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路

贈答詩以其包含內(nèi)容的多樣性，成為六朝詩歌中創(chuàng)作最多的題材之一，亦是《文選》的諸多詩歌類型中數(shù)量最多的一類。建康作為六朝都城，士人云集，其送往迎來、因事請托、感懷思念等多種生活內(nèi)容及情感，需要通過詩歌酬贈表達(dá)，故贈答詩的創(chuàng)作數(shù)量尤以建康為最多。對建康贈答詩的探究可以基本了解六朝贈答詩的發(fā)展脈絡(luò)，文本即以建康贈答詩為中心進(jìn)行全面考索，并以此為基礎(chǔ)分析六朝贈答詩的特點。

一、六朝建康贈答詩考

首先對六朝作于建康的贈答詩進(jìn)行分期考索，并主要依據(jù)具體創(chuàng)作時間排列詩人詩作如下：

(一)東吳

據(jù)《三國志·蜀書·費祎傳》，費祎在蜀漢建興四年(226)至八年間曾使吳，則費祎《嘲吳群臣》、諸葛恪《答費祎》大約作于此間。(1)二詩見于《三國志·吳書·諸葛恪傳》裴松之注引《諸葛恪別傳》，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1430頁?！秴菚ぱC傳》載蜀漢使者張奉到東吳是在呂岱平定交州之后；又，《呂岱傳》：“權(quán)嘉其功，進(jìn)拜鎮(zhèn)南將軍。黃龍三年，以南土清定，召岱還屯長沙漚口。會武陵蠻夷蠢動，岱與太常潘浚共討定之?！眲t呂岱于吳大帝黃龍三年(231)平定交州。張奉出使東吳正在此后，故薛綜《嘲蜀使張奉》至早是年作于吳都建康，張奉答詩已佚。又，《薛瑩傳》載建衡三年(271)：“何定建議鑿圣溪以通江淮，晧令瑩督萬人往，遂以多盤石難施功，罷還，出為武昌左部督。后定被誅，晧追圣溪事，下瑩獄，徙廣州。右國史華覈上疏曰：……晧遂召瑩還，為左國史?！比A覈《與薛瑩》有“存者今惟三，飛步有匹特”句存世；薛瑩《答華永先》存“桴鼓常在側(cè)，筆研永欲捐。卷帙不復(fù)開，干戈以為權(quán)”句，詩意頗為消沉，大約是建衡三年薛瑩離建鄴徙廣州前，華覈作詩相安慰，瑩作詩答之。周昭《與孫奇》，《北堂書鈔》“設(shè)官部十五”載：“周熙(昭)《新論》曰：散騎侍郎、武衛(wèi)都尉孫奇，字仲容，年十七，以秀才入侍帷幄。余作詩一篇美而風(fēng)之曰：恂恂公子，美色無比。誕姿既豐，世胄有紀(jì)。平南之孫，威奮(奮威)之子?！?2)虞世南：《北堂書鈔》卷六，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257頁?！秴菚げ津s傳》：“潁川周昭著書稱步騭及嚴(yán)畯等，……周昭者字恭遠(yuǎn)，與韋曜、薛瑩、華覈并述吳書，后為中書郎，坐事下獄，覈表救之，孫休不聽，遂伏法云。……周昭之論，稱之甚美?！薄端鍟そ?jīng)籍志》載“梁有《周子》九卷，吳中書郎周昭撰，亡”，嚴(yán)可均已指出是書即《新論》，(3)姚振宗：《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劉克東等整理，北京：清華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第1076頁。則《北堂書鈔》中周熙為周昭之誤?！秴菚O輔傳》：“遷平南將軍，假節(jié)領(lǐng)交州刺史。遣使與曹公相聞，事覺，權(quán)幽系之。數(shù)歲卒。子興、昭、偉、昕，皆歷列位?！?4)以上引文參見《三國志》卷四十四、五十三、六十、五十三，五十二，五十一，第1061、1250、1385、1256、1240-1242、1211頁。所引華覈詩見奎章閣藏六家注《文選》卷三十一鮑照《擬古》三首李善注，校注本參見俞紹初等：《新校訂六家注文選》，鄭州：鄭州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薛瑩詩見《太平御覽》卷三百二十八，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以下引詩指明存詩文獻(xiàn)卷數(shù)，不一一注出頁碼。有記載的孫氏平南將軍現(xiàn)可知者僅有孫輔，輔子事跡未詳，奮威將軍當(dāng)為興等之一。孫輔為孫權(quán)族弟，則孫奇為孫權(quán)族孫。孫休永安元年(258)至七年在位，則周昭下獄在此期間，是詩創(chuàng)作時間下限在永安間。孫奇答詩已佚。

(二)晉

吳天紀(jì)四年(280)，晉伐吳，陸機兄晏、景皆遇害，太康二年(281)陸機與陸云相約在東吳舊都建鄴會面，扶二兄長靈柩東回昆山安葬，陸機作《與弟云》(于穆予宗)、陸云作《答兄機》(伊我世族)。(5)俞士玲：《陸機陸云年譜》，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38頁。陸機是詩，《文館詞林》錄作《與弟(清河)云》、(6)《日藏弘仁本文館詞林校證》卷一百五十二，羅國威整理，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以下引《文館詞林》皆依此本。陸云集錄作《兄平原贈》，(7)《陸士龍文集》，宋慶元六年華亭縣學(xué)刻本(中華再造善本)。是時陸機、陸云未曾為平原內(nèi)史、清河內(nèi)史，“清河”“平原”當(dāng)為后來好事者所加。

郭璞作《與王使君》《贈溫嶠》，《晉書·郭璞傳》：“王導(dǎo)深重之，引參己軍事?！鼻霸娫疲骸澳履禄实?，固靈所授。英英將軍，惟哲之秀?！庇?，《元帝紀(jì)》：“建武元年春三月丙辰，右將軍王導(dǎo)都督中外諸軍事、驃騎將軍?！d元年夏四月丁丑朔，日有食之。加大將軍王敦江州牧，進(jìn)驃騎將軍王導(dǎo)開府儀同三司?！庇郑稖貚鳌罚骸昂髿v驃騎王導(dǎo)長史，遷太子中庶子?！眲t二詩大約建武元年(317)郭璞在驃騎將軍王導(dǎo)幕府時作。王導(dǎo)、溫嶠答詩已佚。梅陶作《贈溫嶠》，《晉書·鐘雅傳》載“明帝崩，遷御史中丞。時國喪未朞，而尚書梅陶私奏女妓，雅劾奏曰”。又，《梅陶傳》：“陶元帝初為王敦咨議參軍，后除章郡太守，成帝初為尚書拜光祿大夫?！?8)以上引文參見《晉書》卷七十二、六、六十七、七十、一百二十八，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1901、145-149、1786、1877、1374頁。所引郭璞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明帝崩于太寧三年(325)閏八月，未朞而奏女樂大約在咸和元年(326)，此時梅陶已為尚書郎。據(jù)萬斯同《晉方鎮(zhèn)年表》《東晉方鎮(zhèn)年表》，王敦永嘉六年(312)起為江州刺史至太寧元年移鎮(zhèn)姑孰，(9)《二十五史補編》，北京：中華書局，1995年，第3395、3459頁。太寧二年王敦卒，梅陶為王敦咨議及后任豫章當(dāng)在此間。咸和元年溫嶠出任江州太守，大約臨行前梅陶送行作是詩。溫嶠答詩已佚。

孫綽《贈溫嶠》云：“狡哉不臣，拒順稱兵。矯矯君侯，杖鉞斯征。鯨鯢懸鰓，靈滸載清。凈能弘道，動□功成。”指溫嶠參與平定祖約、蘇峻叛亂，則是詩約作于咸和四年春平叛后，以溫嶠為驃騎將軍時，是年四月溫嶠卒。溫嶠答詩已佚。孫綽作《與庾冰》，詩云：“親賢孰在，實賴伯舅。卓矣都鄉(xiāng)，光此舉首。茍云至公，身非己有。將敷徽猷，仰贊圣后?！瓱o湖之寓，家子之館。武昌之游，繾綣夕旦?！衣劄檎瑢捗拖喔?。體非太上，疇能全德。鑒彼韋弦，慎爾準(zhǔn)墨。人望在茲，可不允塞。……古人重離，必有贈遷。千金之遺，孰與片言。勵矣庾生，勉蹤前賢。何以將行，取諸斯篇。”則是詩為與庾冰分別時贈別而作?！稌x書·庾冰傳》：“會弟翼當(dāng)伐石季龍，于是以本號除都督江荊寧益梁交廣七州豫州之四郡軍事、領(lǐng)江州刺史、假節(jié)，鎮(zhèn)武昌，以為翼援。……頃之，獻(xiàn)皇后臨朝，征冰輔政，冰辭以疾篤。尋而卒，時年四十九?！庇郑犊档奂o(jì)》：“建元元年冬十月辛巳，以車騎將軍庾冰都督荊江司雍益梁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又，《穆帝紀(jì)》：“穆皇帝諱聃，字彭子，康帝子也。建元二年九月丙申，立為皇太子。戊戌，康帝崩。己亥，太子即皇帝位，時年二歲。大赦，尊皇后為皇太后。壬寅，皇太后臨朝攝政。冬十月乙丑，葬康皇帝于崇平陵。十一月庚辰，車騎將軍庾冰卒。”(10)以上引文參見《晉書》卷七十三、七、八，第1928、186、191頁。所引孫綽二詩皆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庾冰為康帝舅、穆帝舅公，建元二年(344)九月征庾冰輔政，大約庾冰到建康后，孫綽正要離開建康，作是詩贈別，詩中回憶“武昌之游，繾綣夕旦”，期待庾冰為政寬猛相繼。庾冰答詩已佚。

謝安《與王胡之》云：“我雖異跡，及爾齊蹤。思樂神崖，悟言機峰?！蓖鹾洞鹬x安》云：“巢由坦步，稷契王佐。太公奇拔，首陽空餓。各乘其道，兩無貳過。愿弘玄契，廢疾高臥?！币嘁猿哺浮⒃S由、伯夷、叔齊自比，而以稷契比謝安?！稌x書·王胡之傳》：“弱冠有聲譽，歷郡守、侍中、丹楊尹。素有風(fēng)眩疾，發(fā)動甚數(shù)，而神明不損。石季龍死，朝廷欲綏輯河洛，以胡之為西中郎將、司州刺史、假節(jié)，以疾固辭，未行而卒。”則其并非如嚴(yán)光、老子般不出仕，后來亦入仕。又，《謝安傳》：“揚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縣敦逼，不得已赴召，月余告歸?！庇郑冻傻奂o(jì)》：“咸康五年秋七月庚申，使持節(jié)、侍中、丞相、領(lǐng)揚州刺史、始興公王導(dǎo)薨?！庇?，《庾亮傳》：“(庾亮)咸康六年薨，時年五十二?！?庾冰)入為中書監(jiān)、揚州刺史、都督揚豫兗三州軍事、征虜將軍、假節(jié)。是時王導(dǎo)新喪，人情恇然。冰兄亮既固辭不入，眾望歸冰。”(11)以上引文參見《晉書》卷七十六、七十九、七、七十三，第2005、2072、181、1923-1932頁。所引謝安、王胡之詩皆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則咸康五年(339)秋王導(dǎo)卒后，庾亮不愿上任揚州刺史，由庾冰接任。大約是年秋冬之際謝安受命入庾冰幕，謝安是詩即作于此時，因與尚在隱居的王胡之不在一處，故稱“異跡”。謝安生于大興三年(320)，入庾冰幕是年二十歲。王胡之卒于永和四年(348)，謝安寧康元年(373)為尚書仆射、太元元年(376)錄尚書事、太元二年為司徒，可見謝安官位顯赫時王胡之早已去世，故詩中所寫為謝安早年入仕。王胡之《贈安西庾翼》云：“稷契贊時，巢由亢矯。輔漢者房，遁跡者皓。妙善自同，外內(nèi)臣道。子光齊魯，余守嚴(yán)老?！弊员瘸哺?、許由等隱居之士，可知是詩當(dāng)作于其早年未仕時。庾翼咸康六年為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大約在庾翼離開建康赴荊州前，王胡之以是詩贈之。庾翼答詩已佚。王獻(xiàn)之作《桃葉歌》二首、桃葉《答團(tuán)扇歌》，《輿地紀(jì)勝》卷十七：“桃葉渡。《金陵覽古》云：在縣南二里秦淮口。桃葉者，晉王獻(xiàn)之愛妾名也，其妹曰桃根。獻(xiàn)之詩云：桃葉復(fù)桃葉，桃根復(fù)桃根。相連兩樂事，獨使我殷勤。又云：桃葉復(fù)桃葉，渡江不用檝。但渡無所苦，若我自迎接。渡不用檝者，謂橫波急也。獻(xiàn)之嘗臨此渡，歌以送之?！?12)王象之：《輿地紀(jì)勝》，李勇先點校，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第795頁。王獻(xiàn)之、桃葉贈答詩，見《玉臺新詠》卷十。吳冠文等：《玉臺新詠匯?！罚虾＃荷虾９偶霭嫔?，2014年，第718頁。王獻(xiàn)之《桃葉歌》二首及桃葉答詩三首，約作于秦淮河口，王獻(xiàn)之為桃葉送行時。

羊徽作《贈傅長猷傅時為太尉主簿入為都官郎》，(14)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傅時為太尉主簿入為都官郎”為注釋中介紹傅長猷的文字，誤并入題中，原題當(dāng)為《贈傅長猷》。詳見陸路：《先唐詩歌流傳過程中題名變化考論》，《學(xué)術(shù)月刊》2017年第1期，第125-136頁。傅長猷即傅迪?！端螘じ盗羵鳌罚骸?傅)迪字長猷，亦儒學(xué)，官至五兵尚書。永初二年卒，追贈太常?！庇郑段涞奂o(jì)》：“義熙七年二月，于是改授太尉、中書監(jiān)，(劉裕)乃受命?！四晔辉录好?，進(jìn)公太傅、揚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劍二十人?！庇郑堆蚧諅鳌罚骸暗芑兆志撮啵雷u多欣。高祖鎮(zhèn)京口，以為記室參軍掌事。(義熙)八年，遷中書郎，直西省。”(15)以上引文參見《宋書》卷四十三、二、六十二，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1336、29、1662頁。則大約義熙八年劉裕為太傅、揚州牧，傅迪自太尉主簿入為都官郎，是詩即作于此時，時羊徽正為中書郎。是詩可補《宋書》中傅迪仕歷之闕。傅迪答詩已佚。謝靈運《贈從弟弘元》詩序：“從弟弘元為驃騎記室參軍，義熙十一年十月十日從鎮(zhèn)江陵，贈以此詩。”則是時謝靈運轉(zhuǎn)為中書侍郎。謝弘元答詩已佚。謝靈運《贈安成》詩序：“從兄宣遠(yuǎn)，義熙十一年正月作守安成，其年夏，贈以此詩，到其年冬有答?！眲t二詩作于義熙十一年。謝靈運作《愁霖詩》贈謝瞻，此詩約義熙十二年作于建康，已佚。(16)以上參見顧紹柏：《謝靈運集校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8、14、18頁。贈弘元序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贈安成序見奎章閣藏六家注《文選》卷二十五謝瞻《與安成答靈運》李善注，謝瞻是詩正是在安成郡所作的答詩，安成郡治平都，在今江西省安福縣；同卷謝瞻《答靈運》，其“忽獲愁霖唱”詩句下李善注引謝靈運《愁霖詩序》：“示從兄宣遠(yuǎn)?！敝x瞻，字宣遠(yuǎn)。

