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小朵

01

在魏征死后不到一年，唐太宗李世民下令，狠狠砸掉這位貞觀名臣的墓碑。

這是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砸碑，始于李世民對魏征的多疑。

魏征在生前曾經(jīng)向李世民密薦中書侍郎杜正倫和吏部尚書侯君集有宰相之才。后來，杜正倫出任太子右庶子，沒想到太子李承乾行為乖張，他于是屢次向李承乾進諫，李承乾不聽，他就說如果太子再不改正，則將向太宗稟報，并說出這是太宗的暗中囑咐。李世民獲悉后，認為杜正倫竟然敢泄露密情，于是將杜正倫貶官外放。

侯君集就更加要命。就在魏征去世的公元643年，侯君集就由于涉嫌參與太子李承乾謀反案被殺，至此，李世民開始覺得，魏征生前推薦的兩個人竟然都出了問題，這完全是在“阿黨”，搞政治小集團。

就在這個時候，史官褚遂良又向李世民進讒言說，魏征曾經(jīng)將他進諫的言論拿給褚遂良看，這完全是意圖謀取名望，李世民越想越生氣，于是下令，取消原本應(yīng)承的將衡山公主嫁給魏征的兒子魏叔玉的婚約，另外還下令狠狠砸掉魏征的墓碑。

02

其實，對于李世民這種從貞觀初期的“從諫如流”，到后期的“正人不得盡其言，大臣莫能與之爭”的政治局面，魏征在生前就已有了預(yù)感，對此他在臨死前勸諫李世民說，陛下“雖有善始之勤，未睹克終之美”。

而李世民的這種征兆，從貞觀十三年（639年），就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

這一年，曾經(jīng)在玄武門之變中為李世民立下首功、親手割下李建成人頭，并從李元吉手中救下李世民性命的大將尉遲敬德被調(diào)任鄜州（今陜西富縣）都督，臨行前李世民對尉遲敬德說：“有人說你謀反，這是為什么呢？”

率性直爽的尉遲敬德非常憤慨，他說：“臣確實謀反！臣跟隨陛下征討四方，身經(jīng)百戰(zhàn)、傷痕累累。如今天下已經(jīng)安定，陛下就開始懷疑我要謀反了嗎？”說完，尉遲敬德脫掉衣服，露出自己全身的刀傷箭傷，李世民見此流了眼淚，才說：“你穿上衣服吧，朕絲毫不懷疑你，所以才這么跟你說，你何必這么生氣呢！”

話雖這么說，可尉遲敬德知道自己的處境。于是，他開始在家中修園林造樓臺，并且用白色花紋的絲織物裝飾樓宇，通過向外界展示奢靡以“自污”，他還學習演奏清商樂曲自我娛樂，并服用“五石散”和丹藥來自我陶醉，不與外人交往達十六年之久。

盡管后世紛紛給貞觀之治戴上高帽，但貞觀時期的一系列名臣，以宰相為例，從房玄齡到岑文本，都多次因為小事被貶、起用、再貶、再起用，通過對手下精明強干的臣子們施以權(quán)術(shù)，李世民深信，如此方能駕馭群雄，讓他們心生畏懼、不敢輕易造次。

03

盡管對待大臣們玩弄權(quán)術(shù)熟稔于心，但太子李承乾的密謀造反案，卻給了這位父親以重重一擊。

貞觀十七年，李世民的第五子齊王李祐發(fā)動叛亂，失敗后李祐本人被賜死，然而在審理齊王叛亂案的過程中，卻無意中牽連出了太子李承乾以及李世民的弟弟漢王李元昌的聯(lián)合謀反案。

盡管自己也是通過血腥政變上臺，但當太子李承乾的謀反事實被無意中揭露出來時，李世民仍然內(nèi)心震撼，他隨后命令長孫無忌、房玄齡、蕭瑀、李勣等重臣迅速組成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進行審核，在證明太子造反屬實后，李世民與群臣商議如何處治太子，席間沒有人敢說話。

最終，通事舍人來濟提出一個處理原則說：“陛下不失為慈父，太子得盡天年，則善矣！”于是，李世民的異母弟弟漢王李元昌被賜死，李承乾則被從太子廢為庶人，并流放到黔州（今重慶彭水）。

為了避免自己當年兄弟相戕的悲劇，經(jīng)歷過玄武門之變的李世民嘔心瀝血，最終決定扶持才能最為平庸的李治登上儲君大位，而李治，正是后來的唐高宗。

04

君王并非萬能，在先后平定突厥和吐谷渾，并遠征高昌、威震西域后，作為一代雄主的李世民，仍然有著內(nèi)心的遺憾，他渴望著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完成更多震古爍今的偉業(yè)。

貞觀十八年，李世民不顧群臣勸阻，親率大軍遠赴遼西征討高句麗，然而唐軍損兵折將卻無法成功。就在回軍途中，李世民才想起一年前被自己下令砸掉墓碑的魏征，他感慨著說：“如果魏征還在，一定會勸阻我取消這次征戰(zhàn)?！庇兴盐虻睦钍烂裼谑窍铝睿瑢⒈辉覛У奈赫髂贡匦聵淞?，并特別召見了魏征的妻兒子女進行撫慰。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世民身邊的親人和能臣干將也不斷死去。

盡管在年輕時親手屠殺兩個兄弟和十個侄子，進行滅門權(quán)斗時毫不手軟，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李世民內(nèi)心的柔軟處逐漸顯現(xiàn)。

貞觀二十三年（649年），被李世民威嚇控制的大唐第一戰(zhàn)將李靖病危，李世民也是親臨病榻慰問，見到病危的李靖后，李世民忍不住“涕淚俱下”。

不能不說，這或許也是一種對于自我時日無多的哀憫和自憐。

05

為此，李世民也陷入了對長生不老術(shù)的追求。

隨著健康的每況愈下，李世民對于金石丹藥和長生不老術(shù)的興趣日益高漲，從貞觀二十年到貞觀二十三年，關(guān)于李世民服食金石丹藥的記載一直不絕于書。而一位來自天竺的胡僧，則疑似成了李世民暴斃的終極兇手。

貞觀二十一年，王玄策率眾出使天竺，并率領(lǐng)1200吐蕃兵和7000泥婆羅（今尼泊爾）騎兵大破中天竺，俘虜了一個自稱已有200歲、懂得長生不老術(shù)的天竺方士那邇娑婆寐獻給了李世民。

貞觀二十三年四月，為保證獲取長生不老藥的神效，李世民特地來到位處終南山上的翠微宮，沒想到服用后，他最終卻暴斃在終南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