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小麥外交”落地生根
2022-01-23 15:36:43納斯塔西亞·阿斯特拉舍夫斯卡亞
海外文摘 2022年1期
納斯塔西亞·阿斯特拉舍夫斯卡亞
“那會兒，弗拉基米爾·普京剛當選總統(tǒng)?！蹦箍埔晃灰竽涿氖袌鲱檰栒f，“當普京在一次會議中得知俄羅斯超過50%的食品都需要進口時，他的臉色都變了。此后，普京就一直致力于保障俄羅斯的糧食安全。他不想過度依賴其他國家。如今，俄羅斯是世界第一大小麥出口國，許多國家都從俄羅斯進口糧食?！?/p>
在蘇聯(lián)時期，俄羅斯的糧食就完全依賴進口。這種農業(yè)不受重視、農民沒有補貼的情況一直持續(xù)到2000年。
2004年，普京啟動了一項國家計劃，通過鼓勵投資和生產來推動農業(yè)發(fā)展，并設立了“確保80%至95%關鍵糧食產品實現(xiàn)自給”的目標。十年后，俄羅斯又采取措施提高農業(yè)市場的透明度。“效果顯著，這有效促進了糧食出口?！倍砹_斯天然氣工業(yè)銀行分析師達利亞·斯尼特科說。
在2014年克里米亞事件后，俄烏關系陷入僵局，美國和歐盟聯(lián)合對俄羅斯經濟實施制裁。之后，盧布大幅貶值，出口商品價格降低，這對促進出口起到了積極作用。同時，俄羅斯政府的反制裁措施，如禁止從西方國家進口食品，也進一步推動了本國生產的增長。
為應對西方的制裁，俄羅斯禁止從西方國家進口奶制品。隨后，俄羅斯的乳品產業(yè)飛速發(fā)展。
不久后，這個陸地面積最大的國家就變成了世界第一大小麥出口國，于2017年首次超越了美國和加拿大。“我們現(xiàn)在是第一了?！逼站┰陔S后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說，“我們打敗了美國和加拿大?！?/p>
糧食已成為這個被制裁國家的重要外匯來源。隨著俄羅斯逐漸降低對石油的依賴、開拓新市場并在全球范圍內擴大外交影響力，這個國家正在歐亞大陸、非洲和拉丁美洲樹立農業(yè)出口大國的形象。甚至有人認為，俄羅斯的糧食會代替石油，成為其他國家賴以生存的商品。
2016年，俄羅斯與石油輸出國組織就減產達成一致。據(jù)分析，這實際上是與沙特阿拉伯——該組織真正意義上的領導——做了一項交易。TS隆巴德咨詢公司分析師瑪?shù)倌取た唆斔顾胀拚f，與俄羅斯相比，沙特當時更需要通過提高石油價格來平衡預算。因此莫斯科讓了一步，減少了石油產量，并且大幅提高了石油價格?！岸砹_斯選擇了合作。作為回報，沙特向俄羅斯開放了雞肉（和糧食）市場?！彼f。
近期，沙特還放寬了對進口小麥品質的要求，向俄出口商打開了大門。俄羅斯最大的糧食鐵路運營商Rusagrotrans表示，沙特進口的糧食（主要是大麥）有10%都來自俄羅斯。
中國和越南已經成為俄羅斯在亞洲的主要出口目的國。2020年，俄羅斯的牛肉出口量同比增長了兩倍，豬肉出口量增長了一倍。自前年中國向俄羅斯牛肉生產商開放市場后，俄羅斯出口的牛肉有一半流向了中國。越南自2019年開始從俄羅斯進口豬肉，現(xiàn)在已是俄肉類產品第二大進口國。
業(yè)內專家說，糧食和肉類出口擴大了俄羅斯在發(fā)展中國家的影響力，特別是在俄羅斯的鄰國和其他一些距離很近、物流不成問題的國家。聯(lián)合國估計，到2050年，世界人口將增加20億，屆時需將糧食產量提高40%才能滿足增加的需求。
