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陶瓷兔子

春秋戰(zhàn)國時期有最幽微的鉤心斗角，也有最坦蕩的君子之交；有最殘忍的拋棄，也有最狗血的愛情。即使是在戰(zhàn)場上，也常常出現(xiàn)讓人費解的操作。

一

《公羊傳》記載，晉楚大戰(zhàn)，晉軍大敗，一輛逃跑的晉國戰(zhàn)車陷在坑里出不來，車上的人正在著急時，就聽見后面有人提醒他：“把車子前面的橫木撤掉就好了。”晉軍照做，車子果然順利地出了泥坑，可拉車的馬沒走幾步就開始原地打圈，后面的人又提醒：“把車上的大旗拔下來扔掉就行了?！惫唬瑧?zhàn)車恢復(fù)正常了。

死里逃生的晉軍這才想起來道謝，結(jié)果回頭一看，給自己出主意逃命的，居然是追擊自己的楚軍。

這也太丟面子了。于是晉軍彬彬有禮地回敬了對方一句：“吾不如大國之?dāng)?shù)奔也。”

讓您見笑了啊，我們可不像貴國那樣經(jīng)常逃跑，晉軍乃常勝之師，逃跑還不熟練，您多見諒。

二

最近剛好在讀劉勃的《失敗者的春秋》和《戰(zhàn)國歧途》，這兩本書雖然是比較嚴(yán)肅的歷史解讀，但很多史料讓劉勃老師講出來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比如我們都熟悉的“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在看這兩本書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個成語只是簡單地表示“兩件事情毫無干系”而已?？赡隳芟胂蟮絾?？這句話的原本意圖，居然是在罵人。

事情要回到齊桓公跟自己的美妾湖中泛舟的一天。美人把船折騰得晃了起來，齊桓公大概是有點恐水癥，試圖制止美人淘氣的舉動?？擅廊瞬坏宦?，反而把船晃得更厲害了。被嚇得不輕的齊桓公剛上岸，就采取了報復(fù)行動，將美人遣回她的母國——蔡國。

本來嘛，人家小兩口鬧個矛盾，沒準(zhǔn)明天就好了呢。沒想到齊桓公的大舅子，也就是美人的哥哥蔡國國君，居然自作主張直接讓妹妹改嫁了。齊桓公一怒之下，糾集了宋、陳、衛(wèi)、鄭等八國進(jìn)攻蔡國，狠狠地出了一口媳婦改嫁的窩囊氣。

之后，管仲給齊桓公出了個主意：反正都已經(jīng)把蔡國干了，干脆再往南走一點兒收拾楚國吧，楚國這個蠻夷之國，打他可是名正言順。

劉勃在《失敗者的春秋》里還貼心地補上了一段證據(jù)：齊桓公打蔡國，《春秋》稱之為“侵蔡”；去打楚國，卻叫“伐楚”。從侵略到討伐，表明戰(zhàn)爭的性質(zhì)，已經(jīng)由非正義向正義轉(zhuǎn)變了。

可楚國招誰惹誰了，平白就要跟這么大一支軍隊作戰(zhàn)？于是楚王派出使者去見齊桓公，說出了我們耳熟能詳?shù)哪蔷湓挘?/p>

楚子使與師言曰：“君處北海，寡人處南海，唯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

風(fēng)，指動物間牡牝相誘，俗稱發(fā)情。而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意思，就是即使牛馬發(fā)情，齊國的牛也不會來找楚國的馬。相比之下，你齊桓公為了一個蔡國美人跑來打我楚國，捫心自問，是不是比牛馬還像禽獸？

或許是后勤不繼，或許是老臉太紅，齊桓公還真就讓管仲敷衍地向楚國問了兩句罪，然后默默退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