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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估知識的價值
——“淹沒問題”再思考

2021-11-25 01:50段秀芳
現(xiàn)代哲學 2021年3期
關(guān)鍵詞:古德曼論題認識論

段秀芳

一、引 言

“知識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作為一個認識論宣稱,最早可以追溯到柏拉圖。在他的對話《美諾篇》中,美諾詢問蘇格拉底:究竟是什么區(qū)分開知識與真信念,并使前者比后者更具有價值?因此,這一問題被稱為“美諾問題”(the Meno Problem)。柏拉圖的回答策略是:我們可以從實踐目的(the practical purpose)出發(fā)來考量這兩者。例如,一個擁有“關(guān)于通往拉里薩之城(Larisa)道路”的真信念的人,和一個擁有“關(guān)于通往拉里薩之城道路”的知識的人,在實現(xiàn)“指引人到達拉里薩之城”的目的上,真信念和知識實際上都能勝任,也就是說從實踐目的看,知識并不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那么,美諾問題就顯得必要,對話中的蘇格拉底借德達羅斯(Daedalus)雕塑的隱喻來解釋美諾的疑惑:德達羅斯雕塑如果不用鎖鏈將其與基座捆住,這些雕塑就會很容易脫落。柏拉圖借此類比知識,相似地,只有知識是與真理緊緊連在一起,而真理是有價值的,因此知識比真信念更有價值。

可見,柏拉圖在解決美諾問題時,是從知識本質(zhì)的定義入手的。柏拉圖認為,知識等于真信念加上某個東西(Knowledge=True belief+X 即K=TB+X)。那么,對知識的價值問題的回答就要求能夠給出一個關(guān)于X的合理說明,使知識變得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柏拉圖給出的X就是“(知識)與真理緊密相連”,也就是一種穩(wěn)定性的要求(the Stability Requirement)。當代英美認識論同樣討論這一問題,過程可靠主義通過訴諸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來解釋美諾問題,但這一解釋并非毫無問題?!把蜎]問題”通過證明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并不能夠為知識增添額外的價值,最終質(zhì)疑過程可靠主義的理論有效性。因而,本文將考察過程可靠主義對于美諾問題的解釋方法,分析考察“淹沒問題”的論證策略,最后通過分析知識的直覺背后的真理一元論預設來解釋“淹沒問題”的效力來源。

二、過程可靠主義的回答

經(jīng)典的可靠主義認為,知識就是可靠地形成的真信念,按照K=TB+X的結(jié)構(gòu)來看,X就是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reliable belief-forming process)。古德曼(Alvin Goldman)在其《得到辯護的信念是什么?》(1)Alvin Goldman, “What is Justified Belief”, ed. by George Pappas, Justification and Knowledge, Boston: D. Reidel, 1979, pp. 1-25.中,將可靠主義定義為一種關(guān)于知識的因果理論(the causal theory of knowledge),旨在給出一個信念與事實之間因果關(guān)聯(lián)的解釋。他認為一個成功的知識理論必然由三個部分組成,即基礎句(the basic clause)、遞歸句(the recursive clause)、閉合句(the closure clause),并給出還原性的知識分析(reductive epistemic analysis),即運用非知識性的概念解釋知識性的概念。

這里首先需要澄清古德曼使用的一些術(shù)語。例如,信念形成過程(belief-forming process)是指在一定條件下能夠產(chǎn)生信念的機制,其輸入項(inputs)是機制生效的條件,輸出項(outputs)是信念。古德曼在文中就“輸入項是否需要是信念”區(qū)分出兩種過程,分別是獨立于信念的過程(belief-independent process)和依賴于信念的過程(belief-dependent process),并且給出兩種意義的可靠性:(1)無條件的可靠性(unconditional reliability),能夠產(chǎn)生較多真信念;(2)有條件的可靠性(conditional reliability),如果輸入項的信念為真,則能夠產(chǎn)生較多真信念。由此,古德曼給出可靠主義的知識分析:S的信念p在時刻t是得到辯護的,當且僅當:(1)S的信念p在時刻t是通過獨立于信念的無條件地可靠的過程形成的,那么S的信念p在時刻t是得到辯護的;或者,(2)如果S的信念p在時刻t是通過依賴于信念的有條件地可靠的過程形成的,并且作為輸入項的信念p’是得到辯護的,那么S的信念p在時刻t是得到辯護的。

