官衰竭估計評分(sequential organ failure assessment, SOFA),并于確診病情且未予治療前抽取患者外周血5 mL;治療第0天(D0)、第3天(D3)、第7天(D7)再次抽取外周血并進行SOFA。(3)預后判斷:所有患者最終均完成7 d治療,其中10例患者于治療第10天死亡,3例患者于第14天死亡,其余患者均好轉(zhuǎn)并由重癥監(jiān)護病房轉(zhuǎn)移至普通病房繼續(xù)治療,其中14 例患者因病情需要,進行了經(jīng)皮氣管切開術(shù)治療。
1.2.2 研究對象外周血PBMC的分離 在潔凈試管中加入6 mL Ficoll分離液,取肝素抗凝靜脈血與等量全血稀釋液充分混勻,用滴管將混懸液沿管壁緩慢滴至分層液面上。以377×g離心15 min,取上、中層界面處白色云霧層狹窄帶細胞,轉(zhuǎn)移至含4~5 mL細胞洗滌液的試管中;充分混勻后,以107×g離心10~30 min,沉淀經(jīng)反復洗滌2次得到所需細胞樣本,于4 ℃冷藏備用。
1.2.3 PBMC中TXNIP和NLRP3 mRNA表達的qRT-PCR檢測 按TRIzol試劑操作說明書提取細胞總RNA,用紫外分光光度計檢測并記錄總RNA的濃度與純度[D(260 nm)/D(280 nm)比值在1.8~2.0者為合格]。cDNA的合成按照反轉(zhuǎn)錄試劑盒操作說明書要求進行。根據(jù)qRT-PCR試劑盒說明書,取1 μL RNA提取液反轉(zhuǎn)錄獲得的cDNA 建立20 μL反應體系,進行qRT-PCR。反應條件:95 ℃ 2 min(1個循環(huán)),95 ℃ 5 s、60 ℃ 30 s(40個循環(huán)),95 ℃ 15 s,60 ℃ 1 min,95 ℃ 30 s,60 ℃ 15 s。 以2-ΔΔCt表示目的mRNA與對照mRNA表達的倍數(shù)。(表1)
表1 引物序列
1.2.4 PBMC中TXNIP和NLRP3蛋白表達的Western blotting檢測 將全蛋白提取裂解液按Ficoll法收集至細胞沉淀中。通過二辛可寧酸(bicinchoninic acid, BCA)測定法測定蛋白質(zhì)濃度。將20 μg總蛋白經(jīng)10%SDS-PAGE后電轉(zhuǎn)移至PVDF膜。依次用抗TXNIP、NLRP3一抗在4 ℃條件下孵育PVDF膜過夜,然后按1∶5 000稀釋羊抗兔IgG-HRP(抗體稀釋液為5%脫脂牛奶),1∶5 000稀釋兔抗鼠 IgG-HRP(抗體稀釋液為5%脫脂牛奶),與PVDF膜共孵育1 h。使用超高靈敏度增強型化學發(fā)光底物顯影,曝光后使用ImageJ2x軟件分析條帶灰度。
2.1 各組TXNIP、NLRP3mRNA與SOFA的相關(guān)性與對照組比較,病例組治療D0組、D3組和D7組SOFA評分顯著升高(P<0.05,圖1)。病例治療D0組、D3組和D7組NLRP3 mRNA表達量與SOFA呈正相關(guān)(r=0.976,P=0.004;r=0.845,P=0.005;r=0.910,P=0.032),NLRP3 mRNA表達量與SOFA亦呈正相關(guān)(r=0.879,P=0.003;r=0.899,P=0.038;r=0.782,P=0.007)。
注:與對照組比較,*P<0.05。
2.2 各組NLRP3及TXNIP蛋白表達水平的比較病例治療D0組、D3組和D7組NLRP3和TXNIP蛋白表達水平較對照組顯著升高(P<0.05);病例組治療D0組較D3組和D7組NLRP3和TXNIP蛋白表達水平顯著升高(P<0.05)。(圖2)
注:A.NLRP3的Western blotting蛋白條帶圖; B.各組NLRP3蛋白相對表達量的統(tǒng)計分析; C.TXNIP的Western blotting蛋白條帶圖; D.各組TXNIP蛋白相對表達量的統(tǒng)計分析。與對照組比較,*P<0.05; 與D0組比較,#P<0.05。
2.3 各組NLRP3和TXNIPmRNA表達水平的比較以對照組mRNA表達量為1、2-△△Ct值為標準,計算各組NLRP3、TXNIPmRNA的相對表達量。結(jié)果顯示,病例組治療D0時NLRP3 mRNA表達量為對照組的83.22倍,D3時降至38.02倍,D7時降低至18.18倍;病例組D0時TXNIPmRNA表達量為對照組的96.15倍,D3時降至39.40倍,D7時降至29.75倍。這說明對ARDS患者的治療以NLRP3 mRNA顯著下降為主,伴TXNIPmRNA表達顯著下降,但至治療D7后仍顯著高于對照組(圖3)。
注:與對照組比較,*P<0.05。
眾所周知,ARDS不是單因性疾病,是由直接或間接損傷導致的與肺功能急劇下降相關(guān)聯(lián)的一系列呼吸道癥候群。由于ARDS及其病因的異質(zhì)性,發(fā)病機制尚不清楚。近年來, ARDS的鑒別診斷和治療已取得了進展。