(三)南朝宋

顏延之作《直東宮答鄭尚書道子》，鄭尚書即鄭鮮之?！端螘ゎ佈又畟鳌罚骸案咦媸苊a太子舍人。”又，《鄭鮮之傳》：“高祖踐阼，遷太常，都官尚書。鮮之為人通率，在高祖坐，言無所隱，時人甚憚焉。而隱厚篤實，贍恤親故?！庇莱踉?420)六月劉裕即位，是詩約作于是年秋，時顏延之為太子舍人，鄭鮮之為都官尚書。鄭鮮之贈詩已佚。顏延之《贈王太常僧達(dá)》、王僧達(dá)《答顏延年》，《宋書·王僧達(dá)傳》：“孝建三年，除太常，意尤不悅?！眲t二詩即作于孝建三年(456)，是年顏延之卒。虞通之作《贈傅昭》，《梁書·傅昭傳》：“司徒建安王休仁聞而悅之，因欲致昭，昭以宋氏多故，遂不往?；蛴蟹Q昭于廷尉虞愿，愿乃遣車迎昭。時愿宗人通之在坐，并當(dāng)世名流，通之贈昭詩曰：‘英妙擅山東，才子傾洛陽。清塵誰能嗣，及爾遘遺芳?！跹有闼]昭于丹陽尹袁粲，深為所禮，辟為郡主簿，使諸子從昭受學(xué)。”《宋書·明帝紀(jì)》：“景和元年十二月癸亥，以新除驃騎大將軍建安王休仁為司徒、尚書令、揚州刺史?！本昂驮?465)冬十二月丙寅即改元泰始，則司徒建安王休仁欲致傅昭至早在泰始二年(466)。又，《袁粲傳》載其泰始五年至七年為丹陽尹，(17)以上引文參見《宋書》卷七十三、六十四、七十五、八、八十九，第1892、1697、1954、152、2231頁；《梁書》卷二十六，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393頁。則王延秀薦傅昭于袁粲至早在泰始五年。綜上，是詩當(dāng)作于泰始五年王延秀薦傅昭于丹陽尹袁粲前。傅昭答詩已佚。

江淹作《惜晚春應(yīng)劉秘書》，劉秘書即劉秉，為宋武帝劉裕弟長沙景王道憐之孫。據(jù)《宋書·劉秉傳》：“秉少自砥束，甚得朝野之譽，故為太宗所委。(泰始)五年，出為前將軍、淮南宣城二郡太守，不拜，還復(fù)本任。復(fù)為侍中，守秘書監(jiān)，領(lǐng)太子詹事。未拜，遷使持節(jié)、都督南徐徐兗豫青冀六州諸軍事、后將軍、南徐州刺史，加散騎常侍。”又，《明帝紀(jì)》：“泰始七年秋七月辛未，以太子詹事劉秉為南徐州刺史。”(18)以上引文參見《宋書》卷五十一、八，第1468、168頁。則泰始五年至七年七月辛未前劉秉為秘書監(jiān)。江淹大約泰始五年春離開雍州刺史巴陵王休若幕回建康，抵達(dá)時約為春末夏初。由于沈攸之未拜吳興太守，泰始四年十二月戊戌朝廷趕緊調(diào)丹陽尹建平王景素赴任，江淹到達(dá)建康后旋即前往吳興入建平王幕。(19)詳見陸路：《江淹〈望荊山〉創(chuàng)作時地考》，《文史哲》2016年第6期，第149-155頁。泰始五年江淹抵達(dá)建康時約在夏初與詩中時節(jié)不盡合，且劉秉是年何時任秘書監(jiān)未詳，泰始七年春劉秉任秘書監(jiān)，但此時江淹正在湘州，故此詩當(dāng)為泰始六年春江淹由吳興前往湘州，經(jīng)過建康與劉秉贈答之作。劉秉原詩已佚。

陶弘景作《詔問山中何所有賦詩以答》，《太平廣記》所錄《談藪》：“齊高祖問之曰：‘山中何所有？’弘景賦詩以答之詞曰：‘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悅，不堪持寄君?！咦尜p之?！?20)李昉等：《太平廣記》卷二百二，北京：中華書局，1961年，第1525頁。據(jù)《華陽隱居先生本起錄》，司徒袁粲、丹陽尹劉秉反蕭道成，陶弘景與韓賁等同掌文書。陶弘景與劉秉次子劉俁友善，事敗，劉秉與子一同被捕遇害，陶弘景為劉俁收葬。陶弘景隱居山中，后來其父陶寶貞通過紀(jì)僧真投奔了蕭道成。(21)陶翊：《華陽隱居先生本起錄》，張君房編：《云笈七簽》卷一百七，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2324頁。大約陶弘景一同投奔了蕭道成，蕭道成為相引為諸王侍讀，后除奉朝請。(22)《梁書》卷五十一《陶弘景傳》，第742頁。陶弘景從隱居的山中來到建康，故蕭道成問陶弘景“山中何所有”。蕭道成為相在昇明元年(477)，則是詩約為是年陶弘景初到建康任諸王侍讀答蕭道成問而作。是時蕭道成未即位，故詩題中之“詔問”當(dāng)為后世所加，所謂答齊高帝問亦是后人所言。

(四)南朝齊

江淹《池上酬劉記室》云：“戚戚憂可結(jié)，結(jié)憂視春暮?！瓚奄p入舊襟，悅物攬新賦。惜我無雕文，報章慚復(fù)素?！?23)丁福林等：《江文通集校注》卷四，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7年，第631頁。以下引江淹詩文皆依此本。宋齊至梁初，與江淹生活時代及地域相關(guān)且能文的劉姓記室有：1.劉虬?！赌淆R書·劉虬傳》：“宋泰始中，仕至?xí)x平王驃騎記室，當(dāng)陽令。罷官歸家，靜處斷谷，餌術(shù)及胡麻。建元初，豫章王為荊州，教辟虬為別駕?！薄端螘っ鞯奂o(jì)》：“泰始二年九月壬辰，驃騎大將軍、豫州刺史山陽王休佑改為荊州刺史，……五年閏十一月戊子，驃騎大將軍、荊州刺史晉平王休佑以本號為南徐州刺史?！眲t泰始二年秋至五年冬劉虬在荊州刺史休佑屬下為官，后罷官歸家，直到建元元年(479)豫章王為荊州刺史才出任別駕，而江淹此間不在荊州，且現(xiàn)有史料亦未言虬能文，故劉記室似非劉虬。2.劉彪。《梁書·劉昭傳》：“(劉昭)父彪，齊征虜晉安王記室。”《南齊書·晉安王子懋傳》：“永明三年，為持節(jié)、都督南豫豫司三州、南中郎將、南豫州刺史。魚復(fù)侯子響為豫州，子懋解督。四年，進(jìn)號征虜將軍。南豫新置，力役寡少，加子懋領(lǐng)宣城太守。明年，為監(jiān)南兗兗徐青冀五州軍事、后將軍、南兗州刺史，持節(jié)如故?！庇郑段涞奂o(jì)》：“永明五年春正月戊子，征虜將軍晉安王蕭子懋為南兗州刺史。”則永明三年(485)至五年春晉安王蕭子懋為南豫州刺史，劉彪為其記室在南豫州，且現(xiàn)有文獻(xiàn)中亦無劉彪能文之記載，故劉記室亦非劉彪。3.劉瓛。據(jù)《南齊書·劉瓛傳》，永明初竟陵王子良請劉瓛為征北司徒記室，然未拜。則劉瓛未真正任記室。4.劉繪?！赌淆R書·劉繪傳》：“豫章王嶷為江州，以繪為左軍主簿。隨鎮(zhèn)江陵，轉(zhuǎn)鎮(zhèn)西外兵曹參軍，驃騎主簿。繪聰警有文義，善隸書，數(shù)被賞召，進(jìn)對華敏，僚吏之中，見遇莫及?，樞巴踉倿楣Σ?，以吏能自進(jìn)。嶷謂僚佐曰：吾雖不能得應(yīng)嗣陳蕃，然合下自有二驥也。復(fù)為司空記室錄事，轉(zhuǎn)太子洗馬，大司馬咨議，領(lǐng)錄事。”據(jù)《宋書·順帝紀(jì)》，蕭嶷昇明二年八月為江州刺史，昇明三年正月調(diào)任鎮(zhèn)西將軍、荊州刺史?！赌淆R書·高帝紀(jì)下》：“建元元年四月戊戌，以荊州刺史嶷為尚書令、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州刺史。……九月乙巳，以新除尚書令、驃騎將軍豫章王嶷為荊、湘二州刺史?！晔氯勺?，以驃騎大將軍豫章王嶷為司空?！眲t劉繪宋末在江州和荊州，南齊建立才隨蕭嶷回建康為其驃騎主簿，此時江淹為蕭嶷記室參軍，(24)《梁書》卷十四《江淹傳》(第250頁)：“建元初，又為驃騎豫章王記室參軍，帶東武令，參掌詔冊，并典國史。”二人同在蕭嶷幕府。建元元年九月蕭嶷出為荊州刺史，劉繪隨蕭嶷至江陵，江淹離開其幕府。建元三年春劉繪又隨蕭嶷回到建康為其記室，大約是年暮春江淹與曾為同僚的劉繪在建康唱和，劉繪有文義，正與詩中所作劉記室合。5.劉沼、劉勰。《梁書·劉沼傳》：“沼幼善屬文，既長博學(xué)。仕齊起家奉朝請，冠軍行參軍。天監(jiān)初，拜后軍臨川王記室參軍，秣陵令，卒?！庇?，《劉勰傳》：“天監(jiān)初，起家奉朝請，中軍臨川王宏引兼記室，遷車騎倉曹參軍。出為太末令，政有清績。除仁威南康王記室，兼東宮通事舍人?！庇?，《武帝紀(jì)中》：“天監(jiān)三年春正月戊申，后將軍、揚州刺史臨川王宏進(jìn)號中軍將軍?！庇?，《臨川王宏傳》：“天監(jiān)元年，封臨川郡王，邑二千戶。尋為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揚南徐州諸軍事、后將軍、揚州刺史，又給鼓吹一部。三年，加侍中，進(jìn)號中軍將軍。”則劉沼天監(jiān)元年(502)為梁臨川王宏記室。梁武帝改元天監(jiān)已是四月，而江淹是年已因疾病而遷榮銜金紫光祿大夫，并于天監(jiān)四年卒。天監(jiān)三年劉勰為臨川王宏記室，后為仁威南康王記室，但據(jù)《梁書·南康王績傳》已是天監(jiān)十年。(25)以上引文參見《南齊書》卷五十四、四十、三、三十九、四十八、二，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939、708、53、678、841、33-37頁；《宋書》卷八、十，第158-165、198頁；《梁書》卷四十九、五十、五十、二、二十二、二十九，第692、708、710、40、339、427頁。江淹不大可能與劉沼或劉勰在天監(jiān)二至四年間唱和，故是詩中之劉記室大約不是劉沼或劉勰。綜上，是詩中之劉記室約為劉繪。劉繪贈詩已佚。

王僧佑作《贈王儉》，《南史·王僧佑傳》：“雅為從兄儉所重，每鳴笳列騶到其門候之，僧佑輒稱疾不前。儉曰：‘此吾之所望于若人也。’世皆推儉之愛名德，而重僧佑之不趨勢也。……經(jīng)贈儉詩云：‘汝家在市門，我家在南郭；汝家饒賓侶，我家多鳥雀?！瘍€時聲高一代，賓客填門，僧佑不為之屈，時人嘉之。稍遷晉安王文學(xué)，而陳郡袁利為友，時人以為妙選?！笨梢娡跎幼髟娪谄錇闀x安王文學(xué)前?！赌淆R書·武帝紀(jì)》：“建元四年六月丙申，江陵公子懋為晉安王?！眲t是詩約作于建元二、三年間。王儉詩已佚。王融《贈族叔衛(wèi)軍儉》云：“于時春暮，日煥云清?！薄赌淆R書·王儉傳》：“永明元年，進(jìn)號衛(wèi)軍將軍。”則是詩約作于永明元年暮春。據(jù)《梁書·吳均傳》，高爽永明間曾作詩贈衛(wèi)將軍王儉，為儉所賞，大約與王融詩同時期作。任昉作《贈徐征君》，徐征君指徐伯珍。《南齊書·徐伯珍傳》：“徐伯珍字文楚，東陽太末人也?！烂鞫辏淌吩フ峦醣僮h曹從事，不就。家甚貧窶，兄弟四人，皆白首相對，時人呼為‘四皓’。建武四年，卒。年八十四。受業(yè)生凡千余人?！碧?治今浙江龍游縣)，東陽郡屬于揚州。詩云：“情非山河阻，意似江湖悅。東皋有儒素，杳與榮名絕。曾是違賞心，曷用箴余缺。”正指徐伯珍不為名利所擾、一心隱居，大約永明二年徐伯珍征辟不就，任昉遙贈是詩?！读簳と螘P傳》：“永明初，衛(wèi)將軍王儉領(lǐng)丹陽尹，復(fù)引為主簿。儉雅欽重昉，以為當(dāng)時無輩。遷司徒刑獄參軍事，入為尚書殿中郎，轉(zhuǎn)司徒竟陵王記室參軍?！薄赌淆R書·王儉傳》：“永明二年，領(lǐng)國子祭酒、丹陽尹，本官如故。給鼓吹一部。三年，領(lǐng)國子祭酒。叔父僧虔亡，儉表解職，不許。又領(lǐng)太子少傅，本州中正，解丹陽尹?！笔菚r任昉正為王儉丹陽尹主簿。任昉作《答何征君》，何征君指何點。《梁書·何點傳》：“何點字子晰，廬江灊人也。司徒竟陵王子良欲就見之，點時在法輪寺，子良乃往請，點角巾登席，子良欣悅無已，遺點嵇叔夜酒杯，徐景山酒鐺。”大約永明二年任昉轉(zhuǎn)為蕭子良記室參軍，陪子良前往法輪寺，與在寺中的何點作詩贈答。詩中表達(dá)對何點高潔的仰慕。何點贈詩已佚。任昉作《答劉居士》，劉居士指劉虬?！赌淆R書·劉虬傳》：“竟陵王子良致書通意。虬答曰：‘虬四節(jié)臥病，三時營灌，暢余陰于山澤，托暮情于魚鳥，寧非唐、虞重恩，周、邵宏施？虬進(jìn)不研機入玄，無洙泗稷館之辯；退不凝心出累，非冢間樹下之節(jié)。遠(yuǎn)澤既灑，仁規(guī)先著。謹(jǐn)收樵牧之嫌，敬加軾蛙之義?！?26)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二十一，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580頁；《南齊書》卷三、二十三、五十四、二十三、五十四，第45、436、945、437、939頁；《梁書》卷四十九、十四、五十一，第699、252、733頁。所引王融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二；任昉詩見《藝文類聚》卷三十六，汪紹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以下引《藝文類聚》皆依此本。大約此時記室參軍任昉亦參與贈答，劉虬贈詩已佚。江淹《郊外望秋答殷博士》，殷博士事跡未詳，約為江淹為國子博士時的同僚，約此間二人作詩贈答，(27)參見俞紹初、張亞新：《江淹集校注》，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第91頁。江淹約永明三年為國子博士，(28)參見丁福林：《江淹年譜》，南京：鳳凰出版社，2007年，第171頁。則是詩約作于是時，殷博士原詩已佚。虞羲作《贈何錄事讠垔之》，《南史·王僧孺?zhèn)鳌罚骸八就骄沽晖踝恿奸_西邸，招文學(xué)，僧孺與太學(xué)生虞羲、丘國賓、蕭文琰、丘令楷、江洪、劉孝孫并以善辭藻游焉?！?而《虞羲集序》曰：“羲字子陽，會稽人也。七歲能屬文，后始安王引為侍郎，尋兼建(晉)安征虜府主簿功曹，又兼記室參軍事，天監(jiān)中卒?！?29)此序見奎章閣藏六家注《文選》卷二十一虞羲《詠霍將軍北伐》李善注。繼前引《南齊書·晉安王子懋傳》：“(永明)六年，徙監(jiān)湘州、平南將軍、湘州刺史。明年，加持節(jié)、都督。八年，進(jìn)號鎮(zhèn)南將軍?！拍辏H府州事。十年，入為侍中，領(lǐng)右衛(wèi)將軍。十一年，遷散騎常侍，中書監(jiān)。未拜，仍為使持節(jié)、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軍事、征北將軍、雍州刺史，給鼓吹一部。豫章王喪服未畢，上以邊州須威望，許得奏之?！〔辏w子懋為都督江州刺史，留西楚部曲助鎮(zhèn)襄陽，單將白直俠轂自隨?！庇蒴擞烂魉哪隇槭及餐踹b光侍郎，不久又兼晉安王子懋主簿功曹，之后基本在子懋身邊，永明九年隨子懋到湘州，十年隨其回建康，十一年春又隨至雍州。隆昌元年(494)子懋調(diào)任江州刺史，虞羲未同行與陳顯達(dá)、蕭坦之等回建康。是年十月明帝即位改元建武，虞羲為晉安王寶義前參軍。史書未載何讠垔之為錄事，是詩可補史之缺。詩云：“咨余下走，中田獲菽。乃裹糇糧，遂去鄉(xiāng)塾。既曰覯止，朝游夕宿。如佩萱蘭，久知芬馥。”離開鄉(xiāng)塾，來到國學(xué)，則是詩為虞羲為太學(xué)生時作，當(dāng)在永明四年為始安王遙光侍郎前，至晚永明三年。據(jù)《南齊書·禮志》：“永明六年，太常丞何讠垔之議?！薄端鍟ぐ俟僦尽罚骸疤Ｘ槲灏?，……皇弟皇子之庶子府蕃王府錄事、記室、中兵參軍，為四班，……庶姓持節(jié)府中錄事、中記室、中直兵參軍，北館令，為三班?！?30)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五十九，第1460頁；《南齊書》卷四十、九，第708、134頁；《隋書》卷二十六，北京：中華書局，1973年，第732頁。所引虞羲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八。則皇弟皇子之庶子府蕃王府錄事、庶姓持節(jié)府中錄事官職較之太常丞低。詩中未言何讠垔之為何類錄事，然此詩作于虞羲為太學(xué)生時，而永明六年何讠垔之為太常丞，則何其所任之錄事當(dāng)?shù)陀谔Ｘ┑匿浭隆：乌娭鹪娨沿?/p>

