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香偉
青年導演鵬飛的新作《又見奈良》于2021年3月19日上映,影片以戰(zhàn)后遺孤為背景,主要講述收養(yǎng)日本遺孤的中國陳奶奶去日本奈良尋找養(yǎng)女的故事。這部中日合拍影片入選2020年第33屆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特別展映單元,并獲第23屆上海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影片提名獎。這部關(guān)注邊緣人、特殊群體的影片與日本巖井俊二導演的影片《燕尾蝶》(1996)有異曲同工之妙?!堆辔驳芬匀毡?0世紀80年代經(jīng)濟騰飛為背景,講述中國、非洲等大量移民涌入日本尋找財富、夢想的故事,獲得第20屆日本電影學院獎、最具話題影片獎、最佳影片提名獎。看似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部影片,卻都涉及“尋找”母題,聚焦底層邊緣群體,表現(xiàn)他們尋找親人、尋找理想過程中遭遇的身份焦慮和身份認同危機。
一、母題視域下的多重“尋找”
母題(motive)原為音樂術(shù)語,“指可以發(fā)展出一個樂句、樂段的簡單音型,即所謂‘動機。其拉丁詞源的意思是‘使之運動,后來指構(gòu)成故事情節(jié)的基本單元。”[1]母題一詞最早由胡適先生于1924年引入中國,成為民間文學研究領(lǐng)域的一個重要概念,后來在文學、民俗學、影視藝術(shù)中被廣泛運用。敘事學研究者發(fā)現(xiàn),“在人類講述的千奇百怪的故事中,人們能夠找到共性,發(fā)現(xiàn)一些在不同時代、不同國家、不同文化、不同媒介的故事中都共同存在的故事模型,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母題。而人類眾多的故事就是這些母題的各種組合、變體、改造、演繹?!盵2]常見的母題有愛情、戰(zhàn)爭、復仇、命運、尋找等。人類自誕生起就有強烈的“尋找”渴望,“尋找是人類千萬次不斷重復的動作,也是他們內(nèi)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潛意識,于是,它也就成為文學藝術(shù)中不斷出現(xiàn)的經(jīng)典母題?!盵3]
電影作為一種新興媒介,以鮮活、生動的畫面給人們呈現(xiàn)出豐富多彩的尋找故事,如中國影片《十七歲的單車》中小堅對單車的尋找,《尋槍》中馬山對槍的尋找,《卡拉是條狗》中老二對卡拉的尋找,《三峽好人》中三明對妻子、沈紅對丈夫的尋找,《李米的猜想》中李米對男友的尋找。同樣國外影片也執(zhí)著表現(xiàn)這一母題,如巖井俊二唯美影片《情書》中渡邊博子對戀人藤井樹的尋找,巴西電影《中央車站》中9歲男孩約書亞對從未謀面的父親的尋找,日本北野武自導自演的《菊次郎的夏天》中正男暑假時對母親的尋找,韓國電影《觸不到的戀人》中星賢對純真愛情的尋找,好萊塢影片《奪寶奇兵》中考古學教授印第安納·瓊斯對“法柜”的尋找等。這些中外影片都以“尋找”為基本母題,“表達出人類在面對大千世界與自身個體間的情感追溯,具有深刻的文化內(nèi)涵和精神內(nèi)蘊?!盵4]《又見奈良》《燕尾蝶》可謂是對“尋找”母題深刻演繹的經(jīng)典影片,尤其在全球化時代,異質(zhì)文化交流、碰撞日益頻繁的今天,具有特別的意義。
