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

1964年10月16日15時整，新疆羅布泊地區(qū)寂靜的上空突然爆發(fā)出一道強光，接著伴隨一聲巨響，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冉冉升起。這昭示了中國第一顆原子彈成功爆炸，宣告了催人奮進的“596”（中國第一顆原子彈代號）工程獲得圓滿成功。這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雷，讓中國人徹底挺直了腰桿，也讓全世界重新認識了遙遠東方的力量。眾所周知，包括原子彈在內的中國“兩彈”試爆，都在新疆的羅布泊地區(qū)進行，但許多人可能并不知道，其研制的地點卻是遠在2300多公里之外的青海省西寧市附近的金銀灘。將原子彈從研制地運往試爆場，在當年堪稱絕密運送。

一部分用火車，一部分用飛機

20世紀50年代開始，在國家的召喚下，我國數(shù)百名頂尖科學家、數(shù)萬名解放軍干部戰(zhàn)士和建設工人，從祖國各地秘密趕往青海省西寧市北邊102公里處，那是海晏縣一個叫作金銀灘的地方。這些人員從此像“人間蒸發(fā)”一般走進了國家的絕密檔案，他們隱姓埋名30多年，從事一項長期鮮為人知的偉大工程——為國家研制核武器。他們通過幾十年的艱苦奮斗，將金銀灘打造成了中國第一個核武器研制基地，即二二一廠，也就是后來人們口中神秘的“原子城”。

1964年7月，中國第一顆原子彈在這里組裝成功。其實，我國為首次核試驗準備了2枚原子彈，其中，596-1是正式產品，596-2是備用彈。

無論當時還是現(xiàn)在，核武器的儲存和運輸問題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原子彈在儲存方面，首先必須絕對防止發(fā)生臨界反應，要進行物理隔離，使分開的鈾燃料沒有聚集的可能，這就要拆除引爆裝置；其次要絕對防止水的侵入，因為核燃料遇水浸泡后，有可能誘發(fā)核反應；此外，還需嚴格的溫濕度控制和防止人為破壞。因此，必須有健全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自動報警系統(tǒng)等。

為此，工程師們將原子彈分拆成兩部分，一部分用火車運送，另一部分由飛機運輸。關鍵核心部件鈾球和點火中子源，就是以空運方式先期運送的。這部分核心部件由第二機械工業(yè)部保衛(wèi)部一位副部長和核工業(yè)研究院的一位副院長親自護送，從青海西寧搭乘經過保溫改裝的運輸機飛往新疆馬蘭機場，在馬蘭機場卸載后直接裝上直升機，轉運往羅布泊核試驗場區(qū)。

這兩個核心部件雖然體積很小，但要求保溫、防潮、防震、防靜電。因此，要先放入充滿氬氣的容器內，再用減震彈簧懸吊在一座特制的“鳥籠”里，然后裝進一個特制的大木箱。飛機安全著陸在羅布泊核試驗場區(qū)后，飛行員和機組人員卸下裝有鈾芯的密封容器，并將它放置在一輛卡車上進行運輸。

動用作戰(zhàn)部隊3萬人

原子彈中沒有核爆炸裝置的部分則通過火車運輸?shù)姆绞阶哧懧?，由于路途遙遠，操作起來更加復雜。當時周恩來總理親自下令將運載原子彈的列車定為一級專列，按照國家領導人專列的待遇，實施最高級別的安全警衛(wèi)。

運輸原子彈的火車，是鐵道部從德國進口的帶保溫設備的專列。專列有20多節(jié)，原子彈各部件包裝箱分別放入不同的車廂，牽引機車后面還專門留出4～6節(jié)空車廂，以備在緊急剎車時起緩沖作用。專列上所用的煤都是用篩子篩過的，防止從煤礦帶出沒有爆響的雷管等爆炸物。沿途列檢員用的鐵錘都改為特制的銅榔頭，防止列檢員敲打火車輪子時產生火花。專列沿途所有橫跨鐵路的高壓線，在列車通過前都要停電，以避免靜電引起意外事故，保證專列安全運行。沿途遇到的列車都要給專列讓路，途經所有岔口全部被鎖死，防止意外發(fā)生。專列車廂標有“三角七”符號（紅三角形，里邊寫個“7”字），鐵路人員一看就知道這是等級最高的軍用專列，但各站甚至鐵路指揮部卻都不知道專列所運為何物。