孫擢作《贈何郎》、何遜作《野夕答孫郎擢》、沈繇作《答何郎》，孫擢，事跡未詳。據(jù)李伯齊考證，何遜永明四年舉州秀才，三詩當(dāng)作于何遜舉秀才前，大約永明二、三年間，故孫擢僅稱何遜為郎。(31)李伯齊：《何遜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0年，第367-368頁。何遜中秀才后曾與何寘南、范云贈答，現(xiàn)存何遜《秋夕仰贈從兄寘南》、何寘南《答何秀才》。何遜、范云為忘年交，《梁書·何遜傳》：“遜八歲能賦詩，弱冠州舉秀才，南鄉(xiāng)范云見其對策，大相稱賞，因結(jié)忘年交好。”又，《范云傳》：“子良為司徒，又補記室參軍事，尋授通直散騎侍郎、領(lǐng)本州大中正。出為零陵內(nèi)史，在任潔己，省煩苛，去游費，百姓安之。明帝召還都，及至，拜散騎侍郎。復(fù)出為始興內(nèi)史?！?32)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四十九、十三，第693、230頁。永明五年范云正為司徒竟陵王蕭子良記室，范云《貽何秀才》、何遜《酬范記室云》約作于是年。范云、王融曾贈答，現(xiàn)存范云《古意贈王中書》、王融《雜體報范通直》。王融永明六年為中書郎，范云此時已授通直散騎侍郎，則是詩大約作于永明六年。

王儉作《贈徐孝嗣》，《南齊書·徐孝嗣傳》：“尚書令王儉謂人曰：‘徐孝嗣將來必為宰相。’轉(zhuǎn)充御史中丞。世祖問儉曰：‘誰可繼卿者？’儉曰：‘臣東都之日，其在徐孝嗣乎！’出為吳興太守，儉贈孝嗣四言詩曰：‘方軌叔茂，追清彥輔。柔亦不(吐)〔茹〕，剛亦不(茹)〔吐〕?！瘯r人以比蔡子尼之行狀也。在郡有能名。會王儉亡，上征孝嗣為五兵尚書?！?33)《南齊書》卷四十四，第772頁。《藝文類聚》卷三十一中另存其他幾句：“婉婉游龍，載游載東。靡靡行云，并躍齊蹤。無類不感，有來斯雍。之子云邁，嗟我莫從。歲云暮止，述職戒行。崇蘭罷秀，孤松獨貞。悲風(fēng)宵遠(yuǎn)，乘雁晨征。撫物遐想，念別書情?！彼婆c《南齊書》本傳所錄為同一首詩，表達(dá)了對在吳興郡的徐孝嗣的思念，王儉卒于永明七年五月，是詩大約永明六年作于建康，徐孝嗣在吳興作《答王儉》。

沈約作《酬孔通直逷懷蓬居》，《南史·孔逷傳》：“孔逷字世遠(yuǎn)，會稽山陰人也。好典故學(xué)，與王儉至交。昇明中為齊臺尚書儀曹郎，屢箴闕禮，多見信納。上謂王儉曰：‘逷真所謂儀曹，不忝厥職也?！瘍€為宰相，逷常謀議幄帳，每及選用，頗失鄉(xiāng)曲情。儉從容啟上曰：‘臣有孔逷，猶陛下之有臣?！烂髦袨樘蛹伊钭?。時人呼孔逷何憲為王儉三公。及卒，儉惜之，為撰祭文。”(34)《南史》卷四十九，第1214頁。是詩創(chuàng)作年代未詳，孔逷卒于王儉前，則當(dāng)作于永明七年前，可補其傳中未言為通直散騎常侍之缺。孔逷贈詩已佚。

謝朓作《答王世子》，王世子指齊豫章王嶷子子廉。蕭嶷初養(yǎng)魚復(fù)侯子響為世子，子響本為齊武帝蕭賾子，永明六年子響還本封為巴東郡王，子廉亦是年封為豫章世子。東府為揚州刺史的治所，常由丞相兼領(lǐng)。蕭嶷自建元二年十二月至永明十年四月卒，一直領(lǐng)揚州刺史。永明七年十二月蕭嶷啟求還第，朝廷以其世子子廉代鎮(zhèn)東府。永明九年春謝朓即隨同隨王子隆至荊州，直至十一年秋冬之際才回到建康，而此時子廉已去世或重病，故是詩當(dāng)作于永明七年冬蕭子廉剛代鎮(zhèn)東府時，謝朓急于請其提攜，詩云“公子不垂堂，誰肯憐蕭艾”，正合謝朓心態(tài)。(35)曹融南：《謝宣城集校注》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年，第453頁。以下引謝朓集皆依此本。蕭子廉原詩已佚。謝舉《贈沈約》，據(jù)《梁書·謝舉傳》，永明十年，謝舉十四歲時曾作詩贈沈約，為沈約稱賞，詩已佚。謝朓作《暫使下都夜發(fā)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景定)建康志》：“新林港，又曰新林浦，在城西南二十里，闊三丈，深一丈，長一十二里?！?36)周應(yīng)合：《(景定)建康志》卷十九，《宋元方志叢刊》，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1598頁?！赌淆R書·謝朓傳》：“長史王秀之以朓年少相動，密以啟聞。世祖敕曰：‘侍讀虞云自宜恒應(yīng)侍接。朓可還都。’朓道中為詩寄西府曰：‘?？助楒罁?，秋菊委嚴(yán)霜。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遷新安王中軍記室。朓箋辭子隆曰：‘朓聞潢污之水，思朝宗而每竭；駑蹇之乘，希沃若而中疲。何則？皋壤搖落，對之惆悵；岐路東西，或以嗚悒。’”又，《武帝紀(jì)》：“永明十一年秋七月戊寅上崩，年五十四?！敝x朓辭蕭子隆箋中所寫正為秋景。暫使下都指被征召回建康，京邑即建康，西府指荊州刺史子隆的隨王府。詩云：“秋河曙耿耿，寒渚夜蒼蒼?！眲t謝朓到達(dá)建康已經(jīng)是深秋，是詩作于此時。謝朓《贈王主簿》二首，其一云：“蜻蛉草際飛，游蜂花上食。”其二云：“徘徊韶景暮，惟有洛城隅?！币月尻栔复?，時間在春季。隆昌元年夏王敬則出為會稽太守，謝朓妻弟王季哲作為主簿隨同前往，則是詩約是年春作于建康。謝朓《移病還園示親屬》，還園即回謝朓在鐘山東田的家。《謝朓傳》：“建武四年，出為晉安王鎮(zhèn)北咨議、南東海太守，行南徐州事。啟王敬則反謀，上甚(善)〔嘉〕賞之。遷尚書吏部郎。朓上表三讓，中書疑朓官未及讓，以問祭酒沈約。約曰：‘……謝吏部今授超階，讓別有意，豈關(guān)官之大小……’又啟讓，上優(yōu)答不許?！庇?，《明帝紀(jì)》：“永泰元年四月丁卯，大司馬會稽太守王敬則舉兵反。五月壬午，遣輔國將軍劉山陽率軍東討。乙酉，斬敬則傳首，曲赦浙東、吳、晉陵七郡?！?37)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七，第529頁；《南齊書》卷四十七、三、四十七、六，第825、62、826、91頁。所引謝朓詩分見《謝宣城集校注》卷三、四、三。謝朓告發(fā)王敬則必在四月丁卯(498年5月22日)前。沈約所謂“讓別有意”話里有話，謝朓出賣岳父得官為士林不齒，他心里亦有壓力，大約在告發(fā)王敬則或五月乙酉(6月9日)王被殺后，謝朓托病(或也確實有疾)離南徐州晉安王寶義幕還家建康東園。授尚書吏部郎和讓官必在王敬則被殺后，謝朓回到東園期間。詩云：“涼蒹乘暮晰，秋華臨夜空。”寫夏末秋初之景，是詩即作于此時。

王寂作《第五兄揖到太傅竟陵王屬奉詩》、王揖作《答弟寂》，《南齊書·郁林王紀(jì)》：“永明十一年八月癸未，以司徒竟陵王子良為太傅，……隆昌元年夏四月戊子，太傅竟陵王子良薨?！?38)《南齊書》卷四，第70頁。二詩約作于蕭子良任太傅后。虞羲《敬贈蕭咨議》，蕭咨議指蕭坦之。永明十一年蕭坦之任征北將軍雍州刺史晉安王子懋咨議，此時他已見少帝不可奉而依附權(quán)臣蕭鸞，在感到蕭子懋有反蕭鸞之相后轉(zhuǎn)投被蕭鸞派來鎮(zhèn)雍州的征南將軍陳顯達(dá)，任其咨議。隆昌元年春蕭坦之隨陳顯達(dá)回建康，七月與進(jìn)號車騎將軍的陳顯達(dá)同助蕭鸞廢少帝昭業(yè)為郁林王，七月丁酉(9月10日)海陵王即位改元延興，以蕭坦之為黃門郎、兼衛(wèi)尉卿、進(jìn)爵伯，此后即不再稱咨議，故該詩作于蕭坦之任黃門郎前。(39)詳見陸路：《南朝詩歌中的“蕭咨議”考》，《河南大學(xué)學(xué)報》2016年第5期，第107-108頁。蕭坦之答詩已佚。

吳均《贈別新林》詩云：“仆本幽并兒，抱劍事邊陲?！毙铝衷诮滴髂?。建武三年吳均從新林出發(fā)順江到今安徽境內(nèi)再北上游歷淮河以南壽陽、北兗州一帶，(40)林家驪：《吳均集校注》，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第206頁。此地帶乃南齊與北朝之邊陲，是詩當(dāng)為其離開建康與友人在新林分別時所作。吳均作《入蘭臺贈王治書僧孺》，據(jù)《梁書·王僧孺?zhèn)鳌罚骸敖ㄎ涑?，有詔舉士，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表薦秘書丞王暕及僧孺曰：‘前候官令東海王僧孺，年三十五，理尚棲約，思致悟敏，既筆耕為養(yǎng)，亦傭書成學(xué)?！袝鴥x曹郎，遷治書侍御史，出為錢唐令。初，僧孺與樂安任昉遇竟陵王西邸，以文學(xué)友會，及是將之縣，昉贈詩，……普通三年，卒，時年五十八?！蓖跎嫒鍤q時為永元元年(499)。又，《王暕傳》：“明帝詔求異士，始安王遙光表薦暕及東海王僧孺曰：‘竊見秘書丞瑯邪王暕，年二十一，七葉重光，海內(nèi)冠冕，神清氣茂，允迪中和……’除驃騎從事中郎，……普通四年冬，暴疾卒，時年四十七?！?41)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三、二十一，第469、322頁。王暕二十一歲時為建武四年。明帝詔求異士，則始安王遙光表薦王暕及王僧孺當(dāng)在永泰元年(498)四月明帝去世前，不可能在永元元年，故薦表中王僧孺年齡有誤，建武初遙光薦表當(dāng)寫于建武四年，是時王僧孺三十三歲、王暕二十一歲。且建武三年吳均在壽陽(治今安徽壽縣)、北兗州(鎮(zhèn)淮陰，今江蘇淮陰西南)游覽，則該詩當(dāng)作于其邊陲之游后，即建武四年經(jīng)遙光表薦王僧孺除尚書儀曹郎，再遷治書侍御史時。王僧孺答詩已佚。任昉作《贈王僧孺》，據(jù)前引《任昉傳》，任昉亦曾入為尚書殿中郎，作為舊僚，在王僧孺出為錢唐令時作是詩，大約在永泰元年或永元元年。

吳均作《贈周興嗣》四首、周興嗣作《答吳均》三首，《梁書·周興嗣傳》：“除桂陽郡丞，太守王嶸(當(dāng)為王峻)素相賞好，禮之甚厚。高祖革命，興嗣奏休平賦，其文甚美，高祖嘉之?！?42)《梁書》卷四十三，第698頁。所引吳均三詩、周興嗣答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二百四十，北京：中華書局，1966年影印本。下文所引《文苑英華》皆依此本。吳均贈詩其一云：“孺子賤而貧，且非席上珍。唯安萊蕪甑。兼慕林宗巾?！弊员刃熘?，以郭泰比周興嗣；其二云：“千里無關(guān)梁。安得王喬屨?！毕Ｍ玫街芘d嗣推舉；其三云：“與君初相識，不言異一宿?！臃吲P，伊余空杼軸?！倍讼嘧R時皆未出仕?？梢妳蔷c周興嗣在至湘州前已相識并作詩贈答?！洞饏蔷菲淙疲骸罢l學(xué)萊蕪甑，本得王喬履。階前養(yǎng)素鶴，池中飴赤鯉。一往玉壺上，兼復(fù)見蕭史?！?萊蕪甑正與吳均詩其一呼應(yīng)。王喬履正與吳均詩其二呼應(yīng)。是二題七首至晚建武四年作于建康。

