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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傳說

2021-08-04 10:22:26王小梅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21年12期
關(guān)鍵詞:白泥蘆葦叢金蟬

王小梅

白泥村往西五六百米,有一處水草豐茂的地方。

村里人習(xí)慣稱它為蘆蕩,不過是幾年的光景。其實,早先那里并沒有蘆葦。兩條小溪在此交匯,水里長年長滿過江藤和水葫蘆,綠油油不見一絲縫隙,遠遠望去,倒像一片長勢喜人的莊稼地。

有年大旱,田地荒蕪,糧食顆粒無收,連命賤的青草也干成了一把柴。于是村里人割掉過江藤和水葫蘆,切成細段,再和些米糠、麩皮,雞鴨和豬羊吃得津津有味。收割之后的河床漸漸裸露出來,留下許多大小不一的淺灘。龍三等一群半大的男孩輕而易舉就收獲了許多魚蝦;女孩子們則在光滑的鵝卵石間尋找河蚌。河蚌肉又老又腥,沒什么吃頭,但要是運氣好,從蚌殼里挖到珍珠,做成項鏈或手串戴在身上,卻是件很叫人艷羨的事。

秋天,河床干涸,風(fēng)吹過來,揚起一片塵土。那年村里小學(xué)打地坪沒錢買材料,已經(jīng)停工好幾個月。一日,村支書在鎮(zhèn)上多喝了兩杯,回村路過那兒意欲小解,尿還沒撒出來,他朝昔日的河面恍恍惚惚地掃了一眼,突然一拍大腿,眼前這不是現(xiàn)成的沙石嗎!河沙和鵝卵石被挖走,打成結(jié)結(jié)實實的地坪,河床比原先下沉了足有半米。

到第二年夏天,一河碧水波光閃耀,可愛又好看。也不曉得哪個聽聞風(fēng)聲,說蘆根產(chǎn)量高、價錢好,村里人很快在河邊種上了一排排蘆葦。只兩三年工夫,已有蔚然成林的趨勢。后來,那里便成了白泥村無人不曉的蘆蕩。

蘆根并沒能賣出預(yù)想的好價錢。事實上白泥村的蘆根在藥材市場上完全無人問津。有人了解到,原來是白泥村蘆葦?shù)钠贩N不對,根本沒什么藥用價值。不過,那片天地卻成了孩子們的樂土。龍三等孩子在蘆葦叢里找鳥窩、捉迷藏、玩“打仗”,能半天都耗在那里。玩瘋了出一身臭汗,然后脫個精光,一頭扎進清涼的河里,濺起大朵大朵的水花,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愜意的了。

早前的過江藤和水葫蘆已經(jīng)絕種,河水清澈見底。下游的許多人家直接取這河水洗菜做飯,孩子們卻奢侈地在里面游泳翻騰。

帶頭的幾個如涂小錢等年長一點兒的家伙,每回下水老愛瞎擺些野話怪話。其實倒沒有什么新鮮事,無非是張家的婆娘、李家的女子,龍三也不明白他們?yōu)楹慰偰敲磁d致盎然。龍三和根棍就不同了,一伙人里頭數(shù)他倆最小,也最能玩到一塊。他們下水連身上的泥污都還沒搓洗掉,就憋一口氣潛到水下去摸魚。說是摸魚,卻一次都沒摸到過,不過是倆孩子找個由頭來比試誰的水性好,在水里憋氣更久。

他們在水下連游帶爬,東一趟、西一趟,攪起一團團河底的泥沙。涂小錢捉住龍三的腳,把他從水里提起來:“龍三,你再搗亂,我把你扔到長江里去?!?/p>

根棍從水里冒出個腦袋,和龍三相視一笑。龍三不怕涂小錢,他曉得涂小錢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龍三從涂小錢手中掙脫,重新滑入水里。

龍三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一條魚。只是這河太小、水太淺,不夠他游得更暢快淋漓。而且另一條魚不知所終,龍三拼命地游啊游,他感到有些驚恐,并被一種幽深的孤獨所侵襲。突然,龍三不由自主地浮出了水面,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龍三又被涂小錢抓住了,他生氣地說:“龍三,我讓你不消停?!?/p>

涂小錢力氣大,把龍三高高舉過頭頂。龍三沒來得及飛起來,就重重摔在了兩米開外的水上。

當(dāng)龍三浮出水面,才看到根棍已經(jīng)回到岸上。根棍沒有穿衣裳,半邊臉紅紅的,悶悶不樂地望著涂小錢他們。涂小錢和他的同伴們正說得眉飛色舞。龍三也爬上岸,站在根棍一旁。

龍三又氣又惱,撿起一塊石頭向他們?nèi)舆^去。石頭撲通一聲落水,他們都被嚇了一大跳,水花濺了涂小錢一臉。

涂小錢皺起眉:“龍三,你是不是欠揍?”