在已知的NLRP3炎癥小體激活途徑中氧化應激作為ALI/ARDS重要的發(fā)生機制,是目前的研究熱點[15-16]。課題組前期通過文獻查閱發(fā)現(xiàn),炎癥小體活化的經(jīng)典途徑是在PAMP提供的第一信號與損傷相關(guān)分子模式提供的第二信號相互作用下產(chǎn)生的,第一信號激活TLR4信號通路,促使NF-κB激活, 介導pro-IL-18、pro-IL-1β等產(chǎn)生[17];第二信號促進NLRP3/ASC/pro-Caspase-1蛋白復合物(炎癥小體)組裝,pro-Caspase-1自剪切為活化形式,繼而活化的Caspase-1將pro-IL-18、pro-IL-1β等剪切、活化、釋放至細胞外[18]。炎癥小體活化的非經(jīng)典途徑無需依賴TLR4信號通路,是由細胞焦亡造成的病原微生物釋放和被識別引起的。Caspase-1能夠識別細胞內(nèi)的LPS,進而活化NLRP3炎癥小體,促進Gasdermin D的活化與釋放,進而介導細胞死亡[19]。因此,當炎癥刺激因子誘導機體產(chǎn)生大量ROS時,會促使TXNIP 與TRX解離,解離的TXNIP 識別并結(jié)合NLRP3,通過ASC募集 pro-Caspase-1 形成 NLRP3 炎癥小體,激活 Caspase-1,促進IL-1家族的成熟和釋放,引發(fā)炎癥級聯(lián)效應,引起強烈的炎癥反應,最終引發(fā)ALI/ARDS。
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在許多疾病中都有所研究,如視網(wǎng)膜神經(jīng)退行性疾病[20]、高尿酸血癥[21]、帕金森病[22]和急性肝損傷[23]等。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 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參與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的機體炎癥反應[24-25],但有關(guān)其在膿毒癥導致的ALI/ARDS患者PBMC中的表達報道較少。因此,深入了解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在膿毒癥患者中的表達及治療相關(guān)作用,有助于進一步認識膿毒癥的形成及發(fā)展,同時可為探究抑制TXNIP的治療藥物提供參考。TXNIP VDUP-1/TBP-2起初是在1,25-二羥維生素D3治療后的HL-60白血病細胞中被發(fā)現(xiàn)的[26]。Jin等[27]研究發(fā)現(xiàn), TXNIP在肝損傷小鼠炎癥較重組中高表達,炎癥較輕組呈低表達,與本研究結(jié)果一致——在病例治療D0、D3、D7發(fā)現(xiàn)隨著炎癥反應的減輕,TXNIP的蛋白和mRNA表達也隨之下降。機體通過增加PBMC中TXNIPmRNA和蛋白表達量參與急性加重期的機體炎癥反應,給予患者有效的糖皮質(zhì)激素類藥物治療后,TXNIP在mRNA和蛋白表達水平上隨著炎癥反應的減弱而降低。
NLRP是NLR家族蛋白中的一個重要亞家族,炎癥小體是一種存在于細胞胞質(zhì)中的多蛋白復合物,NLRP3參與組成的炎癥小體稱為NLRP3炎癥小體[7],其在ALI/ARDS等疾病中發(fā)揮關(guān)鍵作用[28-30]。Li等[31]通過LPS誘導ARDS小鼠模型的肺組織及肺巨噬細胞借助免疫熒光及Western blotting檢測到NLRP3表達的顯著增加。Shikano等[32]發(fā)現(xiàn), 在ARDS小鼠模型骨髓分離的巨噬細胞中NLRP3 mRNA及蛋白表達量也升高。本研究發(fā)現(xiàn), 在人外周血中NLRP3 mRNA及蛋白水平同樣升高,并且隨著治療引起的炎癥反應減弱而表達降低。
綜上所述,本研究證明了炎癥和氧化應激導致了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激活,該通路的異常過度表達與ALI/ARDS的嚴重程度呈正相關(guān)。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與ALI/ARDS的關(guān)聯(lián)為抑制TXNIP和NLRP3的治療藥物研制提供可能,TXNIP/NLRP3炎癥小體通路或?qū)⒊蔀橹委烝LI/ARDS的新靶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