(一)陳奶奶、陳麗華對親人的尋找
《又見奈良》看似講述中國陳奶奶赴日尋找養(yǎng)女陳麗華的故事,實則在“尋找”母題視域下蘊含著多重意蘊。1945年日本戰(zhàn)敗撤退時,在中國東北留下來大量日本遺孤,隨著中日建交正?;?,許多遺孤開始回到日本。2005年,久未收到養(yǎng)女回信的陳奶奶遠赴日本奈良尋找養(yǎng)女,她在二代遺孤小澤和退休警察一雄的幫助下踏上尋親之旅。電影并未簡單停留在陳奶奶尋找養(yǎng)女這單一的故事,而是在其尋親情節(jié)中嵌入了陳麗華對日本父母的尋找。陳麗華作為一代遺孤,由于長期的中國生活,她不會日語,尋親之旅十分艱難。她只能不停地變換工作,居無定所,甚至被誤會偷東西遭辭退,血緣鑒定失敗,被趕出奈良,最終孤獨死去。電影正是借助尋找母題,通過陳奶奶、陳麗華的雙重尋找,陳麗華以及二代遺孤小澤在日本的艱難生活漸漸浮現(xiàn),興福寺聾啞管理員、挖掘機司機、唱京劇的遺孤家庭等也進入大眾視野,讓我們對長期被遺忘、邊緣化的戰(zhàn)爭遺孤這樣一個群體有了更多的了解和全面的認識,電影由此傳達的情感力量才更感人、更突出。
(二)退休警察對親情的尋找
《又見奈良》中的退休警察一雄作為本土日本人,似乎談不上要尋找什么。但正是他的出現(xiàn),幫助陳奶奶尋找女兒的過程中彰顯了現(xiàn)代人的精神缺失和對親情的渴望。一雄的女兒遠嫁東京,與父親聯(lián)系不多。退休閑暇在家的一雄,難免孤獨、寂寞,在餐館吃飯時脫口而出說小澤像自己的女兒,可見他對親情的強烈渴求。無意中得知陳奶奶尋找養(yǎng)女,他自告奮勇地伸出援手,并善意地撒謊說似乎曾見過陳麗華。這一切行為表明一雄親情的缺失十分突出,在陪伴陳奶奶尋親過程中,他似乎也在尋找家庭的溫暖和親人的情感。一雄曾讓小澤讀麗華給養(yǎng)母的信件,伴隨著麗華對母親溫暖的訴說,他暫時獲得精神的慰藉。一雄的退休朋友,在一次老年人活動聚會時喝的酩酊大醉,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難得熱鬧一次。足見老人群體多么孤獨,子女不能陪伴,他們對親情都十分向往。眾所周知,日本老齡化十分嚴重,他們?nèi)绾伟捕韧砟暌彩且粋€十分突出的社會問題。正如中國農(nóng)村的空巢化一樣,現(xiàn)代社會通訊和社交媒介越來越發(fā)達,但是人們的日常交往卻慢慢疏離,感情交流日益減少。影片在多重“尋找”中,“融入了兩國皆能引發(fā)共鳴的社會議題,如跨境、遷徙、身份、就業(yè)、老齡化等”[5],影片因此具有較強的現(xiàn)實指向性。
(三)“圓盜”們對財富、理想的尋找
巖井俊二以敏銳的感受力,虛構(gòu)了一個“元都”之地,拍攝了《燕尾蝶》。日本經(jīng)濟騰飛之際,世界各地的移民涌入日本尋找財富,把日本稱為“元都”,但日本人討厭這些移民,稱其為“元盜”。影片主要講述固力果、肖飛鴻、梁開魁、鳳蝶等“元盜”尋找財富、尋找理想的故事。初到日本,由于語言不通,固力果兄妹三人以偷盜為生,其他移民肖飛鴻和非洲阿羅等以撿垃圾和修車為生,創(chuàng)建了“青空”汽車修理站,每天在垃圾堆里淘金,生活卻不亦樂乎。固力果等人意外找到一盤含有印刷偽鈔磁條的磁帶。電影圍繞“尋找”磁帶,展示了不同人物的命運,底層移民的生活由此一一呈現(xiàn),命運的無常也凸顯出來。