第一,可靠主義認為,知識就是可靠形成的真信念。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JTB理論,它要求信念與事實之間建立起因果聯(lián)系,并且這一聯(lián)系是可靠的,所以又被稱為過程可靠主義。這一特點也能夠解釋蓋梯爾反例(2)原始例子參見Edmund L. Gettier, “Is Justified True Belief Knowledge?”, Analysis, Vol.23, 1963, pp.121-123.:雖然湯姆和約翰所持信念的認知內(nèi)容(epistemic content)都是“得到提拔的那個人口袋里有十元硬幣”,但約翰所持信念與“得到提拔的那個人口袋里有十元硬幣”這一事實之間是一種偶然的巧合,而湯姆所持信念與之存在因果聯(lián)系,所以根據(jù)過程可靠主義的觀點,只有湯姆擁有知識。

第二,一個成功的知識理論要求能夠解決懷疑論的質(zhì)疑。在此,過程可靠主義慣常的反懷疑論的回答策略是:P1我具有“我有手”的知覺經(jīng)驗;P2如果我具有“我有手”的知覺經(jīng)驗,那么我就知道我有手;P3如果我知道我有手,那么我知道我不生活在懷疑論世界里;C我知道我不生活在懷疑論世界里。這一論證存在著兩個信念形成過程:知覺過程(perceptual process)和推理過程(inference process)。知覺過程是一個獨立于信念的無條件可靠的過程,因為它的輸入項是知覺經(jīng)驗(perceptual experience)而非信念,并且依賴于知覺過程,我們能夠產(chǎn)生較多的真信念。推理過程則依賴于信念的且有條件可靠的過程,因為它需要作為輸入項的信念是自身得到辯護的。根據(jù)過程可靠主義的觀點,P1-P3都是通過可靠的過程形成的真信念,所以這一慣常的反懷疑論證明是有效的。

第三,過程可靠主義對知識的價值問題也給出回答。相較于單純的真信念,知識作為可靠形成的真信念的價值在于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因為可靠性具有價值,所以知識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

三、“淹沒問題”與過程可靠主義的再回答

過程可靠主義解釋了蓋梯爾反例、辯護了反懷疑論證明、回答了知識的價值問題,似乎是一個成功的知識理論,但隨即遭到挑戰(zhàn),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淹沒問題(the swamping problem)。

(一)“淹沒問題”的出現(xiàn)

根據(jù)過程可靠主義,主體S知道P當且僅當:1)P是真的,2)S相信P是真的,3)S關(guān)于P的信念是通過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產(chǎn)生的,4)合適地避免蓋梯爾反例。然而,一些知識論學者認為,根據(jù)這一定義,過程可靠主義的知識與真信念是同等有價值的,并不能夠解釋知識為什么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瓊斯(W.Jones)說:“簡要而言,在可靠主義的理論框架中,我們沒有理由去關(guān)心一個真信念是通過何種方式形成的,只要它是真的。我們估高更可靠的方式,是因為我們在評估真理,但是這并不能夠告訴我們:為什么我們會認為通過這樣的方式形成的真信念比通過更不可靠的方式形成的真信念更有價值?!?3)Ward E. Jones, “ Why Do We Value Knowledge?”, American Philosophical Quarterly, 34 (4), 1997, p.426.斯溫伯恩(R.Swinburne)表達了類似觀點:“如果我已有的一個信念為真,那么我無法看到有什么理由去滿足可靠主義的要求。只要這個信念是真的,信念形成的過程是可靠的這樣一個事實并不能夠讓這個信念變得更加值得擁有。”(4)Richard Swinburne, Providence and the Problem of Evil,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8, p.58.其中,最著名的是扎格澤比斯基(L. Zagzebski)基于咖啡類比給出的攻擊:“信念來源的可靠性并不能夠解釋知識和真信念在價值上存在的差別。這樣認為的一個理由就是:可靠性就其本身而言是無關(guān)乎價值的……好的產(chǎn)品使得生產(chǎn)產(chǎn)品的過程具有了可靠性,但是來源的可靠性并不因此給予產(chǎn)品額外的價值……假如一杯咖啡嘗起來不錯,那么它產(chǎn)自于一個不可靠的咖啡機的事實并不會產(chǎn)生差別……如果一個信念是真的,那么它來自一個不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的事實也不會產(chǎn)生差別?!?5)Linda Zagzebski, “The Search for the Source of Epistemic Good”, Metaphilosophy, 34 (1-2), 2003, p.13.這些對于過程可靠主義的批評的核心論點在于,可靠性具有價值是因為可靠地產(chǎn)生的大多數(shù)信念是真的,但這一事實并不能夠給通過可靠過程形成的真信念增添價值,因此也就無法回答知識的價值問題,即所謂的“淹沒問題”。

