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獨(dú)
在哀牢山中
與生俱來的名詞,沉睡在內(nèi)心里的山脈。在雙柏,
一次次,被莫名地叫醒,
時而,行走在秋風(fēng)嗖嗖的山頂,
時而,降落到酷暑難耐的峽谷,
云里霧里,拐彎抹角,忽上忽下。而在山中,我卻突然聽到了哈尼山歌,
他們住在你的山中,住在你最深的懷里。在民族的遷徙史詩里,或者傳說中,這些同胞,被叫做掉隊(duì)的哈尼。
看喲——
哪一條岔道,是先祖曾經(jīng)走散的路口?
哪一處山腳,是先祖等了三天三夜而不遇的地點(diǎn)?
而我,其實(shí)也是其中的一員,來自哀牢山南部的末端,沿著祖先久遠(yuǎn)的足跡回溯。隨查姆湖水面上拂來的一縷清風(fēng),一路安然、輕盈、自在,內(nèi)心充滿漣漪與安詳。
深秋十月。箐澗的野芭蕉樹,一棚棚,依然一派蔥蘢。
老虎笙
一群老虎,花臉、厚皮,翹著尾巴。
風(fēng)聲急。鷹,從畢摩的頭頂醒來,翅膀伸展,迎著風(fēng)。
土堆上。畢摩左手經(jīng)書,右手銅鈴,振臂一呼!
在春天的高地,一副犁鏵,如時登場。
犁耙、撒播、栽插、薅鋤、收割……事事,像這個舞蹈,像此時,井然有序。沒有一樣活計(jì),辜負(fù)季節(jié)的期待。
十月深秋。九天濕地,草地泛黃。
酒歌停頓。誰,又把呼喚放飛?
群虎擁抱?;[,穿林過海。
高原醒來。焰火,又一次,騰起紅色的浪潮。
踩犁鏵
回爐。火堆就在地頭。
一副剛剛退出春天的犁鏵,離開農(nóng)事,從一株莊稼的面前,陷身火海。
丁當(dāng)?shù)腻懘蚵?,隱約響起。火焰,跳得更歡。
鏡頭切換。像一面別致的旗幟,抑或,一件特殊的武器。
畢摩用一根木頭,把燒得通紅的犁鏵,高高挑起,然后,砸在草坡上。
沒有牛。兩個民間的犁者,手舞足蹈,空身走向犁鏵。
宛若,那僅僅是舞蹈隨意的一個動作。誰的心,卻被那只抬起的赤足提起、懸空。
視覺下壓:頓時,青煙裊裊……
天地闊遠(yuǎn),我沒聞到焦糊味;而燙,和著疼,卻像一股突如其來的寒,從腳底瞬間穿進(jìn)心底。
哀牢深處。這民間的絕技,這神秘、另類的醫(yī)術(shù)。
故事并沒有完:舞者伸出舌頭,舔吻犁鏵,爾后,張嘴用牙齒直接把它叼起……
背后,剛揭幕的巨石上,“九天濕地”幾個大字,亦紅紅火火。
到堮嘉
以石為證,抑或?yàn)橐娒娑Y。
往事沉重。鎖在歲月里的石板,每一塊,都是一部史詩,默默地坐在自己的歷史上,堅(jiān)守著不朽的傳說。
那道古舊的老城門,卻被實(shí)地重點(diǎn)指認(rèn)。
此時是黃昏。暮色,鋪到腳下狹窄而次遞低矮下去的石階上。
城門肅立。敞開的門洞下,石墩空空,滑溜溜的石面,幽幽地泛著時光日復(fù)一日經(jīng)久打磨的暗光。
接著,是一段老城墻。剛剛鉆出古老的石城門,一群無關(guān)緊要的人,漫不經(jīng)心地站在黃昏里,站在被歲月淹沒的一段舊城墻上。
對面的高坡上,草林錯落,滿目青蔥。有人說,那是堮嘉更久遠(yuǎn)的古城。
山重,水復(fù)。季節(jié)如期。
遙遠(yuǎn),只是相對于遠(yuǎn)古的光陰。
遙遠(yuǎn),只是相對于喧囂的時代。
十月的村寨里,遍地玉米,金黃、沉實(shí),谷香隱約,每一堆,都傾散著自己的秋色。
九天濕地
無疑,是牛羊的天堂。
無疑,是野兔、綠孔雀、黑熊們等等以及山風(fēng)山嵐們的天堂。
在哀牢山腹地,在雙柏的這個山巔,黛綠的松柏樹林,密密地圍緊凹地。
這個深秋,這個十月,我僅僅是懵懵懂懂地撞入。
草地歡歌。風(fēng),從背后吹來,不急,不緩。
溪水丁咚,腳下濕軟。天氣,并沒有傳說的冷。
而,草已枯萎,草地上一片暗黃。
晨曦落在山巔,落在松柏樹上,落在密林間蜿蜒、起伏的濕地里。
山水依然。人們?nèi)齼蓛?,散落在草地間,臨時組合成一窩窩幸福的羊群。
九天和濕地,兩個獨(dú)立的詞,被一支巨筆,揮毫、題寫,完成對一片山地的一次命名。
初來乍到。誰,利用一根放倒的木頭,左顛,右跳,用心完成對一條溪流的一次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