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在6月16日凌晨進行的最后一輪世預賽亞洲區(qū)40強賽中,中國隊以3∶1戰(zhàn)勝了敘利亞,結束了正式比賽25年不勝敘利亞的尷尬歷史,同時,完成了賽前自己立下的軍令狀,以四連勝的戰(zhàn)績挺進了12強賽。
這些年,伴隨著國足狀態(tài)的起起落落,不少球迷在面對國足時陷入了一種自虐般的死循環(huán)之中:他們一邊看,一邊吐槽,在某一場窩囊的失利后信誓旦旦地吼出,我再也不看國足了。但在下次有國足比賽的時候又抑制不住心底的一絲絲期待,重新把自己釘在電視機前,之后又是一邊看,一邊吐槽……
2016年,在西安踢的那場俄羅斯世預賽亞洲區(qū)12強賽,中國隊憋屈地輸給了敘利亞。一位特意從外地趕來,并以高于票面價格四倍的價錢購買了球票的男球迷在賽后面對采訪鏡頭時口吐芬芳,“對得起我們嗎!退錢!”
這個簡短的采訪很快在網(wǎng)絡上走紅,這位球迷也因此成為一個知名球迷,人稱“退錢哥”。五年過去了,退錢哥走紅的經(jīng)典一幕仍然以表情包的形式在網(wǎng)上流傳,而他本人,還在繼續(xù)支持著國足。我問他,你看國足比賽就沒有特別想放棄的時候嗎?他答,有吧,但是很快就過去了。有人把這種狀態(tài)稱為“國足虐我千百遍,我待國足如初戀”。
你知道這支球隊實力堪憂,但他的每一場比賽你總會將自己代入其中,你知道他大概率會讓你心碎,可你還是沒辦法舍棄,也沒辦法不代入真情實感,失利后的憤怒和沮喪是真實的,贏球后的自豪和快樂也是真實的,一切只因為,他是你的國家隊。
張曉舟曾寫,足球的有趣既在于重申國家主權,重塑民族文化身份認同,也在于打破這些邊界,重鑄文化大熔爐。在看國足的時候我們比較符合前半句,而在看別人家的孩子比賽時,我們又適用于后半句。強敵勁旅眾多的12強賽要到9月份才開打,但這個夏天球迷并不空虛,因疫情延后了一年的歐洲杯和美洲杯激戰(zhàn)正酣。
英國動物學家、人類行為學家德斯蒙德·莫里斯曾在1977年至1984年擔任牛津聯(lián)足球俱樂部的技術總監(jiān),后來他撰寫了一本名為《The Soccer Tribe》的書,中譯版將此書名改為了《為什么是足球》,并加上了副標:我們踢足球,愛足球,恨足球,卻又離不開足球的原始根源。
狂人穆里尼奧在序言中對副標題中的問題做出了回答,他寫道:“那些只了解足球的人其實對足球一無所知,那些只看到22個人追著一個球跑的人無法理解這項運動所蘊涵的幾何學原理,芭蕾舞般的美感,精神深度及其本質。足球是對人性及其眾多面目最真實的演繹。在這樣一個部落中,戰(zhàn)術原理、人類情緒和比賽樂趣三者鼎立?!?/p>
這也是在沒有自己國家隊的比賽時,仍然有人黑著眼眶熬著夜,樂此不疲地看著別人家孩子踢球的原因。一直有一個說法是,競技體育是和平年代的戰(zhàn)爭。那么足球作為世界第一大運動,可以算得上當今人們可以目睹和參與的最慘烈的戰(zhàn)爭了。
斯蒂芬·茨威格在《人類群星閃耀時》一書中寫了影響人類進程的14個歷史瞬間。他寫的很多語句放到足球領域同樣適用。
在寫拿破侖的滑鐵盧之役時,他寫到,誰錯失良機,斷不會再得到命運的青眼相待。綠茵場上每一個曾失去破門機會的球員都能對這句話感同身受。在挪威探險隊和英國探險隊爭奪“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抵達南極點”的競爭中,他寫到,第一意味著一切,第二意味著什么也沒有。足球比賽永遠只有一個冠軍,但它賦予所有球隊獲得第一的希望,并利用大多數(shù)球隊鎩羽而歸的殘酷來制造精彩。
一場90分鐘的比賽足以搭配上命運、歷史這樣的大詞。因為足球比賽就像是現(xiàn)代生活中的某種高度濃縮,它將海量的事情擠壓在有限的時間內,依靠不確定何時發(fā)生,甚至不確定到底會不會發(fā)生的“星光時刻”篩選出天才和英雄。而球迷則通過觀看他們的勝利和失敗,釋放庸常生活帶來的壓力,以便在第二天繼續(xù)投入自己照舊的生活。這也許就是人們癡迷于看球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