醺盞半茗
抑郁嚴重時,我一度厭世,任何心緒都無法打動我半分。美好在眼中沒有顏色,日月星辰也失去了光澤。現(xiàn)在想來,我只顧看著灰暗,卻沒有注意到,這個世界,陽光普照。
以前有過一個閨蜜,我愛她如命,將她奉為生命色彩中最濃烈的一筆。友情開始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后來轟轟烈烈翻天覆地,最后以她榨干了我的利用價值后順便把我出賣為結(jié)局,慘淡收場。
鬧掰之后,可謂是不共戴天,相看兩厭。然而我與她仍是同桌,當初還是我找班主任軟磨硬泡換來的局面。難道現(xiàn)在再去求班主任,說“我們絕交了,請把我們調(diào)開”嗎?相比自取其辱,我寧愿忍氣吞聲。
我只好每日自怨自艾,再痛罵這個世界對我如此苛刻,為什么給我這么大的反差,猶如當頭棒喝。卻沒有看見,另一邊的同桌溫柔體貼,一顆真心隨時待命。
玥玥不好看,卻是別樣的可愛。肉嘟嘟圓滾滾的像小孩子,膚色也偏黑,大概可以看作奶茶里的焦糖珍珠。我也許更愿意戲謔她為我的寶貝珍珠。
我和她時常斗嘴,時常玩鬧。玥玥脾氣甚好,我也不必提心吊膽怕哪句話得罪了她。性格又大大咧咧,并不在意吃點兒虧,一來二去,我們處成了飯友。是同桌,是飯友,便覺關系比一般同學更親密些。
有時玥玥體貼得過分,帶到班級的水果零食總是慷慨贈給四周同學。離得近的,比如我,她一定要親手喂才行。剛開始我還感到尷尬,后來竟硬生生把我慣到了習慣成自然。
再比如,她買了一堆護指繃帶,自己不怎么熱衷,倒是喜歡給我纏上。我睡得迷迷瞪瞪——老師們知道我要休學,并不管我睡覺——也就任她擺弄,任她天馬行空。有時睡醒,看見十指花花綠綠,甚至給我做了兩條手環(huán)。我心滿意足地迎著陽光一照,一本正經(jīng)說“襯得爺十指蔥白嬌嫩”,她就笑。
她的笑意從眼角漫到眉梢,可愛得如同長不大的孩子。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休學手續(xù)快要辦下來那陣日子,前任閨蜜帶來的創(chuàng)傷已經(jīng)不那么痛,我反而愈發(fā)憂郁而矯情。這個問題擺在玥玥面前,她并沒考慮這個問題的深度,直接點點頭說“會啊?!?/p>
我被她理所當然的模樣逗樂了,忍不住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洶涌而出。被深藏的情緒此刻找到了宣泄口,積郁的委屈不滿被編輯成語無倫次的文字。
好像靈魂被割據(jù)成兩份,一份控制著控制不住的淚水,哭得很慘;另一份還算冷靜,自大腦深處窺探著我與其他人的反應,仿佛冷眼旁觀陌生人的悲劇。只是思想無法聚焦,甚至想到了一個語文答題模板運用了對比的手法,鮮明地襯托出……
左邊的同桌與我相識相交不過兩周,便傻傻地掏出真心,愿意為這樣一個泛泛之交的女生浪費情感;右邊的同桌與我玩兒了大半年,得知我將休學后就和我一刀兩斷,毫不心軟,連虛偽的工夫都不肯施舍。
心里倏地衍生出一種名叫不舍的情緒。我要休學了,以后玥玥上了高二,而我還在高一,就很難有相見的機會了。她這么好,我還沒有來得及珍惜,就要失去了。
我哭得更慘了。
所有情感都會被時間風干,被距離沖散。這個很好的女孩,我與她本來也不過是朋友而已,休學以后掛念了幾次,聯(lián)系了幾次,也就慢慢淡了。
我知道,不僅僅是我會喜歡玥玥,和她相處過的每一個人,都會被她打動。因為啊,她本身就是發(fā)著光的。對于我們還未開始就要落幕的友誼,我很遺憾,但我更愿意告訴這個世界,有過這樣一段美好,我也很滿足。謝謝你,親愛的,謝謝你將這個女孩派遣到我身邊。
人生哪能事事圓滿,所以知足者常樂嘛。雖然錯過,但是她所給予我的喜悅,正在一點一點撫慰過去的傷痛。若我到現(xiàn)在還是那樣冷漠厭世,想必我永遠不會發(fā)覺這份治愈,要是回想她,大概也僅限于“和我玩過的普通同學”。
心理醫(yī)生曾經(jīng)安慰我,這個世界愛每一個人,積極的,悲觀的,可愛的,愚笨的。它寬容大度,又充滿熱忱,用不同的方式,去愛不同的人。我那時正低落著,不以為然,只覺得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更不用提這個世界,它簡直對我充滿惡意。醫(yī)生說,“你都不愛你自己,怎么會感受到別人對你的愛?這個世界愛你,毋庸置疑,你要慢慢體會?!?/p>
而我,如今調(diào)整好心態(tài)再回首,驀然發(fā)覺曾經(jīng)目光的狹隘。只看得到大大小小的不幸,只看得到陰暗與冰冷,卻看不到另一邊春暖花開。從未認真對待過的小美好,原來每一件都值得收藏。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