何遜《望廨前水竹答崔錄事》，崔錄事指崔慰祖。(43)李伯齊：《何遜集校注》，第8頁?！赌淆R書·崔慰祖?zhèn)鳌罚骸盀槭及餐鯎彳娔苄袇④姡D(zhuǎn)刑獄，兼記室?！笔及餐跏掃b光建武元年為揚州刺史直至永元元年八月謀反被誅，崔慰祖在此期間為其錄事參軍。崔慰祖卒于永元元年八月，年僅三十五歲。又，《崔祖思傳》：“太祖在淮陰，(崔)祖思聞風(fēng)自結(jié)，為上輔國主簿，甚見親待，參豫謀議。除奉朝請，安成王撫軍行參軍，員外正員郎，冀州中正?！眲t崔祖思亦曾為參軍，據(jù)《宋書·順帝紀(jì)》：“泰始七年，封安成王，食邑三千戶。仍拜撫軍將軍，置佐史。”(44)以上引文參見《南齊書》卷五十二、二十八，第901、517頁；《宋書》卷十，第193頁。是時何遜尚未滿十歲，是詩中崔錄事非祖思明矣。崔慰祖贈詩已佚。何遜作《夕望江橋示蕭咨議楊建康江主簿》，江橋即通江橋，在今南京金川門。江主簿正如李伯齊所言指江蒨，(45)李伯齊：《何遜集校注》，第15頁。所引何遜詩見《六朝詩集·何水部集》卷二，《續(xù)修四庫全書》第1589冊，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下引簡稱《何水部集》，皆依此本。但蕭咨議并非如其言即輔國咨議參軍蕭子恪，而是指廬陵王蕭寶源咨議參軍蕭敷。楊建康指建康縣令楊某，事跡未詳。該詩大約建武二年秋冬之際作于建康。(46)詳見陸路：《南朝詩歌中的“蕭咨議”考》，《河南大學(xué)學(xué)報》2016年第5期，第108-109頁。蕭、楊答詩已佚。

沈約作《陶先生登樓不復(fù)下》，(47)此處詩題從《藝文類聚》卷七十八，《古詩紀(jì)》卷八十三題作《華陽先生登樓不復(fù)下贈呈》，《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80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年。《梁書·陶弘景傳》：“永元初，更筑三層樓，弘景處其上，弟子居其中，賓客至其下，與物遂絕，唯一家僮得侍其旁。特愛松風(fēng)，每聞其響，欣然為樂。有時獨游泉石，望見者以為仙人。”永元一共兩年，則永元初當(dāng)指元年，是時陶弘景已在建康，二人酬答。陶弘景贈詩已佚。范云作《答句曲陶先生》，陶先生即陶弘景，句曲即句曲山。《太平寰宇記》：“句曲山，一名茅山，在(延陵)縣西南三十里。《茅君內(nèi)傳》云：‘山形曲折似句字，故名句曲。’古名岡山。”(48)樂史：《太平寰宇記》卷八十九“江南東道一”，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1762頁。隆昌元年范云出為零陵內(nèi)史，是詩大約此前作于建康。陶弘景贈詩已佚。何遜、范云永元間亦有贈答，《南齊書·東昏侯紀(jì)》：“永元元年六月癸亥，以始興內(nèi)史范云為廣州刺史。冬十月乙巳，以始興內(nèi)史顏翻為廣州刺史?！薄读簳し对苽鳌罚骸皬?fù)出為始興內(nèi)史?？ざ嗪阑笮?，二千石有不善者，謀共殺害，不則逐去之。邊帶蠻俚，尤多盜賊，前內(nèi)史皆以兵刃自衛(wèi)。云入境，撫以恩德，罷亭候，商賈露宿，郡中稱為神明。仍遷假節(jié)、建武將軍、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初，云與尚書仆射江祏善，祏姨弟徐藝為曲江令，深以托云。有譚儼者，縣之豪族，藝鞭之，儼以為恥，詣京訴云，云坐征還下獄，會赦免。永元二年，起為國子博士?！狈对茷閺V州刺史在永元元年秋至冬，是自始興(治今廣西桂林)內(nèi)史直接任廣州(治今廣東廣州)刺史，永元二年春回到建康后才起任國子博士，詩中稱范廣州，則是詩為何遜在建康望贈。何遜《落日前墟望贈范廣州云》云：“緣溝綠草蔓，扶楦雜華舒。輕煙淡柳色，重霞映日余。遙遙長路遠(yuǎn)，寂寂行人疏。我心懷碩德，思欲命輕車。高門盛游侶，誰肯進(jìn)畋漁?！睂懘壕?，并表達(dá)了對范云的敬重。范云《答何秀才》云：“少年射策罷，擢第云臺中。已輕淄水耋，復(fù)哭廣州翁。麟閣佇讎校，虎觀遲才通。方見雕篆合，誰與畋漁同。待爾金閨北，予藝青門東?！痹娭小镑栝w”兩句，以曾在麒麟殿校書的揚雄和曾在白虎觀討論五經(jīng)異同的大儒喻何遜；“方見”兩句是對何遜贈詩中“高門”兩句的回應(yīng)，意思是說你何遜的射策文受到賞識，怎么還自謙是畋漁者流；“金閨”兩句是以東方朔等待詔金馬門代指何遜定當(dāng)受到重用，以東平侯邵平東門賣瓜代指范云自己賦閑在家?？梢姺对谱魇窃姇r還未起為國子博士?！端囄念惥邸肪砣灰芜d該詩題作《落日贈范岫》，沈約隆昌元年春所作《別范安成》同是寫春景，由此以何遜詩同為是年春在建康為前往安成任太守的范岫贈別而作，而范岫的答詩已佚。這似乎亦可說得通，但范云《答何秀才》與何遜是詩在內(nèi)容上正相呼應(yīng)，且未見何遜與范岫有交往的文獻(xiàn)資料，故是詩當(dāng)為贈范云之作。何、范贈答詩永元二年春作于建康。何遜《范廣州宅聯(lián)句》云“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即永元二年春范云遇赦后，二人在范宅所作之聯(lián)句。(49)所引何遜、范云贈答詩皆見《何水部集》卷一。范云作《贈張徐州謖》，劉璠《梁典》：“張謖，字公喬?！?50)奎章閣藏六家注《文選》卷二十六范云《贈張徐州謖》李善注。而《南齊書》《梁書》《南史》《魏書》《北史》皆作張稷。結(jié)合字，可知作張謖是，因為“謖”有起立、精神振作、剛毅之義，“喬”有高聳、高大之義，二者正相通。據(jù)《東昏侯紀(jì)》：“永元二年秋七月甲辰，以驃騎司馬張稷為北徐州刺史?！?51)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五十一、十三，第742、230頁；《南齊書》卷七，第98、100頁。詩云：“恨不具雞黍，得與故人揮。懷情徒草草，淚下空霏霏。寄書云間雁，為我西北飛?！眲t范云未能送張謖，是詩當(dāng)為張謖離開建康赴北徐州(治彭城，今江蘇徐州)后范云所贈，張謖答詩已佚。

(五)南朝梁

吳均作《贈任黃門》二首，《梁書·吳均傳》：“天監(jiān)初，柳惲為吳興，召補主簿，日引與賦詩。均文體清拔有古氣，好事者或斅之，謂為‘吳均體’?！庇?，《任昉傳》：“高祖踐阼，拜黃門侍郎，遷吏部郎中，尋以本官掌著作。天監(jiān)二年，出為義興太守。”又，《柳惲傳》：“天監(jiān)二年，出為吳興太守?！眲t任昉天監(jiān)元年四月蕭衍登基后任黃門侍郎，天監(jiān)二年出為義興太守。吳均天監(jiān)元年在建康，天監(jiān)二年亦隨柳惲到吳興(治烏程，今浙江湖州)，所以該詩天監(jiān)元年歲末作于建康。任昉答吳均詩已佚。吳均作《酬周參軍》，周參軍即周舍?！读簳ぶ苌醾鳌罚骸案咦婕次?，博求異能之士，吏部尚書范云與颙素善，重舍才器，言之于高祖，召拜尚書祠部郎。時天下草創(chuàng)，禮儀損益，多自舍出。尋為后軍記室參軍、秣陵令。”又，《臨川王宏傳》：“天監(jiān)元年，封臨川郡王，邑二千戶。尋為使持節(jié)、散騎常侍、都督揚南徐州諸軍事、后將軍、揚州刺史，又給鼓吹一部。”(52)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四十九、十四、二十一、二十五、二十二，第698、253、332、375、340頁。所引吳均二詩分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二百四十七。則周舍天監(jiān)元年任蕭宏后軍記室參軍。詩云：“水傳洞庭遠(yuǎn)，風(fēng)送雁門寒。江南霜雪重，相如衣服單?！贝蠹s天監(jiān)元年冬周舍有詩贈吳均，均作是詩答之。周舍贈詩已佚。吳均作《贈朱從事》，天監(jiān)二年朱異為揚州議曹從事史。詩云：“我行欲何之，千里尋膠漆。長葭歷渚生，疏蒲緣岸出。裊裊能隨風(fēng)，離離堪度日?？退家扬h蕩，相思復(fù)非一。未得幸殷勤，先作數(shù)行泣?！睂懮钋镏?，“我行欲何之”是離別時語，則是詩約作于天監(jiān)二年深秋離開建康隨柳惲到吳興前，可補史書未言柳惲為吳興太守之具體時段。朱異答詩已佚。

何遜作《仰贈從兄興寧寘南》，興寧屬廣州東官郡，治今廣東興寧市西北。詩云：“幸逢四海泰，日月耀贈輝?！备桧灹撼?，約作于天監(jiān)元年。何寘南答詩已佚。何遜作《贈王左丞》，王左丞即王僧孺?！读簳ね跎?zhèn)鳌罚骸疤毂O(jiān)初，除臨川王后軍記室參軍，待詔文德省。尋出為南海太守，……視事朞月，有詔征還，郡民道俗六百人詣闕請留，不許。既至，拜中書郎、領(lǐng)著作，復(fù)直文德省，撰中表簿及起居注。遷尚書左丞，領(lǐng)著作如故。俄除游擊將軍，兼御史中丞。”朞月即一月，又據(jù)前引《臨川王宏傳》，(53)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三、二十二，第470、340頁。所引何遜二詩分見《何水部集》卷二、一。則王僧孺天監(jiān)元年為蕭宏記室，不久出為南海太守，天監(jiān)二年征還為中書郎，大約天監(jiān)三年春為尚書左丞。詩云：“檐外鶯啼罷，園里日光斜。游魚亂水葉，輕燕逐風(fēng)花。長墟上寒靄，曉樹沒歸霞。九華暮已隱，抱郁徒交加。”正寫春景，亦可證王僧孺為尚書左丞時節(jié)。王僧孺答詩已佚。

沈約《酬華陽陶先生》云：“三清未可覿，一氣且空存。所愿回光景，拯難拔?；?。若蒙丸丹贈，豈懼六龍奔。”《梁書·沈約傳》：“天監(jiān)二年，遭母憂，輿駕親出臨吊，以約年衰，不宜致毀，遣中書舍人斷客節(jié)哭。起為鎮(zhèn)軍將軍、丹陽尹，置佐史?！庇郑段涞奂o(jì)中》：“天監(jiān)三年春正月戊申，以前尚書左仆射沈約為鎮(zhèn)軍將軍。”(54)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十三、二，第235、40頁。所引沈約二詩皆見《古詩紀(jì)》卷七十三。則沈約天監(jiān)三年春正月上任丹陽尹?！度A陽陶隱居內(nèi)傳》：“沈約嘗因疾，遂有掛冠志，疾愈復(fù)留連簪紱。”(55)賈嵩：《華陽陶隱居內(nèi)傳》卷中，《道藏》第5冊，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書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509頁。大約沈約天監(jiān)二年丁憂臥疾，故問陶弘景要丸丹，有掛冠志，疾愈復(fù)起為鎮(zhèn)軍將軍、丹陽尹。則是詩約作于天監(jiān)二年。沈約《還園宅奉酬華陽陶先生》云：“慚無小人報，徒叨令尹秩?！笔窃娂s作于天監(jiān)三年春正月初為丹陽尹時。陶弘景贈詩已佚。

蕭衍作《賜謝覽王暕》，《梁書·謝覽傳》：“天監(jiān)元年，為中書侍郎，掌吏部事，頃之即真。覽為人美風(fēng)神，善辭令，高祖深器之。嘗侍座，受敕與侍中王暕為詩答贈，其文甚工。高祖善之，仍使重作，復(fù)合旨。乃賜詩云：‘雙文既后進(jìn)，二少實名家；豈伊止棟隆，信乃俱國華。’”則謝覽、王暕奉詔作贈答詩，已佚。二人答蕭衍詩亦佚。據(jù)《梁書·蕭琛傳》，蕭衍作《答蕭琛》，詩云：“雖云早契闊，乃自非同志；勿談興運初，且道狂奴異?！痹娭小芭d運初”當(dāng)指梁初建，大約作于天監(jiān)元年。蕭琛贈詩已佚。據(jù)《南史·柳惔傳》，天監(jiān)二年蕭衍作《貽柳惔》。柳惔答詩已佚。蕭衍《賜張率》，《梁書·張率傳》：“天監(jiān)初，臨川王已下并置友、學(xué)。以率為鄱陽王友，遷司徒謝朏掾，直文德待詔省，敕使抄乙部書，又使撰婦人事二十余條，勒成百卷，使工書人瑯邪王深、吳郡范懷約、褚洵等繕寫，以給后宮。率又為待詔賦奏之，甚見稱賞。手敕答曰：‘省賦殊佳。相如工而不敏，枚皋速而不工，卿可謂兼二子于金馬矣?！质萄缳x詩，高祖乃別賜率詩曰：‘東南有才子，故能服官政。余雖慚古昔，得人今為盛?！史钤t往返數(shù)首。其年，遷秘書丞，引見玉衡殿?！庇郑段涞奂o(jì)中》：“天監(jiān)二年六月丁亥以新除左光祿大夫謝朏為司徒、尚書令。”張率遷秘書丞是年蕭衍賜詩，張率答詩已佚。又，《到洽傳》：“天監(jiān)二年，遷司徒主簿，直待詔省，敕使抄甲部書。五年，遷尚書殿中郎?！碧毂O(jiān)三年張率和到洽都待詔文德省，整理文獻(xiàn)，率抄乙部書、洽抄甲部書。二人詩歌贈答作于此時，今存到洽《答秘書丞張率》，張率贈詩已佚。《南史·到溉傳》：“溉少孤貧，與兄沼弟洽俱知名，起家王國左常侍。樂安任昉大相賞好，恒提攜溉、洽二人，廣為聲價。所生母魏本寒家，悉越中之資，為二兒推奉昉。梁天監(jiān)初，昉出守義興，要溉、洽之郡，為山澤之游。昉還為御史中丞，后進(jìn)皆宗之。時有彭城劉孝綽、劉苞、劉孺，吳郡陸倕、張率，陳郡殷蕓，沛國劉顯及溉、洽，車軌日至，號曰蘭臺聚。陸倕贈昉詩云：‘和風(fēng)雜美氣，下有真人游。壯矣荀文若，賢哉陳太丘。今則蘭臺聚，方古信為儔。任君本達(dá)識，張子復(fù)清修。既有絕塵到，復(fù)見黃中劉?！瘯r謂昉為任君，比漢之三君，到則溉兄弟也。除尚書殿中郎?！比螘P天監(jiān)三年為御史中丞后為秘書監(jiān)，與到洽等一同整理文獻(xiàn)，并作詩贈答，現(xiàn)存到洽《贈任昉》?！读簳り憘厒鳌罚骸疤毂O(jiān)初，為右軍安成王外兵參軍，轉(zhuǎn)主簿。倕與樂安任昉友善，為感知己賦以贈昉，昉因此名以報之?！庇?，《安成王秀傳》：“天監(jiān)三年，進(jìn)號右將軍?！?56)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十五、二十六、三十三、二、二十七、二十七、二十三，第265、397、475、39、404、401、342頁；《南史》卷三十八、二十五，第987、678頁。陸倕為蘭臺聚的成員，則其約亦參與了文獻(xiàn)的整理。故諸詩約作于天監(jiān)三年。任昉答到洽、陸倕之作已佚。

