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瑩 李 巖 (中國醫(yī)科大學附屬盛京醫(yī)院消化內科,沈陽110004)
炎癥性腸?。╥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IBD)是一組慢性、復發(fā)性、炎癥性疾病,主要包括克羅恩?。–rohn's disease,CD)和潰瘍性結腸炎(ulcerative colitis,UC)。其中 UC 主要累及結腸,而 CD 可以累及從口腔至肛門的全消化道并且呈跳躍式分布。因IBD的復發(fā)性、致殘性等特點,可嚴重影響人們的生活質量。既往IBD 的發(fā)病率以歐美居高,近年來IBD 在亞洲的發(fā)病率也逐年升高[1-3]。IBD 的發(fā)病機制尚未完全清楚,目前的研究認為可能與感染、環(huán)境、遺傳、免疫、腸道微生物等因素有關,其中免疫功能異常在IBD的發(fā)病機制中日益受到關注。原始T 淋巴細胞在不同條件下可分化為輔助性T 細胞1(T helper 1 cells,Th1)、輔助性T 細胞 2(T helper 2 cells,Th2)、輔助性 T 細胞 17(T helper 17 cells,Th17)以及調節(jié)性T 細胞(regulatory T cells,Treg)等T 細胞亞群。既往研究認為,CD 主要表現(xiàn)為Th1 介導的免疫應答有關,UC 是Th2 介導的免疫應答有關[4-5]。近年來研究發(fā)現(xiàn),Th17 細胞在 IBD 的發(fā)病過程中起到重要的作用。本文對Th17 細胞的分化調控及其在IBD中的作用進行綜述。
Th17細胞是在2005年被首次提出的,以特異性分泌IL-17 為特點并且可以調節(jié)組織炎癥的一類獨立的輔助性T 細胞亞群。隨著研究的深入,學者們逐漸揭示了Th17細胞的分化過程及其免疫功能,并且發(fā)現(xiàn)Th17 細胞在很多自身免疫性疾病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6]。
在STAT6 和T-bet 基因敲除的小鼠體內,給予IL-6 后可以單獨誘導 Th17 細胞的分化[7]。原始 T 細胞分化過程中,高濃度的TGF-β 可促進其分化成Treg 細胞,低濃度的 TGF-β 與 IL-6 同時存在時可促進其向 Th17 細胞分化,并抑制 Th1、Th2 和 Treg 細胞分化,但在TGF-β基因敲除的小鼠體內Th17的數量隨之減少[8-11]。說明 IL-6 和 TGF-β 的聯(lián)合作用在原始T細胞向Th17分化過程中起到關鍵作用。
IL-23屬于IL-12家族,由樹突細胞、巨噬細胞產生。IL-23 并不影響原始T 細胞向Th17 細胞分化,但可以促進Th17 細胞的穩(wěn)定與擴增,并且在IL-23缺乏時無法檢測Th17細胞的存在[12-13]。IL-6可以上調 IL-23R、IL-6 和 IL-23,并依賴 STAT3 信號通路途徑促進Th17 細胞的分化;同時STAT3 也可上調RORγt基因的表達進而促進Th17細胞的分化[14]。
IL-21 本身可由Th17 細胞分泌而產生,可通過其自反饋方式調節(jié)Th17 細胞的分化及功能。IL-21聯(lián)合TGF-β可以獨立誘導Th17細胞分化,但其效率低于 IL-6 聯(lián)合 TGF-β[15]。IL-21 以依賴 STAT3 信號通路途徑誘導Th17 細胞分化,還可以上調IL-17 和視黃酸受體相關孤核受體γt(retinoic acid receptor related orphan nuclear receptor gammat,RORγt)的表達,進一步促進 Th17 細胞的分化[16]。在 TNBS 及DSS 誘導的小鼠結腸炎中IL-21 高表達,IL-21 基因缺陷小鼠Th17細胞分泌的相關因子表達下降[17]。
