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婷
在靖邊,天很冷風很大
我面對沉默,只字不提未來
我不知道自己還要荒蕪多久
我不知道大山還要寂靜多久
我不知道石油還要開采多久
別人提及的牛,鋤頭,種子
在我的腦海中已生銹八十一遍
夜里,油花一滴滴冒出
洗凈銹跡,洗凈銹跡里的土木之氣
我變得:膽小,乖張,順從
甚至不敢去想明天要發(fā)生的事情
我不再暴戾,偷偷地把明晃晃的事物
放在永遠想不起來的地方
如果得到的,注定要失去
我只想將撿到的每一枝玫瑰制成干花
或畫在紙上,不擔心刺更扎人一些
如今的我,經(jīng)得住疼或更疼
從木頭的黃金期開始
練習不言不語
信仰和黏附的灰塵同命
尚未崩塌。四周是墻
群山瘀青未散,垂著臉
落日拖著我的影子
林木絆著我的影子
河水困著我的影子
只有一身黑色的鳥知道
影子無罪,至此
悲哀的人將繼續(xù)悲哀下去
月光也將繼續(xù)白下去
被嫌棄了這么久的聲帶
給予選擇變老的權利
親口承認鏡子里的自己
是寂靜命定終身的人
時間腐朽前
承諾有高空墜地的危險性
那個十八歲的少年
曾一本正經(jīng)地愛著我
我拒絕的時候,整個北方的風
都吹向我的身體,從此
我在虛無中夜以繼日鑿出星空
不知斑斕的健康還是疾病
貧窮還是富有——
訓練多年的豹子,依然喜歡從
喉內跑出,每一個昨日依然
奉上悼詞,每年風枯之時
便陷入有限的回憶
溢出來的沉默,巴巴地等我
掏出自己猩紅的心——
證明時間真的愛過我
寂靜,成了余生全部的財產后
我得繼續(x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讓溫水里洗了又洗的年輕
回到清白的模樣……
那些孤零零的時間多么無辜
長在風里的那一部分
該怎么去忘記呢?
有沒有眼淚配得上這樣的悲傷
太久了,我愛你愛得太久了
悲傷也變得暖和起來……
眼睛里止不住地涌出來平靜
目送著記憶一點一點
撤退到遇見你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