劉孝綽作《歸沐呈任中丞昉》、任昉《答劉孝綽》，《梁書·劉孝綽傳》：“天監(jiān)初，起家著作佐郎，為歸沐詩以贈任昉，昉報章曰：‘彼美洛陽子，投我懷秋作。詎慰耋嗟人，徒深老夫托。直史兼褒貶，轄司專疾惡。九折多美疹，匪報庶良藥。子其崇鋒穎，春耕勵秋獲?！錇槊魉厝绱?。”天監(jiān)三年任昉為御史中丞，則二詩當(dāng)作于此間。天監(jiān)四年冬十月，吳均參加主帥臨川王宏、副帥柳惔率領(lǐng)之北伐軍，(57)參見林家驪：《吳均集校注》，第269頁。大約天監(jiān)五年初春在吳興柳惲作《贈吳均》三首表達(dá)對吳均的思念，是年夏隨北伐軍班師回建康后的吳均作《答柳惲》以酬之。吳均還與蕭子云贈答，現(xiàn)存蕭子云《贈吳均》：“欲知健少年，本來最輕黠。綠沉弓項縱，紫艾刀橫拔。誰持命要寵，寧知敵可殺。有功終不言，明君自應(yīng)察。”大約吳均參加北伐卻未受到封賞，故天監(jiān)五年蕭子云作是詩以贈慰之。吳均答詩已佚。何遜《學(xué)古贈丘永嘉征還》，丘永嘉指丘遲?！读簳で疬t傳》：“天監(jiān)四年，中軍將軍臨川王宏北伐，遲為咨議參軍，領(lǐng)記室。時陳伯之在北，與魏軍來距，遲以書喻之，伯之遂降。還拜中書郎，遷司徒從事中郎。七年，卒官，時年四十五。”又，《武帝紀(jì)中》：“天監(jiān)四年冬十月丙午，北伐，以中軍將軍、揚州刺史臨川王宏都督北討諸軍事，尚書右仆射柳惔為副。五年五月辛未，太子左衛(wèi)率張惠紹克魏宿預(yù)城。乙亥，臨川王宏前軍克梁城?！?58)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三、四十九、二，第480、687、42-43頁。則是詩當(dāng)作于天監(jiān)五年夏丘遲隨北伐軍班師回建康后。詩云：“龍馬魚腸劍，蹀躞起風(fēng)塵。結(jié)客蔥河返，喧喧動四鄰。入墟猶憶舊，覓巷復(fù)疑新。窺見應(yīng)門出，遙識下機人。相悲淚欲下，離別方自陳?！闭龑懠皠P旋而歸，則是詩當(dāng)作于天監(jiān)五年夏北伐班師回建康后，丘遲答詩已佚。(59)李伯齊：《何遜集校注》，第67頁。丘遲《贈何郎》：“向夕秋風(fēng)起，野馬雜塵埃。憂至猶如繞，詎是故人來。檐際落黃葉，階前網(wǎng)綠苔。遙情不入酒，望美信難哉?！?60)以上所引蕭子云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何遜詩見《何水部集》卷一；丘遲詩見《何水部集》卷二。與此前何遜的贈詩亦有所呼應(yīng)，大約是年初秋丘遲、何遜繼續(xù)作詩贈答，何遜答詩已佚。

何遜作《石頭答庾郎丹》《寄江州褚咨議》，天監(jiān)五年蕭郎封侯后，庾丹為其記室，后蕭郎拜桂州刺史(治始安，今廣西桂林)，庾丹隨行，天監(jiān)九年夏何遜隨江州刺史建安王偉至尋陽，則前詩約天監(jiān)五年至九年間作于建康。后詩中的褚咨議，李伯齊以為即褚球。(61)以上參見李伯齊：《何遜集校注》，第96、74頁。褚雖曾為北中郎將蕭綜咨議參軍，但據(jù)《梁書·褚球傳》，褚球未曾至江州，且其在南齊時已入仕，起家征虜行參軍，“俄署法曹，遷右軍曲江公主簿。出為溧陽令，在縣清白，資公俸而已。除平西主簿”。而何遜直至天監(jiān)初才為奉朝請，與詩中所寫二人早年已同游，顯然不合?，F(xiàn)史書中又無其他褚姓咨議者，故詩中之褚咨議為誰暫存疑。庾丹贈何遜詩已佚。何遜作《從主移西州寓直齋內(nèi)霖雨不晴懷郡中游聚》《西州直示同員》，主指梁建安王偉，西州即西州城。據(jù)《讀史方輿紀(jì)要》：“西州城在上元縣治西二里，周圍三里，晉揚州刺史治所。太元中會稽王道子領(lǐng)揚州而居?xùn)|府，故曰東府、西州。胡氏曰：‘揚州刺史治臺城西，故曰西州?！蛟怀窃谂_城西，故名。宋大明中，以東府為諸王邸，西州為丹陽尹治所?！?62)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二十，北京：中華書局，2005年，第939頁?！读簳の涞奂o(jì)中》：“天監(jiān)六年夏四月丁巳，撫軍將軍建安王偉為揚州刺史。五月辛未，右將軍、揚州刺史建安王偉進(jìn)號中權(quán)將軍。八年夏四月，以司徒、行太子太傅臨川王宏為司空、揚州刺史。九年春正月乙亥，行中撫將軍建安王偉領(lǐng)護(hù)軍將軍。六月癸酉，以中撫將軍、領(lǐng)護(hù)軍建安王偉為鎮(zhèn)南將軍、江州刺史?！庇?，《何遜傳》：“天監(jiān)中，起家奉朝請，遷中衛(wèi)建安王水曹行參軍，兼記室。王愛文學(xué)之士，日與游宴，及遷江州，遜猶掌書記。還為安西安成王參軍事，兼尚書水部郎。”(63)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四十一、二、四十九，第590、45、693頁。所引何遜詩見《何水部集》卷一。則蕭偉天監(jiān)六年四月至八年四月為揚州刺史，何遜為蕭偉水曹行參軍兼記室。從前詩“祁祁寒枝動，蒙蒙秋雨駛”描寫霖雨不晴，可知二詩約天監(jiān)六年或七年秋作于建康。

王筠作《寓直中庶坊贈蕭洗馬》，蕭洗馬即太子洗馬蕭子范?！读簳ね躞迋鳌罚骸捌鸺抑熊娕R川王行參軍，遷太子舍人，除尚書殿中郎?！笔捵臃丁吨狈毁x》：“余以天監(jiān)六年為洗馬?！贝蠹s天監(jiān)六年冬王筠除尚書殿中郎，此前為太子舍人，與蕭子范為同僚。詩云：“龍樓實九重，薄寒起殊早。玉階泣清露，銅池結(jié)秋潦。霜被守宮槐，風(fēng)驚護(hù)門草?！?64)所引蕭子范賦、王筠贈詩分見《藝文類聚》卷六十二、三十一。則是詩即作于天監(jiān)六年秋。蕭子范答詩已佚。朱記室《送別不及贈何殷二記室》、何遜《暮秋答朱記室》，朱記室事跡未詳，何殷二記室指何遜、殷蕓。《梁書·殷蕓傳》：“天監(jiān)初，為西中郎主簿、后軍臨川王記室。七年，遷通直散騎侍郎，兼中書通事舍人?！眲t天監(jiān)元年至六年殷蕓為臨川王記室。何遜天監(jiān)六年四月起為建安王偉記室，但天監(jiān)七年殷蕓已非記室，故二詩約天監(jiān)六年秋作于建康。何遜《詠春雪寄族人治書思澄》，《梁書·何思澄傳》：“天監(jiān)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舉學(xué)士入華林撰《遍略》，勉舉思澄等五人以應(yīng)選。遷治書侍御史?！?65)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三、四十一、五十，第468、596、741頁。是詩大約作于天監(jiān)十五年，十六年正月何遜即隨廬陵王續(xù)前往江州。何思澄答詩已佚。

吳均作《贈柳秘書》，柳秘書指柳忱?！读簳ち纻鳌罚骸疤毂O(jiān)八年，坐輒放從軍丁免。俄入為秘書監(jiān)，遷散騎常侍，轉(zhuǎn)祠部尚書，未拜遇疾，詔改授給事中、光祿大夫，疾篤不拜。”柳忱為秘書監(jiān)時吳均正在揚州刺史建安王偉幕，則是詩天監(jiān)八年作于建康。柳忱答詩已佚。吳均《贈周散騎興嗣》二首，《梁書·周興嗣傳》：“河南獻(xiàn)儛馬，詔興嗣與待詔到沆、張率為賦，高祖以興嗣為工。擢員外散騎侍郎，進(jìn)直文德、壽光省。是時，高祖以三橋舊宅為光宅寺，敕興嗣與陸倕各制寺碑，及成俱奏，……天監(jiān)九年，除新安郡丞，秩滿，復(fù)為員外散騎侍郎，佐撰國史?！庇郑稄埪蕚鳌罚骸疤毂O(jiān)四年三月，禊飲華光殿。其日，河南國獻(xiàn)舞馬，詔率賦之?！眲t天監(jiān)四年三月三上巳日禊飲獻(xiàn)賦后，周興嗣即擢為員外散騎侍郎，但是年吳均正在吳興。其一云：“敬通不富豪，相如本貧賤。共作失職人，包山一相見?！逼涠疲骸俺ㄎ栾L(fēng)去，夜月窺窗下。想君貴易朋，居然應(yīng)見舍。”惋惜周興嗣為失職人，當(dāng)是指天監(jiān)九年周興嗣由散騎常侍除新安郡丞時。又，《吳均傳》：“建安王偉為揚州，引兼記室，掌文翰。王遷江州，補國侍郎，兼府城局。還除奉朝請?！比缜八?，天監(jiān)九年六月癸酉建安王偉遷江州刺史，吳均隨蕭偉前往江州。詩中所寫為春景，則是詩約作于天監(jiān)九年春。周興嗣答詩已佚。吳均作《酬蕭新浦王洗馬》三首，蕭新浦即蕭子云，王洗馬即王筠?！读簳な捵釉苽鳌罚骸白釉谱志皢?，子恪第九弟也。年十二，齊建武四年，封新浦縣侯，自制拜章，便有文采。天監(jiān)初，降爵為子?！庇?，《王筠傳》：“累遷太子洗馬，中舍人，并掌東宮管記?！?66)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十二、四十三、三十三、四十九、二、三十五、三十三，第219、698、475、698、50、513、485頁。所引吳均詩三首分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前二首)、二百四十(第三首)。天監(jiān)九年秋吳均隨蕭偉離開建康前往江州，其一云：“今成桓山上，秋風(fēng)星散烏?！闭龑懬锞?。蕭子云、王筠前來為吳均送行，作詩贈吳均，吳均作三詩以酬。蕭、王贈詩已佚。吳均作《酬聞人侍郎別》三首，聞人侍郎約即聞人倩，事跡未詳。東晉孝武帝時有都護(hù)吳興人聞人奭，大約聞人倩即其后。吳均亦為吳興人，約早年就與聞人倩相識。吳均隨蕭偉離建康前往江州前亦與聞人倩話別，聞人倩作詩贈吳均，吳均作是三詩以答。聞人倩贈詩已佚。

何遜《敬酬王明府》云：“賤軀臨不測，玉體畏垂堂?！泵鞲菍ぬ氐淖鸱Q，王明府即王僧孺?！拔反固谩敝柑幘硟措U，據(jù)《南史·王僧孺?zhèn)鳌罚骸俺鰹槿释峡低蹰L史、蘭陵太守，行府、州、國事。初，帝問僧孺妾媵之?dāng)?shù)，對曰：‘臣室無傾視?！霸谀闲熘?，友人以妾寓之，行還，妾遂懷孕。為王典簽湯道愍所糾，逮詣南司，坐免官，久之不調(diào)。友人廬江何炯猶為王府記室，僧孺乃與炯書以見其意。后為安成王參軍事，鎮(zhèn)右中記室參軍。”《梁書·南康王續(xù)傳》：“南康簡王績字世謹(jǐn)，高祖第四子。天監(jiān)八年，封南康郡王，邑二千戶。出為輕車將軍，領(lǐng)石頭戍軍事。十年，遷使持節(jié)、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進(jìn)號仁威將軍?？儠r年七歲，主者有受貨，洗改解書，長史王僧孺弗之覺，績見而輒詰之，便即時首服，眾咸嘆其聰警?！庇?，《武帝紀(jì)中》：“天監(jiān)十年正月甲辰，以南徐州刺史豫章王綜為郢州刺史，輕車將軍南康王績?yōu)槟闲熘荽淌?。……十二年秋九月戊午，以?zhèn)南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江州刺史建安王偉為撫軍將軍，儀同如故；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揚州刺史臨川王宏為司空；領(lǐng)中權(quán)將軍王茂為驃騎將軍、開府同三司之儀、江州刺史。……十三年春正月丙寅，以翊右將軍安成王秀為安西將軍、郢州刺史?！炅挛焐?，以廬陵王續(xù)為江州刺史。七月丁丑，以郢州刺史安成王秀為鎮(zhèn)北將軍、雍州刺史?！?67)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五十九，第1461頁；《梁書》卷二十三、二，第427、50-53頁。所引王僧孺詩見《藝文類聚》卷三十一。則王僧孺天監(jiān)十年在蘭陵太守任上免官，蘭陵郡在南徐州境內(nèi)，王僧孺為南徐州刺史南康王績長史兼任該郡太守。何遜天監(jiān)十二年秋隨建安王偉回建康，十三年春又隨安成王秀前往郢州。王僧孺《寄何記室》云：“思君不得見，望望獨長嗟。夜風(fēng)入寒水，曉露拂秋花。何由假日御，暫得寄風(fēng)車?！眲t是詩天監(jiān)十二年秋作于建康，何遜詩為對王僧孺寄詩之酬答，是時何遜正回到建康，而王僧孺正遭免官在建康，二人贈答。

何遜作《入西塞示南省同僚》《下直出溪邊望答虞丹徒教》，西塞，在建康；南府，亦稱南省，即尚書省。丹徒，治今江蘇鎮(zhèn)江；虞丹徒即丹徒縣令虞某，生平未詳；直指直尚書省。據(jù)前引《何遜傳》，天監(jiān)十二年秋隨建安王偉回到建康后，何遜入為安西安成王參軍事，兼尚書水部郎，十三年正月即隨安成王秀到郢州。則何遜在尚書省為天監(jiān)十二年秋至十三年正月，是二詩即作于此間。虞丹徒贈詩已佚。何遜作《答丘長史》，《六朝詩集》《古詩紀(jì)》等誤以為丘長史指丘遲，丘遲未曾為長史，約指丘仲孚?！读簳で鹬冁趥鳌罚骸俺鰹榘参鏖L史、南郡太守。遷云麾長史、江夏太守，行郢州州府事，遭母憂，起攝職。坐事除名，復(fù)起為司空參軍。俄遷豫章內(nèi)史，在郡更勵清節(jié)。頃之卒，時年四十八?！?68)《梁書》卷五十三，第771頁。所引何遜答丘長史詩見《何水部集》卷二；望新月詩見《藝文類聚》卷一。則天監(jiān)十三年丘仲孚為郢州刺史安成王秀長史，至天監(jiān)十六年夏起為江州刺史廬陵王續(xù)長史。何遜這兩個時段也先后在蕭秀和蕭續(xù)幕，二人此間共事。詩云：“黃花發(fā)岸草，赤葉翻高樹。漁舟乍回歸，沙禽時獨赴。宴年時未幾，離歌倏成賦。伊我念幽關(guān)，夫君思贊務(wù)?！憋@然作是詩時何遜與丘仲孚居于兩地，而天監(jiān)十六夏直至去世何遜再也沒有離開江州，故何遜詩中丘長史為郢州刺史廬陵王續(xù)長史，是詩當(dāng)作于天監(jiān)十四年秋在建康居喪守制時，故詩中云“我念幽關(guān)”，此時丘仲孚仍在郢州，故詩中稱“君思贊務(wù)”。丘仲孚贈詩已佚。(69)李伯齊：《何遜集校注》，第162頁。何遜《望新月示同羈》：“初宿長淮上，破鏡出云明。今夕千余里，雙蛾映水生。”詩中淮指秦淮河，《建康實錄》載“《丹陽記》：大長干寺道西有張子布宅，在淮水南，對瓦官寺門，張侯橋所也。橋近宅，因以為名”，(70)許嵩：《建康實錄》卷二，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44頁?？梢娏苏Q秦淮河為淮水。是詩約作于建康。(71)詳見陸路：《漢魏六朝荊楚詩考論》，《清華大學(xué)學(xué)報》2019年第3期，第57頁。