RORγt 是Th17 細胞特異性轉錄因子。研究表明RORγt直接影響Th17細胞的分化,RORγt可誘導IL-17 和IL-17F 的基因轉錄[18];缺乏 RORγt 時,小鼠的自身免疫性疾病減輕,Th17 細胞明顯減少;RORγt 和IL-6 同時缺乏的小鼠體內亦缺乏Th17 細胞。在RORγt缺陷的T 細胞不能分化成Th17 細胞,而增強RORγt 后可促進原始T 細胞向Th17 細胞分化[19]。IL-21 和 IL-23 可以通過 JAK-STAT 信號通路促進 RORγt 的表達,并且該途徑需要依賴 IL-6[20]。RORγt 缺乏的 T 細胞其分泌 IL-17 和 IL-17F 的功能也下降[21]。
多項研究證實干擾素調節(jié)因子4(interferon reg?ulatory factor 4,IRF4)也可以干擾Th17細胞的分化。IRF4 基因敲除小鼠的 RORγt 的表達減少,F(xiàn)oxp3 的表達增多,原始 T 細胞不能分化為 Th17 細胞[22];IRF4 基因敲除后,IL-21 及 IL-17 的表達下降,同時RORα 和 RORγt 的表達下降,同時也證明 IL-21 對Th17 的自身正反饋調節(jié)有一部分是依賴于IRF4 途徑實現(xiàn)的[23]。IRF4 可直接與 IL-17 啟動子結合,上調RORγt和IL-17基因表達[24]。
正常情況下機體Th17 和Treg 細胞處于平衡狀態(tài),用以維持機體免疫應答和免疫穩(wěn)態(tài)。Th17 細胞和Treg 細胞的分化都需要TGF-β,但分別依賴于不同的轉錄因子 RORγt 和 Foxp3[25]。低濃度的 TGF-β協(xié)同 IL-6 和 IL-21 促進 IL-23R 表達,促進 Th17 細胞分化。高濃度的TGF-β 抑制IL-23R 表達,促進Treg細胞分化。TGF-β 誘導的 Foxp3 抑制了 RORγt 的功能。IL-6、IL-21 和 IL-23 可減輕 Foxp3 介導的 RORγt的抑制作用。IL-2 和STAT5 在上調Foxp3 基因表達促進Treg 細胞分化的同時也抑制了Th17 細胞分化[26]。Foxp3 可通過直接抑制 RORγt 進而抑制IL-17A mRNA轉錄,從而抑制Th17分化及功能[27]。
TLR2 和TLR4 信號通路被激活后可促進Th17的增殖,抑制Treg細胞的分化[28]。TLR7信號通路的激活后可下調STAT3,進而抑制原始T 細胞向Th17細胞分化及IL-17的分泌[29]。
綜上所述,Th17 細胞的分化受到多種細胞因子、轉錄因子以及信號轉導通路的影響,具體機制見圖1。
圖1 Th17細胞的分化與調控Fig.1 Differentiation and regulation of Th17 cells
Th17細胞主要分泌IL-17A、IL-17F、IL-21、IL-22及 IL-26 等細胞因子[30]。IBD 患者的外周血中 Th17細胞比例增加并且活動期高于緩解期[31]。
IL-17A 和 IL-17F 是 IL-17 家 族 成 員 ,主 要 由Th17 細胞分泌,然而 IL-17A 及 IL-17F 在 IBD 中的作用存在爭議。活動期IBD患者血漿和腸黏膜均高表達IL-17[32]?;顒悠贑D患者IL-17F的mRNA 表達水平明顯升高[33]。IL-17A 和 IL-17F 與細胞表面受體IL-17RA、IL-17RC 結合,通過Act1、TRAF6 等進而激活NF-κB、MAPKs、C/EBP 等信號通路,促進炎癥因子的釋放,介導炎癥反應。IL-17A 可與TNF-α 產生協(xié)同作用,促進TNF-α 所誘導的基因穩(wěn)定性,增強IBD 的炎癥反應[34]。IL-17A 可以募集和激活中性粒細胞,誘導趨化因子CCL20 的表達,促進其與CCR6受體的結合,以及炎癥細胞的募集,增強腸黏膜免疫反應[35]。此外,參與IL-17A 信號轉導的相關基因如 IL-23R、CCR6、Act1 等均與 IBD 有關[36]。由此可見,IL-17 作為Th17 細胞的主要效應因子參與IBD的發(fā)生發(fā)展,其機制可能為IL-17 促進炎癥因子的釋放,增強黏膜免疫反應,與其他炎癥因子產生協(xié)同作用進而增強炎癥反應等有關。針對抗IL-17A和IL-17F 的動物實驗結果不盡相同。