“你才欠揍。”龍三一點兒也不怕他,“你再欺負人,我就告訴舅媽,說你凈跟別人說怪話?!?/p>

涂小錢不屑地朝龍三笑笑:“你去告嘛,不告你是龜兒子?!?/p>

“我就要告,”龍三說,“我還要告你偷別個婆娘的……”

“嘿,龍三!”沒等龍三說完,涂小錢大聲喝止住了他,“想告我?信不信我先告訴你媽,你又下河洗澡?”

龍三不說話,他確實有點擔(dān)心。頭幾回下河游泳讓他媽曉得后,著實被揍得不輕。龍三的心中憤憤難平,光著屁股坐在地上,低聲對根棍說:“他神氣個屁!那么神氣居然去偷別個婆娘的胸罩,你說他羞不羞?”

根棍不說話,每次受了欺負,他都這么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兒。

龍三也不再說什么。太陽漸漸西斜,河面盡頭,一片晚霞映照在水面上,于是河水變成了紅燦燦的一汪。

這時起了一陣微風(fēng),吹在身上簡直舒爽極了。微風(fēng)掠過蘆蕩,蘆葦發(fā)出沙沙細響,這聲音本就在跟前,卻有那么一瞬讓人覺得非常遙遠。四下的氛圍安謐祥和,恍若夢中。龍三的心也漸漸平和下來。他站起身,感覺自己也像是一棵蘆葦,已經(jīng)和身后的蘆葦叢融為一體了。

涂小錢他們還在口無遮攔地擺談,不時夾雜幾句臟話,掀起陣陣刻意的叫鬧。他們都樂于說些葷素笑料,好像只有這樣,才表明他們已然通曉成人之間的暗語,也才顯示出他們有多么成熟。

涂小錢來回掃了掃圍著他的幾個人,頗有些自以為是地問道:“你們都說說,我們白泥村哪個婆娘最好看?”

鬼蛋說:“肯定是我嫂嫂,我嫂嫂白啊!”

涂小錢說:“你嫂嫂確實很白,但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貧血?!?/p>

周串串說:“我覺得秀琴姐姐好看。那眉眼、那腰身,我們白泥村就找不出第二個來?!?/p>

涂小錢說:“她頂多算是端莊,還說不上好看?!?/p>

鬼蛋說:“菊珍大媽如何?”

涂小錢說:“屁股大、奶子大,年齡也大?!?/p>

大家都哄笑起來,龍三也差點笑出聲。龍三看了看根棍,根棍拿著根樹枝在地上畫,不曉得他在想什么。

鬼蛋又說:“周家三女,不不,周家二女呢?”

“算你開點竅了,比剛才說的那些好點。”

“這個不行、那個不行。那你說嘛,你說哪個好看?”

涂小錢笑笑,掬一捧水澆自己身上:“要我說,我們白泥村真正稱得上好看的,要數(shù)‘半線天家的婆娘?!?/p>

其實龍三早該猜到了。他當(dāng)然覺得“半線天”的婆娘好看,不然涂小錢也不會偷別人的東西了。

“半線天”小時候愛去機房玩,覺得哪樣?xùn)|西都新鮮有意思,這看看、那摸摸,甚至將手伸到磨面機里摳面粉,最后讓機器卷去了右手,他因此得了這么個綽號。

農(nóng)村里像他這樣的殘疾,娶妻生子幾乎不可能。但命里的機緣巧合,卻是凡人不可預(yù)測的。“半線天”不但討到了婆娘,而且還是個極其漂亮的女人。然而時間一長,白泥村人發(fā)現(xiàn)這女人腦子有些問題,時不時要犯瘋癲病。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是一個好端端的美人,哪個會嫁給“半線天”?

鬼蛋略帶鄙夷地說:“你是說那個癲子??!”