“淹沒問題”可以更形象地表述為如下論證:P1知識是可靠形成的真信念。(過程可靠主義的主張);P2如果一個給定的信念是真的,那么它的價值將不會因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而改變;P3可靠形成的真信念并不比單純的真信念更具有價值(P1和P2);P4知識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C過程可靠主義是錯的(P3和P4矛盾)。P3很顯然有違直覺。當代絕大多數(shù)認識論學者都認為知識比單純的真信念更具有價值的,即支持P4。那么P2呢?P2這個前提是扎格澤比斯基所提出的“認知價值一元論”(epistemic value monism)的基本主張,認為除了信念的真以外,任何認知價值的實現(xiàn)都要以真的價值為目標,而這一點也被古德曼稱之為“求真主義”(veritism)。因此,我們唯一的懷疑對象只能是P1,即過程可靠主義無法解決知識的價值問題。

對于過程可靠主義的批評的共有特點在于真理價值擁有的“淹沒效果”(the swamping effect):一旦我們獲得真理,那么它的價值就會淹沒可靠性的價值,使得可靠獲得的真信念的價值并不會超過單純的真信念的價值。這要求過程可靠主義解釋知識相較于真信念的額外價值是什么。因此,這一問題又被稱為知識的“額外價值問題”(the extra value of knowledge,簡稱EVOK問題)。批評者們認為,對于過程可靠主義來說,唯一可能的解釋是承認可靠過程本身就具有價值,使知識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但這一解釋會面臨“淹沒難題”。

(二)過程可靠主義的再回答

古德曼(A.Goldman)和奧里森(E.Olsson)在《可靠主義與知識的價值》(6)Alvin I. Goldman & Erik J. Olsson, “Reliabilism and the Value of Knowledge”, ed. by Adrian Haddock, Alan Millar & Duncan Pritchard, Epistemic Valu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9, pp.19-41.中提出條件可能性方案(the conditional probability solution)和價值自主化方案(the value autonomization)兩種解決方案。

在過程可靠主義看來,S知道p的情形下,未來能夠擁有更多真信念的可能性要遠遠大過S僅僅真地相信p的情形,這種解釋知識的額外價值的方案被稱為條件可能性方案,這種方案主要有四個條件:(1)非特異性(non-uniqueness),一旦你遇到一種特定類型的問題,你就有可能在未來面對同樣類型的其他問題;(2)跨時間通達性(cross-temporal access),一個方法一旦被使用,通常對未來產(chǎn)生的類似問題都是適用的;(3)學習性(learning),一個方法一旦被毫無問題地使用就傾向于在未來的類似問題上再次被使用。(4)普遍性(generality),一個方法在某種情境下是可靠的(或不可靠的),那么在未來的類似問題上也很可能是可靠的(或不可靠的)。

