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梅
明天是林子英家新居入伙的大喜日子,林子英的老父親林老伯風(fēng)塵仆仆地從省城廣州坐高鐵回到湛江來。
林子英與丈夫都是小學(xué)教師,二十年前,他們的二居室婚房是一套十萬元左右的單位宿舍房。那十萬元主要是林老伯夫婦在菜市場起早貪黑做了多年的菜販子攢來的。如果沒有父母的幫助,當(dāng)年同為窮教師的林子英夫婦絕對不可能買得起房子。如今,教師的薪酬待遇已經(jīng)是二十年前的十倍左右了,那套舊房子早已超額完成了它的使命,是該換新房了。
林子英的大哥大學(xué)畢業(yè)后就落戶到廣州工作,前幾年還在市區(qū)里開了間規(guī)模不小的公司。擔(dān)心大兒子忙不過來,林老伯老兩口猶豫了一段時間后,終于下定決心退出菜市場,告別了這個他們奮斗了半輩子的蔬菜攤檔,去給大兒子料理家務(wù),并在他開辦的公司幫忙看著點。
在這個菜市場起早摸黑干了半輩子,林老伯對這里的一磚一石都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在廣州那里,他與老伴最常聊起的話題也都是與這個菜市場有關(guān)。例如:燒臘行里第三間檔口的肥佬燒豬肉多好吃呀!海鮮行那個阿珍人靚嘴甜卻嫁了個賭鬼不知離了沒有?蔬菜行里他們對面檔口那個馬蹄婆不知還在不在市場干呢?等等。
這不,當(dāng)林子英夫妻倆開著自家的小汽車把父親剛剛接回家,還沒坐下十分鐘,林老伯就嚷著要去菜市場逛逛。
林子英看著滿頭白發(fā)而臉色紅潤的老爸坐立不安的興奮樣,知道攔不住了,說:“好,好!你想去就去吧,記得早點回來吃飯?!彼栏赣H每年回來都必去菜市場,而且每次一進菜市場就像魚兒游進了大海,總是待到燈火闌珊才舍得回來。
林老伯興沖沖地走出家門,來到了熟悉的街道上。一出家門就是友誼路,街道兩旁一棵棵高高的椰樹仍然是當(dāng)年那些樹,它們長長的葉子在滲著海水味的微風(fēng)吹拂下裊裊地?fù)u曳著。那些椰樹上方的天空仍然是當(dāng)年的天空,還是那么明凈,那么湛藍(lán)。林老伯深深地呼吸著這親切而新鮮的空氣,心里別提有多舒暢了!
只見有些樓房還是老樣子,更多的樓房是林老伯沒見過的。去年回來時,這一塊還是個正在施工的在建樓盤,這次回來就大變樣了。一幢幢幾十層高的樓房巍巍聳立,每一幢樓的設(shè)計既整齊又高雅。哪一套是女兒明天就要搬進去的新居呢?林老伯知道女兒的新居就在這個樓盤,于是,他流連在這一幢幢高樓上的目光更添興奮與期待。
走著走著,林老伯來到了他最為牽掛與熟悉的街道——工農(nóng)路。由于這一段是老城區(qū),路面難以拓寬,所以還保留著與從前很大的相似度。不同的是它變得年輕了,平整干凈的路面,嶄新的護欄,鮮黃色的路面警示線,一輛接一輛的各色私家車有序地行駛著,三三五五的行人在汽車的禮讓中,在醒目的黑白相間的斑馬線上,神情自若地穿過。
這街道既熟悉又陌生,林老伯細(xì)細(xì)想了想,心頭豁然開朗。哦,原來是街上少了很多東西,少了很多橫穿斜插的自行車,少了許多亂擺亂賣的地攤,少了許多亂停亂放的各種車輛……
“老林,你又回來了嗎?快進來店里坐坐喝杯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老伯循聲望去,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來到了菜市場對面的客運車總站,跟他打招呼的這位老漢是路旁飯館的李老板,也是他從前做菜販時的老客戶。
見到老伙計,林老伯的心中異常歡喜,馬上三步并作兩步走了過去。才來到飯館門前,一股冰冰涼涼的冷氣就撲面而來,只見半敞開的玻璃大門上貼著幾個鮮紅的大字“空調(diào)開放”。這南方的六月,如果店門上少了這幾個醒目的大字,恐怕敢推門進去幫襯的顧客沒幾個呢。然而……林老伯的腦子突然一轉(zhuǎn),想起了從前。十幾年前,路邊小店幾乎都沒有安裝空調(diào),能裝上幾臺吊扇,也算對得起顧客了。哈哈,果然是今非昔比呀!想到這兒,他不禁笑了。
“老伙計,你笑得很甜呀!怎么樣,你這個大城市的貴客,回到我們這個小城,還住得慣、吃得慣嗎?”李老板呵呵笑著打趣著。
林老伯作勢將臉一板,說:“誰是客?你是客嗎?你可別亂說,我才不是客,我是土生土長的湛江人,我是這里的主人!”
