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靜
(徐州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江蘇 徐州 221000)
“人民藝術家”老舍一生著作頗豐,他用獨具特色的平民化語言講述了底層小人物的喜怒哀樂,也塑造了眾多個性鮮明、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老舍作為描寫城市貧民生活的高手,為文學史貢獻了一批“其他作家很少提供的,既有典型意義,又有個性特征的城市貧民形象”[1]。在老舍的諸多小說中,男性往往是敘事主人公,其著力塑造的,是那些生活在城市底層,受盡人生苦難的男性形象,駱駝祥子是其中的代表。而與男性形象相呼應的,便是老舍筆下著墨不多,但依然讓人過目難忘的各類女性形象。這些女性如同開在枝頭的花朵,雖沒有主干那么龐大,卻也有著不可小覷的地位。
老舍筆下的悲劇化女性形象大致可以歸為以下四種:一是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貧苦女子。如《月牙兒》中的“我”,《駱駝祥子》中的小福子和《趙子曰》中的譚玉娥。這類女性住在簡陋的胡同里,基本上都沒受過學校教育,尚未成年就被迫承擔起謀生的重任,或是幼年喪母,或是不幸失去父親。如《月牙兒》中的“我”在四歲的時候目睹了父親在破舊小屋中的死亡。小福子在很小的時候也失去了母親,跟著父親和幾個弟弟過日子。這種身世設定體現(xiàn)了老舍小說獨特的“戲劇化”色彩,也為女性人物的悲劇命運作了環(huán)境上的鋪墊。二是在“五四”精神影響下追求自由獨立的一群新女性。如《陽光》中的“我”,《四世同堂》中的胖菊子和《趙子曰》中的秀蓮。她們在學堂里上過學,經過五四新文化的“洗禮”,做起了摩登女郎。她們把頭發(fā)燙得像雞窩,踩著高跟鞋招搖過市,她們要過充滿浪漫色彩的、突出女性地位的新生活,最重要的是要尋求戀愛的自由。三是一批賢妻良母型的女性。如《四世同堂》中的韻梅和錢太太、《離婚》中的張大嫂、《正紅旗下》中的大姐。她們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公婆、丈夫和孩子,不善言談也不愛交際,她們的生活中除了柴米油鹽,就是洗衣做飯。四是一群霸道的悍婦形象。如《四世同堂》中的大赤包、《牛天賜傳》中的牛太太和《駱駝祥子》中的虎妞。這類女性往往有經濟獨立的能力,不僅可以幫助父母或輔助丈夫,甚至比他們更有商業(yè)頭腦。這種優(yōu)勢決定了她們在家庭中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也導致了其強勢、兇悍的性格特征。
通過對老舍小說中女性形象的分類可以發(fā)現(xiàn),老舍對于不同女性形象是有所偏愛和厭惡的。在小說中,他常常通過女性們的言行舉止來傳達出這種好惡,而她們的命運走向,也因這種好惡而各歸其位。但是無論哪一類女性形象,她們的命運都具有悲劇化的色彩,最終的結局也大都讓人唏噓。人物的命運結局在老舍那里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是老舍表現(xiàn)情感傾向的重要方面,也是他塑造人物最緊要的一筆。不同的女性在老舍筆下有著各異的命運和結局,這種書寫不是一時的突發(fā)奇想,既是小說情節(jié)發(fā)展的必然,也是作者個人生活與愛憎態(tài)度的投射。