蕭子云作《東郊望春酬王建安雋晚游》，《(嘉靖)建寧府志》中列齊梁時期建安太守，齊有王彬、陶季直(建武中任)、何嗣胤(永明中任)、王雋；梁有何敬容(天監(jiān)中任)、王環(huán)、司馬詢之、傅謀、孫北之、陸道玩、檀修黃、何通、王僉、蕭乾、孫玚、陸善、陸子隆、吳惠覺、王思遠(yuǎn)、江蒨、劉溉(天監(jiān)末任)、謝碬、蕭基、謝竭。(72)《(嘉靖)建寧府志》卷五“官師”，《天一閣藏明代方志選刊》，上海：上海古籍書店，1964年。王雋在南齊位列最后，大約齊末為建安太守，直至天監(jiān)中何敬容為梁首位太守。詩云：“子家冠蓋里，我館幽棲郭。綠楊垂長溪，便橋限清洛。相去能幾許，一水終疏索?！眲t是時蕭子云尚未入仕。《梁書·蕭子云傳》：“子云性沉靜，不樂仕進(jìn)。年三十，方起家為秘書郎。遷太子舍人，撰東宮新記奏之，敕賜束帛。累遷北中郎外兵參軍，晉安王文學(xué)，司徒主簿，丹陽尹丞。時湘東王為京尹，深相賞好，如布衣之交?！笔捵釉迫畾q約為天監(jiān)十五年，是詩當(dāng)作于此前，大約為齊末王雋離建康前往建安前。王雋贈詩已佚。劉孝綽作《發(fā)建興渚示到陸二黃門》，建興渚，在今南京秦淮河南岸；到指到洽；陸即陸倕?！读簳さ角鳌罚骸疤毂O(jiān)十四年，入為太子家令，遷給事黃門侍郎，兼國子博士。十六年，遷太子中庶子?！庇?，《陸倕傳》：“為中書侍郎，給事黃門侍郎，揚州別駕從事史，以疾陳解，遷鴻臚卿，入為吏部郎，參選事。出為云麾晉安王長史、尋陽太守、行江州府州事。”又，《簡文帝紀(jì)》：“天監(jiān)十四年(五月丁巳)，徙為都督江州諸軍事、云麾將軍、江州刺史，持節(jié)如故。”陸倕前往江州至早在天監(jiān)十五年，而天監(jiān)十四年他與到洽皆為黃門侍郎。又，《劉孝綽傳》：“起為安西記室，累遷安西驃騎咨議參軍，敕權(quán)知司徒右長史事，遷太府卿、太子仆，復(fù)掌東宮管記。時昭明太子好士愛文，孝綽與陳郡殷蕓、吳郡陸倕、瑯邪王筠、彭城到洽等，同見賓禮?！庇?，《武帝紀(jì)中》：“天監(jiān)十三年春正月丙寅，以翊右將軍安成王秀為安西將軍、郢州刺史?！眲t天監(jiān)十四年劉孝綽已回到建康任太府卿、太子仆，大約是年其受命辦事暫離建康，到洽、陸倕到建興渚送行，孝綽作是詩。天監(jiān)十五年秋陸倕前往江州任晉安王綱長史、尋陽太守，在離開建康西上的江面上作《以詩代書別后寄贈》，劉孝綽作《酬陸長史倕》以酬答，是詩寫春景，大約天監(jiān)十六年春夏之際作于建康。劉孝綽作《答張左西》，張左西指司徒左西掾張嵊，《梁書·張嵊傳》載其天監(jiān)十七年至普通元年初為臨川王宏司徒右長史。(73)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十五、二十七、二十七、四、三十三、二、四十三，第513、404、403、103、480、54、609頁。所引蕭子云詩見《藝文類聚》卷三十一。司徒指蕭宏。則劉、張二人曾為同僚，大約此期間贈答作詩。張嵊贈詩已佚。

蕭統(tǒng)作《示云麾弟》，云麾即云麾將軍蕭綱。蕭綱天監(jiān)十四年徙為云麾將軍、江州刺史，是年夏至天監(jiān)十六年夏在江州。蕭統(tǒng)是詩約天監(jiān)十四或十五年作于建康，詩中描寫江州之景。蕭綱天監(jiān)十三年春至十四年五月為荊州刺史，天監(jiān)十三年蕭統(tǒng)曾經(jīng)到過荊州與蕭綱相聚。(74)參見吳光興：《蕭綱蕭繹年譜》，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xiàn)出版社，2006年，第55頁。自建康至荊州來回都要經(jīng)過江州，故蕭統(tǒng)詩中所描述的江州之景是以其對江州的實際體驗為基礎(chǔ)的。蕭統(tǒng)又作《示徐州弟》，據(jù)《梁書·武帝紀(jì)下》：“普通元年二月春正月甲戌，新除益州刺史晉安王綱改為南徐州刺史?！痹娫疲骸熬]言遄降，伊爾用行。有行安適，義乃維城。”則是詩乃蕭綱前往南徐州刺史治所京口前，蕭統(tǒng)贈蕭綱之作。蕭統(tǒng)有《貽明山賓》，據(jù)《梁書·明山賓傳》，普通四年(523)明山賓為國子祭酒時蕭統(tǒng)贈是詩。明山賓答詩已佚。蕭衍作《覺意詩賜江革》，《南史·江革傳》：“后為鎮(zhèn)北豫章王長史、廣陵太守。時魏徐州刺史元法僧降附，革被敕隨府王鎮(zhèn)彭城。城既失守，革素不便馬，泛舟而還?！谑且詾樘九R川王長史。時帝惑于佛教，朝賢多啟求受戒。革精信因果，而帝未知，謂革不奉佛法，乃賜革《覺意詩》五百字?！镆蚱蚴芷兴_戒。時武陵王紀(jì)在東州，頗驕縱，上以臧盾性弱，不能匡正，召革慰遣，乃除武陵王長史、會稽郡丞，行府州事?！淞晖醭鲦?zhèn)江州，乃曰：‘我得江革文，得革清貧，豈能一日忘之，當(dāng)與其同飽?！吮砀锿?。除南中郎長史、尋陽太守。”繼前引《武帝紀(jì)下》：“普通五年春正月辛卯，平北將軍、南兗州刺史豫章王綜進(jìn)號鎮(zhèn)北將軍。六月戊子，以會稽太守武陵王紀(jì)為東揚州刺史?！甏赫赂?，魏鎮(zhèn)東將軍、徐州刺史元法僧以彭城內(nèi)附。三月乙丑，鎮(zhèn)北將軍、南兗州刺史豫章王綜權(quán)頓彭城，總督眾軍，并攝徐州府事。六月庚辰，豫章王綜奔于魏，魏復(fù)據(jù)彭城?！吣晗乃脑乱矣?，太尉臨川王宏薨。冬十月辛未，以丹陽尹湘東王繹為荊州刺史?！写笸ㄔ甓录咨?，以丹陽尹武陵王紀(jì)為江州刺史?！眲t江革普通六年季夏回到建康后任太尉臨川王宏長史，直至蕭宏去世后為東揚州刺史武陵王紀(jì)長史等職，蕭紀(jì)為丹陽尹、任江州刺史，江革皆同行。蕭衍是詩約作于江革任太尉蕭宏長史和至?xí)螙|揚州刺史蕭紀(jì)長史之間，即普通六年季夏至七年初夏之間。江革答詩已佚。蕭繹作《贈到溉到洽》，《梁書·到溉傳》：“時以溉、洽兄弟比之二陸，故世祖贈詩曰：‘魏世重雙丁，晉朝稱二陸，何如今兩到，復(fù)似凌寒竹?！?75)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三、五十、三、四十，第63、1245、67-72、569頁；《南史》卷六十，第1475頁。所引蕭統(tǒng)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二。到洽卒于大通元年(527)，蕭繹普通三年至七年十月任丹陽尹，正得與二到贈答，故是詩即作于此間。到溉、到洽答詩已佚。

荀濟作《贈陰梁州》，陰梁州即梁州刺史陰子春，《梁書·陰子春傳》：“普通中，累遷至明威將軍、南梁州刺史；又遷信威將軍、都督梁秦華三州諸軍事、梁秦二州刺史。太清二年，討峽中叛蠻，平之。征為左衛(wèi)將軍，又遷侍中。”《南史·陰子春傳》：“子春仕歷位朐山戍主、東莞太守?！河u朐山，間諜前知，子春設(shè)伏摧破之，詔授南青州刺史，鎮(zhèn)朐山(治今江蘇連云港市南海州鎮(zhèn))。又遷都督梁秦二州刺史。”《梁書·武帝紀(jì)中》：“天監(jiān)八年夏四月，以北巴西郡置南梁州。”南梁州，治隆城鎮(zhèn)(今四川閬中)。趙以武以為，普通六年魏欲襲朐山，陰子春設(shè)伏擊退魏軍，詔授南青州刺史，是年六月豫章王綜奔于魏，魏復(fù)據(jù)彭城，普通七年北伐軍解嚴(yán)，陰鏗由南青州刺史調(diào)任南梁州刺史。(76)趙以武：《陰鏗與近體詩》，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33頁。又，《武帝紀(jì)下》：“大同元年十一月壬戌，北梁州刺史蘭欽攻漢中，克之，魏梁州刺史元羅降。癸亥，賜梁州歸附者復(fù)除有差?！眲t大同元年(535)十一月梁州(治南鄭，今陜西漢中)方回到梁的版圖。如是普通七年至大同元年末或大同二年初，陰子春為南梁州刺史，此后調(diào)任梁州刺史。詩云：“聞君戍靈關(guān)，瓜時猶未還?！薄端?jīng)注》：“靈道縣，一名靈關(guān)道。漢制，夷狄曰道?？h有銅山，又有利慈渚。晉太始九年，黃龍二見于利慈池?？h令董玄之率吏民觀之，以白刺史王浚，浚表上之，晉朝改護(hù)龍縣也。沫水出岷山西，東流過漢嘉郡，南流沖一高山，山上合下開，水徑其間，山，即蒙山也?！?77)陳橋驛：《水經(jīng)注校證》卷三十六，北京：中華書局，2007年，第827頁。靈關(guān)在今四川峨邊縣南，正處南梁州境內(nèi)，而陰子春在中大通元年時一屆刺史任期已滿，尚未征還，繼續(xù)任刺史，故云“瓜時猶未還”，可見荀濟作是詩時，陰子春仍在南梁州刺史任上，詩題中的“梁州”指南梁州。《廣弘明集》載：“梁州刺史陰子春左遷，濟作大詩贈之，文傳時俗，或稱于帝者，帝曰：‘個人雖有才，亂俗好反不可用?！瘽圆坏弥荆雁ㄢ蠖噍d，見帝信重釋門寺像崇盛。便于時上書論佛教貪淫奢侈妖妄?！何浯笈?。集朝士將加顯戮。濟密逃于魏欲匡靜帝。事露為齊文襄燒殺之。年八十余矣?！睋?jù)《北史·荀濟傳》：“荀濟字子通。其先潁川人，世居江左。濟初與梁武帝布衣交，知梁武當(dāng)王，然負(fù)氣不服，謂人曰：‘會楯上磨墨作檄文。’或稱其才于梁武，梁武曰：‘此人好亂者也?！瘽稚蠒I佛法，言營費太甚。梁武將誅之，遂奔魏?！?78)以上引文參見《梁書》卷四十六、二、三，第645、49、79頁；《南史》卷六十四，第1555頁；《北史》卷八十三，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2786頁。所引荀濟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道宣：《廣弘明集》卷七，《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第52冊，臺北:財團(tuán)法人佛陀教育基金會出版部，2001年，第128、131頁。大約齊末荀濟已與蕭衍相識，從梁初算起，二十余載后，約在大通、中大通間，是時陰子春仍在南梁州刺史任上，大約此間曾回過建康，與荀濟贈答唱和，陰子春答詩已佚。不久荀濟逃往魏。

費昶作《贈徐郎》，徐郎指徐勉。《南史·何思澄傳(附王子云)》：“天監(jiān)十五年，敕太子詹事徐勉舉學(xué)士入華林撰《遍略》，勉舉思澄、顧協(xié)、劉杳、王子云、鐘嶼等五人以應(yīng)選?！踝釉?，太原人，及江夏費昶，并為閭里才子。昶善為樂府，又作鼓吹曲。武帝重之?！痹娫疲骸吧洳叱?，明經(jīng)拜爵。家盈鞶帨，人有丹雘。車載斗量，束之高閣。并海之斥，奕葉才雄。北鄰稷下，南接淹中。禮無變俗，樂有正風(fēng)。輿人善誦，君子固窮。坐腰青紫，俯拾三公。曰子大夫，有聲有度。”《梁書·徐勉傳》：“射策舉高第，補西陽王國侍郎。尋遷太學(xué)博士，鎮(zhèn)軍參軍，尚書殿中郎，以公事免。又除中兵郎、領(lǐng)軍長史?！毂O(jiān)二年，除給事黃門侍郎、尚書吏部郎，參掌大選。遷侍中，……尋授宣惠將軍，置佐史，侍中、仆射如故。又除尚書仆射、中衛(wèi)將軍。……博通經(jīng)史，多識前載。朝儀國典，婚冠吉兇，勉皆預(yù)圖議，普通六年，上修五禮表。……勉雖居顯位，不營產(chǎn)業(yè)，家無蓄積，俸祿分贍親族之窮乏者?！写笸ㄈ?，又以疾自陳，移授特進(jìn)，右光祿大夫、侍中、中衛(wèi)將軍，置佐史，余如故。增親信四十人。兩宮參問，冠蓋結(jié)轍；服膳醫(yī)藥，皆資天府。有敕每欲臨幸，勉以拜伏有虧，頻啟停出，詔許之，遂停輿駕。大同元年，卒，時年七十。謚曰簡肅公?！惱舨可袝Σ煸唬盒烀闵俣鴧栔就?，發(fā)憤修身，慎言行，擇交游；加運屬興王，依光日月，故能明經(jīng)術(shù)以綰青紫?！鄙洳叱?，徐勉正射策舉高第補西陽王國侍郎。費昶是詩中，明經(jīng)并非指唐代作為舉士之明經(jīng)科，乃是指通曉經(jīng)術(shù)，徐勉正是博通經(jīng)史，有長于禮學(xué)，朝儀國典多參與制定，故姚察稱其“明經(jīng)術(shù)以綰青紫”，徐勉位至三公，與他明經(jīng)術(shù)有很大關(guān)系。稷下指戰(zhàn)國時齊國都城臨淄稷門處的學(xué)宮，淹中為春秋時魯國地名，在今山東曲阜，后以之代指儒家學(xué)術(shù)中心。徐勉為太學(xué)博士、尚書吏部郎，參掌選舉。詩中“家盈”四句、“禮無”四句正與本傳中“勉以舊恩，越升重位，盡心奉上。知無不為。爰自小選，迄于此職，常參掌衡石，甚得士心。禁省中事，未嘗漏泄。每有表奏，輒焚藳草?！汶m居顯位，不營產(chǎn)業(yè)，家無蓄積，俸祿分贍親族之窮乏者”相合。詩末云：“子若彈冠，余當(dāng)結(jié)綬。”似有請徐勉引薦之意。詩中已稱徐勉為大夫，大約作于中大通三年(531)徐勉為右光祿大夫后。費昶與王子云為友，而王子云為徐勉引薦，大約以此與徐勉相識。徐勉答詩已佚。劉顯作《發(fā)新林浦贈同省》，《梁書·劉顯傳》：“遷尚書左丞，除國子博士。出為宣遠(yuǎn)岳陽王長史，行府國事，未拜，遷云麾邵陵王長史、尋陽太守?！庇?，《邵陵王綸傳》：“大同元年，為侍中、云麾將軍?！庇?，《武帝紀(jì)下》：“大同三年春正月癸卯，以中書令邵陵王綸為江州刺史?！?79)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七十二，第1782-1783頁；《梁書》卷二十五、四十、二十九、三，第378-388、570、432、81頁。所引費昶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八。新林是自建康溯江西上必經(jīng)之地，是詩為大同三年劉顯隨邵陵王綸前往江州，與尚書省僚友在新林話別而作。