“好,好!快給主人上茶——”頭發(fā)同樣花白的李老板笑了。只見一個身穿白衣藍(lán)褲工裝的服務(wù)員應(yīng)聲過來,笑意盈盈地為他們斟上了兩杯香氣四溢的熱茶。
茶才入口,林老伯就不禁連連贊嘆:“好茶!好茶!”李老板見他這么一說,開心地笑得眼睛都瞇成了兩道縫,說:“怎么樣,咱們小城市的小飯館沒有很失禮吧?”
林老伯有點好奇地問:“這茶也是招待一般客人的茶嗎?”
李老板點點頭,應(yīng)道:“對呀,這是店里最一般的茶,免費的。如果客人想喝更好的也行,你懂的?!彼{(diào)皮地向他的老兄弟眨了眨眼。
林老伯哈哈大笑,對李老板豎起了大拇指,連聲說:“不錯,不錯,上檔次!”
聊了一會兒,林老伯正想告辭出門,李老板又說:“老哥,你是從女兒家一直走路過來的吧?這樣多累呀,你還不知道我們這里已經(jīng)有共享自行車與電動車了吧?在我這個店轉(zhuǎn)角的公交車站旁就有,等下你回去,不要走路了,用手機掃碼就能騎了,很方便的?!绷掷喜樦罾习逯更c的方向?qū)とィ?,一排綠色的共享自行車與電動車整齊地擺放在公交車站旁。
再一抬頭,就見到街道對面的菜市場了,只見市場大門的正上方仍然是那幾個熟悉的大字“工農(nóng)菜市場”。這一瞬間,林老伯的心跳忽然加速,似乎此刻才是真正回到了家門口。
正是這個菜市場,讓他付出了半輩子的辛勞,讓他得以養(yǎng)活一家老少,讓他得以供給幾個子女完成學(xué)業(yè),還為子女們攢下了一筆買房成家的錢……他怎能不對這個地方深懷感激之情呢?
與從前到處擺滿地攤相比,如今的市場門前顯得很是冷清,卻干凈、寬敞,透著一股文明氣息。
李老伯用手理了理有點皺褶的襯衫,又挺了挺微佝的腰板,邁步走進了久違了的工農(nóng)菜市場。
嘖嘖嘖,變了,全變樣了!明明是從前那個自己閉著眼都能行走自如的菜市場,卻又完全不是從前那個菜市場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無法藏污納垢的米白色大瓷磚鋪成的地板,以及一行行布局整齊又寬敞大氣的水泥柜臺,這些柜臺同樣貼著白色的瓷磚,看上去既干凈又高級。每個柜臺旁都安裝著整齊劃一的水龍頭,完美的排水管道使地面干干爽爽。柜臺上方都有一個白色的小吊扇,還有一個漂亮的紅色燈罩罩著的吊燈,很有一種喜慶的中國風(fēng)味道。
林老伯的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從前。從前,這里多破舊,多骯臟呀!坑坑洼洼的爛水泥地,裸露的臭水溝與下水道口,到處撒滿了爛菜葉、破塑料袋,到處也擺滿了新鮮蔬菜與魚蝦。有時候你甚至分不清哪一堆是垃圾,哪一堆是魚蝦蔬菜。
市場主要分為糧食區(qū)、肉類區(qū)、蔬菜區(qū)、海鮮區(qū)、燒臘區(qū),以及雜貨區(qū),每一個分區(qū)里都堆滿了各色貨物,都有不少戴著口罩的顧客在或走或停地挑選著心儀的食材。他們有的比較匆忙,更多的人顯得比較悠閑,在討價還價,貨比三家,精挑細(xì)選,一點都不馬虎。
那些鋪在案桌上或掛在鐵鉤下的豬肉肥的白,瘦的紅,在燈光的映照下光澤誘人;那些堆滿柜面的水果也都在用它們美到極致的色彩無聲地為自己招徠客人,看,紅艷艷的荔枝堆成了小山,金黃的榴蓮也堆成了小山,黃皮果粒粒肥碩飽滿,西瓜個個滾圓碧綠……
林老伯像一個迷失于大花園里的孩子似的樂此不疲,走馬觀花地逛了一遍市場后,他有一肚子的話要找人傾吐一番了,不找個人好好聊聊,實在憋得難受!太多感觸了!太激動了!