在老舍筆下,有一類女性是被他投以深切的人文關懷的,那就是他作品中塑造的賢妻良母形象。老舍之所以熱衷于塑造這類只為別人而活、甘愿犧牲自我的婦女形象,與其從小的個人生活經歷密切相關。老舍出生在北京小羊圈胡同一個底層家庭,父親是一個月薪僅3兩餉銀的護軍。他出生時,父親正在皇城當值,母親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不醒,幸虧大姐及時趕到,老舍才不至于凍死。老舍出生后不久,他的父親就死于八國聯(lián)軍侵華的戰(zhàn)火,兄妹五人和婆婆、姑母的吃穿用度全落到了還未從喪夫之痛中走出來的母親身上?!氨背潜M窮人,她能做些什么來謀生呢!只有終日洗洗刷刷、縫縫補補!日子極其困苦,她不到五十歲,就已老眼昏花?!盵2]母親的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和寬以待人都被年幼的老舍記在心里。老舍曾在《我的母親》中說:“母親生在農家,所以勤儉誠實,身體也好。這一點事實卻極為重要,因為假如我沒有這樣一位母親,我恐怕也要大大的打個折扣了?!盵3]5另外,老舍的三姐,為了幫母親分擔養(yǎng)家的重擔,成了老姑娘才出嫁,這對老舍的心靈也造成了極大的沖擊。在塑造不同的女性人物、安排其命運走向時,讀者經常能看到老舍的母親和三姐的影子?!端氖劳谩分械摹靶№構尅保B個名字都沒有,她勞碌一生,僅有的持家法則就是“盡責”,“她只能用盡責去保障她的身份與地位,她須叫公婆承認她是個能干的媳婦,叫親友承認她是很像樣的祁家少奶奶,也叫丈夫不得不承認她是個賢內助”[4]280。她從不多嘴說一句話,而是看著全家人的臉色行事,當她看到大家都快活時,她的反應就是更賣力地工作?!峨x婚》中的張大嫂,一切都看張大哥的眼色行事,為了一雙兒女整天操心不已。她也曾有過抱怨,但最后還是會說:“誰叫咱們是女人呢,女人天生的倒霉就結了!好處全是男人的,壞處全是咱們當老娘們的,認命!”當鄰居二妹妹夸獎她:“像您這樣的人真算少有,說洗就洗,說作就作,買東道西,什么全成?!盵5]她的怨氣也就隨之煙消云散了。
通過分析小說中的人物可以發(fā)現(xiàn),老舍把對母親和三姐的敬重與懷戀融進了小說人物的塑造中,這類女性往往是隱忍而堅強的,她們勤儉、內斂、為人真誠,有時會被公婆或丈夫欺負,但是她們會通過自己的堅持和善良化解矛盾,成為一個家庭不可或缺的存在。老舍往往會給她們安排一個較為完滿的結局,不會讓她們經受什么厄運。但是研究這些“賢妻良母”的心理動態(tài)時可以發(fā)現(xiàn),她們的人生實則充滿了無奈。她們過上所謂“幸?!鄙畹那疤崾且獓栏竦劂∈厝龔乃牡拢齻兊目鞓肥且匀傊車?,尤其是丈夫和公婆為代價的。在這類人物的身上,老舍時常會通過主人公們的內心獨白來揭示其強顏歡笑背后的辛酸與無奈。
老舍對女性的細膩刻畫充分體現(xiàn)了其平日里嚴謹與細致的觀察?;蛟S是因為相似的困頓生活,他對下層的不幸女子在客觀敘述中往往透出更多的同情與無奈?!对卵纼骸肥且耘詾閿⑹轮黧w的小說,故事中的“我”用散文詩般傷感唯美的語言向讀者娓娓講述了黑暗的舊社會是如何逼良為娼的。“我”從小生活在一個窮苦的家庭里,父親的死讓本來就捉襟見肘的生活雪上加霜,“我”的母親,一個柔弱的婦人,為了生計給別人洗臭襪子和臟衣服,但仍養(yǎng)活不了母女二人。萬般無奈之下,母親開始做暗娼,并把“我”送進了學校讀書。