“沒錯,就是那個癲子?!蓖啃″X說,“你還別不服氣。單論長相,十個你嫂嫂都比不上人家一個?!?/p>

“長得好看有什么用?她一個癲子,隨時隨地都可能發(fā)癲發(fā)狂?!?/p>

“正因為她是癲子,有發(fā)癲發(fā)狂的時候,才叫人有機會曉得她到底有多好看。”

涂小錢說,有一次他去找“半線天”的小兄弟耍,聽見屋里傳來女人的哭鬧。他喊了聲小兄弟的名字,無人應(yīng)答,于是他走進堂屋,穿過堂屋后面的一道門,又喊了一聲,還是沒人應(yīng)。

哭鬧聲漸大,就在里屋。他想看看究竟,便徑直往里走。這時,“半線天”的兄弟被他媽直往外推,一邊推一邊說:這是造的什么孽哦,養(yǎng)了這么個癲婆娘!涂小錢歪頭往里張望,也被他媽使勁往外一推:看什么看,快走快走,帶他去別處耍。說完又進了里屋。

涂小錢本打算走了,卻禁不起好奇心的驅(qū)使,回身朝里屋看了看。這一眼讓他像觸了電一般,渾身麻酥酥,腦袋眩暈。他看到“半線天”和他媽正艱難地去按女人的手腳。女人號啕不止,嘴里還冒出些污言穢語。她的身上什么都沒穿,兩只奶子又鼓又白,乳頭又小又紅,隨著她身體掙扎一抖一抖的。再往下看,那兒卻是黑乎乎好茂盛的一叢……

涂小錢突然大喊一聲,“鬼蛋,你也太齷齪太下流了吧!”涂小錢指著鬼蛋,轉(zhuǎn)而面向其他人道:“你們看他那點兒出息,居然硬了?!?/p>

大家都“哦呀、哦呀”地嘲笑鬼蛋。鬼蛋尷尬地用雙手捂著下面,后來干脆半蹲到水里。龍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雞也開始有些蠢蠢欲動了,真是奇怪,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太陽就要落坡了。眼看天色向晚,涂小錢他們也說笑夠了,紛紛上岸準(zhǔn)備穿好衣裳回家。旁邊的蘆葦叢里,忽一陣嘩嘩沙沙的聲響,時高時低,時快時慢,不像是微風(fēng)的動靜。

涂小錢仰仰脖頸,四下看了看,他們一群出來玩的可都在水邊,并無一人落單。涂小錢朝蘆葦叢里喊道:“是哪個?哪個在那里?”

沒有人理他,聲響也停了下來。但不出十秒,又嘩嘩啦啦地響起來,并伴著不疾不徐低聲的哼唱。會是哪個這時節(jié)還鉆進蘆葦叢?聲音越來越大,最后干脆爽爽朗朗地唱了出來──

天上月亮彎又彎,

我在河上劃小船。

誰家大嫂船頭坐?

滿身牛勁使不完。

使不完就使不完,

劃完小船進麥田。

“我當(dāng)是哪個,原來是瞎子。”一幫人都認得這聲音和調(diào)門。白泥村除了瞎子,再沒哪個愛唱這不干不凈的小調(diào),也再沒哪個能唱出這般情致。

瞎子姓陳,不是全瞎,他有夜盲癥。照他自己的話說,就是“你們的太陽壩,我各家的月亮壩”。只怕就著這點夕陽的余暉,于他而言,連月亮壩那樣的光線也沒有了,他還在蘆葦叢里做什么?

鬼蛋對瞎子說:“瞎子,你又在想哪個家的嫂嫂了?”

“我在想你家嫂嫂,你個小瓜娃子?!?/p>

涂小錢道:“陳瞎子,你怎么張口就罵人?”

“我就罵你們這些有娘生沒娘教的小把戲。涂小錢,你媽沒教過你怎么喊人?難道你不曉得,按輩分你還該喊我一聲爺?”

涂小錢撇撇嘴,臉上突然浮起壞笑:“你剛才說,按輩分我該喊你什么?”

“喊我爺?!?/p>

“喊什么?”

“喊爺?!?/p>

“什么?”

“爺!”

“唉!孫兒乖,喊得真好。”

涂小錢他們發(fā)出勝利喜悅的笑聲。有人鼓掌,有人起哄,有人打呼哨。

瞎子自知吃虧,居然會上了小輩人的當(dāng),于是破口罵道:“你給我等著,小雜種,到時候你老子會替我好好教訓(xùn)你的?!?/p>

“爺爺是雜種,你這個當(dāng)孫兒的是什么?”

最后一抹夕陽也揮灑盡了,涂小錢他們已經(jīng)揚揚得意地走遠。龍三和根棍穿好了衣裳,他們都不想和涂小錢他們走一路。

經(jīng)過蘆葦叢一旁的小徑時,龍三朝里邊的人喊:“表爺爺,這么晚了,你在那里做什么?”

瞎子問:“是龍三?”

“是的,表爺爺,是我和根棍?!?/p>

“你們又下河啦?”