王筠作《以服散槍贈殷鈞別》，是詩作者《藝文類聚》錄為吳筠，《太平御覽》為王筠，《古詩紀(jì)》《百三名家集》均為吳均。孫星衍輯《續(xù)古文苑》卷四錄此詩即以之為王筠作，曹道衡先生指出王筠與殷鈞同為昭明太子?xùn)|宮僚屬，二人有交集，而現(xiàn)有史料中并無吳均與殷鈞有交往的記載，大約中大通三年王筠出為臨海太守，臨別作是詩贈殷鈞。(80)曹道衡、沈玉成：《中古文學(xué)史料叢考》，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第633頁。殷鈞體弱，故王筠別時贈以藥石，中大通四年殷鈞就去世了。姑從成說權(quán)列此詩于王筠名下。殷鈞答詩已佚。王筠作《摘安石榴枝贈劉孝威》，劉孝威長年在晉安王蕭綱幕，后又為蕭綱東宮僚屬，此間皆不與王筠同在一處。詩云：“相望阻盈盈，相思滿胸臆。高枝為君采，請寄西飛翼?！秉S大宏據(jù)此以為是遙贈在雍州的劉孝威，而詩中“退書寫蟲篆，進(jìn)對多好辭”正指劉孝威在雍州參與著書，且普通四年至中大通初，劉孝威隨安北將軍、雍州刺史晉安王綱在襄陽；中大通四年至大同元年，劉孝威為安北將軍、雍州刺史廬陵王續(xù)外兵參軍，參撰《法寶聯(lián)璧》，此間亦在襄陽，故是詩作于這兩個時期皆可能。(81)黃大宏：《王筠集校注》，北京：中華書局，2013年，第187頁。但劉孝威未隨廬陵王續(xù)至雍州，《法寶聯(lián)璧》是蕭綱組織編纂的，書序中“安北外兵參軍劉孝威”之安北是指蕭綱，且蕭續(xù)在雍州的時段王筠在臨海，故是詩當(dāng)為劉孝威隨蕭綱在雍州期間的某年夏，王筠在建康遙贈之作，此時王筠為昭明太子屬官。

蕭巡作《卦名詩贈尚書令何敬容》《離合詩贈尚書令何敬容》，蕭巡為蕭琛子。《南史·何敬容傳》：“大同五年，改為尚書令，參選事如故。敬容久處臺閣，詳悉晉魏以來舊事，且聰明識達(dá)，勤于簿領(lǐng)，詰朝理事，日旰不休。職隆任重，專預(yù)機密，而拙于草隸，淺于學(xué)術(shù)，通包苴餉饋，無賄則略不交語。自晉宋以來，宰相皆文義自逸，敬容獨勤庶務(wù)，貪吝為時所嗤鄙?！瓡r蕭琛子巡頗有輕薄才，因制卦名、離合等詩嘲之，亦不屑也?！眲t二詩約作于大同五年，前詩已佚。何敬容不屑或許未有答詩。蕭瑱作《春日貽劉孝綽》，蕭繹《法寶聯(lián)璧序》：“庶子南蘭陵蕭瑱年四十字文容?！?82)嚴(yán)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全梁文》，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99年，第193頁。該序作于中大通六年，則蕭瑱出生于建武二年。是詩創(chuàng)作時間未詳，要之在大同五年劉孝綽卒前。劉孝綽答詩已佚。

李騫、明少遐曾作詩贈答，據(jù)《酉陽雜俎》：“梁遣黃門侍郎明少遐、秣陵令謝藻、信威長史王纘沖、宣城王文學(xué)蕭愷、兼散騎常侍袁狎、兼通直散騎常侍賀文發(fā)，宴魏使李騫、崔劼，溫涼畢，少遐詠騫贈其詩曰：‘蕭蕭風(fēng)簾舉，依依然可想?！q曰：‘未若“燈花寒不結(jié)”，最附時事?！馘趫笤娭杏写苏Z?！?83)許逸民：《酉陽雜俎校箋》卷十二，北京：中華書局，2015年，第869頁?！段簳ば㈧o帝紀(jì)》：“興和三年八月甲子，遣兼散騎常侍李騫使于蕭衍?！?84)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三十，第796頁；《魏書》卷十二，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305頁。李騫為趙郡李憲子，明少遐為平原明僧紹子。東魏孝靜帝興和三年即梁武帝大同七年八月，東魏散騎常侍李騫出使梁，與梁黃門侍郎明僧紹在建康作詩贈答，李騫贈詩僅存兩句，明少遐答詩僅存一句。

蕭衍《嘲到溉詩》，《南史·到溉傳》：“后為散騎常侍、侍中、國子祭酒。表求列武帝所撰正言于學(xué)，請置正言助教二人，學(xué)生二十人。尚書左丞賀琛又請加置博士一人。溉特被武帝賞接，每與對棋，從夕達(dá)旦?；驈?fù)失寢，加以低睡，帝詩嘲之曰：‘狀若喪家狗，又似懸風(fēng)槌?！?dāng)時以為笑樂?！薄蛾悤ぴ瑧梻鳌罚骸按笸四辏涞圩鬃诱哉戮?，詔下國學(xué)，宣制旨義。憲時年十四，被召為國子正言生，謁祭酒到溉，溉目而送之，愛其神彩?！笔捬堋蹲鬃诱跃故鰬选罚骸皠h次起實沈，殺青在建酉。”上句指《孔子正言》始作于歲次實沈之年，也就是申年，大同六年正為庚申年，則該書始作于是年。下句指該書成于酉年，而大同七年歲在辛酉，則該書成于是年。大同八年設(shè)正言助教，該詩大約作于是年，是時到溉為國子祭酒。到溉答詩已佚。劉之遴作《嘲伏挺》，《南史·劉之遴傳》：“侯景初以蕭正德為帝，之遴時落景所，將使授璽紱。之遴預(yù)知，仍剃發(fā)披法服乃免。先是，平昌伏挺出家，之遴為詩嘲之曰：‘傳聞伏不斗，化為支道林?！爸嘤鰜y，遂披染服，時人笑之?！薄读簳し鳌罚骸巴笏斐鍪耍瑢こ吓_治書，因事納賄，當(dāng)被推劾，挺懼罪，遂變服為道人，久之藏匿，后遇赦，乃出天心寺。會邵陵王為江州，攜挺之鎮(zhèn)，王好文義，深被恩禮，挺因此還俗。復(fù)隨王遷鎮(zhèn)郢州，征入為京尹，挺留夏首，久之還京師。太清中，客游吳興、吳郡，侯景亂中卒。”又，《武帝紀(jì)下》：“大同三年春正月癸卯，以中書令邵陵王綸為江州刺史?！眲t大同三年春隨蕭綸前往江州后伏挺還俗。大同二年劉之亨代其兄之遴為安西湘東王繹長史、南郡太守，大約是年之遴前往建康而作是詩。伏挺答詩已佚。劉之遴又作《酬江總》，《陳書·江總傳》：“遷尚書殿中郎。梁武帝撰正言始畢，制述懷詩，總預(yù)同此作，帝覽總詩，深降嗟賞。仍轉(zhuǎn)侍郎。尚書仆射范陽張纘，度支尚書瑯邪王筠，都官尚書南陽劉之遴，并高才碩學(xué)，總時年少有名，纘等雅相推重，為忘年友會。之遴嘗酬總詩，其略曰：‘上位居崇禮，寺署鄰棲息。忌聞曉騶唱，每畏晨光赩。高談意未窮，晤對賞無極。探急共遨游，休沐忘退食。曷用銷鄙吝，枉趾覯顏色。下上數(shù)千載，揚榷吐胸臆。’其為通人所欽挹如此。遷太子洗馬，又出為臨安令，還為中軍宣城王府限內(nèi)錄事參軍，轉(zhuǎn)太子中舍人?！薄读簳⒅鄠鳌罚骸昂筠D(zhuǎn)為西中郎湘東王長史，太守如故。……丁母憂，服闋，征秘書監(jiān)，領(lǐng)步兵校尉。出為郢州行事，之遴意不愿出，固辭，高祖手敕曰：‘朕聞妻子具，孝衰于親；爵祿具，忠衰于君。卿既內(nèi)足，理忘奉公之節(jié)?！鞛橛兴舅嗝狻＞弥?，為太府卿，都官尚書，太常卿。太清二年，侯景亂，之遴避難還鄉(xiāng)，未至，卒于夏口，時年七十二。之亨字嘉會，之遴弟也。少有令名。舉秀才，拜太學(xué)博士，稍遷兼中書通事舍人，步兵校尉，司農(nóng)卿。又代兄之遴為安西湘東王長史、南郡太守。在郡有異績。數(shù)年卒于官，時年五十。荊土至今懷之，不忍斥其名，號為‘大南郡’、‘小南郡’云?！庇郑稄埨y傳》：“大同五年，高祖手詔曰：‘纘外氏英華，朝中領(lǐng)袖，司空以后，名冠范陽。可尚書仆射?！拍辏w宣惠將軍、丹陽尹，未拜，改為使持節(jié)、都督湘桂東寧三州諸軍事、湘州刺史，述職經(jīng)途，乃作《南征賦》?！庇郑锻躞迋鳌罚骸按笸迥?，除太府卿。明年，遷度支尚書。中大同元年，出為明威將軍、永嘉太守，以疾固辭，徙為光祿大夫，俄遷云騎將軍、司徒左長史?！庇郑段涞奂o(jì)下》：“大同六年二月丙午，以江州刺史邵陵王綸為平西將軍、郢州刺史。”(85)以上引文參見《南史》卷二十五、五十，第679、1252頁；《陳書》卷二十四、二十七，北京：中華書局，1972年，第312、344頁；《梁書》卷五十、三、四十、三十四、三十三、三，第722、81、572-574、494、486、84頁。所引蕭衍《撰孔子正言竟述懷》詩見《藝文類聚》卷五十五；下引江總詩見《藝文類聚》卷三十九。大同六年劉之遴被任命為郢州行事，因其不肯前往而為有司奏免秘書監(jiān)、步兵校尉，大同八年方起為太府卿都官尚書，離免職已兩年，可稱久之矣。張纘大同五年至八年為尚書仆射，王筠大同六年至中大同元年為度支尚書，劉之遴、張纘、王筠皆卒于太清三年(549)，則是詩約作于大同八年，三位高才碩學(xué)與是年二十四歲的江總酬答，為忘年友會。江總贈詩已佚。江總《答王筠早朝守建陽門開》云：“金兔猶懸魄，銅龍欲啟扉。三條息行火，百雉照初暉。御溝槐影出，仙掌露光晞?！憋L(fēng)格似江總早年的作品，約亦作于大同八年，為忘年友會酬答之作。王筠贈詩已佚。

(六)南朝陳

江總作《詒孔中丞奐》，《陳書·孔奐傳》：“遷散騎常侍，領(lǐng)步兵校尉，中書舍人，掌詔誥，揚、東揚二州大中正。天嘉四年，重除御史中丞，尋為五兵尚書，常侍、中正如故?！痹娫疲骸拔倚形鍘X表，辭鄉(xiāng)二十年。聞鶯欲動詠，披霧即依然?！贝髮毝?551)至天嘉四年(563)，江總在嶺南約十二年，二十年是據(jù)整數(shù)而言，是詩當(dāng)作于天嘉四年自嶺南回到建康后?？讑J答詩已佚。江總又作《贈賀左丞蕭舍人》，有注者以為賀左丞即賀徹，蕭舍人即蕭褒。所據(jù)《隋書·高祖紀(jì)》：“開皇三年二月癸酉，陳遣兼散騎常侍賀徹、兼通直散騎常侍蕭褒來聘?！遍_皇三年即陳后主至德元年(583)，是詩大約作于陳后主至德元年初賀、蕭二人離開建康前。(86)王娜娜：《江總詩歌校注》，碩士學(xué)位論文，西北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2年，第73頁。賀、蕭答詩已佚。江總作《遇長安使寄裴尚書》，裴尚書指裴忌?！蛾悤づ峒蓚鳌罚骸案氖谑钩止?jié)、都督譙州諸軍事、譙州刺史。未及之官，會明徹受詔進(jìn)討彭、汴，以忌為都督，與明徹掎角俱進(jìn)。呂梁軍敗，陷于周，周授上開府。隋開皇十四年卒于長安，時年七十三?！庇郑缎奂o(jì)》：“太建十年，二月甲子，北伐眾軍敗績于呂梁，司空吳明徹及將卒已下，并為周軍所獲?！眲t裴忌陷于周在太建十年(578)?！顿Y治通鑒·陳紀(jì)九》：“至德元年十二月乙卯，隋遣兼散騎常侍曹令則、通直散騎常侍魏淡來聘。澹，收之族也。”(87)《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五，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5468頁。大約至德元年十二月江總遇到曹令則、魏澹，作是詩以寄裴忌。據(jù)《隋書·潘徽傳》，潘徽參與接待魏澹等，則潘徽《贈北使》亦作于此時。江總作《贈洗馬袁朗別》，《舊唐書·袁朗傳》：“在陳，釋褐秘書郎，甚為尚書令江總所重。嘗制千字詩，當(dāng)時以為盛作?！瓪v太子洗馬、德教殿學(xué)士，遷秘書丞。陳亡，仕隋為尚書儀曹郎。”《陳書·后主紀(jì)》：“至德四年冬十月癸亥，尚書仆射江總為尚書令?！痹蕿榻偹]入禁中任太子司馬大約在禎明元年(587)，則是詩作于禎明初。袁朗答詩已佚。陳叔寶《贈江總陸瓊》，據(jù)《陳書·陸瓊傳》，陳后主曾賜尚書仆射江總和陸瓊詩，江總命陸瓊子從典作謝啟。陸瓊卒于至德四年，又據(jù)《后主紀(jì)》，江總是年冬十月由尚書仆射遷尚書令，則陳后主賜陸瓊及仆射江總詩當(dāng)在此前，詩已佚?！豆旁娂o(jì)》引《平陳錄》：“沈后者，望蔡侯君理女也。以張貴妃權(quán)寵，動經(jīng)半年不得御，陳主當(dāng)御沈后處，暫入即還，謂后曰何不見留，贈詩云云，后答云云”。(88)以上引文參見《陳書》卷二十一、二十五、五、六、三十、六，第285、318、91、113、398、113頁；《隋書》卷一、七十六，第18、1743頁；《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上，北京：中華書局，1975年，第2984頁。所引江總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所引《平陳錄》文，見《古詩紀(jì)》卷一百〇八，第291頁。陳叔寶《戲贈沈后》及沈婺華答詩，約作于至德元年至禎明二年間。