她找到了一個看似可靠的男人后,又帶著“我”改嫁,但浮萍般的日子沒過多久便宣告結束?!对卵纼骸返恼麄€敘事基調是壓抑、沉重的,這和母女二人的悲劇命運相互映照。小說中的母親從一個良家婦女淪落為暗娼,其彷徨、掙扎的過程老舍并未過多地呈現(xiàn)。但她的女兒,一個接受過幾年學校教育的少女,經過五四新思想的洗禮,知道了自食其力的重要性,所以她一直在反抗命運,試圖沖破母親的“老路”,她努力地想要通過自己的勞動在社會上立足,但還是一步步失敗。雖然不想重復母親的路,但是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這是唯一能活著的路,不愿意走,就只能等死。
貫穿全篇的“月牙兒”這一意象在一開始就暗示了“我”的命運?!八鼰o倚無靠地在灰藍的天上掛著,光兒微弱,不大一會便被黑暗包住?!盵3]8在小說中,老舍向我們展示了那個時代的女性悲劇,生活在一個男權社會里,女人只能是個附屬品,愿意隱忍、妥協(xié)、放棄尊嚴才能謀個安穩(wěn)。想要自由,那就是自討苦吃、死路一條。一次次的反抗換來的永遠是欺騙與嘲笑,“我”終于妥協(xié)了,這“叫我咬牙切齒,叫我心中冒火,可是婦女的命運不在自己手里”。命運的無情打擊讓“我”沒能逃出魔咒,“我”像母親一樣淪為了暗娼,“我”把一年當成十年來過,在麻木中看著青春飛一般地流逝。《駱駝祥子》中的小福子也有著相似的命運,她年輕、善良、肯吃苦,卻有個好吃懶做、暴力虛榮的父親,她的母親被父親酒后家暴致死,留下兩個未成年的弟弟和窮困破敗的家。祥子把她當成理想的對象,卻又不敢挑起負責她全家溫飽的擔子。經過了短暫的彷徨與掙扎,小福子最終淪為暗娼,她成為左鄰右舍嘲諷的對象,也打破了她對愛情最后的向往。絕望過后,她逃出了那個剝奪了自己尊嚴與生機的白房子,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和“月牙兒”相對立的,是有著優(yōu)越的物質條件卻逐漸迷失了自我、自甘沉淪的“摩登新人”形象。在對“摩登新人”這類女性形象的塑造中,老舍給她們安排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命運。對這類人物,老舍表現(xiàn)出了某種不友好,甚至是厭惡的情緒。在追求自由、解放、平等的外衣下,她們的言行中處處透露出懶散、虛榮、自私和不成熟。小說《陽光》中的主人公是其中的一個典型代表,她出生在有錢人家,在父母兄弟的溺愛中長大,雖然在學校讀書,卻并不把知識當成改變命運的武器。她上中學、大學只是因為校園里自由,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做在家里不能做的事?!拔覀內齻€一群,兩個一伙,擠著摟著,充分自由的講究那些我們并不十分明白而愿意明白的事?!盵6]她們所學到的不是怎樣去爭取人格獨立和自由,而是怎樣穿衣打扮。對她們來說,家庭的力量仍舊起到決定作用,因為她們大多沒法經濟獨立,也沒有勇氣去過那種自食其力的生活,在面對家庭束縛與個人獨立的矛盾時,她們還是會乖乖回到家庭,等待父母兄長來安排以后的命運。對于這類盲目追隨新思想的舉動,老舍是持保留甚至是懷疑態(tài)度的,當時眾多女子自由戀愛后被拋棄、淪入風塵等事件的發(fā)生讓他看到了這些行為的危險。因此老舍給這類人物安排的結局也大多不好,她們或是被許配給道貌岸然的有錢人,或是被戀人拋棄后灰頭土臉地回歸家庭,或是淪落風塵。