舉目四顧,每個檔口里忙著的,幾乎都是年輕的陌生面孔,林老伯有點唏噓,想了想,先去找誰呢?有了,他和老伴天天念叨的肥佬燒豬……咽了咽口水,他連忙邁開腳步向燒臘區(qū)走去。遠(yuǎn)遠(yuǎn)就見到那不大的店面上,掛著黃底大紅字招牌“肥佬燒豬”。
“帥哥,你們的肥佬梁老板呢?”林老伯去到燒豬店,看到店里只有一個年輕帥哥在忙。
“哦,是林伯呀,我是他的兒子小梁,小時候您不是抱過我嗎?好久不見您了……”小梁邊熱情地招呼著林老伯,邊指著燒豬問他喜歡吃哪一塊。
“你爸呢?忙啥去了?”
“哈哈,還不是跟您一樣退休了嗎?雖然是自家檔口,他就是說不干就不干了。他說他辛苦這么多年了,錢也攢夠了,要好好享受享受。這不,上個月才去北京玩了兩周回來,昨天又出發(fā)去昆明玩了……”
林老伯聽得眼睛都瞪圓了,據(jù)他對肥老梁的了解,他可不是個這么舍得花錢的人呀,尤其是不舍得給自個兒花錢。記得從前到他這里買燒豬肉的許多顧客都說他摳門,常常缺斤短兩,還隔三差五地跑到老林的菜攤子去撿客人揀出來的爛菜葉,說回家再挑挑擇擇還能吃……
林老伯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著這個小小的燒臘店,跟以前差不多大,但比以前干凈、明亮很多。
說話間,小梁已經(jīng)忙得顧不上林老伯了,因為有幾個戴著口罩的女顧客在櫥窗前排起了一條小長龍。
那么,就到自己最熟悉的蔬菜行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幾個當(dāng)年一起并肩奮斗的老伙計。林老伯想。
哎呀,這蔬菜行還真漂亮!林老伯并不急于馬上踏進去,而是停下腳步細(xì)細(xì)打量起來。貼著潔白瓷磚的一排排柜臺上,每一顆被整理過的蔬菜整整齊齊地疊放著,一絲不茍地接受著客人們的挑選,每一片綠瑩瑩的葉子都有著昂首挺胸的姿勢,像是忘記了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生養(yǎng)它們的土地。金黃金黃的玉米棒子壘成了一座座小金山,紅的、黃的、綠的辣椒或疊放著,或散堆著,還有肥白的大冬瓜,紫瑩瑩的茄子……所有的菜類、瓜類一律光鮮靚麗、井然有序、中規(guī)中矩。
每個攤位上都整齊劃一地掛著一臺小吊扇,還整齊劃一地擺放著漂亮的電子秤,真好。林老伯想起了從前他們每個檔口都是檔主們自己想法子,拉著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的電線,掛著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的小吊扇,那雜亂的場景與眼前所見的,真可謂天壤之別呀!
