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對世俗生活曾經有著強烈的干預,總體而言,這種干預的深度及廣度在下降。 而我們所說的存在主義思潮,正發(fā)生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不管是被宗教放逐,還是世俗人類的斗爭所得,獲得世俗生活自治的人類,遲早要面對人在世界(宇宙)中的真實處境及應對方式——在漫長的時間里,這樣的問題,它的提出、解答及踐行意義上的“楷?!保己痛蟊姛o關,大眾只需要記住“答案”。 而現(xiàn)在,當人類獲得了日常生活的自治權, 個體在收獲自由及財富的同時,也必然要獨立面對一些邊際或者說終極追問,更何況,戰(zhàn)爭及人道意義上的災難,也在提示人類:這些問題不容回避。
基督徒有懺悔的習慣。盡管懺悔的儀式可以減省,但是至少,懺悔的習慣及修辭, 在我們所見的很多西方文學文本中保留了下來,這當中自然包含著存在主義文學。 與懺悔文本匹配的修辭,只能是誠意修辭。 誠意修辭,并不是西方的專利,但我今天想說的是:僅僅有誠意,還是不夠的。
這份誠意向誰傾訴,是需要追問的。 存在主義不僅僅影響著歐美文學,四十年來的中國當代文學也受到了它的巨大影響。 從《活著》到各種各樣與“活著”有關的文本,其實都與存在主義發(fā)生著關聯(lián)。 人與世界的關系,存在與虛無,是我們所見作品中常見的主題。
等待戈多。 因為戈多的缺席,存在者的荒誕有了更高的傾訴對象,那就是向著缺席的戈多傾訴。 缺席與虛空,構成了意義的渦旋。戈多缺席,但那個更高的存在并沒有缺席。 《等待戈多》實現(xiàn)了存在者向更高存在的傾訴,而誠意,也實現(xiàn)了它高級的修辭價值。
《赤壁賦》里蘇軾夢中的大鳥,也是這樣更高的存在。
但我們常見的文學,每每止于世俗誠意——缺乏深度、純度,缺乏與普遍性深度關聯(lián)的誠意。 世俗的誠意適用于禮尚往來,只適用于存在者與存在者相互傾訴,而不適用于存在者向更高的存在進行傾訴。 所以,我們所常見的文學,也每每僅止于贊美或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