在“尋找”財富、磁帶的情節(jié)中,電影更多表現(xiàn)了“元盜”們尋找理想的追夢之旅。固力果喜歡唱歌,在《南海姑娘》的歌聲中,簡陋的“青空”堪比樂園。他們也會因在垃圾中找到一架破舊鋼琴而歡呼,雖然破鋼琴沒有多少物質(zhì)價值,但是它恰恰喚起了固力果的音樂理想,正是歌唱夢的追尋,讓這個非法移民閃閃發(fā)光。肖飛鴻等人利用偽鈔發(fā)財時,并沒有變現(xiàn)為富裕的物質(zhì)生活,而是買下了一家夜總會,組建樂隊,讓固力果自由地歌唱,為其圓夢。肖飛鴻在獄中被警察毒打也不說出同伙,唱了一夜《我的路》歌曲而死,他用生命守護來之不易的音樂夢和自由、快樂的理想。出生在日本的美國人,即樂隊領(lǐng)導,在固力果被唱片公司簽約后,面對飛鴻的百萬條件,堅決解散樂隊。少女鳳蝶在樂隊解散后重新要買下夜總會,讓樂隊繼續(xù)自己的音樂理想,在飛鴻去世后把整箱鈔票付之一炬。可見,錢財并不是他們“尋找”的終極目標,而理想才是他們活下去的精神動力。影片以尋找為母題,塑造了豐富多彩的人物,拓展了影片的深度。
二、“尋找”過程中遭遇的身份認同危機
電影《又見奈良》《燕尾蝶》通過“尋找”母題視域下的多重“尋找”聚焦于多元文化的交流與沖突,表現(xiàn)了主人公“尋找”過程中遭遇的身份認同危機,在當今時代具有強烈的現(xiàn)實意義。正如清華大學教授尹鴻所言:“尋找,一直也是人類的普遍性焦慮?;蛘呤俏覀儏T乏,或者是我們丟失,或者是我們貪婪,人類不斷地尋找,尋找理想,尋找愛情,尋找財寶,尋找自己的身世,尋找親人。”[6]正是人類的普遍性焦慮,人生來就有“我是誰,我從哪里來,我到哪里去”的哲理困惑。這種困惑很大程度上與人是否具有一定的身份認同有密切關(guān)系。
身份認同是西方文化研究的一個熱點,其含義是“個人與特定社會文化的認同”[7]。而在心理學上身份認同是指“個體對自我身份的確認和對所歸屬群體的認知以及所伴隨的情感體驗和對行為模式進行整合的心理歷程。”[8]在傳統(tǒng)社會,人的生活缺少流動性,血緣、語言、文化相對單一,幾乎不存在身份焦慮和身份認同危機。但自從人類進入工業(yè)文明社會,隨著交通、經(jīng)濟的發(fā)達,人的流動性大大增加,人逐漸脫離自己的血緣家族,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多元文化世界,因此身份問題才逐漸浮現(xiàn)出來?!叭祟愂遣荒茈x開身份生活的”[9],尤其在文藝復興運動和啟蒙運動之后,“人”的覺醒與權(quán)利的訴求,“催生了一種新的、具有重大意義的個人主義的形式,占據(jù)其中心位置的是一個叫做個人主體和它的認同這樣一個概念?!盵10]因此,尋求并確認自我的身份認同是人類主體性的重要體現(xiàn)?!队忠娔瘟肌贰堆辔驳氛窃趥€體的身份認同維度有深刻地反映,超出眾多僅僅以“尋找”親人、“尋找”寶藏為主的影片,體現(xiàn)了較高的藝術(shù)品質(zhì),直擊現(xiàn)代人的心靈。
(一)失聲、失語的無名身份之痛
《又見奈良》以日本遺孤為背景,但重心并非戰(zhàn)爭,而著重表現(xiàn)的是陳麗華、小澤等人回到日本后身份不被認可的遭遇。陳麗華作為第一代遺孤,語言、名字與文化思維都是中國式的。她回到日本時,不會說日語,沒有日本名字,不被當?shù)厝私蛹{,生活在社會最底層。血親鑒定失敗后甚至被驅(qū)趕,徹底成了一個沒有身份的無名之輩。麗華的聾啞朋友,生活在荒涼破敗的寺院,與其說是從中國返日途中發(fā)燒致聾,不如說這是一種象征,他無法對自己的身份發(fā)聲,也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痛苦。無數(shù)遺孤回到日本本土卻無法獲得合法身份,永遠處于失聲、失語的無名身份狀態(tài)。
