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勝文

摘 要：西斯廷天頂壁畫是米開朗基羅的著名作品，這件作品顯示了他非凡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筆下的人物健壯有力，氣勢恢宏，震撼了無數(shù)的后來者。其中的先知形象反映了米開朗基羅并未受任何既定圖像觀念的束縛，而是將所有興趣點集中于人物的姿態(tài)，捕捉到了人物瞬間的精神狀態(tài)，以一種高度理想化的形式賦予了人物崇高的形象和巨大的張力。先知像也體現(xiàn)了米開朗基羅所受到的人文主義和異教精神的深刻影響，這一充滿人性的理想化的半神半人英雄超越了前輩們的成就，達到了理想美的歷史新高度，對后世影響巨大。

關鍵詞：西斯廷;先知像;米開朗基羅;動作;姿態(tài);理想美;精神

自中世紀到文藝復興以來，圣人像作為一個傳統(tǒng)被廣泛用在建筑物的壁龕和陵墓建造中，他們或站或坐，具有著固定的符號和樣式，其衣物服飾與相貌都承接著傳統(tǒng)。文藝復興以來，多納泰羅為雕塑藝術作出了巨大貢獻，強化了雕塑本身的藝術性。受現(xiàn)實主義和自然主義的影響，多納泰羅的雕塑創(chuàng)作使意大利雕塑徹底擺脫了哥特式造型的痕跡，樹立了一代新的風尚。多納泰羅所創(chuàng)造的英雄主義和現(xiàn)實主義形象對米開朗基羅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與此同時，15世紀出現(xiàn)的圣徒畫像已經(jīng)開始顯露個性與感情流露，如：佩魯吉諾的人物表現(xiàn)出一種多愁善感的思慕和眼神迷狂的凝視;梅西納筆下的圣哲羅姆正在室內專心閱讀，人物陷入了沉思之中，畫面刻畫營造明顯具有一種自然主義的傾向;波提切利的圣徒畫像人物注視上方，似乎正在聆聽上帝所傳來的圣靈之聲。藝術家們開始為圣徒畫像注入靈魂，它們已不再是過去純粹宗教寓意的簡單視覺形象了。文藝復興時期女性先知形象并不多見，她們偶爾出現(xiàn)在宗教場景之中，如錫耶納大教堂的馬賽克地磚上。女性先知形象最早來源于異教形象，文藝復興時期，她們被重新注入活力，身段優(yōu)美，年輕漂亮。

當我們粗略地了解了先知形象的相關背景后，就對米開朗基羅的先知形象有了一個參照系。事實上，在這之前，米開朗基羅在為主教堂雕刻十二使徒時已經(jīng)有了初步嘗試，未完成的《圣馬太》就已經(jīng)有了顯示人物形象外部動態(tài)與內心精神的意圖。而十二使徒的方案最初也出現(xiàn)在西斯廷天頂畫的最初方案之中。早在青年時代，米開朗基羅所塑造的圣母形象就在姿態(tài)上保持著高貴和克制的情感，具有理想化的尊容和凝重的莊嚴肅穆感。這些都表明米開朗基羅已經(jīng)開始發(fā)展出一套基本的古典形式法則，并在西斯廷教堂天頂畫中得到進一步升華。

一、米開朗基羅先知像的動作與姿態(tài)

