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_董鵬磊
在我微信的朋友圈里,除了一些廣告和好友間分享的生活照片外,也多了一些新的訊息:“我在西街小學新校區(qū)附近,香噴噴的自制烤腸等你!”“看店門口,這是來吃老白燒餅的客流量。”“今天,我修了十雙鞋和五個拉鎖,天黑回家。”這些各行各業(yè)的手藝人出現(xiàn)在我的朋友圈中,用一天的勞動記錄著他們充實的生活。
同樣,我的生活圈也離不開這些手藝人,我一個月里要去“拜訪”幾次老白燒餅。在擁擠的人群中等待燒餅,直到勾出饞蟲。三個燒餅爐、兩個鹵煮的大鍋再加上七位手忙不停的師傅,都供不上我們的吃貨大軍。好不容易才輪到我的那份,燙手的燒餅撕出口子,一股熱氣噴出,鹵煮好的豆腐皮、串兒塞進口子“硬生生”把這股熱浪壓下去,灌湯兒、裝袋,兩分鐘的工夫就把燒餅交到手上。趁熱吃,會感覺在這兒排隊二十分鐘,值!僅半天的工夫,近一百個燒餅售出。
自制烤腸的小郭姐攤位總是不固定,為了方便我家倆小吃貨,就加了小郭姐的微信。每天在我的朋友圈里都能看見她不同的定位,如果把每天的攤位走向畫出來,肯定是蜜蜂采蜜的“8”字形。小郭姐手快嘴也“勤”,一邊烤制香腸,一邊嘴里不停地與小客人嘮嗑來打發(fā)無聊的等待時間。被她“吹捧”的香腸像使了法術一樣變成了孩子們愛吃的模樣。入冬的夜晚,孩子捧著烤腸吃啊、嚼啊,滿嘴的油香肉香。而她被冷風吹得鼻尖發(fā)紅,還在熱情地翻滾著秘制烤腸。
修鞋的手藝人是最近才加他微信的,但認識他已經(jīng)是上高中時的事了,時隔十九年,回憶卻像電影畫面一樣清晰可見:我高中修學三年,他在這里修鞋三年,雷打不動。每天七點剛過一刻,我簡單地喝兩口湯后,夾起書匆忙地往學校里趕。走到學校東墻根兒的拐彎處停下,買一個充饑的燒餅邊走邊吃,在隔兩米路的錯對面,可以看見修鞋師傅已經(jīng)出攤兒,他一個勁兒地忙碌,把工具盒、氈布、拉鎖鏈一個個鋪好,頭兒不抬,在這不到三平方米的小天地里開始出售他的修鞋手藝。
他腿腳不靈活,走起路來一瘸一拐;他很和藹,學生們也不跟他眼生。我們路過時,他有時抬頭和我們這些學生會意地笑笑,有時看到我們手里拎著辣條和冰鎮(zhèn)飲料,還會好言相勸:“吃這個可不好?!本瓦@樣,他的鞋攤兒陪了我們?nèi)?。三年后,我們離開了學校,他依然留在原地修鞋。
大學畢業(yè)后我選擇到家鄉(xiāng)工作,從家里到單位不過十來分鐘的路程,自己卻心血來潮,非要多花半小時繞道途徑母校和他的修鞋攤兒。
經(jīng)過時,他抬眼說一句:“上班?”
“嗯,上班?!蔽一貞痪?,相互笑笑,僅花一兩秒的時間,然后我風一樣地“撤離”。
我工作了十三年,他在這里修鞋也多出了十三年,他粗糙的手依舊粗糙,黝黑的臉龐多出了更深的皺褶,然而光顧他生意的客戶在逐年減少。前兩天,我提著兒子的舊球鞋找他修理,說是補鞋,更多的是找他“采訪”。我有一個愛好,喜歡站在燒餅攤兒、理發(fā)店、修腳鋪子甚至澡堂池邊和這些手藝人閑聊,然后背著他們的故事回家去,提筆收錄到自己的作品里。
我到攤位時,前面還有兩位修拉鎖、釘鞋掌的顧客。他看見我笑笑說:“如果著急的話,把鞋放這兒吧,等你轉一圈,我就補好了?!薄熬蛢扇昼姷氖聝?,我在這等著吧。”我回答完他話,之后,他不再回應,低頭干活兒:換拉頭、合齒兒、定牙兒、打石蠟……修好拉鎖也不過一分多鐘。打發(fā)完第一位客人,緊接著“照顧”第二位顧客的皮鞋,刻掌、抹膠,將偏跟鞋底補平。在釘鞋的空當,還不忘招呼我——他的第三位顧客。修完我這雙破三個洞的球鞋后,他只收了兩塊錢,算來忙活半天也不過掙二十來塊錢。他卻說:“不是掙不掙錢的事兒,雖說是顧客少了,但還有人需要修鞋。我賣的是手藝,守的是手藝人的本分?!?/p>
我朋友圈中的這些手藝人授我以故事,傳我以精神,在生活這條道路上,是一盞永不熄滅的啟明燈,在我身后打亮,推我繼續(x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