“在食品生產領域，我們肯定能提高產量，獲得成功?！盧usagrotrans董事奧列格·羅加喬夫自信地說，“俄羅斯的地理位置優(yōu)越。我們的很多客戶都面臨食物短缺的問題，而他們剛好離我們很近——在非洲、中東或亞太地區(qū)。從俄羅斯進口是解決問題最簡單的方法?！?h3>|“我們不只有石油和卡拉什尼科夫沖鋒槍”|
不過，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俄羅斯的原油產量可以滿足全球10%的需求。上世紀90年代蘇聯(lián)解體后，俄羅斯一度用出售石油的所得來進口食品。
但現(xiàn)在，俄羅斯已經基本實現(xiàn)從糧食到奶酪的自給。參照美國農業(yè)部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算上中東和非洲1/3的進口小麥以及亞洲10%的進口小麥，全球約1/5的小麥都來自俄羅斯。
自1991年以來，俄羅斯的農業(yè)產量提高了近50%，出口額增長了兩倍多。2020年，其出口額已超過300億美元，與2019年相比增長了20%。在農產品出口中，糧食出口已成為主要的外匯來源，埃及和土耳其是其最大的買家。
俄農業(yè)部部長德米特里·帕特魯舍夫被委以重任，要在2024年前將農產品出口額提高50%，還要在2025年前將糧食產量提高至1.4億噸，以滿足出口需求。
2020年，受勞動力短缺和惡劣天氣的影響，俄羅斯不得不對糧食實施了短暫的出口配額制。去年，俄羅斯的糧食產量跌至約1.27億噸，這再次凸顯出要實現(xiàn)2025年的目標有多難。
之前，食品是俄羅斯與鄰國開展外交的一個重要手段。2015年，俄軍一架戰(zhàn)機被土耳其擊落。作為回應，俄羅斯停止從土耳其進口農產品。兩年后，進口重啟。2019年，土耳其同意俄羅斯借道向歐洲輸送天然氣?，F(xiàn)在，土耳其是俄羅斯小麥的最大買家。在2018年美國恢復對伊朗的制裁前，俄羅斯同意通過“石油換商品”協(xié)議幫伊朗出口石油，以回報伊朗從俄羅斯進口小麥。
不過，這些都是一次性的交易。分析人士說，真正發(fā)生轉變的是俄農業(yè)產業(yè)的規(guī)模和野心。與西方國家的關系陷入低谷后，俄羅斯把重心轉向發(fā)展與中國的關系。隨即，中俄天然氣管道項目開始建設。考慮到中國的人口、兩國的距離，以及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影響力，俄羅斯將中國視為未來的食品進口大國。
“中國是我們重要的鄰居和貿易伙伴，也是我們非常希望進入的市場。所有的農產品巨頭都在激烈競爭?！倍砹_斯天然氣工業(yè)銀行的斯尼特科說，澳大利亞和烏克蘭也是非常強勁的對手。
在俄羅斯北部，氣候變化將使永久凍土融化， 開辟出新的耕地。
俄羅斯已經在全球小麥市場中占據(jù)主導地位，正試圖在穩(wěn)定市場和推動外交之間找到平衡。克魯斯塔勒娃表示，在現(xiàn)階段，前者更重要，“就俄羅斯目前的經濟情況來看，想通過出口小麥在外交上取得進展，顯然沒有打開國外市場重要?！?/p>
一些業(yè)內人士認為，俄羅斯的糧食出口抵消了部分石油減產帶來的損失。但俄羅斯官方數(shù)據(jù)顯示，農業(yè)目前僅占俄羅斯GDP的4%，而石油和天然氣所占比重為15%。石油和天然氣帶來的收入仍然占俄政府預算的1/3。近來，石油和天然氣價格波動、全球貿易戰(zhàn)和清潔能源轉型都迫使俄政府開始認真考慮減少對化石燃料的依賴。在這種情況下，食品已經成為俄羅斯外交的一張王牌。
“美國的耕地面積不會再增加了，而且已經使用了大量化肥。美國的機械化程度相當高，但進一步提升的可能性不大。加拿大也一樣。阿根廷的面積有點小?！?/blockquote>
