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震東,吳琮三,李聰,和旭
(香格里拉高山植物園,云南 香格里拉 674400)
1931年7月,英國植物獵人G.Forrest在記錄為維西富川山的地方,采集到一種綠絨蒿屬的植物標本。1933年G.Taylor把G.Forrest 30100號標本命名為黃花綠絨蒿(MeconopsisgeorgeiG.Taylor),同時指定G.Forrest 30100號標本為黃花綠絨蒿的模式標本(Type Specimen ofMeconopsisgeorgeiG.Taylor),該種于1934年正式發(fā)表,見圖1。G.Forrest 30100號標本的野外記錄信息如下:海拔12~13 000 ft(3 658~3 962 m);產(chǎn)地為富川山,湄公河-揚子江分水嶺,99°30′E,27°N;Meconopsisspic.nov.;植株8~18 in(20~45 cm)高;花亮淡黃色,老花瓣橘黃色;生于開曠、多石的高山草甸中(1ft=0.3 048 m;1 in=2.54 cm)。
圖1 黃花綠絨蒿模式標本
在從1931年7月到2018年8月的87 a時間里,再也沒有專家學(xué)者采集到相似于G.Forrest 30100號的本種標本和拍攝到照片。相反,國內(nèi)有些專家把采自于其它地區(qū)的標本誤定為本種,見圖2。2014年,英國邱園皇家植物園的植物學(xué)家Christopher Grey-Wilson發(fā)表了其專著《綠絨蒿屬——藍罌粟及其近親們》(The GenusMeconopsis:Blue poppies and their relatives)[1]。其中,作者把黃花綠絨蒿放在其所劃分的康明斯拉亞屬(Subgenus Cummisla(Prain)Grey-Wilson,Stat.nov.)總狀組(section Racemosae C.Y.Chuang & H.Chuang emend.excel.seriesGrandes)總狀系(series Racemosae)中,與總狀綠絨蒿(M.horridula)、多刺綠絨蒿(M.racemosa)等種成為近親。并且,作者把大場秀章、吉田外司夫和孫航2009年發(fā)表的栗色綠絨蒿(MeconopsiscastaneaH.Ohba,Tosh.Yoshida & H.Sun)歸并組合到黃花綠絨蒿之下的一個變型種(formacastanea(H.Ohaba,Tosh.Yoshida & H.Sun)Grey-Wilson,comb.& stat.nov.)。
圖2 國內(nèi)誤定為黃花綠絨蒿的網(wǎng)頁截圖
2018年8月,北京師范大學(xué)的魏來等[2]在維西縣碧羅雪山采集到該種標本和分子材料。研究結(jié)果之一是其所采集到的黃花綠絨蒿材料與G.Forrest 30595號標本的核苷酸序列屬于同源,證明就是黃花綠絨蒿本種;其二,分子系統(tǒng)分析結(jié)果顯示栗色綠絨蒿更靠近美麗綠絨蒿(M.speciosa),而黃花綠絨蒿則與長果綠絨蒿(M.dalavayi)和擬秀麗綠絨蒿(M.pseudovenusta)相近。
2021年7月,本文作者出于對該物種的興趣和關(guān)注,到碧羅雪山深入調(diào)查,在高山流石灘上部裸露巖石風(fēng)化區(qū),拍攝到了10余株開黃花的綠絨蒿植株的照片,采集到1號標本。經(jīng)室內(nèi)認真鑒定和比對,并將采集到的NJL04071412-01號標本正式定名為黃花綠絨蒿(MeconopsisgeorgeiG.Taylor)本種。為了給后來的學(xué)者準確鑒定該物種提供參照,茲將NJL04071412-01號標本指定為本種的附加模式標本[3](Epitype Specimen ofMeconopsisgeorgeiG.Taylor),見圖3,并在本文中指出前人研究中可能存在的3個錯誤和提出修訂意見。
圖3 黃花綠絨蒿附加模式標本
圖4 黃花綠絨蒿植株
圖5 維西縣碧羅雪山滇西綠絨蒿生境
G.Forrest 30100號標本的野外采集地點記錄為富川山,為湄公河-揚子江分水嶺。維西縣維登鄉(xiāng)瀾滄江邊有個叫富川的自然村,對外來人來說,其周圍所有山頭都可能是富川山。根據(jù)該物種的生境相似性推測,更有可能是在富川社和新化社以西新化湖之上的碧羅雪山山脊上,即舊時維西縣通往福貢縣的翻山埡口附近的山峰上。只有這里有高山裸巖地貌和多石的高山草甸,其海拔高達4 400 m左右。而記錄中的湄公河-揚子江分水嶺,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的維西縣城背后的雪龍山,雪龍山山頂海拔在3 900 m左右,緩坡,被高山草甸和杜鵑矮灌叢濃密地覆蓋,似乎沒有黃花綠絨蒿適宜棲居的生境。另外,1931年是G.Forrest第7次進入滇西北采集[4],那時他已經(jīng)訓(xùn)練了許多當(dāng)?shù)厝俗鳛樗闹参锊杉郑欣碛刹聹y他可能沒有親自上山采集到本種標本,而在補寫采集記錄時把地點誤判為瀾滄江以東的瀾滄江-金沙江分水嶺。
根據(jù)原描述,無論是《云南植物志》[5]還是《中國植物志》英文版[6]中的中英文描述,都沒明確說明該種屬于哪種花序類型。唯有《云南植物志》中的一句描述“下部花生于上部莖生葉腋內(nèi)”可能導(dǎo)致后來的人誤認為該種是總狀花序。此句在英文描述中沒有,可能是國內(nèi)研究者看到模式標本照片后形成的誤判。如圖1所示,圖中右邊植株的3個花葶在下部1/3處看似合并在一起,這可能是由于壓制標本過程中沒有把花葶分開所致。而Christopher Grey-Wilson在其專著中,綜合更多錯誤鑒定的標本特征,補充修改了原描述,他描述該種為“5~18朵花生于部分有苞片的總狀花序中Flowers 5-18 borne in a part-bracteate racemose inflorescence”[1]這就更加誤導(dǎo)了他自己和后來的研究者。
