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海燕(內(nèi)蒙古)
1
零下58度的冷極,有種從未見衰老的光芒。
那是一種跳動的白,當(dāng)所有散射的光匯聚在一起,從北國的根河穿過,就流出最清澈透明的情意。愛之短暫,愛之永恒,從一只馴鹿的眼睛里清晰可見。
冷極白,以她的亮白之色,把敖魯古雅的冷度與熱情反復(fù)糅雜。封凍的事物積蓄已久,孕育出一個濃郁而純粹的長冬。
蒼鷹把翅膀上純凈的風(fēng)提起,再輕輕放進(jìn)呼吸。鄂溫克人騎著馴鹿穿過林子,一直走到鹿角上也長出森林,一直走到奶茶和列巴都燙心口的地方。
2
根河,把零下58度的心思藏在一片凍土里。
等待被雪花覆蓋在嚴(yán)寒里的生命,抵達(dá)一朵雪蓮,然后開出太陽,開出山川,長滿一段又一段叢林的故事。河流守著靈性,樺樹的根部刻畫最后章節(jié)的時候,放出高遠(yuǎn)。而北國紅豆墜落的時刻,晨光的殘夢把肩上的流水、鳥鳴依次輕喚。
每一條山路,每一縷夜光,每一座落滿針葉的山林,開始接納寒霜布下的遮掩,開啟一種不同別處的境遇。而輕易死掉的,不會被珍藏。
3
鄂溫克的歡笑和淚涌動在溪水的源頭。
記憶曲曲折折。高出山峰,低入湖水,又穿過一片幽靜的月色。歷史再次祈愿,所有該祈愿的都已被印記。
就像不改變一棵樹的容貌,在下一個季節(jié)還會找到峰回的小路,一如反復(fù)出現(xiàn)的夢境。就像走過得耳布爾河那一片開闊的山谷,走過一條又一條河流,聽,有人在說起圖里河、伊圖里河,那是他們在說:“小東西,小東西去哪里了?”
撮羅子里的火燃燒起來了。鄂溫克人的熱情在身體里堆滿了,從歌聲里跑出來,把封住的森林打開。從舞姿里跑出來,把堅韌的冰雪融化。而寂靜是山林最終的聲音,出現(xiàn)過的音節(jié)都能被時光吸納。
冷極白,以所有寂靜色彩里最堅韌的那一種愛,守護(hù)著一切。只有山上的桃花水奔突而來,才能被打散成一萬種姹紫嫣紅。
4
使鹿部的獵手老了,最后一桿槍被封凍在往日的時光里。
林間明明暗暗,溝壑潮濕后又干涸。神鹿與鄂溫克人的眼神碰撞,一個又一個腳印消失的林間深處,未來的路途上哨音幾聲長又幾聲短。站在林子里,又聽到不斷穿行的聲音,接續(xù)孕育萬物生長。
冷極白,穿過整個根河的濕地森林,穿過一色天地,又穿過一色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