IL-17A 在疾病急性期和慢性活動期的作用不同,IL-17中和抗體可加重DSS 誘導的小鼠結腸炎,提示IL-17A 在小鼠急性結腸炎中具有保護作用[37];IL-17A 和 IL-17F 可誘發(fā)小鼠慢性腸道炎癥[38]。小鼠接種IL-17 疫苗后,TNBS 誘導的結腸炎得到改善[39];但在另一項研究中,小鼠結腸炎加重且結腸中IL17 表達升高[40]。應用IL-17F 中和抗體后,小鼠DSS 誘導的結腸炎明顯減輕[41]。目前臨床上抑制IL-17 的藥物主要有:IL-17 單抗:Secukinumab 和 Ixekizumab,IL-17RA 單抗Brodalumab,已被應用于銀屑病、銀屑病性關節(jié)炎、強直性脊柱炎的治療。然而,針對抑制IL-17 治療IBD 的臨床試驗研究結果也不盡相同。在Secukinumab 治療活動性CD 的臨床試驗表明,中和IL-17A 并不能改善CD 病情,并且不良事件的發(fā)生率升高,并且,在接受Secukinumab 治療風濕系統(tǒng)疾病的患者中,也有誘發(fā)新發(fā)IBD 疾病的報道[42-43]。IL-17RA 單抗Brodalumab 并不能有效控制中、重度活動期CD 患者的病情并產生不必要的副作用,可能與Brodalumab 不僅僅抑制了IL-17RA,同時還抑制了 IL-17 家族其他亞型有關[44]。Vidofludimus 和Tofacitinib 在IBD 的治療中有一定的療效,但是仍需要進一步更大規(guī)模的臨床試驗來評價其療效及安全性,這兩種IL-17小分子抑制劑不僅抑制了IL-17,同時也影響了 IFN-γ、IL-23、IL-6、JAK、STAT3 的表達[45-46]。綜上所述,盡管 IL-17 在 IBD 患者中高表達,然而抗IL-17治療目前看來并不是控制IBD的有效方法,IL-17 在IBD 中的作用是十分復雜的,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IL-21 由Th17 細胞分泌,其可正反饋促進Th17細胞分化,促進IL-17 的分泌。在CD 患者的固有層CD3+淋巴細胞培養(yǎng)過程中阻斷IL-21 的表達后,可下調 STAT3 和 IL-21[47]。IBD 患者高表達 IL-21,CD高于UC,在CD 病人固有層淋巴細胞中阻斷IL-21后,下調磷酸化 STAT4 和 T-bet,抑制 IFN-γ,提示IL-21參與了CD的免疫反應過程[48]。
有研究指出,IL-22 對IBD 小鼠具有保護作用,通過NK細胞介導的天然免疫反應和Th17細胞介導的獲得性免疫反應共同完成[49]。此外,IL-22可以促進結腸上皮細胞內STAT3 的活化,誘導了黏液相關分子STAT3 的依賴性表達和分泌黏液杯狀細胞的修復[50]。盡管IL-22 可以在炎癥反應高峰期發(fā)揮其抗炎的保護作用,但如果IL-22 與其受體結合后過度表達,也可促進結腸腫瘤的發(fā)生[51]。
研究顯示,IBD 患者手術切除的結腸標本中IL-26 高表達,IL-26 通過 STAT1、STAT3、MAPKs 和PI3K/Akt 等信號通路途徑誘導IL-6 和IL-8 的表達,參與IBD的病理生理過程[52]。
綜上所述,Th17 細胞的分化受到諸多細胞因子、轉錄因子、信號通路等影響;并且在一定條件下不同T 淋巴細胞亞群細胞間存在相互促進、相互制約、相互轉化的關系;盡管目前的研究顯示Th17 細胞在IBD 的發(fā)生發(fā)展過程中主要起到促炎作用,但也有研究顯示Th17 細胞分泌的細胞因子在一定條件下對IBD也起到保護作用。Th17細胞在IBD中的作用很可能是基于環(huán)境、不同細胞因子、不同信號通路等多種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因此,深入探討Th17 細胞及其分泌的細胞因子在IBD 中的作用機制,如何更好地調控Th17 細胞的分化及功能,使其向更有利于IBD 治療的方向起作用,使其為IBD 的治療提供新的治療靶點,都有待進一步更深入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