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

江水滔滔，它的嗓音里

有難以自制的低沉

而你像個心碎的人

這濤聲，是安慰的一部分

是敞開心扉的一部分

漩渦是欲說還休的一部分

而撲到身邊的浪花，是攜帶聲音

走散的一部分

江面猶如人世

那些行色匆匆的浪花

誰也不會回頭

看一個失落的人，在江岸邊徘徊復徘徊

江水滔滔，似在發(fā)泄

連岸邊的一塊石頭，也幾欲撲向江底

但最終還是被你攥在手心里

像大山邊的夕陽

慢慢地

復活了那遙遠的星空

風吹

風更愿意吹遍所有的事物

包括那聲鳥鳴

葦草的那頭白發(fā)

湖面上一艘被遺棄多年的木舟

風也走進身體

搜遍了全身，順便把一聲咳嗽從身體里帶出

風從木橋上經(jīng)過時

偷聽了兩個年輕人的甜言蜜語

而橋下的流水

漫不經(jīng)心，卻把那塊月亮

揉成了半塊

而你像一個無所事事的人

癡癡地望著對岸

那里，暮色深沉

這一刻，你必須接納

一條路消失在另一條路里

成為好多人睡眠的一部分

青土湖邊

棧道延伸，接住了一截流水

涼亭終于勸住了一簇蘆葦

停下來

抵抗另一種白

經(jīng)過長途，人伸手就可以

捉住流水的波紋，看到的卻是

自己的破綻——

光暈有時候來自于酒杯

有時候，是兩具晃動的肉體

邊緣，相當于危崖

也相當于一場沒完沒了的情話

盡管還有人上來

棧道從不發(fā)聲。只是湖水里的影子更亂

殘破的地方

還可以繼續(xù)承重。一葉舟，去不了該去的地方

繩子拉在時光的手里

曾蕩舟去過對岸的人

再也沒有回來

我們就坐在這里

再拼一壺酒，夕陽就會落山

一輪圓月，將從湖面的某處跳起來

受到驚嚇的，肯定是

那一叢蘆葦

火車

火車剛從河里開出

它濕漉漉的嗓音，傳遞著遠方

山巒趕路，樹木喧嘩

一火車的噪音，在鐵軌上

碰撞出些微的火星——

花朵們醒來了

她開始向風，索要一只蜜蜂

傾斜的飛翔

一灘洼地里的水，收留了

雨后的時光

這一刻，恰好被我看見

火車終于遠離了我

讓我和一枚夕陽

遠天遠地地空留在曠野里

無所適從

裂隙

這是一種不完美的美

這是一種希望，雖有時極不可靠

每天居于一室，為公事

也為自己。周圍有許多裂隙：

墻壁，窗戶，書本，時光，一件用舊了的

電話。擁擠滾動的藥丸

藥瓶禁錮著它們的響聲

自己的心事

摸不準的事情太多

向往那裂隙里，有濤聲，雪山

漩渦與陡峭

它們的存在

有形與無形。它們能給我?guī)硎裁矗?/p>

面對流逝，一本書的教誨

總那么有限——

喜歡這樣的不安

總從中探出頭顱，看看

時光里還有什么好奇的事情

（惠永臣，本名惠永琛，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刊于《詩刊》《中國作家》《解放軍文藝》《飛天》《青年作家》《星星》詩刊等刊。出版詩集《時光里的陰影》《春風引》。獲甘肅省第五屆、第六屆黃河文學獎等獎項。）

編輯：耿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