假設S知道p,根據(jù)過程可靠主義的知識定義,存在一個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M使得S產(chǎn)生關(guān)于p的信念,根據(jù)非特異性條件,S就有可能在未來遇到同樣類型的問題;根據(jù)跨時間通達性條件,M在面臨未來的相同類型問題發(fā)生時,對于S仍是適用的;根據(jù)學習性條件,S能夠在未來面臨相同類型的問題時使用M;根據(jù)普遍性條件,M在未來面對相同類型問題仍是可靠的。因為M是可靠的,所以在未來再一次應用M時仍然能夠產(chǎn)生真信念。比如,在咖啡問題中,如果一杯美味的咖啡是由一個可靠的咖啡機制作出來的,那么這個咖啡機制作的下一杯咖啡是美味的可能性要遠遠大于一個不可靠的咖啡機。因此,一杯美味的咖啡是由可靠的咖啡機制作出來的這一事實,提高了下一杯出現(xiàn)美味咖啡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的提高本身就是有價值的屬性。

上述條件可能性解決方案并不能徹底回答“為什么知識總是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的問題,僅僅是針對某一個特定知識狀態(tài)(knowledge state)下做出的認知價值評估。然而,古德曼和奧里森指出,這里存在一個預設前提:簡單派生論題(simple derivation thesis,簡稱SDT),如果一個狀態(tài)的價值是完全地派生自第二個狀態(tài)的價值,那么這兩個狀態(tài)組成的構(gòu)成物的價值并不會超過第二個狀態(tài)本身的價值?!昂唵闻缮擃}”的原則建立在工具價值(instrumental value)和基礎價值(fundamental value)的區(qū)分。可靠過程的價值是工具性的,因為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是指這一信念形成過程能夠產(chǎn)生大量的真信念,因此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是作為一個好的工具產(chǎn)生真信念。就同一個知識狀態(tài)而言,工具價值完全是由基礎價值派生出來的,如果SDT是真的,一個知識狀態(tài)的總體價值并不會因為工具價值的改變而發(fā)生變化,所以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并不會影響整體的知識狀態(tài)的價值。

古德曼和奧里森認為,這種看法混淆了類型工具主義(type-instrumentalism)與標志工具主義(token-instrumentalism),并僅僅持有標志工具主義。標志工具主義是指一個標志事件A導致另一個標志事件B,并且A從B中獲得價值,當且僅當標志事件B擁有基礎價值。類型工具主義是指一種類型事件C從另一種類型事件D中獲得價值,如果C中的標志事件能夠?qū)е翫中的標志事件發(fā)生,并且D中的標志事件擁有基礎價值,在派生意義上說,類型事件C的每一個標志事件因為屬于這一類型而擁有工具價值。古德曼和奧里森認為,過程可靠主義持有的工具價值不是“標志工具主義”,而是“類型工具主義”,即一個標志性的可靠過程的工具價值并非是與該標志的結(jié)果呈現(xiàn)一一對應的映射關(guān)系,而應該是一個標志性的可靠過程的價值代表的是一類價值。于是他們提供了一種價值自主化方案,即一類最初擁有單純的類型工具價值的知識狀態(tài)是如何最終獲得獨立的或自主的基礎價值。

由此,我們可以考慮倫理學中好行為(action)和好動機(motive)的關(guān)系。道德價值可以被分為行為的價值和動機的價值,前者為功利主義所看重,后者為道義論所重視。一個動機之所以是好的,一種常見的解釋是因為好的動機通常會導致好的行為,而因為這些好的行為本身具有價值,因此在動機和其導致的行為之間存在某種價值傳遞關(guān)系(value conference relation)。同樣,一個好的動機有時并不能夠產(chǎn)生相應的好行為,但并不妨礙動機本身具有價值。所以,一個好的動機會增加一個好的行為的價值,只要它不僅僅是單純的工具價值??梢?,價值自主化方案就是試圖挖掘可靠的信念形成過程所具有的內(nèi)在價值,來證明在知識狀態(tài)中的價值具有在工具價值和基礎價值間轉(zhuǎn)換的可能性。