二代遺孤小澤,雖會說日語,但同樣陷入自己到底是“日本人”還是“中國人”的兩難境地。日本男友家長把她當作中國人導致其愛情夭折,更加劇了其身份的痛苦,“她就如同陳奶奶放生到淡水湖里的那只海螃蟹,漂洋過海,從母國來到祖國,卻無時無刻不在面臨著生存的挑戰(zhàn)和自我身份指認的困局?!盵11]影片里熟練說東北話的挖掘機司機和唱京劇的女士都是真實的二代遺孤,還有不會說中國話的小女孩,屬于三代遺孤,她膽怯的眼神,不愿與人交流的躲避動作,無疑表明這個群體也無法更好地融入日本社會。每一代遺孤都面臨著身份認同的困惑,以及“戰(zhàn)爭孤兒”身份能否被日本社會接納的問題。
《燕尾蝶》更是以激烈的藝術(shù)形式書寫了固力果、鳳蝶等人被講述、被定義的無名身份痛苦。從上海來日本淘金的移民固力果等人,被日本人定義為非法移民的“元盜”。固力果,其名字是日本商人喜歡吃的一種糖果名字,可見,無名身份是移民一開始就遭遇到的身份危機。自從離開家鄉(xiāng),他們就成了無根的浮萍,失去了個體的主體性。電影開篇就從大遠景定格到一具女性尸體,一群同鄉(xiāng)雖然痛苦流涕卻不敢相認,因為她們都是沒有身份的人,隨時被驅(qū)逐出境。一名無名少女默默地站立在死者面前,面對警察詢問,她只能搖頭。母親死亡,她卻沒有大聲哭泣,叫一聲“媽媽”的權(quán)利,這種失聲、失語的無名身份之痛多么震撼人心。隨后無名少女輾轉(zhuǎn)被賣,當被問起名字時,她無法回答,換來一記重重的耳光。作為死者女兒,她既沒有父親,也沒有名字,不會說漢語,成為世界上真正的“孤兒”。固力果哥哥遭遇車禍時,她也因不會日語,看著救護車拉走哥哥無能無力,哥哥同樣被當作無名死者處理,從此兄妹陰陽相隔。無論是陳麗華、小澤等遺孤還是固力果等移民,他們都曾陷入“我是誰”的身份迷思中,遭遇身份認同危機。
(二)無名身份的抗爭及身份的自我建構(gòu)過程
身份與認同在英語中是同一個單詞,但“身份”不等同于“認同”。正如陶東風所說:“身份是一個標簽,證明我自己是誰的標簽,而認同是一個分類的過程,即一個人如何確認自己是誰。”[12]可見,每個人都面臨著外界社會、文化對個體的身份界定,也面臨自我對外界定義的身份是否認可以及深層自我身份的建構(gòu)過程?!队忠娔瘟肌分械男桑徽撊毡救嗽趺纯创约旱纳矸?,她不斷追尋自己的身份屬性,對無名身份進行抗爭,并嘗試進行自我身份的建構(gòu)。小澤在酒吧打工,當一雄問“你是哪里人”時,她明確回答自己是日本人。作為二代遺孤,她能熟練說日語,有自己的父母,所以在語言、文化上,她努力從“我是誰”的困境中走出來,主動選擇自己的文化身份,這恰恰是其主體性不斷建構(gòu)的過程。因此日本男友因其身份問題提出分手時,她果斷放棄這段感情,因為她不想一直被動地被他人所定義,而要自我確認。她盡力幫助陳奶奶尋找養(yǎng)女,為這個處于邊緣、被遺忘的群體正名、抗爭的意圖表露無遺。
《燕尾蝶》可謂是一部關(guān)于主體身份被剝奪以及為主體身份而斗爭的經(jīng)典影片。固力果擁有多重身份:“元盜”非法移民身份、風塵女子身份、唱片公司簽約的歌星身份、被偽造的日籍歌手等身份。但這多重身份的交織并不能讓她獲得身份的認同,也不能體現(xiàn)她的主體性?!叭绻粋€人不具備明確的身份定位,那么他生存在世界上就沒有歸屬感,也就無法擁有正常人的權(quán)利和自由”[13]。為了反抗“元盜”身份,她在胸口紋身一只蝴蝶,以免自己死后淪為無名尸體。這只飛翔的蝴蝶成了她自我建構(gòu)的一個理想身份,也是她追求自由、快樂生活的精神支柱。雖然生存條件惡劣,她卻一直保持善良、純真、樂觀的品質(zhì),是生活在陰溝里,但仍仰望星空的人。