米開朗基羅的先知形象體現(xiàn)了他對人體理想美的追求，早年的《大衛(wèi)》就體現(xiàn)了他對和諧的極致追求，而解剖學的掌握讓他對人物運動姿態(tài)的表現(xiàn)如虎添翼。他在先知形象中注入了飽滿的熱情，關切著扭轉的動作，對每一處運動的關節(jié)都傾注了心思。這些人物形象通過外貌、動作與表情傳達出了崇高的氣質，女先知與她們的男性同伴一樣英勇，展露出力量與氣勢。這些形體巨大的、交替出現(xiàn)的男女先知坐在巨大的大理石塊上，她們每一個都呈現(xiàn)出不一樣的姿態(tài)與動作。在他們身上，米開朗基羅釋放了自己無窮的想象力與創(chuàng)造力，將他們塑造成一群體格巨大、具有完整預言智慧的存在。德爾菲女先知手臂橫穿平分了壁龕上下空間，身體軀干朝向內側，頭部則扭轉朝向正面，整體輪廓呈橢圓形，飽滿有力。仔細觀察細節(jié)，可以看到她目光朝右，飄動的頭發(fā)加強了她身體運動的傾向。尤其臉部的陰影平分了臉部明暗關系，與腿部、腳尖形成一條中軸線，穩(wěn)定了畫面的運動感。德爾菲女先知像承接了米開朗琪羅早期《圣家族》的圣母形象，都有著高額頭、大眼睛、厚厚的下巴以及強壯的軀體，這無疑是那個時代新的理想美的揭示。她們不再是波提切利筆下嬌羞的少女之美，而是具備亞馬遜女戰(zhàn)士般的英武身姿。在西羅菲勒女先知的畫像中，展示的雖然是一個靜止的身姿，但米開朗基羅卻賦予了她不同一般的運動節(jié)奏。她上身前傾，手部翻書的動作向右移動，而頭部則轉向內側。女先知以一種十分愜意的姿勢翻閱著架子上的書本。這樣的設計形象更具備某種神性和崇高。同樣，她的衣服被巧妙地設計成了不同區(qū)間的不同色塊，以此加強了人物清晰的形體結構呈現(xiàn)。值得注意的是人物的透視所帶來的力量，所有軀體呈現(xiàn)的透視方向都向內縱深發(fā)展，頭部、軀干以及坐著的腿部形成的矩形透視線都導向了桌上的書，使得人物具備一種雕塑般的宏偉體量，強化了人物的精神層面。古梅恩女先知的形象設計十分獨特，山嶺般的肩膀、長而有力且發(fā)達的驚人手臂，顛覆了我們對女先知的認識。男性化的上半身與優(yōu)雅的下半身形成鮮明對比，詭異而令人驚訝的形象混淆了性別，張開的嘴巴與陡峭的面容讓她擁有著非凡的張力，似乎她那預知未來的能力也被她那夸張的形體所強化。她的姿態(tài)上半身和下半身呈扭轉關系，人物形象似乎加大了一圈，頭部與身體的比例看似并不相稱，但就像是神話中的巨人一般給人以畏懼感。在利比亞女先知的形象上，米開朗基羅暫時放棄了對人物內心的探索，而是把全部才智與精力傾注在對女性形象所達到的最為優(yōu)美、最具魅力的身姿展現(xiàn)上。在這里，米開朗基羅完全征服了古希臘所創(chuàng)造的最高理想：高貴的單純、靜穆的偉大。利比亞女先知整個身形呈Z字形，蜿蜒向上。頭部與左膝、右腳尖形成了一條垂直線，穩(wěn)固了人物扭轉的運動感。向后伸進的手臂與書本構成一條水平線，與傾斜的肩部斜線形成呼應。在這里，我們不僅能夠看到米開朗基羅對平面形體造型的把握能力，也能看到他對空間扭轉造型的熟練把握。女先知轉身面對著我們，手臂伸向遠處，以頭部的回眸完美收尾，這位美麗的女先知形象真是讓人贊嘆！可以說，利比亞女先知形象是所有女先知形象中最美的一個。米開朗基羅為她所做的上半身素描練習展現(xiàn)了他對人體解剖掌握的精深，背部肌肉清晰的組織關系令人叫絕，以至于在最后成稿的時候，米開朗基羅都舍不得將她背部全部蓋住，保留了那無與倫比的背部優(yōu)美的形體表現(xiàn)。米開朗基羅運用解剖學創(chuàng)造了一個完美的運動中的女性形象，充分表達了他對人體至高之美的追求與迷戀。