(三)對過程可靠主義再回答的質(zhì)疑

以古德曼和奧里森為代表的這套“修改的過程可靠主義方案”,也存在無法避免的難題和批評。

第一點批評是針對條件可能性方案??氯f維奇(J.Kvanvig)認為,古德曼和奧里森并沒有理解淹沒問題的本質(zhì),即要求回答知識總是并且必然地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他認為條件可能性方案依賴于的四個經(jīng)驗性條件是極其偶然的,“所以,并非是條件的不平等性解釋了知識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而是當某些偶然性條件達成時,我們可以期待未來真信念出現(xiàn)的可能性將會變高,如果我們知道而不是僅僅真地相信”(7)Jonathan Kvanvig, “The Swamping Problem Redux: Pith and Gist”, ed. by Adrian Haddock, Alan Millar & Duncan Pritchard, Social Epistemology,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0, pp.100-101.。而且,條件可能性方案所設定的“價值附加原則”(the principle of value additivity,即給某有價值的東西附加上其他的有價值物,就能得到更有價值的某物)是錯誤的,并不是解決淹沒問題的正確方式。為此,柯萬維奇舉了一個購買巧克力的例子:假設我想買巧克力,于是我用谷歌搜索我的周圍區(qū)域,搜出兩個地點,一個是“在Weco地區(qū)出售巧克力的地方”,另一個是“在Weco地區(qū)很可能出售巧克力的地方”;假設這兩個結(jié)果都是精確的,并且是相互關(guān)聯(lián)的,即賣食物的地方很可能賣巧克力,賣糖果的地方同樣如此;那么,我們可以將這兩個清單合并成第三個清單是“在Weco地區(qū)出售巧克力的地方和在Weco地區(qū)很可能出售巧克力的地方”。此時,如果我們關(guān)心的只是買到巧克力,那么使用第三個清單并不比使用第一個清單的結(jié)果更優(yōu)。

第二點批評是針對價值自主化方案中兩種工具主義的區(qū)分。按照古德曼和奧里森的想法,由于標志意義上的可靠過程的價值代表的是一種類型的價值,而非一一對應的映射關(guān)系,借助于類型事件與標志事件的區(qū)分,就有希望實現(xiàn)一個具有單純的工具意義善的事件轉(zhuǎn)變成非工具意義的、基礎意義的善的事件。但這面臨費爾德曼(R.Feldman)和柯尼(E.Conee)的總體性難題(the generality problem)(8)E. Conee & R. Feldman, “The Generality Problem for Reliabilism”, Philosophical Studies: An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Philosophy in the Analytic Tradition, 89(1), 1998, pp.1-29.。例如,我的信念“現(xiàn)在在下雨”是由一個標志過程——感知過程產(chǎn)生的,但這一個標志過程可以隸屬于以下的類型過程:1)視覺過程;2)戴上眼鏡的視覺過程;3)在白天里戴上眼鏡的視覺過程;4)在擁有良好光線的白天里戴上眼鏡的視覺過程;5)在一個擁有良好光線的周一的白天里戴上眼鏡的視覺過程;6)在一個擁有良好光線的周一的白天里戴上眼鏡從特定角度看的視覺過程??梢?,我們難以決定標志過程應當隸屬于哪個類型過程。那么,對于依賴于這一前提的價值自主化方案而言,由于過程可靠主義無法給出原則性的標準去將標志過程歸屬到特定的類型過程,我們也就無法將某一特定類型過程的價值歸屬到特定標志過程,所以價值自主化方案同樣面臨挑戰(zhàn)。

四、再評估“淹沒問題”