那么,根據(jù)2021年7月實地考察其現(xiàn)狀生態(tài)環(huán)境、拍攝照片和采集的NJL04071412-01號標本特征,研究人員觀察到的結(jié)果是所有植株都沒有一個明顯伸長的主花葶,所有花葶都生于基部葉叢中一個不伸長或略微伸長達2 cm的花莖上,最上部一朵花無苞片,下部花的花梗下部有一個葉片或葉狀苞片。這其實就是一種花序軸發(fā)育受阻的花序類型,更像一種不規(guī)則的傘形花序。本種與其它種類的綠絨蒿,大多是最頂端的一朵先開花,因此,其花序應(yīng)該屬于有限花序類的單歧聚傘花序(monochasium)和花序軸縮短了的傘形花序(umbel),而非嚴格意義上的總狀花序(raceme)和傘房花序(corymb)。
本種與滇西綠絨蒿有著相同的花序。因此,該種更適合放在滇西綠絨蒿組(section Impeditae)滇西綠絨蒿系(series Impeditae)里,成為滇西綠絨蒿(MeconopsisimpeditaPrain)的近緣種。而野外的分布情況也是如此,滇西綠絨蒿就生長在海拔4 200~4 400 m的多石的草甸中和流石灘稀疏植被中,而黃花綠絨蒿則生長在附近流石灘之上的巖石風(fēng)化區(qū)高山裸巖的石縫中,海拔稍高于滇西綠絨蒿,在4 350~4 450 m范圍。上述兩種相隔不遠,并有交錯分布,黃花綠絨蒿更偏向于長在更高更陡峭之處,而滇西綠絨蒿則生長在其下相對較緩的多石坡面上。
如上所述,黃花綠絨蒿更應(yīng)該放在滇西綠絨蒿系(series Impeditae)里。
補充描述如下:
綠絨蒿屬MeconopsisVig.
康明斯拉亞屬SubgenusCummisla(Prain)Grey-Wilson,Stat.nov.
滇西綠絨蒿組section Impeditae
滇西綠絨蒿系series Impeditae
黃花綠絨蒿MeconopsisgeorgeiG.Taylor,Monogr.
87,pl.22.1934;云南植物志2: 39.1979;C.Y.Wu et H.Chuang in Act.Bot.Yunn.2(4): 375.1980;中國高等植物圖鑒補編1∶651.1982,in clavi;云南種子植物名錄,上冊:167.1984;Flora of China,Vol.7: 262-269.2008;Christopher Grey-Wilson in The Genus Meconopsis Blue poppies and their relatives,41-283.2014。
形態(tài)描述 略。建議參考魏來等[2]的補充英文描述。
特產(chǎn)于云南西北部維西縣碧羅雪山山脈,生于海拔3 600~4 450 m高山空曠多石的草甸、流石灘上部的裸露巖石縫中。模式標本G.Forrest 30100號采自維西富川山(碧羅雪山),附加模式NJL04071412-01號標本采自維西縣巴迪鄉(xiāng)阿尺打嘎村碧羅雪山,現(xiàn)保存于香格里拉高山植物園標本館(SABG)[7]。
英國人Christopher Grey-Wilson在其專著中把大場秀章、吉田外司夫和孫航2009年發(fā)表的栗色綠絨蒿(MeconopsiscastaneaH.Ohba,Tosh.Yoshida & H.Sun)歸并組合到黃花綠絨蒿之下的一個變型之中〔formacastanea(H.Ohaba,Tosh.Yoshida & H.Sun)Grey-Wilson,comb.& stat.nov.〕。既然本文已經(jīng)把黃花綠絨蒿原變型種作為一個獨立的種分離出來,歸并到滇西綠絨蒿系中。自然就應(yīng)該恢復(fù)栗色綠絨蒿作為獨立的分類學(xué)種的地位。繼續(xù)放在Christopher Grey-Wilson劃分的康明斯拉亞屬(Subgenus Cummisla(Prain)Grey-Wilson,Start.nov.)總狀組(section Racemosae C.Y.Chuang & H.Chuang emend.excel.seriesGrandes)總狀系(series Racemosae)中,保持與總狀綠絨蒿(M.horridula)、多刺綠絨蒿(M.racemosa)等種的近緣關(guān)系。魏來等[2]也主張把兩個種分開,不同意Christopher Grey-Wilson的處理意見。
迄今為止,黃花綠絨蒿在云南省維西縣碧羅雪山上只調(diào)查到一個居群,總共只有20余株。在原模式產(chǎn)地及云嶺山脈上還未再次發(fā)現(xiàn)。由于面臨全球氣候變暖和采集影響,該物種處于極度瀕危狀態(tài)。建議申請將其列為云南省和國家級極小種群物種和IUCN名錄極危物種;開展進一步的種群調(diào)查、種籽繁育研究和種群保護與恢復(fù)工作。
致謝:中科院華南植物研究所的楊親二和陳又生、西南林業(yè)大學(xué)的徐波、香格里拉旅行社的彭建生、迪慶州科協(xié)李淑筠等專家和朋友,在本文撰寫過程中提出了相關(guān)意見和建議。迪慶州科技局2021州級科技計劃項目資助了與本文相關(guān)的研究。在此,一并對上述個人和單位表示衷心地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