最讓林老伯嘖嘖稱贊的是這里的衛(wèi)生。衛(wèi)生狀況曾經(jīng)是最困擾他們與顧客的一道難題,如今他仔細(xì)地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地上連一根玉米須兒都沒能見到,更別說成堆的爛菜葉子了。
“林哥,好久沒見呀!”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林老伯聞聲抬頭望去,啊,是以前鄰檔的小健。林老伯樂呵呵地走過去,開口稱呼道:“小健……”
“哈哈……哥見笑了,我也不年輕了?!?/p>
“哈哈……”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
“小健,別人的檔口那么干凈也就算了,連你這個檔口都這么干凈,挺難為你的呀!”
“哈哈……”小健不好意思地哈哈笑幾聲,說:“不難為,這是必須的呀!我們現(xiàn)在的生意比以前好了不是一倍、兩倍呢。”
頓了頓,小健繼續(xù)說道:“況且,我們湛江創(chuàng)建全國文明城市,也是我們每個湛江人的光榮,我決不能拖了后腿!”說完,還順勢舉起拳頭秀了一下肌肉,一副勇往直前、胸有成竹的樣子。
“哦、哦,有道理!有道理!”話畢,二人又是一陣?yán)事暣笮Α?/p>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菜市場里的燈光更燦爛了,穿梭在其中的顧客也漸漸少了,有些檔主正陸陸續(xù)續(xù)地忙著收檔,清洗檔口……
林老伯仍然流連在這里,走走停停,這里聊聊,那里看看,完全忘了女兒讓他早點回去吃飯的叮囑。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是老伴從廣州打來的電話,他心里一喜,正想找人說說心里滿腔沸開水般的感觸呢。
他張口就急匆匆地說:“老伴,我去到肥佬梁的燒豬店了……”
“女兒明天就入伙啦,都準(zhǔn)備好了沒?”老伴提高音量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話,林老伯愣了愣,對呀,還有大喜事呢!
他抬頭再環(huán)顧一下燈光輝煌的菜市場,咧嘴笑了。
“鈴鈴鈴……”
在滿屋子震耳的鬧鐘鈴聲中,燕子從沉睡中被驚醒,勉強睜開沉沉的眼皮兒,看了看已經(jīng)浸透了晨光的窗簾,深吸一口氣以安撫因驟然受驚而突突亂跳的心。
隨著睡意消失,腦子開始漸漸清明,昨晚讓她丟臉丟到爪哇國的那件事又倏地躍出了腦海。
“唉——”燕子不由自主地重重嘆息一聲,雙手下意識地抓住已滑落至肚臍眼的被子,往臉上使勁兒一扯。如果不用再見人了,多好!
可盡管在黑暗中,盡管緊緊閉著雙眼,也擺脫不掉一直浮現(xiàn)在眼前的白花花、明晃晃的手機屏幕。屏幕上方是令燕子觸目驚心的幾個字“圍城供電局工作群”,下方是令燕子更加觸目驚心而無地自容的幾個字“東哥,我想你了”!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不妥,已經(jīng)撤不回來了!
“社死!”這兩個加粗加黑加立體的大字在燕子的腦子里“嗡嗡”地盤旋著。
當(dāng)然,局面既然已無法挽回,再如何痛定思痛都無濟于事,可燕子還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昨晚鑄成這一大錯的始末。
燕子已離異數(shù)年,由于所在單位待遇還不錯,她的生活并沒有壓力。再者,燕子聽說了太多的半途夫妻沒有真心,所以她對尋覓另一半并不熱衷,甚至很抵觸。
可人吃五谷雜糧,誰沒七情六欲?誰沒個孤單寂寞時?一想到“七情六欲”這個詞,燕子的臉倏地又滾燙滾燙地發(fā)熱了,真想朝自己“呸”幾下。正因為這個冠冕堂皇的所謂理由,燕子終于淪陷了……
昨晚十點多,燕子洗完澡上床了,習(xí)慣性地拿起手機,屏幕上一片冷清,全屏沒有一個小紅點提示,連加入的幾個幾百人的大群也毫無動靜,甚至朋友圈也幾小時無人冒泡了。
環(huán)視著一室雪白的燈光、雪白的墻、溫馨素雅的春花粉底床單,以及另一個安安靜靜的枕頭,燕子默默地伸手掃了掃印花的枕面,想必上面已落了不少灰塵吧!