影片中鳳蝶的成長正是從無名身份到自我身份建構(gòu)的蛻變過程。最初這個無名的移民二代少女在母親去世后流離失所,被固力果收留??吹焦塘砩系暮y身,她懵懂又羨慕。固力果于是為她畫了蝴蝶幼蟲,取名鳳蝶,并成為固力果的妹妹,在青空修理站幫忙挑揀垃圾,結(jié)識飛鴻等人。從此鳳蝶開始了自己身份建構(gòu)的心路歷程,她開始學習說中文,“語言具有傳達社會地位和社會形象的作用,通過選擇與身份相近的語言來進行社交并從中獲得身份認同;在社會過程中,語言的識別和比較,使不同身份的人進行區(qū)分,并從中獲得一定的認同感和身份歸屬?!盵14]正是中文這種語言,鳳蝶可以與飛鴻進行溝通,情感上有了歸屬,不再是心無寄托的“孤兒”。而她真正主動選擇、完成自我身份建構(gòu)的行動是去診所做蝴蝶紋身。紋身時,在醫(yī)生“第一見到蝴蝶、把自己當成蝴蝶”的提示下,她的童年記憶和創(chuàng)傷經(jīng)歷被揭開。每當她的母親工作時,她只能在狹窄、昏暗的廁所里玩耍,一只蝴蝶飛來飛去,當她試圖關(guān)上窗戶擁有蝴蝶時,蝴蝶卻被夾斷了翅膀死去。紋身讓她重新?lián)碛辛撕岚?,從此,她不在為“我是誰”苦惱,痛苦地與過去告別,治愈自己,完成了自我身份的建構(gòu),化蛹為蝶,走向新生。
雖然兩部電影風格迥異,但都以“尋找”為母題,共同關(guān)注多元文化背景下人們的身份認同和現(xiàn)代人面臨的情感歸屬問題?!队忠娔瘟肌吠ㄟ^母親跨國尋找養(yǎng)女,在多重尋找過程中層層剝筍地展示一代代遺孤身份認同的艱辛,《燕尾蝶》殘酷激烈表達了巖井俊二“對于‘世界公民或者說是‘世界之都的想象。他將無數(shù)的文化符號堆砌在電影最直觀的層面上,構(gòu)建起其對于多元文化社會的個人表達。”[15]固力果多次演唱《我的路》:“孤身一人在小道上時我會小心的走每一步,但是更多,我走自己的路,什么是一個人,他擁有什么?如果他不擁有自身,那他就一無所有。我走自己的路,是的,這就是我的路?!睙o疑,這是小澤、固力果、鳳蝶等人對無名身份的抗爭以及自我身份建構(gòu)的吶喊。
結(jié)語
《又見奈良》《燕尾蝶》中的奈良,“元都”之地折射著多元化時代像東京一樣大都市的影子。今天,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快,各國經(jīng)濟文化的一體化,如何在多種語言、多元文化時代處理好故鄉(xiāng)與異鄉(xiāng)、本土文化與外來文化、自我身份與他者身份的關(guān)系,成為現(xiàn)代人必須面對的一個迫切問題。猶如斯圖亞特·霍爾斷言:“在社會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人與家庭的關(guān)系不斷被稀釋,歷史發(fā)生斷裂,社會形成斷層,現(xiàn)代社會的流動性取代了傳統(tǒng)社會的穩(wěn)定性,人類對自己的文化身份和文化認同的獲得產(chǎn)生迷茫?!盵16]兩部影片在身份認同方面給予我們思考和啟示,語言和文化并不是真正的障礙,如陳奶奶與一雄的手語交流達到的心靈默契,陳麗華與聾啞管理員的珍貴友情,固力果對鳳蝶的關(guān)愛與接納等,再一次表明善良、寬容、跨越歷史的感情才是身份認同的精神依靠??傊?,兩部影片通過陳麗華、小澤、固力果等人的多重尋找,反映身份認同的現(xiàn)實問題,在當今時代具有啟發(f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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