“沒……沒有,”龍三支吾道,“是他們下河里游泳了,我和根棍在岸上?!?/p>

“哦,你們小娃娃可千萬別下河,特別是在太陽落山的時節(jié)?!?/p>

“為什么呢?”

“這河里有落水鬼你不曉得?”

“會索人命的落水鬼?”

“當(dāng)然了。我像你們這么大時,我的一個玩伴就是在前面水里淹死的。死于非命的人,做了鬼都得找個替死鬼,自己才能再投胎做人。有回我下河去,就被這玩伴所變的落水鬼抓過腳腕,他的力氣很大,直把我往深水里拖。后來是我大哥救了我,他年齡比我大,陽氣也足,鬼魅近不了身。我腳腕上留下了烏青的小手印,不痛也不癢,大約過了半個月才消,但最后還是出事了。我們的另一個朋友,本來好端端在河邊摘蒼耳,突然兩眼直勾勾盯著河里,說那有條又大又紅的鯉魚,其他人卻都看不見。他急忙急慌地跳河里捉魚,他是懂水性的,所以沒人理會,哪想到他撲騰兩下就沒動靜了。他被撈起來后,我在他腳腕上也看到過小手印,想想簡直叫人后背發(fā)涼。那之后就很少有人去河里耍水了,所以也沒再淹死過人。換句話說,三四十年了,他至今還沒有找到那個替死鬼?!?/p>

龍三和根棍嚇得不輕,心虛地回望蘆蕩一眼,那里似乎真的一下子變得陰氣森森了。龍三只想快點離開這里,拉著根棍就走。

行了幾步,根棍不忘提醒瞎子:“天都要黑了,那你還不快回?”

“我要找?guī)赘犴g一點的蘆竹,編幾床席子。拿鎮(zhèn)上賣掉,換點油鹽錢?!?/p>

倆孩子快步往村里走,并不時回轉(zhuǎn)頭看一眼,生怕有鬼魂尾隨而來。

瞎子一個人在身后自言自語:“安生日子才過多久,白泥村人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如今不論大人小人、不分白天晚黑的,一個個都喜歡下河里去。要真出了什么事端,后悔可就來不及了?!?/p>

夏季烈日最盛的那些天,白泥村許多人確實喜歡泡在河里。白天自然不在話下,且不光半大孩子,成年人干活乏了,覺得燥熱難耐,也愛在水里游兩圈。河邊小徑并非進出村子的主路,因此,有太陽的好天氣,那條道上便極少有女人或女孩子經(jīng)過,這成了白泥村約定俗成的規(guī)矩。一到晚上,小河便成了膽大婆娘和懂點水性的女孩們的天地。當(dāng)然,得找兩個可信的人在路口把風(fēng),大多是那個婆娘的男人或女孩的哥哥。

龍三沒有姐姐,沒有妹妹,他媽也從不去河里,但龍三卻給她們把過風(fēng)。因為涂小錢的三姐愛去,她使喚涂小錢,涂小錢就會帶上龍三。不過涂小錢每回只消待兩三分鐘,總會說肚子痛,然后一個人跑蘆葦叢里,過好半天才回來。聽了瞎子的鬼話,龍三發(fā)誓以后再也不跟涂小錢去了。

說來也巧,那天晚黑,三姐她們又要下河,涂小錢便來找龍三。

龍三對涂小錢說:“我不會和你去蘆蕩那兒了?!?/p>

“怎么,你還跟我記仇了?”

他不提,龍三倒把白天的事快忘干凈了,這一說他又覺得有些生氣。龍三說:“你不是嫌我總搗亂嗎?你怎么不去找鬼蛋他們?”

“好好好,下午是我不對,行了吧?”

“那我也不和你去。”

“我都給你認錯了,你還想怎么樣?我可是你的表哥!”

“你最好勸三表姐也別再下河了,況且還是晚黑?!?/p>

“晚黑怎么了?她們不晚黑去,難道還能白天去?”

“你真不曉得?”

“曉得什么?你聽說什么了?”

于是龍三把瞎子講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涂小錢,誰料涂小錢直笑話他:“瞎子的話你都信?整個白泥村大概也只有你一個人肯信他的鬼話了。”

“他在撒謊?”

“他在跟你沖殼子,要是他的話也值得信,我們都當(dāng)了一百回替死鬼了。我三姐她們,晚黑下河的那些女的,更是早死到連渣渣都不剩了?!?/p>

涂小錢說得倒也在理,可瞎子為什么要哄小孩子尋開心?

涂小錢說:“瞎子成天神神道道的,他這是故意嚇唬你們呢!也不曉得他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p>

“可我還是不想去?!?/p>

“你還要我求你???”涂小錢向龍三擠了擠眼,“你看我拿了什么?”

