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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雨

2021-09-17 11:23趙命可
山西文學 2021年9期
關鍵詞:鎮(zhèn)里菜地大雨

這里的情形每況愈下。大雨似乎要將整個鎮(zhèn)子淹沒了,地勢平坦的鎮(zhèn)小學已是一片汪洋。校長王來雨蹲在桌子上不停地叫嚷著:“完了,全完了,我的菜地全泡在雨水里了?!彼呐恕⒚佬g老師郝枚和女兒小月都忙著用洗臉盆往門外倒灌進屋子的雨水,她們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樂呵呵的,就是屋里的東西全漂浮在雨水里也沒有半點的哀傷,而男人,一家之主的男人,王來雨實在是樂不起來。

大雨來時王來雨正在午睡,他女人郝枚首先被炸雷驚醒了,一連串的炸雷震得窗戶都在抖動,郝枚連衣服都顧不上穿好就跳下了床,女兒小月最怕打雷,她睡在隔壁的屋子里, 郝枚進去時,女兒小月死死地抱著枕頭坐在床上,她說:“小月,別怕,有媽媽呢,不就打個雷嗎,天塌不下來的。”郝枚和女兒剛走出房門,大雨就迅猛地來了,天一下子昏暗下來,雨點砸得廚房的石棉瓦劈劈啪啪作響,不一會,視線模糊了,廚房也看不見了。

郝枚和小月進門時,王來雨還睡著,郝枚說:“雨都快下在屁股上了,你還睡?”王來雨翻個身,說:“又不是我讓老天下的雨,關我啥事?大周末的,連睡個覺都睡不踏實?!边@時,雨水“嘩”的一下灌進屋子,鞋子、洗臉盆、粉筆、幾天前王來雨怎么也找不到的一條內褲,郝枚曾懷疑被人順手牽羊的胸罩,都漂浮在水里了。

王來雨想睡也睡不了了,水都漫到床邊了,他跳到桌子上,想找自個的鞋,卻怎么也找不到,他叫著“我的鞋呢,誰看見我的鞋了”,女兒小月從洗臉盆撿出他的鞋,說,“都濕成這樣了,穿著還難受,你先等會,我們把屋里的水倒出去了,再給你找干凈的。”王來雨在桌子上站了一會,他想看看這雨到底有多大,怎么也看不出來,他只能聽雨,大雨被黑暗堵在了屋外,看著漫進屋子的雨水,他知道他的菜地沒有了,那塊巴掌大的菜地里,種了韭菜,蒜苗,黃瓜,西紅柿和茄子,他每天都要抽空去菜地忙活半天,像照顧女人和女兒一樣照顧它們,他種的菜只有在刮風下雨或者說兩個人上午都有課時才會吃,平時他們都在鎮(zhèn)里的菜市場買菜,而眼下,大雨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郝枚看著王來雨蔫頭耷腦地蹲在桌子上,她直了直有些發(fā)酸的腰身,說:“你心里就只有你那塊破菜地,淹就淹了吧,反正我們也沒指望吃它,你就幫我們往外倒水吧,屋子都淹了,還想什么菜地?”王來雨氣沖沖地說:“屋子淹了就淹了,那是學校的又不是我們家的,菜地才實實在在是我們家的,我們也就那塊菜地,我能不心疼嗎?”郝枚笑著對女兒說:“你看你爸這素質,還是校長呢?!毙≡抡f,“那你當初還嫁給他啊?你要嫁給城里頭當大官的或者大款,我也能跟著沾光啊?!焙旅杜呐男≡碌念^說:“我要真那樣嫁了,還哪有你啊,傻女兒,歇會吧,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了,我們這屋子地勢低,水容易進來,等雨停了我們再往外倒水吧?!毙≡旅α税胩?,也的確累了,她也坐到了桌子上,說:“我爸說得對,這屋子又不是我們家的,我們也帶不走,再說,這磚砌的房子也不怕水,只要不給雨水泡塌就行。”

一家人就這樣坐在桌子上,等著雨過天晴,那雨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剛剛收攏起來的鞋子,家里的零碎東西又漂浮起來,一家人就看著它們在水里打轉,再也懶得理會。

大雨在傍晚時分才停了下來,黑云散去,夕陽的霞光依舊燦爛,暴雨過后的鎮(zhèn)子千瘡百孔,到處是被大風刮倒的樹木和洪水的沖積物,空氣卻格外的清新。人們紛紛走出屋子,他們這里看看,那里瞧瞧,暴雨的肆虐完全改變了鎮(zhèn)子的容貌,但他們心里清楚,過不了幾天,一切又將恢復往日的情景,一場雨,改變不了什么的。