專列駕駛員自然也經過千挑萬選，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保證專列在運輸全過程中始終以50公里的時速勻速行駛，避免原子彈部件互相碰撞。最后，出身于杭州市郊區(qū)貧苦農民家庭、曾在鐵道兵部隊服役的姜士榮被選中。時年31歲的姜士榮雖然有過數(shù)百趟專運、特運列車牽引經歷，仍從當年7月就被送至金銀灘進行相關訓練和培訓，這期間不能與外界任何人聯(lián)系，直到原子彈成功爆炸后，他才曉得自己曾經完成了一趟何等重要的絕密駕駛牽引任務。

1964年9月28日，由核工業(yè)研究院副院長吳際霖帶隊，第一顆原子彈和相關的試驗儀器設備與參試人員一起乘特運專列。裝車時采取“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超常規(guī)保衛(wèi)措施。外圍是警衛(wèi)官兵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負責警戒；中間始終有公安干警、摩托車隊及騎兵隊持續(xù)巡邏；內層負責搬運產品的，是經專門挑選的工人和科技人員。

自發(fā)車起，專列機車頭上就一直坐著一名解放軍干部和兩名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從車頭拉出一根軍用電話線，隨時可以向列車指揮部匯報情況。為保證專列行經途中絕對安全，鐵道沿線每隔25米就設有一名崗哨，另有解放軍戰(zhàn)士日夜巡邏。專列經過的每個道口、涵洞、橋梁，都有專門的鐵路民警和安保人員幾步一崗守衛(wèi)著。有資料稱，當時為保障這趟專列，僅動用的正規(guī)作戰(zhàn)部隊官兵就達3萬人左右。

安全運抵，爆炸圓滿成功

發(fā)車后，專列先從金銀灘駛向西寧，然后轉上蘭青鐵路過黃河到蘭州，再折身駛入蘭新鐵路，進入河西走廊，一路向西奔馳。7天后，專列終于安全抵達烏魯木齊火車站，并轉駛到這趟絕密旅程的終點——通往羅布泊的那條200余公里秘密軍用鐵路線上的一個車站。

596-1原子彈裝置當即全部被汽車運往烏魯木齊機場，再由專機運往馬蘭機場，最終運至試爆基地的主控站裝配工房。596-2備用彈則留在專列車廂內，最初停在烏魯木齊待命，后來試爆現(xiàn)場總指揮張愛萍將軍考慮到羅布泊實驗場區(qū)的早期規(guī)劃是蘇聯(lián)專家?guī)椭愕?，他們對這個地區(qū)相當熟悉，為保密起見，便命令想辦法隱蔽原子彈專列。

當時，試爆場區(qū)人來人往，晝夜不停地布置各種爆炸效應物，100多米高的原子彈放置鐵塔也豎了起來。臨試驗前，專列又從烏魯木齊轉移到東風基地（現(xiàn)在的酒泉基地），在基地東部的古口乃蘇木（堿廠）隱蔽起來。當然，要不了多久，就沒必要再保密了。

10月16日晚，新華社發(fā)表新聞公報，向全世界莊嚴宣布：“1964年10月16日15時，中國在本國西部地區(qū)爆炸了一顆原子彈，成功地實行了第一次核試驗。中國核試驗成功，是中國人民加強國防、保衛(wèi)祖國的重大成就，也是中國人民對保衛(wèi)世界和平的重大貢獻?！蓖瑫r發(fā)表政府聲明：“中國在任何時候、任何情況下，都不會首先使用核武器?！?/p>

至此，這趟絕密運送之旅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摘自《黨史文匯》，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