說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煙,龍三湊近看了看,是闊綽少見的阿詩瑪。

龍三驚訝不已:“你偷舅舅的?”

“怎么叫偷?他晚上和支書喝多了,香煙揣屁股兜里自己掉出來的,我也就順了個手,撿的?!?/p>

他們其實并不會抽煙,不過見大人們吞云吐霧極盡享受的樣,免不了要偷偷拿幾根躲背地里抽。每回都嗆得咳嗽不止,卻仍覺得探尋成人世界與這小小禁忌充滿冒險,也充滿樂趣。

“怎么樣?”涂小錢笑著問龍三。

龍三猶豫了會兒,點了點頭:“不過你別又跑蘆葦叢里去,留我一個人在那。”

“今晚我不去了,最近不鬧肚子了?!蓖啃″X有點不好意思,“對了,把風(fēng)時我去蘆葦叢里的事,你可不要告訴三姐。”

“又不是什么要緊的事?!?/p>

“那也不能讓她曉得?!?/p>

“我不會說?!?/p>

他們往外走時,龍三媽和幾個女人正坐在堂屋里,一邊搖扇子,一邊看電視劇。她白了龍三一眼說:“三,你們又耍晚點才回來哇?!?/p>

涂小錢回她:“姑媽放心,我們一會兒就回?!?/p>

“不要跑遠了?!?/p>

“曉得!”

女人們走在前頭。到路口時,三姐和往常一樣說了聲“好了”,龍三和涂小錢便停下來。

龍三仍然心有余悸,拉住涂小錢的衣袖。

涂小錢說:“怎么了?”

“我還是害怕?!?/p>

“那怎么辦?”

“我們回去算了?!?/p>

涂小錢朝女人們喊:“龍三今晚黑怕落水鬼,要不我們再往前走走,離你們近點如何?”

人群里的菊珍大媽道:“錢娃子,大晚黑講什么不好!”她又對三姐說:“三姑娘,你這兩個兄弟想耍什么壞招?”

“菊珍大媽你放寬心,我們對你沒得壞招?!?/p>

“背時鬼,討厭!”

她們走遠了。涂小錢掏出那包阿詩瑪,點了一支遞給龍三,他自己也點了一支。龍三抽了一口,比他們以前抽的那些沒有過濾嘴的香煙柔和不少,但龍三還是被嗆得咳了兩聲。

涂小錢小聲說:“就她那一身肥肉,晾那兒我也不愿看一眼。”

涂小錢狠吸了一口,吐出的煙云在夜色里也很分明。他抽煙的姿勢看上去是那么老練,簡直和大人無異。他又說:“想想還是‘半線天婆娘不錯,我就沒見過像她那身姿的婆娘。”

“好像你見過很多一樣?!?/p>

“嘿,好你個龍三!你也學(xué)會挖苦人啦?!?/p>

“真要挖苦你的話,我下午就把你偷人家胸罩的事說出來了?!?/p>

“你還說。要不是我反應(yīng)快,你當(dāng)時可能真講出來了?!?/p>

“你害怕別人曉得?難道這不是件值得顯擺的事嗎?”

“顯擺個屁!這多讓人……”他突然停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不過,我要能娶到那樣的婆娘,真是別無所憾了?!?/p>

“癲子你也要?”

“廢話,你要嗎?”涂小錢把煙頭彈得老遠,“她好看歸好看,但好看的東西讓別個見了,她男人心里會舒服?我估計‘半線天殺她的心都有了?!?/p>

大概抽掉半支煙時,龍三的頭開始暈暈乎乎的。但是他不想浪費一支難得的阿詩瑪,又學(xué)著涂小錢的樣抽了兩口。頭更暈了,不過整個人卻突然有種輕飄感。

女人們在不遠的河里攪動河水,水聲嘩嘩,間或夾雜幾句笑罵。暑氣還沒有完全消解,風(fēng)很微弱,時不時涌過一陣熱浪。夜色之下,蘆葦輕輕搖曳,像是異類在向他們招手。雖然很熱,龍三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個哆嗦。

河那邊傳來“撲通”一聲。龍三想要極力回避,但心總要往那處想。

“我們先回去吧!”龍三對涂小錢說,“這么晚了,不會有人走這條路?!?/p>

“你還怕???”

涂小錢又點燃一支煙。他遞給龍三,龍三沒有接。龍三想他還是太小了,大人們會的事、喜歡的東西,自己的年紀(jì)學(xué)不來,也喜歡不上。

涂小錢說:“你不要聽瞎子的,他嘴里就沒幾句是實誠話。你覺得這世上有落水鬼嗎?你見過鬼嗎?”