王來雨一家隨著鎮(zhèn)里人去了河邊,每次大雨過后,鎮(zhèn)里人會不約而同地聚集在河岸邊,他們從河水的大小判斷雨勢的迅猛程度,而河里的漂浮物又使他們對大雨的損壞有了清晰的認識。

河水快漫到堤岸上了,往日這條行將干涸的河流,時下正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不久,它就會匯入下游的渭水。要是在以往,一些貪財?shù)娜藭诤铀锎驌茝纳嫌螞_下來的木材什么的,這一次,他們都沒敢輕舉妄動,河水太大了,他們眼睜睜看著一些木材往下游去了,它們會匯入渭水,一直往咸陽而去,他們只能看著,看著這些木材帶著他們的憂傷從眼前流過。

河岸兩邊已經成熟、還來不及收倉的玉米全被砸進了淤泥之中,它們的主人這時全站在河岸上,或許是鎮(zhèn)里人這一年的玉米都沒了收成,他們也看見了河里漂浮的上游人家的玉米,上游人家的玉米連同生長玉米的土地都順著河水流走了,他們的玉米只不過是被砸進了土地之中,而土地尚在,有土地在他們的元氣就在,那就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們在河岸上一直站到天黑,河流已黑成一團,讓你看不出哪里是河,哪里是莊稼和伺候莊稼消費莊稼的人,既然什么都看不見了,什么都是一團黑,那還看個啥勁,回家吧。

王來雨的女人和女兒是提早回家的,她們要先把屋里的積水清理干凈了再做晚飯,這里的風俗男人是從不下廚房做飯的,再說王來雨大小也是個小學校長,他歷來都是只知道吃,從不問這飯是怎么做出來的。路過鎮(zhèn)子時,王來雨買了幾瓶啤酒,又買了些豬頭肉、夫妻肺片和火腿。

回到家里時,郝枚已做好了飯,和女兒在桌邊等他。見他拎了那么多東西進來,郝枚說:“你中彩票了?還是在路上撿了個錢包,買這多東西,明天不過日子了?”女兒小月說:“我爸是心痛他的菜地,要把被雨奪去的損失吃回來?!蓖鮼碛暾f:“這東西又不是雨下的,怎么奪得回來?我是怕你們累著了,買些現(xiàn)成的,晚上隨便對付一下,看來,你們已把飯做好了,那就放冰箱里,明天再吃吧。”郝枚接過王來雨帶回來的東西,去廚房找來兩個盤子,她說:“又不是啥好吃的,還用放到明天?今天我們就消滅它,我也沒做啥菜,剛好下酒,我們就喝點啤酒吧?!?/p>

一家人暖融融的坐下吃飯,喝酒,大雨的傷害很快就被拋到了九霄云外。對他們這種靠工資生活的人,樂觀主義是一條永遠都不褪色的人生信念,他們從鳳翔師范學校畢業(yè)后就教書,而且一直教小學,兩個人是同一年畢業(yè),同一年來到這個鎮(zhèn)上,在不同的鄉(xiāng)村小學過千篇一律的生活。和他的同學相比,王來雨內心是喜悅的,在他的同學里,只有他找了個同樣有工作,同樣教書的女孩子做老婆,而他們,都無可奈何地找了鄉(xiāng)下的女孩子成家。周末了,王來雨一家會去寶雞游玩,買東西,逛街,而他們都要回到鄉(xiāng)下的家里,下地干活。一個人的工資,是怎么也養(yǎng)活不了一家人的。他們的女兒小月,天真活潑,正在鎮(zhèn)里上初中,是他們的小公主,她喜歡文藝,特別喜歡唱歌,每天放學回來,做完作業(yè),就會在房間唱個沒完沒了,她最喜歡韓紅,偶爾也唱唱王菲、蔡琴的歌。王來雨不喜歡文藝,他想讓女兒考個清華,北大,那才會給祖宗爭臉,他當年就想考清華、北大,折騰了幾年,才考了個羞于說出口的中專,這是他唯一的缺撼??匆娕畠撼瑁矚g文藝,王來雨心里不高興,但他從來沒對女兒說過什么,喜歡就喜歡吧,反正像他們這樣的家庭,要想搞文藝,一點都不比考清華北大容易,她總有一天會回到他給孩子設計好的人生軌道上來的,再說,女兒嘛,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傳承了她媽媽的未能實現(xiàn)的人生理想。郝枚就喜歡文藝,還去北京上海西安考過許多的藝術院校,他們是帶著同樣的缺憾走進那所專門培養(yǎng)鄉(xiāng)村教師的中專的,也是帶著共同的缺憾走進婚姻,他們的人生也因了這樣的缺憾才顯現(xiàn)出完美的一面。