兇蠻悍婦是老舍筆下極力夸張和嘲諷的一種人物類別,這類女性往往虛榮、自大、蠻橫無理。老舍為了表達對這類人物的反感,在外形上對她們進行了丑化,悍婦們往往相貌丑陋,身材臃腫,污言穢語也是信手拈來,使人一看就會產生厭惡之感。比如在形容《四世同堂》中的冠太太時,老舍寫道:“已經快五十了還專愛穿大紅衣服,所以外號叫大赤包。臉上有不少皺紋,而且鼻子上有許多雀斑,盡管她還擦粉抹紅,也蓋不了臉上的褶子與黑點。”[4]420這些明顯帶有感情傾向的描述讓讀者無形中把此人當成了小丑一樣的人物,而后面其賣國求榮、想盡一切辦法當漢奸的無恥行徑則進一步凸顯了她的丑陋形象。尤其是當她謀得了妓女改造機構的官職時,她的氣派之大已使女兒不敢叫媽,丈夫不敢叫太太,而都須叫所長。在給瑞豐的太太改名時,她不假思索地說:“菊子好!像日本名字!凡是帶日本味兒的都要時興起來!”[4]424這種兇蠻暴力的作風極大地淡化了其女性的柔和特質,使其變得不倫不類,也達到了強烈諷刺的效果。在描寫《駱駝祥子》中的虎妞時,老舍也有著相似的批判態(tài)度,“她長得虎頭虎腦,外表丑陋,她像一個大黑塔,不講仁義,粗俗兇悍”。而祥子之所以不喜歡虎妞,是因為在他眼里她是“既舊又新的一個什么奇怪的東西,是姑娘,也是娘們,像女的,又像男的,像人,又像什么兇惡的走獸!”祥子眼里的虎妞除了霸道與恐怖,全無半點可愛之處。老舍在這類悍婦的言行舉止的描繪中表達了他的反感與否定,她們的結局或眾叛親離,或凄慘而死。
值得思考的是,老舍筆下無論哪一類女性形象,都無一例外地處于從屬地位,若有人想改變這種處境,其結局大多是慘敗。相對好的結果不過是向男權社會的封建家長妥協(xié),喪失尊嚴地維持著卑微的地位。和同時期的作家相比,老舍的小說特別吝嗇展示女性的成長,他筆下的女性大都處于一種被社會、家庭壓制的狀態(tài)。這些女性無論試圖以何種方式尋求獨立或是進行反抗,最終都以悲劇收場。如《月牙兒》中的“我”始終被貧窮包圍,無法翻身;《陽光》中的“我”靠父兄維持虛榮生活,難以突破;小福子要擔起養(yǎng)活年幼弟弟的重擔,無路可走;霸道的虎妞雖然精明能干,但一直被當成賺錢的工具……這種壓抑的狀態(tài)和無力反抗的絕望最終導致了女性們的悲劇命運。
從作品中可以看出,老舍對賢妻良母和悲情少女是維護的,兇蠻悍婦和虛榮“新人”則是他重點批判的對象。對不同女性命運的悲劇書寫首先來源于老舍個人的生活經驗。老舍早年的生活清苦而坎坷,他生活在狹窄而熱鬧的小羊圈胡同里,每天上演的是車夫、巡警、裱糊匠和暗門子、洗衣婦們的悲喜劇。少年時的落魄經歷為老舍后來的創(chuàng)作提供了源流。他耳聞目睹了小人物們的喜怒哀樂,其小說人物惹人唏噓的悲劇正是源于老舍的生活經歷。老舍本是個以幽默喜劇出道的作家,但縱覽其后來的創(chuàng)作,悲劇反而成為一種中心式的存在。其絕大部分小說都隱現(xiàn)著絕望、憤怒、悲戚。有人曾說,老舍作品中最感人的瞬間就是那些小人物遭遇劫難的時刻,老舍之所以能用這些悲涼的瞬間打動讀者,正因為這些慘劇曾在他的身邊真實地上演過。老舍幼年喪父,靠著母親含辛茹苦地做粗活把自己養(yǎng)大,讓老舍深受“貧窮”折磨的同時,有了對“孤獨”和“虛無”最直接的體驗,這些經歷成為老舍小說悲劇意識的重要來源。