“我沒見過?!?/p>

“所以你凈在那兒害怕些根本不存在的東西?!?/p>

“可他為什么要講那些?”

“這是個問題?!蓖啃″X說,“他那么晚了,在那兒干啥?”

“他說他要編席子,得砍幾根好點的蘆竹。”

“他家里沒得席子嗎?還編席子做什么?”

“聽說他想拿集上去賣了,換點油鹽錢?!?/p>

涂小錢哼了一聲:“他怕是想去討好菊珍大媽吧!”

涂小錢說,菊珍大媽男人死得早,她守寡多年沒有再嫁,瞎子一直惦記著呢!照說他比菊珍大媽長一輩,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是白泥村少有的寡婦里頭,和他年紀(jì)相仿者,還真就只有菊珍大媽一個。

農(nóng)忙時節(jié),瞎子自己地里的活都沒干完,卻要先幫菊珍大媽。平日里要是菊珍大媽有點事,只一個招呼,他就跑得風(fēng)快風(fēng)快的。他是一廂情愿,卻也樂在其中。

“菊珍大媽不曉得他的心思?”

“怎么會不曉得,菊珍大媽雖是寡婦,但不至于會跟一個瞎子過。他也不各家撒泡尿照照?!?/p>

“沒用的,照了他肯定也看不見?!?/p>

“是啊,他是瞎子嘛!”涂小錢笑了起來。

沒過幾天,他們又要去蘆蕩那兒。龍三聽鬼蛋說,他嫂嫂經(jīng)過那里時,看到一條兩米多長的烏梢蛇穿過小路,慢悠悠爬進了蘆葦叢。她被嚇得上氣不接下氣地回到家,鬼蛋一聽說,就來邀約龍三他們一起去捉蛇。

很多人怕蛇,這幫孩子可不怕,菜花蛇、雞冠蛇、草蛇……這些常見的蛇類他們不但會認,也會逮。就連有毒的青竹彪,只要讓他們看到了,肯定沒它跑掉的分兒。一條兩米長的烏梢蛇,足足得有兩斤重。捉了它到集上去賣掉,少說也值二、三十塊錢,這對龍三他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

龍三和根棍跟在涂小錢他們后面。根棍走得猶猶豫豫,好像有什么心事。

過了一陣,根棍才說:“你還是愿意跟著他一起玩?!?/p>

“哪個?”龍三問根棍,“你是說涂小錢?”

“他并不稀罕我們跟著他,你沒發(fā)現(xiàn)?我們根本就耍不到一塊兒,大多數(shù)時候,人家都覺得我們這些比他們小的是累贅?!?/p>

“我曉得你還在記恨他。我也不喜歡他,可他畢竟是我表哥?!?/p>

“他那樣的人也配當(dāng)哥哥?!?/p>

“怎么?他對你動手了?”

“那天下午,我聽到他說我媽的下流話,我就隨口罵了他一句?!备饕Я艘а?,“他居然朝著我臉上就是一拳。我管他是不是你表哥,這個仇我可記下了?!?/p>

“你要還他一拳?”

“廢話,我打得贏他?”

龍三和根棍沒有去蘆葦叢里。他們在離那兒不遠的緩坡上,尋找合適做彈弓的黃荊條。要找到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Y字形荊條,需要細心,更需要運氣。但是龍三和根棍都算不上細心,他們不時朝下面的蘆葦叢望一眼。龍三關(guān)心的是,他們找到那條烏梢蛇沒有,根棍心里想什么,龍三就不得而知了。

他們在蘆葦叢中穿梭,看不見人,只見一排排蘆葦被撥動。遠處靠河岸的蘆葦也左倒右搖的,龍三心想,莫不是真有落水鬼?光天化日之下,也跑出來作祟?

龍三的擔(dān)心純屬多余。因為不一會兒,從那里傳來了瞎子唱小調(diào)的聲音:

妹妹跟著哥哥走,走完大路走埡口。

旁邊有棵洋槐樹,青藤開花繞上頭。

妹妹累了歇歇腳,哥哥上來親一口。

腳酥手軟心蕩漾,好比神仙天上游。

……

瞎子還沒有唱完,涂小錢他們那伙人叫嚷起來:“瞎子,你煩不煩,成天到晚地唱不夠。”

瞎子說:“我唱我的,你耍你的,煩到你哪里了?”

“你唱的簡直和貓兒叫春一樣?!?/p>

“沒大沒小的東西,你媽是怎么叫的你曉得?”

“瞎子,你他媽又罵人?”