(七)隋

孫萬壽作《遠(yuǎn)戍江南寄京邑親友》，《隋書·孫萬壽傳》：“高祖受禪，滕穆王引為文學(xué)，坐衣冠不整，配防江南。行軍總管宇文述召典軍書。萬壽本自書生，從容文雅，一旦從軍，郁郁不得志，為五言詩贈京邑知友曰：‘……晚歲出函關(guān)，方春度京口。石城臨獸據(jù)，天津望牛斗。牛斗盛妖氛，梟獍已成群。郗超初入幕，王粲始從軍。裹糧楚山際，被甲吳江濆。吳江一浩蕩，楚山何糾紛。驚波上濺日，喬木下臨云。系越恒資辯，喻蜀幾飛文。魯連唯救患，吾彥不爭勛……’此詩至京，盛為當(dāng)時之所吟誦，天下好事者多書壁而玩之?！庇?，《高祖紀(jì)上》：“開皇元年二月乙亥，封皇弟邵國公慧為滕王?！四甓录鬃?，將伐陳，有事于太廟。命晉王廣、秦王俊、清河公楊素并為行軍元帥，以伐陳。……九年春正月辛未，賀若弼拔陳京口，韓擒虎拔陳南豫州。丙子，賀若弼敗陳師于蔣山，獲其將蕭摩訶。韓擒虎進(jìn)師入建鄴，獲其將任蠻奴，獲陳主叔寶。陳國平，合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癸巳，遣使持節(jié)巡撫之?！c四月甲子，以安州總管韋世康為信州總管?！荒臧嗽氯缮?，滕王瓚薨?！眲t孫萬壽為滕王文學(xué)在開皇元年至十一年間。又，《宇文述傳》載，陳后主投降后，蕭瓛、蕭巖據(jù)東吳之地，擁兵拒守，為宇文述及所平定，以功拜安州總管。(89)以上引文參見《隋書》卷七十六、一、六十一，第1735、14-36、1463頁。詩中“晚歲出函關(guān)”正指開皇八年冬十月伐陳；“方春度京口”正指開皇九年春正月渡江；“牛斗盛妖氛，梟獍已成群”正指蕭瓛、蕭巖據(jù)東吳之地，擁兵拒守。據(jù)《資治通鑒·隋紀(jì)一》，平蕭瓛在開皇九年二月，(90)《資治通鑒》卷一百七十七，第5513頁。則是詩約開皇九年春作于建康一帶，據(jù)詩中所述是時還未平定蕭瓛等。

二、六朝建康贈答詩的統(tǒng)計及分析

在以上分期考索的基礎(chǔ)上，本文對六朝贈答詩進(jìn)行統(tǒng)計和分析如下：

現(xiàn)可知六朝時期作于建康的贈答詩約227首，存世約149首，分別為：東吳8首(現(xiàn)存6首)、晉代31首(現(xiàn)存20首)、南朝宋9首(現(xiàn)存6首)、南朝齊61首(現(xiàn)存44首)、南朝梁106首(現(xiàn)存65首)、南朝陳11首(現(xiàn)存7首)、隋代1首(現(xiàn)存)；詩作者有(名下標(biāo)下劃線者，其建康贈答詩已佚)：費祎、諸葛恪、薛綜、張奉、華覈、薛瑩、周昭、孫奇、陸機、陸云、郭璞、王導(dǎo)、溫嶠、梅陶、孫綽、庾冰、謝安、王胡之、庾翼、王獻(xiàn)之、桃葉、司馬曜、殷仲堪、范泰、袁湛、謝混、羊徽之、傅迪、謝靈運、謝弘元、鄭鮮之、顏延之、王僧達(dá)、虞通之、傅昭、江淹、劉秉、劉繪、陶弘景、王僧佑、王融、任昉、徐伯珍、何點、劉虬、殷博士、虞羲、何讠垔之、孫擢、何遜、沈繇、何寘南、范云、王儉、謝朓、謝舉、王寂、王揖、吳均、高爽、周興嗣、沈約、孔逷、蕭子廉、王季哲、蕭坦之、崔慰祖、蕭敷、楊建康、江主簿、范岫、張謖、周舍、朱異、蕭衍、謝覽、王暕、蕭琛、柳惔、張率、庾丹、蕭子范、蕭統(tǒng)、蕭繹、陸倕、到溉、到洽、劉孝綽、張嵊、蕭子云、蕭子范、丘遲、王筠、朱記室、王僧孺、何思澄、柳忱、聞人倩、丹徒令虞某、丘仲孚、王雋、明山賓、江革、荀濟、陰子春、費昶、徐勉、劉顯、殷鈞、蕭巡、蕭瑱、李騫、明少遐、劉之遴、伏挺、江總、孔奐、陳叔寶、沈婺華、賀徹、蕭褒、潘徽、袁朗、孫萬壽。其中贈答詩較多者有：何遜20首、吳均20首、謝朓5首、沈約3首、范云3首、任昉4首、劉孝綽3首、蕭衍4首、蕭統(tǒng)3首、王筠3首、江總4首。

現(xiàn)存建康贈答詩中四言詩約31首，其中6首為東吳時作、14首為晉時作、11首為南朝時作(齊8首、梁3首)。東吳、晉代四言詩興盛。陸機、陸云詩贊美其二兄功業(yè)，表達(dá)未能繼承二兄遺志、吳終為西晉所滅的慚愧等，題材重大皆使用雅正的四言體。郭璞、孫綽和謝安的贈答詩多稱頌對方才德，使用四言，其中部分詩句遙承嵇康四言，受到玄學(xué)影響，以玄言和高雅意象入詩，表現(xiàn)玄學(xué)的名士風(fēng)度，如郭璞《贈溫嶠》“蘭薄有茝，玉泉產(chǎn)玫。亹亹含風(fēng)，灼灼猗人。如金之暎，如瓊之津。擢翹秋陽，凌波暴鱗”，以及謝安《與王胡之》“鮮冰玉凝，遇陽則消。素雪珠麗，潔不崇朝。膏以朗煎，蘭由芳凋。哲人悟之，和任不摽。外不寄傲。內(nèi)潤瓊瑤。如彼潛鴻，拂羽雪霄。內(nèi)潤伊何，亹亹仁通。拂羽伊何，高棲梧桐。頡頏應(yīng)木，婉轉(zhuǎn)蛇龍。我雖異跡，及爾齊縱。思樂神崖，悟言機峰”。(91)二詩見《文館詞林》卷一百五十七。南朝四言詩大幅度減少，主要為王融、任昉、王儉、王寂、王揖、虞羲、蕭統(tǒng)等學(xué)者型詩人所創(chuàng)作。

現(xiàn)存建康贈答詩中五言詩約118首，其中12句以上者約29首，約占五言詩總數(shù)25%，12及12句以下者約89首，約占五言詩總數(shù)75%，且其中多為新體詩。89首中，押平聲韻者約42首，約占47%；29首中，押平聲韻者約17首，占59%，可見六朝建康贈答詩中，短篇占多數(shù)，押平聲韻者占近半數(shù)。具體來看，何遜的20首詩中，12句及以下者約14首，占70%，14首詩中押平聲韻者8首，占57%；吳均的20首詩中，12句及以下者約19首，占95%，19首中押平聲韻者約7首，占37%。這兩位創(chuàng)作建康贈答詩最多的詩人，其12句及以下的短篇占比遠(yuǎn)高于平均數(shù)，且何遜短篇中平聲韻占比亦超過平均數(shù)。建康作為六朝的中心，而贈答詩又是六朝創(chuàng)作數(shù)量大的詩體之一，其創(chuàng)作路徑對于新體詩成為詩歌的主體具有一定的推動性。但也要看到，何遜、吳均的短篇押平聲韻的贈答詩中，尚無粘對完全合律的作品，且合律程度亦低于此后的宮體詩。永明新體更多談到的是一聯(lián)中的聲律相對問題，就這一方面來看，何遜8首詩中有10聯(lián)失對，吳均7首詩中有13聯(lián)失對。形成這種現(xiàn)象的原因或在于，宮體詩等有很多是唱和騁才之作，詩人們?yōu)轱@才也會于聲律等方面在前人的基礎(chǔ)上下更多的工夫，而何遜、吳均的建康贈答詩創(chuàng)作一方面處于新體草創(chuàng)之時，另一方面南朝五言贈答詩更多是朋友間真情的表達(dá)，更重內(nèi)容，在形式方面尚不如宮體等意在突顯詩才的作品那樣注重形式的錘煉。

劉宋時建康贈答詩五言漸多，且就內(nèi)容來看，西晉四言贈答詩中往往以歌頌皇室起，接以稱頌對方的才德，最后才稍微談一下雙方的情誼，體現(xiàn)了四言雅正之體的特點；而五言贈答詩則罕見對皇室的歌頌，對對方才德的贊美也是在寫景抒情中自然顯現(xiàn)，書寫雙方私人化的情誼成為主流。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建安贈答詩的復(fù)歸，但又并非建安詩般的梗概多氣，而更多的是溫婉的述懷。如江淹《惜晚春應(yīng)劉秘書》：“煙景抱空意，蘅杜綴幽心。心憂望碧葉，涵影顧青林。風(fēng)光多樹色，露華翻蕙陰。水苔方下蔓，石蘿日上尋。霞衣已具帶，仙冠不持簪。徒為多委郁，精魄還自臨。始獲瓊歌贈，一點重如金。山中有雜桂，玉瀝乃共斟?！?92)丁福林等：《江文通集校注》卷四，第587頁。這已是一首完整的寫景抒情之作，只是結(jié)尾按當(dāng)時贈答詩的體式，感謝對方的贈詩，并表達(dá)希望相聚之意。

六朝建康贈答詩內(nèi)容豐富，涵括多數(shù)題材：有以山水行旅寫之，舉其典型者如何遜《望廨前水竹答崔錄事》《夕望江橋示蕭咨議楊建康江主簿》、謝朓《暫使下都夜發(fā)新林至京邑贈西府同僚》，謝朓此詩即采用五古，上半篇寫景，下半篇抒情，表達(dá)回到建康的喜悅之情；有以閨情詩寫之，如謝朓《贈王主簿》即采用當(dāng)時還是俗調(diào)的新體以抒寫閨情；有以詠懷寫之，如謝朓《移病還園示親屬》就通過對景物的鋪敘抒發(fā)自己對官場險惡的恐懼厭倦；有些詩作繼承了建安部分樂府詩中的游俠之風(fēng)，如吳均《酬蕭新浦王洗馬》之一：“仆本二陵徒，英豪多人要。角抵良家兒，期門惡年少。身紆丈二組，手擎尺一詔。問子行何去，高帆艤江干。今夜杯酒別，明朝江水邊。莓莓看細(xì)雨，漠漠視濃煙。颯灑入銅箭，低昂五會船。欲知故人者，江南共采蓮。悒然心不樂，跨馬出城壕。觀濤看白鷺，望草見青袍。青袍行中把，蔽草覆平野。公子不垂堂，紛紛吾交者。肘懸辟邪印，屋曜鴛鴦瓦。翩翩流水車，蕭蕭曳練馬。是時君別我，青莎沒馬蹄。連連文蠶蠒，鹥鹥伺朝雞。今日予懷友，積雪滿東西?！?93)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詩中描寫豪俠形象，同時以“問子”云云則將樂府詩中的句式和敘事性引入贈答詩中。此外，還有以詠物寫之，如何遜《詠春雪寄族人治書思澄》感慨自己如春天之雪般不逢時，王筠《摘園菊贈謝仆射舉》《摘安石榴贈劉孝威》贈詩懷人中兼以詠物。

在表現(xiàn)形式方面，六朝贈答詩亦表現(xiàn)出新的特點：1.使用比興手法，如范云《古意贈王中書》、王融《雜體報范通直》，皆以古體的鋪敘手法和四言詩中較多用的比興手法稱頌對方才德。這種比興手法的運用還使有些詩作體現(xiàn)出剛健清拔的古氣詩風(fēng)，如吳均《贈別新林》。同時，也體現(xiàn)出民歌的影響，如吳均《酬聞人侍郎別》中以“我”與“君”相稱答的方式。2.帶有敘述性，如沈約《贈張徐州謖》中稚子對有客來訪的陳述，使贈答之作頗有漢魏五古之意。3.以鋪敘描述，如劉孝綽《歸沐呈任中丞昉》：“步出金華省，還望承明廬。壯哉宛洛地，佳麗實皇居。虹霓拖飛閣，蘭芷覆清渠。圓淵倒荷芰，方鏡寫簪裾。白云夏峰盡，青槐秋葉疏。”(94)詩見《文苑英華》卷二百四十七。寫京都的壯麗，遠(yuǎn)紹建安曹植《名都篇》等帝京詩的余緒，對初唐帝京歌行亦有一定影響。王筠《寓直中庶坊贈蕭洗馬》中“龍樓實九重”等句也有類似風(fēng)格。江總《贈賀左丞蕭舍人》長達(dá)40句描繪想象中的關(guān)中山河形勝。4.出現(xiàn)了長篇，如陸倕《以詩代書別后寄贈》長達(dá)84句，劉孝綽《酬陸長史倕》達(dá)122句，荀濟《贈陰梁州》達(dá)118句，孫萬壽《遠(yuǎn)戍江南寄京邑親友》亦有84句，且孫萬壽此詩以四句或八句一轉(zhuǎn)韻為主，大多對仗，已開后世五言歌行之先河。整體上，六朝贈答詩更多表現(xiàn)友朋間情感，在表達(dá)上已不像西晉贈答詩那么典重，相對較為輕松，贈答的內(nèi)容涉及士大夫生活的多方面，表現(xiàn)形式上也因沒有特別規(guī)定性而顯得豐富自由。

晉宋之際，五言詩成為主要詩歌體式，隨著五言詩表現(xiàn)內(nèi)容的不斷豐富，大多數(shù)題材在南朝都有豐富的創(chuàng)作實踐而趨于成熟，故雖然贈答詩本身包含了豐富的內(nèi)容，并且在南朝依然是重要的詩歌類型，但其在詩歌中的占比已大大降低，西晉時期都城洛陽的贈答詩數(shù)量達(dá)到該時期洛陽詩歌總數(shù)的近75%，東晉時建康贈答詩數(shù)量占當(dāng)時建康詩歌總數(shù)約60%，但到南朝時建康贈答詩只占當(dāng)時建康詩歌總數(shù)的近20%，其中劉宋時約8%，南齊時約23%，梁代時僅約14%，陳代時約5%。劉宋詩歌是魏晉五古向齊梁新體的過渡階段，此時建康詩歌占各地詩歌總數(shù)的比例還不高，約為30%，但齊梁時期建康詩歌比重分別占該時期各地詩歌總數(shù)的約65%和70%，已基本能反應(yīng)當(dāng)時詩歌創(chuàng)作的概貌。齊梁是六朝詩歌創(chuàng)作最興盛的時期，詩歌題材豐富門類亦最齊全，齊梁建康贈答詩的比重正是在南朝建康贈答詩所占比重的平均值上下，可以認(rèn)為齊梁時期贈答詩的占比是文學(xué)繁榮條件下贈答詩的正常比重。陳代建康詩歌占各地詩歌總數(shù)的約76%，陳代文學(xué)是齊梁文學(xué)的繼續(xù)，但贈答詩的比重進(jìn)一步下降。這主要是由于大量的不同詩歌題材已形成獨立的詩歌類型，不需要以贈答詩的形式予以表達(dá)，比如送別詩，魏晉時期很多送別內(nèi)容是在贈答詩中抒寫的，但南朝送別詩興盛，這部分內(nèi)容就從贈答詩中獨立出來了。又如，魏晉時唱和詩亦少，但南朝時期唱和詩興盛，詠史、酬贈、公宴、詠物、閨情等皆可為唱和主題，這亦大大侵奪了贈答詩的領(lǐng)域。陳代建康贈答詩在建康詩總數(shù)中的比重下降，就與那時唱和詩作為獨立門類興盛有一定關(guān)系。故南朝贈答詩占比的逐步降低，是詩歌發(fā)展的應(yīng)有結(jié)果，也可以說，是隨著詩歌題材、類型的豐富，贈答詩降到了其本身應(yīng)有的比重。

綜上，六朝贈答詩，尤其是齊梁的贈答詩已包含后世贈答詩的主要內(nèi)容和表現(xiàn)形式，在體式上也以重格律的新體為主，這些都為唐代贈答詩的繁榮奠定了基礎(ch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