在中國古代文學作品中,“大團圓”結局向來是備受青睞的敘事模式,這種結局體現(xiàn)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心理期待,但卻并不能反映社會中真實的一面。魯迅將其叫作“瞞和騙”的文學,胡適稱之為“說謊的文學”。魯迅還把文學的這種封閉、凝固、粗糙的“團圓”模式上升到國民的“劣根性”,在《論睜了眼看》一文中明確地表示:“因為凡事總要‘團圓’,正無須我們焦躁﹔放心喝茶,睡覺大吉?!庇谑恰盁o問題﹐無缺陷,無不平﹐也就無解決,無改革,無反抗”。[7]老舍也不屑于用文字去制造不切實際的團圓泡沫,而致力于用悲劇去描摹真實的生活,用女性的彷徨無奈來表現(xiàn)集體無意識與國民的劣根性。在這里,引入“現(xiàn)代性”這一概念有助于進一步分析作家的創(chuàng)作心理?!艾F(xiàn)代性”是隨著現(xiàn)代化的發(fā)展而出現(xiàn)的一個術語,它包含進化論、新勝于舊等價值判斷,指的是與社會現(xiàn)代化相匹配的精神氣質或心理狀態(tài)。中國的現(xiàn)代性發(fā)生于新舊社會轉型之際的五四新文化運動時期,它既推動了文學思潮的發(fā)生與發(fā)展,也影響著作家的創(chuàng)作。魯迅、老舍們作為有留學背景的知識分子,現(xiàn)代性對他們的影響或多或少地投射到了文學作品之中。
老舍在分享其小說創(chuàng)作經驗時,曾毫不吝言地表達對英國作家康拉德的喜愛與贊賞,同時也透露出自己的小說創(chuàng)作從結構到情節(jié)安排都大量借鑒了前者??道碌淖髌凡坏杂∠笾髁x著稱,更以其悲劇性的特質震撼著人們的心靈。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社會環(huán)境和次要人物是非常重要的兩個方面,主人公往往是因為大環(huán)境的壓迫和惡勢力的欺凌才展開反抗和斗爭,從而促進情節(jié)的進一步發(fā)展。老舍在進行女性命運書寫時,會有意識地將其安排在某種特定的、戲劇化的環(huán)境之下。例如《月牙兒》《微神》《陽光》等都是在大量的戲劇場景中塑造人物并展開情節(jié)的,“這種戲劇性使老舍的小說創(chuàng)作更加生動形象、故事精彩、可讀性強”[8],也讓讀者更深切地感受到這些女性悲劇命運的社會來源。老舍對悲劇環(huán)境的特別安排明顯受到了康拉德的影響。在康拉德的創(chuàng)作中,環(huán)境對人物的壓制作用幾乎是難以規(guī)避的,他通過人物的毀滅過程傳達給讀者的是“有一個寬闊有力的,看不見的手隨時準備落在我們地球的蟻蛭上,抓住我們任何一個人的肩膀,把我們的腦袋砰的一聲互相撞到一處,然后把我們朝許多預見不了的方向拋去,于是我們通通不可思議地向四面八方飛逃”[9]。這種近乎悲觀的“宿命論”式的書寫,和老舍說過的人物和環(huán)境的關系正如“蠅逃不出蛛網”的論述驚人地一致,他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顯然借鑒了康拉德這一手法。并且老舍在進行女性命運書寫時,大多數(shù)時候并不刻意渲染外部勢力對個人的損耗,而是營造出“命運不可逆轉”的消極氛圍。正如康拉德在小說中“一方面強調內化于人性中的道德原則如何執(zhí)行自我審判的職能,另一方面卻又強調在面對現(xiàn)實時人性的軟弱性和不可知性”[10]。老舍對女性悲劇命運的書寫,既指出了環(huán)境對人性的荼毒,也強調了思想獨立的關鍵性。同時也批判了女性在不可知的困境里所暴露出的軟弱與無力。在此過程中,老舍流露出“人生沒有出路,抵抗只是徒勞”的生命悲感和對個人存在意義的無奈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