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廣志
窯洞式的弧形屋頂,原本是用來排水的
可,鄯善,不下雨、雪,只下土
褥子般厚重的棉窗簾、棉門簾
原本是用來御寒的,可,鄯善
偏拿它將陽光捂得嚴(yán)絲合縫,以此避暑
一街多巷,除11或00號“班車”外
搖曳著銅鈴,綻放著彩篷的驢“的”
與炊煙一道,裊娜出漸次溫馨的生活
三十年過去了,剛下高鐵,就有預(yù)感
尋訪故地,如同竹籃打水
但,又拗不過記憶的慫恿、煽動
那曾熱得移床露天,裸睡整宿
床單上仍留有“大”字汗痕的首扎營盤
已被豪橫的油田機關(guān),置換門樓
拆去舊宅。那曾渴得暴飲坎兒井明渠水
一刻也不想松口的再遷駐地
已讓不斷開疆拓土的砂石料工區(qū)
夷為深坑。連永恒的坐標(biāo)——墓穴墳頭
也不知是火葬了,還是移往
更為荒涼、沉靜的別處
呵呵,這瞬息萬變的歲月
一丁點歷史的痕跡,也不肯留下
可,水足了,電通了,路暢了,人富了
村隆作了城,城綠成了村
我一次次背井離鄉(xiāng)的青春放飛,不正是
為了追逐,這先來后到的現(xiàn)代文明
其實,鄯善,早在我體內(nèi)儲存、扎根
包括隨手扔進干河壩,理應(yīng)
風(fēng)化成沙的半顆齲齒……
難怪,一走進園藝場,空位至今的牙床
便開始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