在飯桌上,王來雨永遠都是配角,他總是樂呵呵地聽他女人和女兒說話,很少插話或者打斷她們,他總是說一個眉飛色舞的男人特別討人反感,男人畢竟要顯出成熟的一面,郝枚喜歡活潑,她也喜歡活潑的男人,在讀高中時,她喜歡一個男孩子,那個男孩子叫李來雨,她還和他騎自行車去過一次法門寺,那個累啊,現(xiàn)在想起她都感覺傻乎乎的,可那時,她看見李來雨就呼吸緊張,他高高大大,白白凈凈的,而且長得很秀氣,性格也很溫和,他說話總是溫文爾雅,他那時經常待在學校的畫室里畫畫,后來,他考上了中央美院。她經常會想起那段時光,她想,要是她那時不遇到李來雨,她肯定也會考到北京或者上海的大學去,最次也會考上省城西安的大學,那一年,她哪都沒考上,他走了,從此杳無音信,她心里難過,但還說不出口,人家從來就沒給她承諾過什么,她有什么好難過的呢?在師范學校讀書時,第一次聽到王來雨這個名字,她依舊很欣喜,即便后來她見到了王來雨,和李來雨相比,王來雨黑黑瘦瘦,身上沒有半點的文藝氣息,她還是感覺親切,誰讓他也叫來雨呢?人就是這樣,一個名字,一個已經溶解在自己記憶深處的名字,注定是要陪伴自己走過一生的,很多時候,她都忘了李來雨長得什么樣子,只有他的名字,在她心里翻來覆去地折磨她,使她不安。

那時,很多人追郝枚,她都不予理睬,然而,王來雨畏縮、膽怯地邀請她時,她一口答應了,她說:“我們就騎自行車去法門寺玩,你行嗎?”王來雨說:“行啊,去西藏都行,法門寺才多遠???”很多年后,每當想起騎自行車去法門寺的情景,郝枚就會情不自禁地大哭一場,她想,或許這就是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你不可能改變它。

和王來雨結婚后,郝枚的心收了回來,在她看來,她還是完整地擁有這么一個男人:來雨。管他姓李還是姓王呢,她叫他時就叫來雨,他們是一個人。有次,他們干那事時,她忽然想起了李來雨,就特別地興奮,她一邊抓王來雨的后背,一邊說:“來雨啊來雨,你這沒良心的,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有多想你嗎?我要一輩子就這樣死死抓住你不放,把你溶化進我的身子里。”王來雨一邊用勁,一邊說:“我不是在你上面使勁嗎,你還想啥呢?別想了,我天天都給你使勁。”郝枚還是來雨長來雨短的叫喊,她同時感到那恥辱的高潮和她的來雨一同到來,在此之前,她從沒有過這樣的快感,她知道,無論何時何地,無論時間的無情在她身上留下多少滄桑,她都無法忘卻李來雨,而把王來雨當作李來雨也是她的逃避和自我安慰,但那個人,卻永遠地從她的視野里,從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消失得很徹底,甚至連她們以前的同學聚會時,大家都在四處打聽他的消息,他去了哪里呢?只有鬼知道。

和王來雨結婚時,郝枚問王來雨,“你知道我為什么和你好嗎?”王來雨說:“好就好了嘛,還問它干啥?以后我們就好好過日子吧,把日子過好了,比什么都好?!焙旅墩f:“就因為你叫來雨,你也知道,在追我的人里面,你條件是最差的,但我還是和你好了,因為你叫來雨。”王來雨聽不懂郝枚的話,他也沒有再問,他猜想郝枚以前喜歡的人可能也叫來雨,這又有什么要緊,再說,郝枚已經是他的女人,她以前的事,和他又有什么關系?那時,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王來雨是個大度的男人,他也不喜歡小肚雞腸的男人,學校有個叫張洪亮的老師,總懷疑他在鄉(xiāng)下的老婆和村主任有染,經常給別的老師說這事,王來雨生氣了,他對張洪亮說:“你把他們按在炕頭了還是堵在房里了?”張洪亮說:“怎么會呢?那我還不打斷她的腿!”王來雨說:“我見過娘兒們給男人造謠惑眾的,但從沒有見過男人給自家女人造謠惑眾的,就你這貨色,你老婆不偷人,我都感到奇怪。以后這種沒根據(jù)的話你就少說些吧,你不要臉,我不信你老婆、你孩子也和你一樣不要臉?!焙髞?,張洪亮跑到郝枚那里討說法,郝枚說:“你們男人間的事,別找我。你也是讀書人嘛,讀書人應該明事理,怎么能這樣說你老婆呢?這事就算了吧,以后不要亂說了,孩子大了,他聽到自個的爸爸那樣說他媽媽,他會怎么想?再說,別人也會笑話的?!睆埡榱梁髞碓僖矝]在學校里說起過他老婆的事,他以后倒經常拎著酒過來和王來雨喝幾杯。