知識的價值從何而來?直覺上,大家都會同意價值來自于知識本身具有的真理。但一部分人會認為,知識的價值不僅來自于真理自身的價值,還來自于它的實踐價值,擁有知識可以更好地指導我們的生活,使我們更順利地取得成功。另一部分人則認為,如果從認知角度看,知識的全部價值來自于真理本身。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持有某種真理主義(truism)。正如亞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學》開頭所說:“人究其本質(zhì)是欲求知識的。”人們追求知識、渴望真理,具有一種求知的欲望,想要了解周遭世界的真相。因此,大多數(shù)認識論學者都將真理看作是主要的認知目標,甚至將其看作是唯一的、基本的認知目標。即便存在其他認知目標,也都是派生性的,來源于真理目標。我們稱這一派認識論學者為真理一元論者,又因為其強調(diào)從認知角度對知識進行價值評估,所以這種觀點又被稱為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Epistemic Value T—Monism,簡稱EVTM)(9)大部分認識論學者持有某種程度上的認知價值一元論,而普里查德稱之為“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Epistemic Value T-Monism)。。

信念以真理為目標且總是瞄準真理,這是大多數(shù)當代認識論學者的一個共識。但這并不意味著認知主體在認知過程中總是要以獲得真理為目標。信念僅僅是作為一種命題態(tài)度而產(chǎn)生,我們并不能夠想當然地認定一個命題的真假,否則就只是一種“信以為真”的胡思亂想,只是一廂情愿。我們必須要基于所掌握的客觀證據(jù),做出合理的判斷去相信某一個命題的真假。因此,信念將真理作為目標,其實為信念的評估提供了一個標準?!靶拍钍欠駷檎娉蔀榱诵拍钤u估的一種基本方式甚至是唯一的基本方式。”(10)Duncan Pritchard,“What is the Swamping Problem?”, ed. by Andrew Reisner & Asbj?rn Steglich-Petersen, Reasons for Belief,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1, p.245.但顯然信念評估的方式不止一種,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有時候并不考慮信念本身的真假,而只關(guān)心它的實踐效果,例如“善男信女祈福還愿”的習俗,在這種情形下,人們對于信念的評估是基于信念的實踐效果來做出的。因此,這里需要做出一個區(qū)分:在認知意義上,信念以真理作為基本價值;但在非認知意義上,信念也可以具有工具價值。因此,認識論學者所說的真信念具有基本價值,通常是從認知意義上講的,這也是“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中的“認知”的意義所在。

回溯哲學史,有非常多認識論學者擁抱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并且不斷強化這一共識。究其根本,將真理作為評估信念的唯一標準并非是一種客觀標準,而是一種理論假設。按照EVTM的觀點,所有其他形式的認知價值最終都會被還原到真理的認知價值:認知價值還原論題(Epistemic Value Reduction Thesis,簡稱EVRT),即所有其他形式的認知價值最終會被還原成真信念的認知價值。但最近一些認識論學者開始反思EVTM是否正確地反映了我們真實的理智生活的實際面貌,淹沒問題的提出更是有力推動了這一進程。因為EVRT蘊含著任何有助于實現(xiàn)真信念價值的認知價值最終都是工具價值,那么最終所有的認知價值都會追溯到真理的價值,所以淹沒問題實際上是一個全局性挑戰(zhàn),對所有堅持EVTM的知識理論提出了挑戰(zhàn)。

普里查德將“淹沒問題”總結(jié)為如下三個論題的不相容:(1)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論題:一個信念獲得一種認知價值是因為其擁有一種認知性質(zhì),它相較于進一步的真信念的認知善而言是一種工具價值;(2)額外價值論題:如果某事物的一個性質(zhì)的價值對于進一步的善而言僅僅是工具價值并且這一種善早已在該事物其中,那么這一性質(zhì)不能增加額外的價值;(3)知識的價值論題:關(guān)于p的知識有時要比關(guān)于p的真信念在認知上更加有價值(11)Duncan Pritchard,“What is the Swamping Problem?”, Reasons for Belief, pp.248-249.。普里查德認為,“淹沒問題”論證的精髓在于:這三個論題單個看起來都是成立的,放在一起卻是不相容的甚至是矛盾的。一旦我們接受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論題和額外價值論題,就不得不放棄知識的價值論題。但知識的價值論題有著強大的直覺支持,這意味著我們要接受知識并不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