“我罵的不是人?!?/p>

“瞎子,就你這副德行,還打菊珍大媽的主意。你以為你有‘半線天那樣的造化?”

“小瓜娃子,人心不會都和你想的一樣齷齪。”

“我齷齪?我沒有你唱的齷齪?!?/p>

“唱者無心,聽者有意,你非要理解得又下流又齷齪,我拿你有屁法?!?/p>

涂小錢說:“都別吵了!你們這么大聲武氣的,蛇早都被你們驚跑了!”

大家都住了口。瞎子卻不管不顧的,兀自敞開了嗓門接著唱:

天上游了床上游,哥哥揭開紅蓋頭。

妹妹捂緊紅肚兜,滿臉?gòu)擅恼f羞羞。

涂小錢氣急,罵道:“這個死陳瞎子!”

根棍不再心事重重的了。他仿佛瞬間獲得了某種心靈上的勝利,一下子變得愉悅起來,居然還有了哼唱兒歌的興致,順著瞎子唱和:“羞羞羞,燕兒打斑鳩,黃牛拉磨子,水牛拉犁頭?!?/p>

涂小錢說:“還逮個屁蛇??!走,下河去?!?/p>

河面散開許多白色水花。龍三站在坡地上,一陣風(fēng)從河那邊緩緩吹來,風(fēng)的顏色好像也是白色的,在蘆葦上空飄忽不定。

龍三覺得很熱,也想去河里涼快涼快,但想想瞎子講過的話,想想根棍,他又回頭去找荊條了。

根棍卻說:“我要回去了。”

“不找荊條做彈弓了?”

“你打得到鳥嗎?”

“打不到,我從來沒打到過?!?/p>

“就是說啰,打不到還做彈弓干嗎?”

“這么早就回?”

“回去了,我不想看他們歡天喜地的樣子?!?/p>

根棍走后,龍三一個人沒什么意思,待了一會兒,也回去了。

又過了些天,氣溫仍然居高不下。蟬鳴此起彼伏,村民們歇下農(nóng)事,泡一壺粗茶,坐在陰涼處不慌不忙地搖著蒲扇,表面上靜默恬淡,但心下卻躁動難安。河里倒很涼爽,卻也無人能夠終日消受,涂小錢說他們都快泡脫皮了。

那天黃昏,龍三、涂小錢和另外兩個小孩在院子里找金蟬。每棵樹下都分散著許多小小的圓洞,順著洞口往下刨,只消十厘米左右,就能刨到金蟬。他們把刨出來的金蟬裝進紙盒里,等天黑后點一堆火烤熟了吃。如果晚上有什么事大家把事兒給忘了,第二天一早,所有金蟬就都蛻掉殼,變成煩人的知了了。

盒子里已經(jīng)有三四十只,他們正為如此收成喜悅興奮時,根棍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他看了看涂小錢,又給龍三使了使眼色。

龍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他一把將龍三拉到一邊說:“龍三,出大新聞了!”

“什么大新聞?”

根棍伸出一只手,故作神秘地靠近龍三的耳朵,仿佛不愿讓別人聽到,卻又刻意將壓低的聲音提得老高:“‘半線天的婆娘又發(fā)癲了,赤身裸體地就出門去了?!?/p>

“這算什么新聞!她不發(fā)癲才是新聞。”

“你不曉得,她在外頭都跑了半下午了,好多人都出來看熱鬧,講‘半線天的笑話。起先鬼蛋和周串串還跟在她屁股后面跑了一路,后來被他們媽發(fā)現(xiàn),給臭罵回家去了?!?/p>

“有這種事?”涂小錢聽到他們講的話,扔了手上刨金蟬用的竹片,“鬼蛋他們太不夠意思了,居然不來告訴我。”

根棍不以為意地說:“他們挨了罵,像夾尾巴狗一樣,躲家里不敢出來?!?/p>

龍三說:“我們一整下午都在挖金蟬,你看──都好大一盒了。”

根棍說:“‘半線天放出話了,他說他不管那個癲婆娘了,他明天就要去鎮(zhèn)上扯離婚證?!?/p>

龍三說:“就隨她這么到處跑?”

“隨她跑,離婚證一扯,他們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p>

“也沒人管管?”

“哪個愿意管?臊氣!”

“她現(xiàn)在在哪兒?”