俄羅斯在人口增速最快的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商機，如非洲和東南亞。到2050年，預計新增的20億人口中大部分會生活在這些地區(qū)。
俄羅斯化肥生產商PhosAgro首席執(zhí)行官安德烈·古里耶夫說，俄羅斯有條件滿足這些人口的需求。“俄羅斯有足夠的土地、水源、港口和鐵路。沒有哪個國家能有這么大的潛力。”
“就算我們的火箭和衛(wèi)星沒有競爭力，我們的農產品也絕對可以滿足全球的需求?！彼f，“我們不只有石油和卡拉什尼科夫沖鋒槍，我們還有干凈的水土和食品?！?h3>|“俄政府的政策發(fā)生了轉變”|
投資者也注意到了這種長期的潛力。國際知名投資人吉姆·羅杰斯目前很看好俄羅斯和中國，他還通過PhosAgro投資了俄羅斯的化肥和農業(yè)產業(yè)。他認為，俄羅斯的農業(yè)才剛剛開始騰飛。
“我在這里的投資回報很高，未來會更高?！绷_杰斯說，“看看地圖你就會發(fā)現(xiàn)，俄羅斯的農業(yè)可能會統(tǒng)治整個世界。俄羅斯具備成為農業(yè)大國的一切有利條件?！?/p>
羅杰斯說，領導層態(tài)度的轉變促使他進行投資?！斑@不是什么頭腦發(fā)熱的政策。過去十年間，俄政府的政策發(fā)生了轉變，非常大的轉變?！?/p>
經濟和氣候變化使俄羅斯的幾個主要競爭對手陷入困境。2019年，美國糧食生產商因中美貿易戰(zhàn)和利潤的降低陷入了低谷。一些曾經依靠政府補貼的公司被移出補貼名錄，又遭遇糧食價格下跌，最后走上了破產的道路。美國農業(yè)部數(shù)據(jù)顯示，美國的小麥產量也有所降低。此外，澳大利亞的森林大火毀壞了農田，據(jù)估計，這可能導致澳小麥出口縮減17%。
然而，在俄羅斯北部，氣候變化將使永久凍土融化，開辟出新的耕地。這在某種程度上抵消了南部干旱造成的損失。
“俄羅斯的氣候多樣，如果伏爾加河地區(qū)受災，西伯利亞肯定沒事。而如果南方發(fā)生了什么事，伏爾加河及中部地區(qū)又會補上來?！绷_加喬夫說，“不可能所有地區(qū)同時遭遇洪水或干旱?！?/p>
由于買家越來越關注食品安全，俄羅斯也開始重視綠色食品的生產，使用不含或少含重金屬的化肥。生產商和分析人士說，俄羅斯使用的化肥來自無污染的巖石，重金屬鎘含量非常低，這提高了農產品的競爭力。
由于俄羅斯的農業(yè)體量巨大、氣候多樣、基礎設施完備，并且還可以通過使用技術和化肥來提高產量，像羅杰斯這樣的投資人及當?shù)仄髽I(yè)都被俄羅斯農業(yè)的前景所吸引。
“俄羅斯真的潛力巨大。”羅杰斯說，“美國的耕地面積不會再增加了，而且已經使用了大量化肥。美國的機械化程度相當高，但進一步提升的可能性不大。加拿大也一樣。阿根廷的面積有點小?！?/p>
相比之下，俄羅斯農業(yè)仍然有很大的發(fā)展空間。“美國農業(yè)的衍生品市場價值1萬億美元，參與方眾多，包括金融投資者。這為產業(yè)和技術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倍砹_斯外貿銀行全球商品市場運營部主管阿塔納斯·朱馬利耶夫說，“在俄羅斯，我們仍需數(shù)年才能建立起這樣的市場。”
[編譯自英國《金融時報》]
編輯：馬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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