放暑假了,學校里家屬在鄉(xiāng)下的老師都回家了,就剩了王來雨一家人,他四處看了看,幾乎所有的教室都進了水,好在他們學校的教室鋪的都是鎮(zhèn)里磚廠的磚,流進教室里的水,大部分被磚喝掉了,留下一地的淤泥。王來雨一個人把學校門前清理了出來,校門口是他的臉,臉是一天都不能不洗的,其余的,他要等開學了,所有的老師學生都來了,再慢慢地清理。

他最心疼的還是他的菜地,他已完全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菜地,哪里是通往廁所的空地,他種菜吧,其實也不是為了能吃上沒有農藥的菜,完全是他的一種寄托,從考上師范學校那天起,他就沒了任何理想,他感覺他的人生理想一下子由早年的清華、北大落腳在一所中專里,他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他已在心里默默地放棄了。要是不弄一塊地出來有個活干,那些家不在學校的老師,就會天天叫他去打牌,還隔三差五的要去鎮(zhèn)里的歌廳唱歌,去了,他們還會叫小姐陪酒,那里有幾個外地過來的小姐。他們也知道王來雨是不想和他們一起玩,才種菜的,他的老婆孩子畢竟在這里,他們也不叫他去打牌,去歌廳找小姐,他們知道,像他們這樣的男人,能有一個吃公家飯的女人嫁你,那是他們所有人的福氣,他們要一起珍惜。

說不清是從哪天開始的,鎮(zhèn)里忽然就開了一個歌廳,歌廳的老板是王來雨中學同學的兒子,退伍回來后不愿意下地干活就開了這個歌廳,歌廳的小姐是他從寶雞找來的,現(xiàn)在有的是小姐,只要能掙錢,你帶她們去非洲都行,她們才不管伺候誰呢,她們認的是錢。在鎮(zhèn)里有了小姐后不久,首先和這些小姐扯上關系,并且鬧得沸沸揚揚的還是王來雨他們學校那幾個老師,張洪亮居然和其中一個在鎮(zhèn)里公開租房,生活在了一起。這樣一來,王來雨他們學校就出了名,本來人們就對他們這些老師看不順眼,學校的教育水平總是不見長進,他們還天天鬧著要建教學樓,要建教學樓,鎮(zhèn)里人就要按人頭交錢,這事大會小會的說了很多次,鎮(zhèn)里人誰也不愿意出錢,他們認定一個死理:就現(xiàn)在這些老師,把學校建到月亮上去,也給鎮(zhèn)里培養(yǎng)不出一個人才來。就在這事鬧得不可開交時,張洪亮和歌廳小姐同居的事緊跟著來了。王來雨聽到這個消息,腦袋一下就大了,他想,這小子真他媽會找日子,難道他就不知道現(xiàn)在為了建教學樓的事,學校和鎮(zhèn)里鬧得很不愉快嗎?張洪亮才不管這些,他和別的老師一樣,建不建教學樓對他們一個樣,他們都是一張桌子一張床,睡在哪不是睡呢?王來雨還在琢磨著怎樣去開導張洪亮時,張洪亮卻提出要和他鄉(xiāng)下的老婆離婚,他要娶那個小姐。張洪亮的離婚理由是他在鄉(xiāng)下的老婆又老又丑,簡直沒法用,而這個小姐白白胖胖的,他說和她在一起,他第一次才感覺到女人是那么的好,他要離婚,從苦海里盡快地跳出來。張洪亮和小姐同居一下也就算了,他卻要和老婆離婚,長期霸占這個小姐,鎮(zhèn)長首先不答應。他把王來雨叫到辦公室里,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在王來雨臨走時,鎮(zhèn)長說:“明天就讓那小子回他家那個山里的小學去,他不要臉,鎮(zhèn)里人也不能跟著不要臉,都說文人無行,但也不能看見一個婊子就把祖宗都忘了吧。”第二天,張洪亮就被調回他家所在的山區(qū)小學,他去和小姐告別,他想帶著那個小姐一同回去,那小姐說:“還是算了吧,那樣的生活我不會習慣的,你要是調到城里去工作,我一定會跟著你走,你知道,我們這樣的人,離開了城市,就活不了,跟你到鄉(xiāng)下去,我掙誰的錢去???”張洪亮走了,王來雨的心總算踏實下來,現(xiàn)在這世事,人心,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他想,能看懂郝枚,能看懂他女兒小月就行了,他其實最想做好的,就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有了這兩樣,他啥時都不會空落。