不管那么多了,燕子腦子一熱,拿起手機找到了他的頭像,看著空白的對話欄,她不知說什么好,最終,發(fā)送了一個微笑的表情。表情才發(fā)出去,她馬上慌了,趕緊按住,撤回。燕子不由得抿嘴笑了,她一直是個矜持自重的女人。
如小碎石投入湖中,很快湖面又恢復(fù)了一片死寂。燕子盯著冷清清的手機屏,一種豁出去的念頭又涌了上來。指尖舞動之間,一行字行云流水般轉(zhuǎn)眼寫完,再盯著右下角綠色方框里的“發(fā)送”兩個字,指尖停留一秒,閉眼按下。突然間,燕子的心里似乎有一根緊繃了很久的弦松弛了下來。
欣賞著由對話框頂端空降的一片金閃閃的星星雨,欣賞著星星雨背后她隱忍了好多日子的那一行字:“東哥,我想你了!”甜甜的笑溢滿了燕子的嘴角眉梢,久違的愛的甜蜜充滿了燕子的心房。
燕子靜靜地看著對話框,等待著他的頭像亮起,等待著他受寵若驚的反應(yīng)。
一個“?”表情跳了出來,頭像不是他!不是他!燕子的耳邊突然“嗡嗡”作響,全身的血液猛地一下子涌上頭來。??!對話框的上方竟然是“圍城供電局工作群”。
燕子心跳如鼓,顫抖著手死按著那句話,“復(fù)制、轉(zhuǎn)發(fā)、收藏、刪除……”怎么沒有“撤回”?燕子來來回回地把這兩行詞語盯了好幾遍,完了,超時了,撤不回了!
燕子癱軟在床上,渾身冰涼。那一刻,她覺得“世界末日”是個好詞,如果從此沒有了“明天”多好!
可是,震耳欲聾的鬧鐘響聲殘忍地告訴她,令她恐懼的“明天”還是來了。
燕子心虛地點開工作群,還好,除了那個問號,沒有其他消息了。燕子也想過請病假躲一躲,可躲得過初一,能躲得過十五嗎?唉,還是面對吧!
燕子特意挑了一件灰黑色的寬松的過膝連衣裙,把平日里總是披肩的長發(fā)矮矮地扎了個馬尾,剛習(xí)慣性地拿起口紅,又趕緊放下。站在穿衣鏡前一瞧,好,這下應(yīng)該沒人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了吧?
今天到單位的路似乎特別短。燕子板著臉,目不斜視地走進單位大門,走上樓梯,步入辦公室。一路上也有兩三個同事跟她打招呼,而不管打招呼的還是沒打招呼的,都對著她笑,笑容夸張而詭異。
燕子本來已編好了一套說辭來解釋昨晚微信群上那句話,可同事們瞧見她只是笑,都像約好了似的沒有向她說起。可當(dāng)她一走出辦公室,一陣陣笑聲就驟然響起,隱約間還聽到有人喊幾聲:“東哥——”臉紅耳赤的她,心臟簡直快要停了!
時間雖然過得特別慢,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離下班還剩二十分鐘啦,燕子悄悄地長出了一口氣。她想,過了今天就好了。
正在燕子暗暗慶幸的時候,辦公室走進了一個人,是張副局長,他常常讓與燕子同辦公室的王明幫他做一些資料。王明一見張副局長,習(xí)慣性地開口稱呼道:“東哥——”
頓時,辦公室里的同事們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副局長的臉唰的一下紅透了。只見他雙目圓瞪,朝著王明就一聲呵斥:“喊什么呢?嚴(yán)肅點!”
王明一個哆嗦,趕緊改口道:“張、張……張局……”
燕子的耳邊“嗡嗡”作響,眼前又空降了一大片一大片金閃閃的星星雨。以后,她還怎么在單位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