男性先知形象的繪制很可能始于扎加利和約耶，接著是以賽亞、以西結，再經(jīng)過復雜的丹尼爾形象直至約拿，人物的動作姿態(tài)達到高潮。起先的人物形象姿態(tài)相對靜止，扎加利看書的姿態(tài)被米開朗基羅賦予了雕塑般的造型體感。很快，在約耶身上，人物開始扭轉。和德爾菲女先知一樣，人物拿手卷形成的水平線同樣平分了畫面上下部分，軀干和頭部的扭轉關系形成對比。先知以西結的形象設計中人物軀干的扭轉動作表現(xiàn)則更為強烈，我們可以看到此時的米開朗基羅對軀干運動的把握有多么出色。人物的下半部分與軀干幾乎形成90度的扭轉運動，以西結被表現(xiàn)出情緒激動，似乎目見了奇跡的發(fā)生。在丹尼爾的形象中，運動與姿態(tài)的對比關系被發(fā)展到了一種極致，扭轉關系更為劇烈，以至于人物似乎要傾倒。為穩(wěn)定畫面，米開朗基羅讓丹尼爾胯間的小天使充當了立柱的作用，他似乎不堪重力壓覆，書本形成了水平線。尤其值得稱贊的是，米開朗基羅讓丹尼爾的左手像一把鐵鎖一樣扣住在書本上，拉回了人物傾倒的身軀。事實上，在最后幾個人物的形態(tài)設計中，米開朗基羅已經(jīng)遠超了15世紀一般畫家的水準。最引人注目的是先知約拿，他的身子后傾，似乎試圖要看到整個天花板的樣貌。他的左臂伸向后方，腳部向前方踢去，右腳懸在了半空，整個人似乎正努力掙扎著保持平衡，頭部則吃力地仰望著。劇烈的動作姿態(tài)使得人物產(chǎn)生了一種驚人的力量。如果說利比亞女先知代表著古典風格的高度，那么，約拿所形成的運動美感則昭示著巴洛克風格即將到來。

二、米開朗基羅先知像的理想美與精神表達

這些先知像的偉大，不僅僅是以他們超常巨大的體量征服著我們，也不在于米開朗基羅對解剖的精深掌握，而是米開朗基羅在他們身上不斷探索著人體運動所能達到的極限。他們英雄般的氣概和運動員般的力量被完美融合。很顯然，米開朗基羅有意地把他們作為溝通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的橋梁。他們偉岸的形象是神性的完美體現(xiàn)，他們激烈強勁的運動姿態(tài)是神圣力量的表達。利比亞女先知代表著古希臘高度理想化的追求在這里被實現(xiàn)。而約拿的劇烈運動姿態(tài)預示著一種新的美學——巴洛克的到來。不僅如此，這些先知形象還被注入了某種靈性，他們服務于宗教的表達，他們的姿態(tài)顯示了強烈的精神表達欲望，他們是真正具有靈魂的人物形象。米開朗基羅的非凡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使得他們猶如達·芬奇《最后的晚餐》中的人物一樣，每一個都在表達出自我的個性和精神渴望，每一個都如同紀念碑一般雄偉而高尚。從中我們也看到，米開朗基羅出色地運用了身體扭轉和透視短縮的優(yōu)點，不但使先知的形象引人注目，而且也增加了畫面的縱深空間。扭轉強調了運動的表現(xiàn)力，而透視短縮非常吸引我們的視線。米開朗基羅賦予了這些先知們非凡的身軀和高貴的靈魂，他們身上結合了異教崇高的古典美和基督教的精神表達，這是米開朗基羅為藝術所帶來的獨特創(chuàng)造，自此以后，他們的形象儼然成了后繼藝術家尊崇的范本，影響深遠。

三、結語

先知像是異教文化和基督教文化的完美結晶，他們具備著高度的理想美和精神性，米開朗基羅以無比驚人的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賦予了他們一個個獨特的動作與姿態(tài)表現(xiàn)，正是這些具有驚人創(chuàng)造力的經(jīng)典形象設計，使之成為后人難以模仿而只屬于米開朗基羅所創(chuàng)造的理想典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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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湘南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