王來雨這個小學校長當?shù)靡膊蝗菀祝菑囊话憬處熥銎鸬?,在他當老師時,就從沒有把校長放在眼里,他現(xiàn)在是校長了,他知道,那些老師也不會把他放在眼里的。他既不能提拔誰,也不能把誰打入冷宮,學校也沒多余的經費供他享樂,他也就是名譽上當個家,去鎮(zhèn)教委開個會,用他老婆郝枚的話說:就是咸吃蘿卜淡操心。王來雨卻把這個校長當?shù)媒蚪蛴形?,他每次去?zhèn)里開會,享受的是村主任的待遇,那些村主任,經常會請他喝酒,他們村里都比學校富裕,他偶爾也會回請那些村主任,但都是自個出錢,他不想落個混吃混喝的惡名,他們兩口子掙工資養(yǎng)一個女兒,也沒什么大的開銷,每個月一個人的工資都用不完,他早已攢好了女兒去北京或者上海上大學的錢。那他為什么還要當這個校長呢?王來雨有他的想法,一個人在人世上走一場,總要留下一點什么,他留下了女兒小月,還有這個小學校長,這就是他老了,退休了的念想,也是他自己給自己工作和人生的一個總結。

有時,王來雨一個人時,也會想起郝枚結婚時問他的話,他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郝枚就是因為他叫來雨才嫁給他,給他生了一個女兒,這未免有些荒誕,可事實的確如此。她說得一本正經,讓他沒有理由不相信她的忠誠,和她結婚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問過她另一個來雨是誰,她們曾經到底有過怎樣的故事,以致她把自己嫁給了一個名字,而且一生都不后悔。她是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單純的人,就讓她活在她的夢里吧,只要她自己感覺幸福。

王來雨的名字來自一場大雨,從他母親懷上他起,天就沒下過雨,地旱得裂開了口子,就在王來雨出生那天,綿綿秋雨一直下了一個星期,他爹就隨口說:“這娃娃一出世就下了雨,干脆就叫他來雨吧,圖個風調雨順,五谷豐登?!边@個名字在遇到郝枚前,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是郝枚給這個名字賦予了一股甜蜜,同時還深藏了憂傷的神秘色彩,這股子甜蜜、憂傷將陪伴他走完剩下的路,他也樂意郝枚和他一道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郝枚不是個多嘴的女人,他堅信,她的秘密無人知曉。

郝枚呢?她是個特別認命的女人,她總是說人不能跟天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的人生,她的愛情、婚姻,無不如此,是來雨改變了她的命運,她原本是想當個演員,或者大學教師,遇到來雨后,她走神了,她滿腦子都是來雨,結果就做了一輩子鄉(xiāng)村女教師,還好,她有來雨,她還能每天都喊叫幾次來雨,要不,這漫長的人生,可怎么過???

世事無常,連天氣也跟著作怪,原本少雨的季節(jié),卻下起了連陰雨,這雨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半個月,看不到一點放晴的跡象。下雨天也沒地方好去,一家人就捂在房間看電視。當電視里出現(xiàn)一個畫家,或者看到一個文藝青年,她就特別地緊張,她真怕忽然看到那個人就是來雨,要是真是來雨,她該怎么辦呢?她要不要去找他呢?他還記得她嗎?這一切都像空氣一樣,飄浮不定,讓你摸不著,抓不到,她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當自己是和那個真正的來雨在一起生活吧,無非是生活的場景改變了,日子還是一樣的一天一天往前過,但他們可能就不會有小月,有的是小林,或者小菲。想到這里,她有些忐忑不安,就躺到床上去,一會就睡著了。

【作者簡介】趙命可,陜西寶雞人,現(xiàn)居西安,傳統(tǒng)媒體人。1991年畢業(yè)于西北大學中文系。學生時期開始發(fā)表作品,在《人民文學》《上海文學》 《天津文學》等刊物發(fā)表中短篇小說、散文作品一百多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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