“朝蘆蕩那兒去了?!?/p>

根棍的臉紅撲撲的。以前,龍三從沒見他對這類事有過多少關(guān)心。根棍還想說什么,但龍三一心只想再挖些金蟬以飽口福。于是根棍不再說話,撿起被涂小錢扔掉的竹片,和龍三一起去樹下找蟬洞去了。只是他有點兒心不在焉,如此簡單的事,他做得笨手笨腳,好幾次把快刨出來的金蟬都搗爛了。

他們的收獲不小,龍三數(shù)了數(shù),不多不少,足足六十只。涂小錢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少一個人分享果實,這倒更合大家的意。

他們用清水將金蟬洗凈,再拿竹簽串起來,正準(zhǔn)備生火烤,根棍卻說他也要走了。天色確實不早了,他害怕回去晚了挨罵。龍三要送他一串金蟬,根棍說什么也不要。他看上去好像很心急,顯得怪怪的,大家都懶得管他。

第二天,一個真正的新聞?wù)Q生了,這在白泥村曾轟動了好一陣──“半線天”的婆娘死了。有人說她是因為去河里洗澡,誤入水深處,不懂水性被淹死的;也有人說她是死于頭部重創(chuàng),她的后腦勺上有明顯的條狀包塊。

一大早,“半線天”去鎮(zhèn)上扯離婚證,民政所的人說,一個人怎么離婚,得兩個人一起去。他和人家爭執(zhí)一番,沒辦法只能回白泥村,找那個癲掉的婆娘??斓教J蕩時,遠遠看到那兒站了許多人。走近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他。他撥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他婆娘白花花的腰身和屁股。

龍三當(dāng)時就在人群里。她的好身材已經(jīng)被水泡得走了樣,有些臃腫,而且皮膚慘白?!鞍刖€天”一下癱坐在地上,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哭腔。不知他是真悲傷,還是因為婆娘死都死得這么丟人現(xiàn)眼,一點不顧惜他的臉面。

龍三在人群里找了找,沒有涂小錢,沒有鬼蛋和周串串,也沒有根棍。這么大個新聞,沒有他們一同分享,他感到寂寞又失落。龍三從人群里出來,更多的村民卻陸陸續(xù)續(xù)往蘆蕩那兒跑。

龍三看到根棍站在路邊,他顯然已經(jīng)知曉發(fā)生了什么。龍三快步走上前去,發(fā)現(xiàn)他居然在發(fā)抖,而且滿臉驚恐。

龍三說:“你怎么了?”

根棍搖搖頭,閃爍其詞道:“肯定……肯定是落水鬼干的,你說是不是?”

龍三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覺得根棍像有什么事瞞著他。

這時,瞎子從蘆葦叢里出來,一見他們就大聲說道:“我就說了吧,遲早會有這么個倒霉蛋。三四十年了,這回他總算找到替死鬼了。”

根棍的臉色很難看,像是在害怕什么,又像是有什么傷心事。龍三想問問他,卻感到他們之間有了種疏離與隔膜,這種感覺是突然產(chǎn)生的,它準(zhǔn)確無誤地直擊他的內(nèi)心。龍三隱約意識到,在“半線天”婆娘的這件事情上,有些東西被刻意隱藏了,像水中那個鬼魂,叫人說不清也道不明。

后來那些天,涂小錢足不出戶。像他那樣野慣了的人,這實在有些奇怪。龍三成天無所事事,一個人挖金蟬,一個人捉筍子蟲,覺得干什么都很沒意思。

第二年,涂小錢去部隊當(dāng)了兵,一群孩子群龍無首,很少再結(jié)伴出去耍了。河里死了人,白泥村人害怕沾了晦氣,從那以后不再有人下河洗澡。那年冬天,通過一個親戚的撮合,菊珍大媽嫁給了鄰村的一個鰥夫,癡心的瞎子竟然一病不起。

又過了兩年,龍三去鎮(zhèn)上去讀書了。每回進村經(jīng)過河邊小路,他都一陣小跑,生怕走得太慢,一不小心看到河里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有一天放學(xué)晚了,到村口時已經(jīng)暮色四合。微風(fēng)吹過蘆蕩,蘆葦發(fā)出嘩嘩聲響。龍三不敢放開了腿跑,走得很輕、很快,心跳得非常劇烈,他真希望能碰到個白泥村的熟人。

弟弟畫個地圖圈,中午曬了下午翻。

婆婆招呼童養(yǎng)媳,明天是個火燒天。

聽到瞎子唱起小調(diào),龍三的心底感到一陣久違的溫暖,心跳逐漸平復(fù)。就算是走夜路,聽到如此親近而又熟悉的聲音,心里也可以很踏實了。

沒走幾步,他突然想起,瞎子兩年前不就沒了嗎?頓時后背發(fā)涼、汗毛倒立。他使出了全身氣力,在微風(fēng)中奔跑起來。

責(zé)任編輯/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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