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桐

你喜歡傾聽風的聲音嗎？

你喜歡細嗅雨后的大地嗎？

你喜歡觀察葉間跳動的幼蟲嗎？

在漆黑的夜幕下，走出室外，閉上雙眼，暫時放下那些讓你煩心而又找不到解決方法的事情，去凝神細聽夜間蟲兒們的低語，去感受濃墨似的黑夜里花兒們的芬芳吧，也許你會聽到，它們在對你說同一個字——

愛。

你也許會從生物學的角度反駁我，說它們不會有這種復雜的感情，它們不會對讓它們失去棲息地的人類抱有感激之情，它們不會安慰一個陌生的、與它們沒有任何關系的、孤獨的靈魂。它們是比你要低級的生物，不懂得你的孤獨，不懂得你的煩惱，不懂得你的呆滯的雙眼。你總能搬出很多理由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

但是我很想告訴你，也許蟲兒們、花兒們，甚至風，都不會說出這個字，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愛，向來不言于口，只是現(xiàn)于行。

想想在你很小的時候，你曾是多么喜歡走近它們啊。你穿著輕薄的春衫，青綠的衣衫仿佛要和周圍的樹木融為一體。你好奇的眼睛里，有蝴蝶都不曾穿在身上的明亮顏色。你小小的手掌里捧著的，是小小的甲蟲，那時的你仿佛捧著一件稀世珍寶。

你曾經(jīng)如此深愛你的蟲兒、花兒，可你也沒有把愛說出口。

漸漸地，在你的筆下，呈現(xiàn)了無數(shù)纏綿悱惻的相思，寄寓了萬千豪情壯志、澎湃激情，記錄了許多輾轉(zhuǎn)難眠、羈旅思情。然而你獨獨沒有寫下對它們的愛，哪怕半絲半縷。你只是讓那些愉快的、清涼的夜晚變成流水，隨著你離鄉(xiāng)的船只，漸漸失去蹤影。

你不再想起吱吱叫著的知了，你不再想起潔白的花瓣里含著一縷幽香的夜來香，就連那皎潔的弦月也不再進入你的夢鄉(xiāng)，只在你驚醒時慘白的臉頰邊留下它溫柔的撫摸。你不再想念過去打開門就能見到的那一大片生得參差不齊的矮樹，你只是看著那些被堆放得整整齊齊的木材陷入了沉思。

它們的顏色不再讓你睜大眼睛，不再吸引你去探索那朵與眾不同的、長在最高處的花。沉重的鏡框讓你頭暈目眩，繁忙的事務讓你直不起身子，你有很多理由不再去看它們，不再對它們微笑。

它們說，你不再愛它們了，正如你從來沒對它們說出過那個字一樣。那時的你，愛它們沒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只要撫摸著花兒柔軟的花瓣，你就能感覺到它們和你一樣的幸福；只要聽聽風兒細細的低語，你就能感覺到樹木發(fā)芽的快樂。

你會奇怪，我是怎么知道這些話的，書本上沒有說，大人們不會講，朋友們不會談及。我只希望你，誠摯地邀請你，再一次走近它們，哪怕只是不經(jīng)意間抬頭，瞥見一兩朵嬌艷的花朵，你也會知道，也會感受到，它們一直在對你說的那個字——

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