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江南

馬爾康：嘉絨藏地手記

梭磨河，從我眼前流過，不知道為什么

我被河面上的一束光，擊中了雙眼

同樣的感覺，似乎是去年，閱讀《塵埃落定》時

也是一束光，從文字的拐彎處

直射我的內(nèi)心，于是，思緒翩飛

跟著阿來回鄉(xiāng)的腳步，來到了馬爾康

土司、鍋莊，大藏寺的佛音以及

梭磨河的流水聲，集成了馬爾康綠色版圖上的

音符、線段和夢境

詩人的悲憫，在一句藏語里找到了愛的源頭

心懷謙卑的詩心，就會學(xué)著雪水融化后的流向

誦讀著《蘑菇圈》，奔向山的那一邊

我陶醉于酒歌之中，甘愿與落日為伴

或者目光尾隨一只鷹的飛翔

接受神諭，回歸山谷的寧靜

石頭靜默。它不說話的樣子，有誰敢說

它的內(nèi)心沒有珍藏一個家族盛衰興亡的秘密？

立于土司寨子的門口，時光是一根喑啞的琴弦

馬爾康，噠噠的馬蹄聲中，煙塵迷離了

嘉絨藏地的詩境與幻境

我像一個孩子，站在梭磨河邊，正誦讀阿來

寫給故鄉(xiāng)的一首詩

鄉(xiāng)音未改，鄉(xiāng)情未變。每一粒漢字

都是一顆星星，準(zhǔn)備開啟，夜幕四合的秘密

山頂上，歌聲響起——

所有的燈火，正融入夜色

所有的秘密，都在夜色中變得透明、純美而無言

綿虒：尋訪大禹

站得高，是為了看得遠(yuǎn)，在綿虒——

我站得高，是為了將眼前的山、水

村莊、古跡和遺址，盡收眼底

是為了一睹大禹的真容，和日月同輝

他早已把自己的名字融入石頭之中

我的目光已經(jīng)隨蒼鷹一起飛翔

石紐山、刳兒坪、飛沙關(guān)：宛如畫卷

鋪展在群山連綿之間

我需要讓靈魂變得安靜，才能靠近

心中的英雄，治水的英雄

才能在生養(yǎng)英雄的故土，體味

人間的溫度，濟(jì)蒼生的悲憫之心

我用心想象著這樣的畫面——

三過家門而不入，將洪水導(dǎo)引入海

平息水患的英姿，是華夏人文始祖閃耀的

慈悲與智慧之光，滄海橫流

抵擋不住那一腔熱血澆灌的九州榮耀

在綿虒鎮(zhèn)，我看見日出日落之間

野草偶有垂淚之儀，當(dāng)歷史用風(fēng)沙

掩埋了城郭、鬧市，唯獨不敢遺忘的就是

一個人的名字，和他身后，站立的故鄉(xiāng)

水磨羌城

鴿子花迎風(fēng)綻放，有誰看見，它在

頻頻顯露笑意？水車悠悠，水聲喧嘩間

一滴滴青碧之水，在我心上滾動

頭頂露珠的青草，與羊角花隔著水聲對望

我其實是在等待那個吹羌笛的人

羌笛悠悠，我能從幽怨的旋律中，聽到

水聲蒼茫，人世寂靜，以及我在汶川

禪修時，閃現(xiàn)的那一顆草木之心

柔柔的風(fēng)，輕輕地吹，積雪在山頂

沉默，那潺潺的溪流，是問候

更多的是在詮釋一座山空濛的心境

水磨羌城。時光早已備好紙和筆

只等我的靈感突現(xiàn)，然后在水聲之中

寫下遙望的真實，孤獨的守望，以及

面對羌笛悠悠的往事，而心懷感恩與悲憫

映秀：追憶那巨大的傷痛

映秀似乎定格在了那個傷痛的刻度

“5。12震中：映秀”——

當(dāng)我讀出這句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時間裂開細(xì)紋，傷痛需要重新清洗

而不忍回首的記憶，似警鐘，無人時，在腦海

在心底，在汶川人的心靈深處敲響

小鎮(zhèn)有了最新的命名，草木也已換了

新裝，人們從傷痛中，走出，建造新的奇跡

紅葉彩林在遠(yuǎn)處，讓我感受著新生的蓬勃

而藏寨羌村里傳出的歌聲

我也會情不自禁地打著拍子一起哼唱

但是，我在映秀的大街上行走

仍然放慢著腳步，抬起時無聲，放下時

很輕，我怕驚醒地下沉睡的生靈

2008年，我注視著電視機(jī)里的映秀

那時，它的破碎讓我心顫

那時，我的心中只有祈禱，深深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