需要注意的是,普里查德其實做出一個弱版本的認知價值論題,區(qū)別于全盤考慮式的版本,這一形式則只強調(diào)“有時”知識比真信念在認知上更具有價值?,F(xiàn)實生活中隨處可見這樣的例子:對一些事情,我們往往不知道要比知道好,甚至知道了反而會帶來傷害。痛苦的蘇格拉底和無知的豬哪一個更加幸福呢?當我們選擇全盤考慮時,將非認知因素納入信念評估的標準之中時,我們并不能篤定知識要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一些認識論學者認為,想要正確回答這三個論題的不一致,只需要認為知識與真信念并無二致,知識有時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是因為知識本身所具有的實踐價值,這種實踐價值作為一種非認知價值不會被真信念的價值所淹沒,因為它并非是認知價值。因此,對于知識的價值問題的一種解決方案是強調(diào)全盤考慮下的實踐價值與認知維度下的認知價值的區(qū)分。

正如前文所述,柏拉圖的穩(wěn)定性方案就是沿著這一條思路解釋的。在《美諾篇》中,面對美諾的疑惑:如果通往拉里薩之城是我們的目標,而無論你持有關(guān)于該路線的知識還是僅僅持有真信念,都能夠幫助我們到達拉里薩之城,那么知識何以比真信念更具有價值呢?柏拉圖給出的解釋是因為知識具有穩(wěn)定性。從實踐角度看,具有穩(wěn)定性的知識要比不具有穩(wěn)定性的真信念更具有價值??梢?,柏拉圖就是通過做出這一區(qū)分來回應知識的價值問題。這種解釋路徑似乎也告訴我們,柏拉圖所關(guān)切的問題與我們的問題并不一致,前者關(guān)心的是知識的實踐價值,而我們(至少是持有EVTM觀點的人)關(guān)心的是知識的認知價值。與此同時,另一些認識論學者則認為,由于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自然不是客觀論證的結(jié)果,而是我們借以思考問題的一種理論假設,即認為“信念是‘瞄準’真理的”(12)Bernard A. O. Williams, Problems of the Self,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3, p.137.。其實,一旦持有這種觀點,就不可避免地遭遇淹沒問題的挑戰(zhàn)。所以,這些認識論學者認為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論題本身,即轉(zhuǎn)而接受額外價值論題和知識的價值論題,選擇放棄認知價值真理一元論論題。如果我們要放棄,就將面臨兩條可能的選擇:一是主張認知價值多元論的立場,認為真理并非是唯一的基本的認知價值,這一立場也被許多德性認識論學者所采納;二是堅持認知價值一元論的立場,采取一種修正主義的策略,否認真理作為唯一的基本的認知價值,試圖修正我們對于知識、認知價值等的一些直覺。這一主張乍看起來似乎極其困難,因為它與我們既有的一些觀點存在矛盾。但正是由于這一路徑并未被充分得到認識,而成為其中最有代表性也是最有希望的路徑,那就是將理解(understanding)作為唯一的基本的認知價值,取真理而代之。

知識作為一種認知成就,我們對其所擁有的價值直覺是從古至今一以貫之的,但也是亟待解釋的。柏拉圖基于穩(wěn)定性要求對知識概念作定義分析,指出知識的獨特價值在于其通過給出解釋從而獲得價值。當代英美分析傳統(tǒng)下的認識論研究則是將知識分析進一步明確到信念形成過程的可靠性,但這一分析策略遭到“淹沒問題”的挑戰(zhàn),繼而引發(fā)一系列學術(shù)討論。知識的價值直覺背后恰好依賴于這樣一個預設:我們的理智活動以真理為唯一目標,但這一預設本身是有待闡釋的。當代社會化認識論(social epistemology)和“理解”為中心的德性認識論(virtue epistemology)等理論正是在這一個背景下應運而生,大大豐富了認識論研究的理論資源,需要我們加以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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